他怔一下,忽然感觉心下缺个大口子,一大滴泪倏然滚落:我得我得去正门等阿言
傅陵心都碎了。
他给苏遥理一下披风,轻声道:好,我陪你。
整个东山别院灯火通明,廊下光晕摇曳,映出细细密密的雨丝,树影晃动,大雨泼泼洒洒,惊起漫山遍野的呼啸风声。
正门外风便更大,夜色漆黑,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苏遥一路跑到正门,瞧见外头情状,心下仿佛被狠狠攥上一把,恨不得立刻出门找阿言。
但他这副身体,此时跑出去也是添乱。
他惶惶不安,坐不下,也站不住,失神半晌,瞧见傅陵,才记得说一句:多谢傅先生。
傅陵淡淡蹙眉,轻轻扶他一把:你别怕,有什么事,我都在。
苏遥此刻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又谢上一遍,便向门外张望。
山风呼啸,山雨滂沱。
门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动不止,一地灯影凌乱错杂。
吴叔悄悄行至,摇摇头。
傅陵眼眸微沉:留两个人就行。
余下的暗卫皆出去找人。
吴叔一愣,但也隐约明白此番非同小可,忙忙地去安排。
他快步行出,刚好与孟管事擦肩而过。
孟管事带来两个软垫,并一些茶点:公子,多少吃一点。
等得太久,苏遥方才便于阶上直接坐下。
傅陵扶他起来:地上太凉。
苏遥眼眸微黯,鬓发被风吹得散乱:我不走。
不走,我和你一起等阿言回来。
傅陵低下声音,太凉,孟管事特地拿来的垫子。
苏遥这个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性子,这个时候就很好使。
傅陵扶他做好,又倒杯茶:孟管事特地送来的。
苏遥回头谢一句,勉强吃下一点。
傅陵喂上两遍,他都摇头,傅陵便换成药:药得喝了。
傅陵端着,吹了吹:小心烫。
裴仪新换的方子,有些微微的苦涩。
苏遥情绪不稳,人却很是听话,一口一口地喝下,咽着咽着,又开始无声无息地流眼泪。
人没找到,傅陵怎么哄都没用。
泪珠顺着苏遥白皙的面颊滚落,他抬袖轻轻揩拭一下,又稍微抬起苏遥下颌,抹干净眼角:风凉,别对着风口哭。
苏遥眼眶微红,稍一垂眸,半张脸皆埋在阴影中。
时间已过去太久。
外头大风大雨,黑洞洞的,唯见缭乱纷杂的树影并一地泥水。
吴叔又来回过两次话。
不仅没有阿言的消息,连跟着他的三个暗卫也不见踪影。
傅陵亦微微蹙眉,又担忧地望向苏遥。
风雨猛烈,吹得苏遥额前鬓发散乱。
傅陵顿一下,试探着伸出手臂,见苏遥并未抗拒,便揽住他肩头,抱在怀中避风。
苏遥忐忑不安,又兼担忧失落,一身疲累卷上来,心都灰上半截,只倚在傅陵肩头,不肯动弹。
风雨飘摇,二人坐在石阶上,静默无言。
孟管事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大公子,送苏公子去卧房吗?
苏遥歪在傅陵肩头,阖上眼,睡着了。
傅陵让裴仪添上一副安神方子,见效倒快。
他稍微动了下,让苏遥靠得更舒服些:不必了。他醒来不见我,恐怕更忧心。
孟管事应一声,又道:大公子吃点什么吗?
傅陵面色稍沉:算了,找到人再说。
孟管事又应一声,默了默,方劝道:大公子也别太忧心,方圆数里皆是咱们家的林子,并不见旁人,定然出不了事。
傅陵只淡淡地嗯一声。
孟管事无话可劝,只好立在一旁陪着。
灯火通明,漫天风雨。
也不知到几更天,孟管事只觉得站了个天荒地老,一抬眼,忽瞧见吴叔急切而欢喜地跑来。
孟管事一惊:找到了?
吴叔如释重负的模样,瞧见昏睡的苏遥,又压低声音:找到了。苏小公子没事,三个暗卫都在,有两个受了点伤。
孟管事忙忙地舒一口气,也不多问阿言身边暗卫之事,只道:在哪儿?
