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是,我订的还是最次的房间,竟也要三百文一晚。陈兄的房间乃是地字号,恐怕价格更是唬人。
我的比你足足贵上一百文。
两个结伴的考生从凉亭旁经过,多数学生都在谈论乡试的有关事情,倒是少有听见谈别的,阿喜精着耳朵听了去。
杨晔自然也是听见了,赶考的花销确实是大,他们的房间是最好的天字号房,因订的早,又足足订了一个月的时间,所以才三百文一天,可一个月算下来也将近十两银子,外加些其余花销,至少也是十五两。
好在他们家境宽裕,倒是不愁这些。
过了两日,出了榜通知,座位号已经编好了,杨晔去领了考牌号,心下有些担忧,九日便要进贡院考试了,现下已经是七日。
乡试一场进行三天,足足要考九日,而且这九天都要在贡院里待着,这么长的时间阿喜一个人在客栈他本就不放心,更甚的是自打那日之后,阿喜变得十分敏感粘人,一刻钟瞧不见他都得着急,
也不知是更亲密了的原因,还是失身了没有安全感,这两日和以往都不同了,他所熟识的朋友家里又没有小哥儿,不知是小哥儿都这般,还是独独阿喜这样。
早知道会这样,他也就不会那么莽撞心急了,把持好了自己也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他心里懊恼,这样他怎么放心的下人。
第二日,他去街上买了些料子极好的布匹带回去,又赏了客栈小二不少的钱,让他好些照料着阿喜。
晚些时候回房,他把布匹给阿喜:瞧着这些布匹都不错,咱们县城都没有,我给你买了两匹回来,等我去了贡院,白日你便在客栈里做做衣裳,夜里早些睡。
阿喜摸了摸柔光水滑的布匹,当真是极好的料子,只不过他却高兴不起来,明日两人就要分开了,他舍不得杨晔,人还站在自个儿面前,心里却已经开始空落落的难受了。
为了不让他担心,他还是笑了笑:阿晔的眼光向来便是极好的,我、我给小湘和小云野做套衣裳吧。
好,由你,得亏两个小孩子有你这么个婶婶,不缺做工好的衣服穿。杨晔摸了摸阿喜的头,遂又拿了十两银子给他:若是房间里待闷了便出去走走,逛逛省城的铺子,瞧中什么便买,别舍不得花钱。但一定要记住在人多的街上逛,别去人少的小巷子。
这阵子省城的治安不错,出去走走无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阿喜把布匹放去了一边,依言把银子也给收了起来,随后抱住了杨晔的腰,他缱绻的叫了一声:夫君。
等、等乡试结束那日我去贡院外等你,好吗?
杨晔心中五味杂陈:当然好,考完试出来便瞧见你,定然很高兴。
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考试的时候别担心我,别为了我分、分心。
杨晔在少年的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我们阿喜最懂事了,当然会照顾好自己,我会安心考试的。
两人互说了些体己话,心中各自都好受了些,阿喜把考篮还有装衣服的包袱整理好,以前乡试还要自己带食物的,通常带些烤饼烤馒头,都是水分极少的食物,八月的天气还热着,一般的食物储存不了多久,只得带这些难以下咽的食物。
也有带米去煮的,只不过带米得自己生火,听说有一年考生因为在号舍里煮米,结果不留神把号舍给烧起来了,进了号舍门便锁死了,考试没结束是不能出去的,结果因发现的晚,那考生竟被活生生给烧死了,火势大起来,号舍又是一排连着的,一连好几个号舍都遭了秧。
后头又屡次查出有考生在馒头和烤饼里夹带作弊,朝廷便干脆禁止带食物进去,统一由贡院做饭菜到点分发给考生吃,只不过得交些钱。
而这缴纳的银钱数目还不少,听闻参加过乡试的举人说,钱虽然交的多,可是饭食却不尽人意,说着是为了考生才提供饭菜的,恐怕朝廷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捞银子。
乡试考试的人数庞大,是分批次进贡院的,杨晔拿到的排号靠前,因此被分到了第一批,下半夜就得出发去贡院。
两人早早的就歇息下,杨晔抱着阿喜睡了几个时辰,夜色一片昏沉中,他亲了亲怀里的人后,轻手轻脚的起了床,带着准备好的东西便出发了。
外头夜色还很沉,但街道上却都还点着灯笼,第一批入场的考生们从各个客栈出来,都在朝着贡院的方向去,贡院那一带,此时灯火通明。
装着睡熟的阿喜听见房门关上后,不过半刻中便起了身,他远远的跟着杨晔到了客栈门口,一路目送着人远去,直至杨晔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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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杨晔这次进入考棚前搜身,明显感觉要比先前在小县城里严格的多,叠放整齐的篮子给人翻的一团乱不说,还让考生把衣物褪去检查,一群考生光着膀子在吹着凉风的夜色里瑟瑟发抖。
