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陛下虽然不是一个与人为善的温和帝王,可是却十分敬重为大胤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两位异姓王,十分厚待,可今日之事怎会如此反常?
小儿顽劣,冲撞了天颜,犯下死罪。
啊?王辅臣一愣,果然是因为那位无法无天的小王爷吗?
可是冲撞天颜这可是大不赦的死罪啊!
据他所知,那位沐小王爷虽性子狂放肆意了一些,但是断不至于这般不知轻重啊?
难道是昨日?王辅臣蹙眉。
朝政繁琐,当今陛下又是克勤克勉的性子,全数精力都在军国大事之上,甚少踏出宫门,沐小王爷无官无职,自不会有机会冲撞到天子龙颜。可昨日,朝中沐休,陛下难得放下政务出宫去踏青,若是如此的话,那应该就是昨日了。
沐衡微微苦笑,昨日陛下出宫踏青去了西郊。
西郊?王辅臣皱皱眉,不解在瞬间了悟,你是说西郊那处桃花谷?
当年沐小王爷被罚替陛下种桃花一事,他是知晓其中来龙去脉的。那胆大包天的小王爷当年二话不说,直接烧了皇帝陛下精心着人精心培育的桃花,最后被罚在谷中一种就是四年的桃花,父子俩在御书房又哭又嚎之事,他一清二楚。
就是那处一再惹出乱子的桃花谷。沐衡摇摇头,觉得自己一定会短命的,就为了那几颗桃花儿和自己这个讨债而来的儿子。
此次?王辅臣有些不解。
那谷中的桃花已经种好三四年了,每到春日,陛下总会在谷中去小住一两日,并未听说还何不妥啊,怎偏偏今年惹出了乱子?
那小孽障当年在谷中种花时,以桃花林为界,布下了阵法,昨日陛下去谷中不小心闯进了阵中,如若不是暗卫发现得及时,只怕是要伤了龙体了。沐衡说起此事,只觉得自己几乎是字字血泪!
那小畜生真的是胆大包天,明知是皇帝御用,竟还敢在那林中布下阵法,他难道就不知道有朝一日此事一旦败露,那就是死罪!
沐家传至他手中,遇上这位心性深沉,手段雷霆的帝王,他已然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盼能安安分分,不招惹任何是非,只愿先辈传到他手中的这份基业得以保存,安分守己以免招惹帝王杀伐,可是他倒好!
他简直是生怕皇帝忘了他们沐家!
上赶着找死!
什么?!王辅臣一惊,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
然后第一反应就是,这沐小王爷这次就算不死也会脱两层皮了!
玄湛在枢密院议事议了将近一个时辰,议至尾声时,已巳时末,心中还惦记着太极殿中的那人儿,交代了一些重要的政务,他便没了继续坐下去的耐心。
今日就到此吧。
他从御塌之上起身,撂下话便抬脚出了议事阁。
臣等恭送陛下。
在座的诸位朝臣纷纷起身,恭送皇帝陛下。
玄湛踏出门槛,便看到直挺挺跪在中庭的沐衡,一想到就是他昨夜那让他心惊肉跳的桃花林,玄湛只觉得眉心突突的跳着。
一想到他此刻跪在这里,就是为那罪魁祸首求情而来,神色暮然一冷,玄湛大步出了枢密院,直接将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的沐衡撂在了枢密院。
陛下,小福子方才着人来传话了,说殿下已时初刻醒过一次,什么都没用便又歇下了,精气神儿看着还好。
出了枢密院转上通往御书房的宫道,全安小声的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玄湛脚下一顿。
回陛下,午时初刻了。全安仰头看了看天色道。
皇帝陛下脚跟儿一转,直接转去了太极殿的方向,回太极殿。
是。全安颔首应了,陛下,那今日午膳?
传到太极殿。
是,奴才遵旨。
玄湛脚程一向快,没两句话的功夫,就行至了太极殿。进了内殿,看见那还深掩着的殿门,忙放缓了脚步,示意殿中下跪请安的宫人噤声。
殿下可醒了?他示意福全起身回话。
福全打了一个千儿,麻利的起身,回陛下,殿下已时初刻醒过一次,还问奴才陛下您在何处,之后才又歇下的。
什么都没用吗?
是
全安之前回过话,他知道他醒过一次,听到福全回的话,他一时没留心,慢了一步才反应过来,等等!你方才说什么?
殿下醒来时询问过奴才,问陛下您在何处。
当真?!
喜怒不显的皇帝陛下听到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询问,陡然失了态,那顷刻之间就跃上眼角眉梢的雀喜酒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般难以遮掩。
奴才不敢有半句虚言。
玄湛抬手扶着额际,唇畔的笑意欣喜得几乎能融化了隆冬的寒冰。
总会好的,总会的!
他一直坚信总有一天,他会对这份感情有所感动,即便就是不能敞开心扉来欣喜万分的接纳,可是至少他会感动,会接纳!