在林子边上一处下坡的石洞里,风雨太急,吹倒了许多棵老树,生生把洞口掩住了,把人困在里面,根本看不清。地方又偏,这才找了许多遍都没找到。
孟管事听得直念佛:万幸万幸,菩萨保佑。
傅陵点个头:今夜大家辛苦,再劳累一趟,务必把人平安带回来。
已经安排好车马人手,裴老先生也打好招呼。
吴叔这般应下,又试探,此处风大,公子先送苏老板回去睡吧,我把成安留下了。
傅陵嗯一声,小心翼翼地挪开苏遥,方觉得半边身子酸麻。
吴叔掺把手,傅陵才将人抱起来:让成安收拾好,立刻来守着。阿言一到,就告诉我。
吴叔答一声是,孟管事方长长地舒上一口气:苍天保佑苍天保佑,万幸是没事。我早没见过大公子脸色这般难看了。
吴叔默一下,却扬起嘴角,又撞他一下:打今儿起,苏老板和苏小公子身上,再仔细点。
知道知道。孟管事望一眼傅陵,苏小公子自不必说;这位苏公子,我瞧出来了,咱们家大公子是动了十成十的真心,捧在心尖上喜欢呐。
吴叔一顿,垂眸笑了下。
大公子打小就眼光好,果然。
只怕这婚事日后若成,是保傅家百十年的安稳。
苏老板这身份,也得亏大公子下手早。
裴仪这一副安神汤药,下得非常猛。
苏遥毫无知觉地躺在榻上,一直到天光大亮,才于噩梦中惊醒,吓出一头冷汗:阿言呢?
成安一夜没阖眼,见人清醒,先抚把心口:公子别担心,人找到了,一点事都没有。
苏遥愣怔片刻,猛然起身:阿言在哪里,让我去见他?
成安笑一下,使个眼色。
苏遥顺着望过去,便瞧见趴在案上,刚刚抬头的阿言。
苏遥眼眶蓦然一酸,阿言已扑过来:公子,都是阿言不好,我不该走,我以后再也不走了。
又紧紧地搂住苏遥:都是阿言的错,我不该让公子担心。我错了,我再也不走了。
苏遥一时感喟,也未有其他念头,只抱住他: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回来就是了。
成安松口气,弯起眉眼:那公子先说话,我去告诉傅先生一句。傅先生正想见您。
好。
苏遥拍拍阿言,一时也没顾得起想到荒唐婚事,只客气,此番多亏傅先生,得好生感谢他。
怀里的小人顿了下,阿言仰起头,一字一句道:公子,傅先生是个极好的人,真的。
苏遥微有讶异。
傅先生这是与阿言说过什么?
昨儿阿言不还喊姓傅的狗男人吗?
他刚想到此处,紧接着便听得阿言换上语气:虽然他眼下极好,也答应成婚负责,但若日后欺负你,还是个狗男人。公子留心些,若他不好,阿言以后替你出气!
苏遥:不是,那个婚事,你们都是认真的吗?
第69章 阿言(三)不作数
这婚事,阿言显然是认真的。
阿言一口咬定,苏遥与傅鸽子已有夫夫之实,不成亲是苏遥日后吃亏。
宋矜似乎也是认真的。
但,自苏遥的角度看,却是颇为荒唐。
傅先生定然也是觉得荒唐的吧?
苏遥不由念起,昨夜狂风骤雨,傅陵捧着他的脸,替他擦拭眼泪的关切模样。
灯火缭乱,傅陵轻轻蹙眉,一双眸子深沉如墨。
苏遥心内轻轻一动。
但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便是他喜欢我。
而且自己会这样想,是不是已经有点喜欢上大鸽子了呢?
苏遥一个母胎单身汪,想起这些事,便慌张不已。
他心下波澜起伏,怀中的小人却动了一下:公子,你昨晚一定没吃,我待会儿陪你吃早饭。
苏遥一顿,不由骂上自己一句。
阿言昨日刚大难脱险,怎么他不先问问,却在想些有的没的呢?
感情之事最是分说不明,苏遥左右糊里糊涂,便先放下,扶阿言坐好:昨天的事,阿言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阿言垂眸,默一下:公子,我就是害怕了,所以就想走。
又咬下唇:是我错了。
苏遥昨日虽慌乱,也大抵猜到一半:你当真觉得,华娘是来找你寻仇?