好一番折腾以后,杨晔才算得已进入号房。
进门后跟在后头的寻考立马便给门上了锁,需得考试结束以后才会放人出去。
号房里很是狭窄,只有一盏油灯和两块供答卷和睡觉的木板,杨晔的体型在号房里颇有些难以施展,他也只得安慰自己是来考试的,不是住客栈享受的。
不多时试卷发了下来,足足有一沓,其中有考卷,还有答卷以及草稿纸。
杨晔迫不及待的看了看第一场的考题,考察的还是基础性的东西,依旧是平日所读的书本内容,四书中抽两本来考,还有就是不变的诗词一首,以及经义题。
和院试的考题差不多,当然,只是考题的内容还是那些,但考察的程度却要深许多,已经不是浅显的给前半句诗词,考生填写下半句这样简单了,还得就其中的一些观点写自己的见解,并且这些考题都有字数要求,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敷衍过去的。
杨晔趁着现在精神气还不错,点了油灯,研了墨便盘腿在一上一下的木板上开始答题,小号房里关着本就压抑,时间一久,心里更是烦闷,到时候精神一定大打折扣,很是影响答题。
他学习是很忌死记硬背的,这些基础性的内容更是不喜像学堂里的学生一般摇头晃脑的背着,每次夫子检查四书五经的内容时,他总是能狡猾过关,只是可惜过了夫子那关却过不了夫人那关,阿喜监督他学习铁面无私,日里轻松些便随意抽书里的内容背诵,若是更严格便要抽内容默写。
对待夫子还能够巧言令色,对待夫人哪里能这样,更何况写错了就不让一起睡,在书房的木板床上冷冰冰的躺上两回他就老实了,如此两年过去,四书五经早已经烂熟于心。
第一场考试他不歇息的做,外头的天从昏暗到大亮,再到太阳软绵绵的烤着贡院,又到黄昏,他除了吃饭喝水动了动身子之外,硬是把手腕写痛了也不曾把笔放下。
像是有什么追赶着一样,到了晚上时,题已经答的差不多了,只有些许字句还模拟两可,他打算放松一下脑子,等明日清醒了再看。
他将卷子收拾整理好后装进了篮子里,放在离窗户远的地方,这是阿喜告诉他的,省的到时候夜里起风,把卷子给刮跑了。
监考官夜里也挑着灯笼巡视,他们只管是否有作弊,其余的一律概不过问,考生想什么时候睡觉,想什么时候如厕,他们都不会管。
杨晔把两块木板拼在一起,把包袱里的厚衣服垫在木板上,如此睡着要比睡光木板舒坦许多。
到底是他的阿喜贤惠,处处考虑周到,硬是要他在八月的天气里带上两件厚实的衣服,以防止冷。
不过还是第一天,他枕着自己的双臂望着空落落的号房顶,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床即使再窄小,只有一个人睡也过于宽大了,已经习惯于怀里还睡一个,突然变成了一个人睡,怎么会觉得不空呢?
他开始想软绵绵的阿喜了。
想就会担心,越是想也就越睡不着,他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感觉号房里十分闷热,他忍耐了很久,也不知什么时分才睡下的,迷迷糊糊中感觉凉快了,后头还有些冷。
忽然间脸上一凉,睡梦中的他一个哆嗦,醒来时听见外头呜呜的风声,散乱稀疏的雨点儿正在往下坠,他扬起头,再次漏进屋里的水稳稳打在了他的脸上,他抹一把脸,赶忙爬起身把油灯点亮。
屋里已经漏了好些雨水进来,他举着灯瞧了瞧屋顶,贡院年久失修,有些瓦片早断裂,几大个裂缝,雨水顺着就往屋里流,连他放卷子的地方都没能幸免。
他直呼要命,急忙去把篮子提到干爽的地方,打开篮子的盖子,好在他盖了层布,又有篮子盖子挡雨,否则卷子便没了。
还没来得及庆幸,一阵风灌进来,油灯一下子便被吹灭了,他又去把油灯点亮,想要把窗户给关上,结果窗子早已经松了,他一碰直接给掉了下来,无法,只得干脆把窗板拿进来横挡在窗口,如此虽然护住了油灯,风还是得吹些进来。
杨晔忙活了一通,把卷子放在完全的地方后,又把木板床挪动到了不漏水的地方,雨下了一晚上,他除了先前浅眠了个把时辰,裹着厚实的衣裳几乎一夜未睡。
第二日早上雨可算是停下了,杨晔的号房也跟水帘洞差不多了,他揭开床板,瞧着对面号房的考生也没好到哪里去,愁眉苦脸的,估计也是遭了雨难,还有见着监考官控诉的,非但没得到照顾,反而遭了一顿训斥,差点被赶出去取消考试。
中午些时候,太阳出来了,杨晔竟然瞧见有在晒卷子的。
昨晚上那场雨,恐怕是把好些号房环境差的考生给害惨了。
杨晔叹气,好在他昨天已经把题答的差不多了,不然此般环境下,哪里还有心思做题。贡院提供的饭菜也差,同当初他穷困潦倒时吃的糙米一样,菜里也没什么油水,为了防止考生和送饭的串通作弊,饭食被撬开反复检查,饭菜端来时光是卖相就让人难以下咽了。
