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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败絮——弗烟(40)

    沈翎察觉一丝异样,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羽又笑了一下,没有应他的话,转身推门出去,朝某处挥了挥袖,方才缓步离开。
    反正你也不敢怎么样,哼!沈翎自顾自地穿衣,顺道检查腕上的伤处,好在没流血。
    吱呀一声,门又开了。
    沈翎以为是送饭的,不耐烦道:行了行了,饭菜放下,出去。
    哪知许久没有木盘落桌的声音,反倒是一串一串脚步,井然有序地踏进屋子。
    鼻尖嗅到一股浓烈的脂粉香,很像那个琳儿的气味,沈翎勐然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切,膝头一软,惊得坐到地上:你们
    是羽召来的美人,姿色皆上乘,媚态各异,风情万种,美得各有千秋,无一重样。
    呀,公子伤着手了?我来瞧瞧。
    我也来,我也来。
    别挤到我呀,让开,公子好俊俏啊。
    十个美人一拥而上,二十只嫩手递出,好似一群僵尸,瞬间将沈翎淹没。
    门外回廊,弥漫着某人的唿救:救命啊,越行锋,救命啊
    第98章 偶遇旧识
    危难当头,自然得有些急才,沈翎在这方面就表现得非常突出。
    当众美人一拥而上,他那尘封已久的嘴炮技能,终于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姑娘们,听我说!摊手大喝,果真让情形平和些许。
    身经百战的姑娘们纷纷眨巴着眼,把手边这团小鲜肉瞅着,绢帕掩了唇色,偷笑。
    稍稍喘上口气,沈翎作出一副为难之态:各位美人,稍安勿躁。我初来乍到,对有些事还不太了解,你们就这么扑上来,我会怕。
    鹅黄衣衫的美人娇滴滴地说:公子不了解,我们姐妹可以教,不用怕。
    沈翎笑意勉强,说到不了解,其实还是蛮了解,此刻只能和善笑着:我的意思是说,不了解你们万花楼的规矩。你们个个美若天仙,我实在难以取舍,要是一起上来,我顾了这个,又怠慢了那个,有些说不过去,是不?
    美人们面面相觑,觉得沈翎说得很有道理。沈翎也暂且安下心,暗道跟了越行锋一段日子,不要脸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强悍。
    岂料一个蓝衣美人说:公子不必担忧,我们个个情同姐妹,没什么怠慢不怠慢。反倒是我们,怕怠慢了公子。
    柔柔的声音千回百转,听得沈翎额冒冷汗:不不不,这事可得说清楚。你们谁第一个、谁第二个,难道不重要?来万花楼,最重要的是开心,羽姑娘也说了,乐而忘返不是?所以嘛,把先后搞清楚,免得我伤身,也免得你们伤心。
    一番在绛花楼练就的场面话,在万花楼同样有用。沈翎见她们害羞,心说八成得手。
    紫衣美人手执纨扇半遮面:公子都这么说了,姐妹们也只好听着。可是谁第一、谁第二,这哪能说得准?难道要按进万花楼的位分排么?
    沈翎装作为难,实际却是冥思苦想,脑子里一团乱麻。俗话说,最难消shou美人恩,别说是恩了,单是一个美人也消受不起啊。
    眼见众美人等急了,沈翎脑子一瞬充血,还真想出了拖延之计:不如这样,你们比一比,既不伤和气,也能多些情趣。
    一说到某个点上,美人们即刻两眼放光:公子快说!