大约不是。
按照傅陵所说,华娘大概率是他的乳母之一。
但阿言着实记不得了。
他没有受过暗卫那样的训练,当时年岁也并不大。
回忆童年印象中人的长相,本来便甚为困难;况且,阿言的乳母不止一个,当时抱他逃出来的那个,并不是最近身的。
他认不出华娘,傅陵也只道,那改日再寻机试试。
傅陵昨夜找到他,把所有话都与他说明白了。
傅相不愧是昔年前途无量的左相,心机手段并非常人可比。
阿言再如何遮掩,也不过三句五句,便被问出来了。
昨夜大雨倾盆,傅陵只与他道:你若是想躲一辈子,我便就此让你走。裴仪是我的人,弄个假死,从此只当再没有你这个人,也是个一了百了的法子。
但是,傅陵淡淡地瞧他一眼,你当真就想这么,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
阿言当时沉默许久,方开口:我只是怕,会给旁人招来祸患。
他语中的旁人,自然是苏遥。
傅陵顿了下,深深地蹙起眉头:你以为跑了,便什么都没有了,是吗?若华娘当真是个细作,你一走,她要想找你的下落,第一个会对谁动手?
阿言一惊,周身皆忍不住颤上一下。
风雨飘渺,阿言复默上许久,低声道:我并非是有心。
若当真出事,不是你一句无心就没关系了。
傅陵语气平淡,却听得阿言心下一颤。
他蓦然漫上铺天盖地的悔意,却又听见傅陵道:也罢,你年岁尚小,又无人从旁教过,一时思虑不周,也是寻常。
你若是想学,日后我教你。学吗?
傅陵抬眸望他一眼,本以为会等来一句我再想想之类的拖延之词,却不想,阿言沉默片刻,便静静抬眸:我愿意跟傅大人走。
这小孩,着实聪慧。
傅陵不由露出些笑意:知道去做什么吗?
阿言顿一下:民间一般叫,谋逆。
也能叫新君即位。
傅陵笑了下,害怕吗?
阿言抬头,却反问一句:他弑父杀兄,害死我爹爹的时候,害怕吗?
傅陵心下一动,只弯起眉眼,给他推了推案上点心:先吃点东西,待会儿去看看苏老板。
阿言放心不下,吃上两口,便来苏遥房中守着了。
世上为什么会有人对他这样好呢?
苏遥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
但正是苏遥不知道他是谁,才只把他当成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来照顾。
阿言忽然酸涩地笑了下。
他本来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孩啊。
他再度抱住苏遥,把昨日行踪解释得清清楚楚,最后道:傅先生说华娘不是。但不管是不是,我再也不走了。公子,阿言不想离开你。
苏遥抱住他,又问:傅先生?
阿言顿一下,他对着苏遥还不是很能说假话,但好像也不能透漏傅陵的身份,思索一下,才半真半假:傅先生寻人打探了华娘的身份,他说不是。
苏遥点点头,心下又波澜微动。
傅先生,对他真的很好。
他心下正感喟,却对上阿言的目光:公子,你喜欢傅先生吗?
苏遥登时一慌,面上不由发烫:这是什么话。
阿言蓦然松口气,神色严肃:那就行,公子可千万别太喜欢他。
苏遥一愣。
阿言义正言辞:就算你们有实有名,你也得多留点心。他能不顾名分地碰你,就也能碰其他人。人不重要,你成婚之后,得多注意点钱。他若不把钱都给你管,你就与他和离。
阿言又开始给他上婚姻课了。
这聊得,跟这小孩真成过婚一样。
苏遥无奈,只得正色道:你日后少看话本子。
那我不看了。阿言应下,却又认真道,公子得多看点,省得他骗你。
不是我瞎说,傅先生这样子的纨绔子弟,最会骗人了
傅陵刚刚地端着餐盘,推开门,迎头便被骂了这么一句。
傅陵静静挑下眉。
苏遥一顿,却见得阿言蹙眉:傅先生怎么不敲门?这是我家公子的屋子,不是你的屋子,能随便进来。
最后这句话意有所指,苏遥瞬间耳尖微红。
傅陵不和小孩多说话。
更何况,这小孩明摆着在苏遥事上,对他很有意见。
其他时候他都是好人,一遇上苏遥,他在阿言这里便是狗男人。
双标双得明明白白。
傅陵只得撇过这话,放下餐盘:给你把早饭放房间了,去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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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开书铺(穿书)——东家书(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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