他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水也不敢多喝,喝多了就得如厕,吃喝拉撒都在号房里,如此窄小的地方,放个夜壶,若是多如厕两回可以想象那个味道是何其难熬,也甭指望有人帮着倒,这脏累活儿,考官不嫌弃臭已经不错了,万万不可能做的,只有忍着三日,一场考试结束后才会有专门的人进来清理。
第一场考试结束后,十二日为第二场,这场考试考的是五经,写议论文,题的难度开始加深,已经不是单纯的死记硬背书本内容就可以解决的了,已然往文学素养这面靠了,算是第一场的基础内容和第三场的时事政治相过度的一些考题。
好在这三日没出什么幺蛾子,杨晔顺利的完成了考试。
待到十五日第三场考试开始时,已经有考生被抬出去了。
绕是杨晔的心理素质不错,被关在号房里足足六天,吃不好睡不好,精神气也已经大不如之前,纵使已经很注意,号房的味道也已经难言,自己身上更是因为几日未曾洗漱而泛着不舒适的味道。
这场考试最难,不单纯是难在题目上,还难在心态和心理素质上。
他尽量不去多想,将心思放在考题中。
一瞧考题,他当时便想一定有不少考生要哀嚎了,听说往年第三场的考题都是结合经学理论同时下的政务发表见解,无非是哪里遭了大灾,哪里修筑了大型水利,就着这些时事政务展开议论。
当然,今年也考,不过占的比重已经有些下降,反而是算学比例增高,估摸着是因为朝廷的人终于发现书生们的算学能力不高,时常被百姓们诟病,今年加大算学考题的比重,好让各个学堂重视,大幅度提升一下本朝读书人的算学能力。
另外还有些很杂的题目,天文地理什么的,这些东西往年考的少之又少,一般学堂的夫子几乎没有教导,不出意外,将会涉及很大一部分人的知识盲区。
再者,时事政治这回也考的是出现率极低的边防问题,大纪朝太平盛世多年,关于边疆战事的事情极少出现在考卷上,今年突然出现,杨晔猜测要么就是边疆开始有动荡的趋势,要么就是今年换了出题考官,存心想要整一整考生。
今年的考题,着实有够刁钻!
不管怎么样,杨晔现在只想赶紧把题答完,然后离开这个跟牢房一样的破地方。
他先下笔做了自己最拿手的算学,给自己找点成就感,接着再做时事政务,最后再做那些考察知识面的天文地理。
这些日子难熬的不仅是杨晔一人,在客栈里的阿喜同样也过得十分煎熬。
他听杨晔的话,尽量在客栈里不出去,一日三餐几乎都是小二送进房里吃的,小二收了杨晔的钱,在饮食上十分上心,照拂倒是很尽心得当,日日见着漂亮的小哥儿愁眉不展的,还会说上两句开解的话。
杨晔才走的两日阿喜几乎睡不着,下了雨忧心杨晔会不会凉着,大太阳又担心杨晔会不会晒着,日子久了以后,倒是习惯了些。
他给家里的两个小孩子各自做了一套衣裳后,又偷摸着缝了两件小衣,假以时日,他和杨晔也将会有孩子,这是他几日以来唯一的安慰。
一连苦熬着过了好几天,他扳着手指算着时间,终于到了第八日时,他出了一趟门,他想去买点东西好好拾掇一下自己,明日杨晔就要出考场了,按照约定,他要去等他。
想到要见着几日未见的夫君,他脸上才算是有了些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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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次日卯时阿喜便起来了,杨晔是最早一批进考场的,出来应当也是第一批。
他换了身干净的新衣服,带来的几套衣裳多是暗色,唯有一套绾色,今日他便就穿这一套,颜色鲜亮些,到时候杨晔出来定然一眼就能瞧见他。
坐在桌边上,阿喜拿出昨日上街买的胭脂,涂了点在唇上,这几日没有修整好,他唇上无色,显得整个人都没了气色。
收拾好自己,他照了照铜镜,这才满意的出了门。
夫郎要出去?
小二端着早饭来,恰巧遇见关门的阿喜,见着少年光彩照人的模样,他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了,今天乡试结束,杨先生便要回来了!
只是怕还有些时候考生才能出考场,夫郎不必着急,早饭用了再去也赶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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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日常(穿越)——岛里天下(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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