如今,总算是有了转机了不是吗?
恭喜陛下。全安看着,掩下眼底的复杂,上前接过玄湛肩头上的玄色绣明黄团龙的披风,笑着恭喜道。
玄湛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转过来身的时候,唇畔那欣喜的笑意敛下了,只余眼角眉梢的些许。
朕去瞧瞧殿下,全安你去吩咐膳房将殿下的膳食备上。
是,奴才遵旨。全安躬身应了,便悄悄退了出去。
全安去吩咐膳房备膳,殿中还要人伺候,不过看着皇帝陛下进了内殿,福全自觉领着殿中的宫人退到了外间去。
小主子面浅,与陛下闺房之事是他最不能碰触的逆鳞,除了他之外,这太极殿中别说贴身伺候再无旁人,殿中以往伺候的大宫女都调到了别处当差,自从知道他不喜宫女伺候,这太极殿内殿之中便再没有出现过一个宫女,即便是粗扫的都没有。
夜间在内殿殿中值守的差事也给打发了,每次承幸之后,贴身伺候的一概事宜皆是陛下亲自动手,他们除了待陛下抱着小主子去体堂阁梳洗沐浴再进去内殿将龙榻上收拾妥当之外,便再无其他需要伺候。
第68章 怕热
暮春午后,明媚的光线映照,整个太极殿中一片通透的光亮,无一丝阴霾。
春暖景好,近些日子以来,玄湛常选在天儿好的日子带着他出宫踏青走动。难得清明那两日也无雨水,玄湛带着他去九部山扫墓祭拜后,直接去桃花谷中小住了两日才回宫。
估计是这些日子以来还算频繁的走动,云恸气色好了不少,后苑中的藤萝花苞穗子一串一串的挂得长了,他看着喜欢,也不大闷在殿中不作走动,时常喜欢去后苑走走坐坐,偶尔想要写写字儿,福全看他喜欢,便直接吩咐宫人将桌案摆在了后苑的观景廊下。
往岁此时,这后苑是皇帝陛下最喜之处,如今这金贵的小主子占了此处,皇帝陛下自然不敢抢夺,只得继续窝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只偶尔在他那娇人儿心情不错时,来一起挤挤。
午后阳光正好,柔软的光从枝叶茂密的藤萝花架撒下,只余点点星星的光透下。
昨日出宫时,玄湛带着他去了西郊京畿大营,纵着他好好在军营驻地跑了一场松弛松弛了筋骨,又跟隐藏身份跟军中几位参将交手过招,从京畿大营回宫时,他明显察觉到他情绪较以往要高。
果然,今日午后,他让全安将御案摆到太极殿后苑廊下,他并未表现出强烈的拒意。这两日天光正好,春暖不凉,他午后小憩的小榻都直接摆在后苑廊下,今日福全给摆到后苑廊下时,他并未言语,消食后,他刚行至后苑时,皇帝后脚也跟了去。
看见皇帝紧随而至,他径自在小榻上躺下了,一会儿呼吸便平缓了下来。
看见他这般,玄湛欣喜不已,近些日子政务繁忙,午后小憩便取消了,他悄无声息坐于一旁伴着已然睡去的人儿批阅奏折。
知道金贵的小主子在午歇,殿中伺候的人自然不敢造次,即便是全安,都退到了殿中去,将这宁静的午后留给两位主子。
陛下,孙大人奉旨前来替殿下请平安脉。
换了御案之上的凉茶,全安悄声对皇帝低语道。
玄湛放下手中批阅过的奏折,低声吩咐,让他进来。
是,奴才遵旨。
孙敬很快提着药箱前来,刚准备跪地向皇帝陛下请安,却被制止。
免了,恸儿刚歇下,别惊扰了他。玄湛放下手中的朱笔,压低了声音对孙敬道。
是,微臣遵旨。
对皇帝陛下此般小心精细的举动,孙敬已然是见怪不怪,还算自若的对皇帝陛下躬身行了礼,转身放轻缓了脚步,行到那小榻前,小榻一旁早摆上了杌凳,孙敬刚落座取出箱中脉枕,榻上的云恸便被惊醒了。
微臣拜见殿下。看见他睁眼醒来,孙敬一惊,忙起身行礼。
怎么醒了?玄湛刚取了一份奏折,还未翻开,就听到孙敬这话,一抬眼果然看见小榻上小憩的人儿已经醒了,他放下手中的奏折笑问。
云恸敛眉回道,没睡沉。
难得听他有问有答,玄湛眉目间的笑意更温柔了一些。
孙大人免礼。看见还躬身的孙敬,云恸淡淡摆了摆手,示意孙敬免礼。
谢殿下。
云恸摇摇头,我身子无碍,不必劳烦孙大人每日往返太极殿请平安脉了。
自他大病之后,孙敬几乎是日日往返这太极殿中请脉,即便是他身子康健,平安脉也是日日不落,隔三差五便是一剂固本培元的汤药调养身子,这几月以来,他吃的药比他在西北这些年加起来还多。
啊?!