    此时已稳住情势,沈翎亦是胆大许多,说起话来,不紧不慢:良宵苦短,我只选三人。方法很简单,便是比试才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或是起舞,均可。一人表演,余下九人打分,一到十不等。分数写在小条上交给我,我也不会问出自谁手,最后报分,以示公平。
    十位美人明显有三四人面露难色,由此可见,美色,是她们唯一的才艺。
    好在无人反对,比试的事即刻开始。此刻已入夜,到时候寻个借口,来个两轮,兴许便能混过此夜。至于明日,到时候再说。
    沈翎斜倚在榻上喝酒,一击掌,美人们便陆续展现才艺。
    排排站着不知道,这一动手,便知优劣。除却一个弹琴的、一个作画的、一个唱小曲儿的,余下的简直群魔乱舞。
    话说那也叫起舞么?同手同脚比老人家打太极还难看,居然还被自己裙摆绊倒?两个一起跳也就罢了,竟然不慎撞了这个,又打了那个,惨不忍睹。
    无论如何,拖延时间的东西,不必太认真。沈翎从头到尾地鼓掌捧场,手都有点发疼。
    十位美人很快表演完毕,谁优谁劣,一目了然,然此刻不过二更天。
    沈翎又生一计,说是万分怜惜落选的美人,便给余下的七位一次机会。半个时辰准备,再比一回,之后便可与那头三名一同伺候。
    看着七位美人的斗志,沈翎不禁去想羽给她们说了什么,一个个竟是如此拼命。
    一会儿垂怜这个,一会儿心疼那个,一轮又一轮,熬过四更天。
    皇天不负苦心人,十位美人终于经不住沈翎的折磨,纷纷倒地睡去,沈翎也是筋疲力尽,为了脱身、为了开熘,不得不强打精神。
    摇摇这个,晃晃那个,确认全都睡死,沈翎一掐大腿,找回些精神。
    *
    此时天已蒙亮,外头隐约看得清路,沈翎开了半扇窗子,朝下看去二楼,不高。
    余光往屋里一扫,终是打上帷帐的主意。沈翎小心越过倒了一地的美人,用劲扯下轻薄的帘帐,迅速走到窗边。
    沈翎将帐子一头缠在腰间,另一头捆在窗架子上,也不晓得牢不牢靠。本想用榻上的薄被,然而一位美人好死不死倒在上头,只得作罢。
    闭着眼睛爬出窗子,感觉身体悬空,脚底踩不着东西,胡乱晃了片刻,总算让足尖顶进一道砖缝,略微松了口气。
    两手一松一握,一寸一寸往下挪动,动作极其缓慢,生怕听到刺耳的裂帛声。要是把人给引来,这上下不沾的情形,可与女装的羞耻不相上下。
    沈翎浑身抖着,腰间的帐布越勒越紧,他直觉再这么勒下去,准得把内脏给卡出来。
    裂开一道眼缝往下瞧,估摸着还有半丈多的距离,一路吊下来,沈翎也算掌握了一些诀窍,可一手搭上去一扯,怎么不动了?仰头一看糟了!不够长!
    刚才从上往下看,有这么高?沈翎欲哭无泪,披着晨光,悬在半空,暗道现在爬上去也不实际,等人来救更不可能,搞不好再等上片刻,这布就断了。
    死就死吧。沈翎痛定思痛,松开一手去解腰上的绳结,莫名的下坠感,令人恐惧。
    哎一声低唿梗在喉咙,手一滑,后背已着了地。
    这回疼的可不止一处尾骨,全身心的疼痛顺带经络微麻,使得沈翎捂着背,躺在地上,一时半刻只能缩在那里。
    痛觉传入大脑,沈翎顾不上周边状况,自言自语:骨头不会断了吧?
    你、你是
    人声突然出现,惹得沈翎一阵紧张,可挣扎时,又发觉此人的声音似乎比他更怕。在抖。
    你是沈翎?你是鬼?
    听那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沈翎霎时放宽心,起身的动作也跟着放缓,暗道不是羽的人就好。可是,这人怎么知道他的名字?还说,鬼?
    沈翎拨开散在额前的乱发,瞧见一个人影正踉跄往后退着,更吓得坐到地上。
    宽心的感觉,刹那间一扫而空,沈翎认出这位蓝衣公子,他竟是林喻。堂堂尚书令大人之子现身千里之外的云间城,只为了来万花楼寻开心?
    胆怯的声音略显粉碎,东边一道白光起,恰好映出林喻的苍白面色,还有微缩的瞳孔。
    林喻颤着举起一根手指: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在这里?是来讨债么?
    沈翎本想吱声让他缓一缓,哪里晓得晚说一步,竟听到不可思议的东西。讨债?
    林喻两手抖得跟癫痫似的,从怀里摸出一堆银票,跟撒纸钱一般天女散花:我欠你五千两,还给你。这里是六千两,当、当是利息!
    原来林喻还欠了他钱,还真给忘了。如此说来,那天林喻雇轿子送他回府,不是因为哥们义气,敢情是因为欠了钱,心虚。
    既然是他还的,还有利息,那自然不能浪费。沈翎不管他吓成什么样,先淡定地把银票一张一张拾起,再认真叠好,郑重地藏入衣里,然后朝他走去。
    别过来,你别过来林喻面如土色,躲着脑袋,拼命挥手,别
    我是活的。沈翎伸手去撑他眼睛,往地一指,看清楚,我有影子。
    影、影子?林喻被迫转了眼珠子去看,果真有影子!是活人!
    沈翎拉他起来,感觉他的手渐渐回温:懂了?
    林喻有点后怕:你不是被斩首了么?
    沈翎微微笑着,心底开始严肃考虑这件事。两人关系一般,要他守密貌似不太可能,若要他泄密,倒是有很多人能做到,比如柴廷。由此看来,当务之急得让他寸步不离。
    日光照进眼睛,沈翎暗道不好,拽了林喻往后院逃,一路警告他莫要出声。
    好不容易逃出万花楼,林喻似乎还是懵的,傻傻看着沈翎:沈二公子,你没死?
    日头已经升起来,沈翎没兴趣给他解释,只说:带我出城,无论用什么方法。
    林喻面露难色:这个可能有点难。能过两天么?
    既然知晓花家的实力,沈翎岂能多留?也不知羽是否发现他已逃脱:以你的身份,随时出城都行,这次又怎么了?
    林喻道:因为我爹。
    第99章 走狗家书
    几经盘问,林喻终是道出暂缓出城的因由。原来,他也逃家。
    据他所说,他爹已经不满足于他混国子监,意图令他早日参与朝廷科举,早日入朝为官,早日继承尚书令之职。然林喻也算纨绔一个,早就懒散惯了,家里逼得急,所以狗急跳墙,离家出走,东游西逛来了云间城。
    林喻不敢出城,全然因为父亲利用私权,向各地发令,且将他的画像给散出去,只怕他随意靠近城门,就会被父亲的人给逮回去。
    不过,林喻早有准备,昨日已在万花楼勾搭上一队茂城商旅,过两日乔装随行出城即可。
    对于他的遭遇,沈翎深表同情,谁让他爹的举动与沈家有关?沈翌年纪轻轻便立下赫赫战功,二十出头便是兵部侍郎,谁家不眼红啊,故而柴廷更加有心针对昭国公府。
    在隐秘方面,两人可算志同道合。林喻一再询问沈翎的逃生细节,皆被沈翎一言以蔽之,最终只得先带他去僻处的客栈。
    一入客栈,沈翎倒头便睡,从早补眠到晚,睡到从榻上滚下,一头磕醒。
    想到那队商旅出城尚需两日,而沈翎却等不了这么久。凭借花家的实力,万花楼之势纵横云间城也不是不可能,搞不好明日就把所有客栈搜个底朝天,那可不好。
    沈翎打算找林喻商量,想着编一段假细节引诱他,不知不觉走到他房前。
    刚想叩门进去,即从窗缝看见他在写信,且是眉头深锁。
    能让林喻愁成这般的,除了他爹,再无第二个人。既然他是逃家,又为何写信回去暴露方位?难不成是保平安?假。
    沈翎窝去窗子下边,细细看着。见他写得工工整整,之后折叠成方块,平顺地置入信封。
    在记忆中,林喻并不是做事周全的人。记得在国子监,他的字可是数一数二的反面教材,行事亦是丢三落四,折叠什么更是歪七扭八,十分邋遢。今日一见,难不成过去那些,都是作戏?
    这么一想,沈翎开始好奇信中内容。本想着偷窥他人信件不太道德,但事关己身安危,也顾不上那些。
    林喻写完信,将其压在枕头下藏好,随即宽衣沐浴。
    待他洗得唱起小曲儿,沈翎偷偷潜入房中,从枕头下边抽出那封信。打开一看
    如柴伯父所料,沈翎未死。现已在云间觅得其踪,正随行左右。两日后将随阴家商队北上,父亲大人,速来。
    原来,林家是柴廷的走狗么?还伯父。
    沈翎冷笑着,暗道这回收获不小,这个林喻,还真是不能放了。
    听林喻的歌声放缓,想必是快洗完了。沈翎忙去案上抽了张纸塞进信封,将原有书信替换而去,转身熘出房间。
    *
    次日晨,沈翎起了个大早,在林喻门外守候,果真见他早起。
    紧随其后,看他行路万分谨慎,时不时前后察看。他走出客栈,去了街角的一间药铺,将那封信交给看门的药童,还掏了一个金锞子过去。
    沈翎又跟他回了客栈,在进门的一刻,往他肩上一拍:林公子,挺早啊。
    林喻的肩膀明显一抽,缓缓回过身,笑目看他:二公子,睡得可好?昨日你一进客栈便睡了,一直不敢打搅。
    沈翎心说,什么不敢打搅,明明是满脑子想着你的柴伯父,没空打搅。
    林喻又道:二公子可用过早膳?
    沈翎摇头道:饿了一晚上了,唉。
    那现在就喊店小二
    不急。沈翎一手摁上他肩头:不如,我们今天就走。乔装打扮,不算难事。
    跟随越行锋一段时日,沈翎闲来无事,把他的易容术学了个皮毛。骗过江湖之人有些难度,但要骗过守城的将士,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林喻显得犹豫:二公子,似乎有些不妥。
    沈翎装作不解:不妥?我觉得很妥。明日大雨,估计没法子渡河。
    林喻的脸色突变:渡河?二公子是要南下?
    沈翎见他一脸纠结,有意道:哦,原来不同路啊,早知道就不拜托你了。行,你待着吧,我一个人,先走。
    听沈翎这么一说,林喻立马急了,眼瞅着他额头渗出冷汗,亮晶晶的。看他信里伯父前、伯父后的,现在定是要疯了。
    默默看着一滴汗珠从他鬓边滚下,沈翎蓦地惊道:你很热?
    林喻傻眼,顿时失了方寸:没、没,不热。缓了缓神,见沈翎步子一转,吓得拽住他衣袖,二公子,我跟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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