听他此言,孙敬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转头望向一旁的皇帝陛下,不知为何这贵主子会突然这般。
恸儿?玄湛也有些不解。
这些日子不是好端端的吃着那些调养身子的药吗?怎么这突然就不愿了?
我身子早已无碍。云恸淡淡的道,说了之后不忘解释了一句,是药三分毒,吃多了对身子也不见得是好事。实在是这些日子吃药吃得实在厌烦了。
听到他的话,玄湛点点头,转头对孙敬道,孙敬,停下那些调养身子的药可有碍?
回陛下,这些日子以来,殿下的身子大有起色,药也用了近两月,停了也无甚大碍,不过即是固本培元,自然是多多培固才不至于前功尽弃,但也正如殿下所言,是药三分毒,吃多了对身子也不一定是好事儿,依微臣之见,不如停下汤药,辅之以药膳,以食补替代药医,疗效也不会相差多少。
听这贵主子之言,只怕是吃怕了这汤药,心思一转,他便松了口。
此话当真?
微臣不敢妄言。
那便以你所言,停了汤药,改药膳便可。玄湛道。
是,微臣这便将需注意的事项告知御厨。
嗯,下去吧。
微臣告退。整理好药箱,孙敬行礼之后,躬身退了出去。
玄湛取了一本奏折,对小榻上的云恸道,时辰还早,你在睡会儿。
嗯。低低应了一声,云恸合上眼,面容平静,身子一动不动,不知是睡是醒。
批了一本折子,玄湛抬头看去时,他静卧久久不动,盖在身上的薄毯滑开了一些,颈边交合的中衣衣领滑开了一些,隐约露出的一截颈项下透出一抹暗红的印记
玄湛看得气息猛然一室,握着朱笔的手一颤,一滴鲜艳欲滴的朱砂滴落在奏本赏,盖住了那个陛字。
玄湛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朱笔,起身离开金銮宝座,轻声缓步行至小榻前,靠近跟前,那枚印记越发明显,那是前夜他在他情动时逼着他唤出那声阿湛哥哥时印下的
他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前夜那是他第一次承欢时情动。
看着他情动时的模样,他近乎发狂。
情不自禁之下,几乎伤了他,勉强控制住自己,也让他在榻上酣睡了一个上午。
想起昨日他翻身上马时,那有些愤恨气恼的模样,那难言的悸动瞬间缠绕了他的心,将薄毯拉高了一些,玄湛小心俯下身在他额际亲了亲。
午后的日光透过藤萝繁茂的枝叶洒下,斑驳点片,些许落在他发间眉梢,映衬得他仿佛整个人都透出光来一般。
藤萝垂落而下的长花苞穗子随着细风轻盈摇摆,隐隐的有些许淡淡的香气透出来。
爱怜不已的抚摸着榻上铺散的墨发,玄湛笑意柔软,此生能这般守护着他宁静的睡颜,他再无所求。
暮春谷雨之后,便是立夏。
天一日一日渐渐暖了,待到满廊的藤萝绽放时,衣衫穿得也一日比一日薄了。
夜里还有些寒意,但白日很是暖了,皇帝陛下终于下旨将殿中最后一个火炉撤了下去,龙榻之上厚薄适中的被子备了足足五床,上夜下夜轮着换两轮,就怕这忽暖忽寒的夜间让他受了热受了凉。
他不喜夜里宫人在内殿当值,玄湛宠他,自然不会在此等小事上拂了他意,因此,夜里都是皇帝陛下亲自伺候。
深夜子时,怀里安睡的人儿不知第几次挣扎着想要挣脱皇帝陛下那如火一般炙热的怀抱,抬手打开掩到他脖项的锦被。
浅眠的玄湛睁开眼,悄悄将打开的被子拉回来,刚一盖上,怀里的人又抬手来掀,热听到他说热,玄湛才发现枕在怀里人儿后颈处的臂上一片湿意,怀中也是一片热湿之意,一摸,他的寝衣果然也是湿热。
小心的将怀中的人儿放在榻上,换了榻上另一条轻薄些的被子,给他盖好之后,下榻去取了干爽的寝衣和锦帕,给他将身上汗潮了的寝衣更换下,躺下片刻,怀中的人儿又如同火炉一般。
玄湛有些担心,仔细的探了探他额际,确认他不是发了热才稍稍放下了一些心。
这些日子,药膳是日日都未断过,他的身子本就虚,有些虚不受补,这般发了汗对他的身子倒是没有坏处。
怀中的人儿又有出汗的兆态,玄湛只得将他放下,让自己离开了一些他的身子,又将他的双臂拿出被中,取了一旁备着的小扇缓缓替他送了些许柔缓的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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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恸之龙眷——君太平(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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