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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娇弱美人后,我嫁人了——漱己(55)

    杜公子想了想,答道:我不曾扶阿娘出去过,我亦不曾见阿娘出去过,阿娘身体不好,没我扶着应当很难出去。
    倘若杜公子并无隐瞒,那么便是杜老夫人趁杜公子不备出了门去。
    但杜老夫人行动不便,应当走不远。
    至于真相究竟为何,恐怕只有杜老夫人以及与杜老夫人见面之人知晓了。
    云奏看着恸哭的杜公子,竟是忍不住怀疑是否杜公子才是这两桩杀人案的真凶。
    惟有他最接近杜老夫妇二人。
    但杜公子为何要杀父弑母?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颇为荒谬,便将这个想法收了起来。
    杜公子又哭了一阵,才对云、叶俩人道:不管是否有人要害了我的性命,一如害了我爹娘般,我都须得出去为阿娘买一副好棺材。
    而后他向着俩人鞠了一个躬:请两位照看我母亲的尸身。
    说罢,他便往外头走去了。
    云奏扬声道:为策万全,让叶公子与你一道去罢。
    云奏并未言明,但叶长遥已从云奏的眼神中读懂了,其实他亦有些怀疑杜公子。
    五个孩子中,仅杜公子一人活下来了,其他的四个孩子如若要报复,杜公子当是众矢之的,但杜公子除了差点被那女童掐死外,再无损伤。
    你且小心。他深深地望了眼云奏,才赶紧跟上了杜公子。
    你放心罢。云奏在撒谎,待得叶长遥走远,他便咳嗽了起来。
    这八日间,他的身体尚可,叶长遥不曾渡内息与他,到今日,他已受不住了。
    自他成为云奏起,身体从未好过,道行丧失了六成有余,且在一日一日地恶化。
    可若是要叶长遥时常渡内息与他,于叶长遥而言,自然不是甚么好事。
    他怀疑杜公子是为其一,更重要的是他必须支开叶长遥,才能有足够的时间调息。
    他坐下身来,运气调息,须臾后,他喉头一甜,咳出了一口血来。
    一盏茶后,他才觉得好了一些。
    他站起身来,去了庖厨,洗去了手上的血污,又沾湿了丝帕去擦拭衣襟上的血渍。
    而后,他回了堂屋去,陪伴着杜老夫人的尸身,静待叶长遥与杜公子回来。
    今日天朗气清,堂屋内光线不佳,叶长遥一进得堂屋,乍然发现云奏的面色更为苍白了些。
    他立即快步到了云奏面前,抚摸着云奏的面颊,柔声问道:你无事罢?
    我无事。云奏用面颊蹭了蹭叶长遥,又伸手抱住了叶长遥。
    叶长遥听出云奏的嗓音微微沙哑,不由分说地抬手覆于云奏的背脊,渡内息与云奏。
    云奏不及挣扎,身体被从叶长遥处奔涌过来的内息抚慰着,心脏却深感无力。
    片刻后,叶长遥收起了内息,叹息着道:你勿要独自忍受痛苦,多依赖我一些罢。
    叶长遥并未斥责他撒谎,而是教他勿要独自忍受痛苦,多依赖其一些。
    我云奏心虚地垂着首道,可我不喜欢你渡内息予我。
    我知晓你不喜欢,待你恢复道行了,我便不渡内息予你了。叶长遥肃然道,但在你恢复道行前,你若有不适,我定要渡内息予你。
    云奏并不情愿,但又不忍辜负叶长遥的心意,遂默然不言。
    那厢,棺材铺的小厮已与杜公子一道将杜老夫人的尸身装入棺材了。
    杜公子又托小厮帮忙买了些香烛、纸钱,还请了和尚来超度。
    不多时,堂屋灵堂内已是烟雾弥漫,经声绕耳。
    又有乡邻听闻死讯,前来送杜老夫人最后一程。
    入夜后,杜公子跪于牌位前守夜,叶长遥与杜公子一道守夜,而云奏则向杜公子借了房间歇息。
    叶长遥耳力敏锐,能清晰地听见云奏平稳的吐息声。
    这一日,不少人进进出出,叶长遥生怕杜公子遇害,几乎是寸步不离。
    月上中天,今日是十五,月若银盘,然而,于杜公子而言,却不是甚么团圆的日子。
    他哑声对身旁的叶长遥道:五月初五,端午当日,我没了阿爹,阿爹头七堪堪过了三日,我又没了阿娘,叶公子,我是否亦不会长命?
    叶长遥安慰道:你毋庸担心,我绝不容许凶手对你下手。
    八日间,他已将方圆百里搜查了一遍,这方圆百里确有孤魂野鬼,但其中并无杜公子的两个哥哥与一个妹妹,不知是他们藏得太好了,逃过了他的双眼,亦或是他们早已投胎去了,根本不在人间。
    若是前者,实在太过棘手了,他须得快些带着云奏去观翠山,不可能一直待在这望春城,保护杜公子;若是后者,究竟是谁人下了引雷咒与引火咒,毒死了杜老夫人的剧毒又是从何而来的?
    思来想去,嫌疑最大的便是眼前的杜公子了。
    杜公子是最接近杜老夫妇之人,能轻易地对杜老先生下引雷咒,亦能轻易地在杜老夫人供着佛龛的矮屋下引火咒,但他是如何让杜老夫人留下遗言,并咬破糖衣的?
    假若杜公子当真是凶手,杜公子的动机为何?
    杜公子是惟一活下来的孩子,且杜老夫妇二人待杜公子并不差。
    杜公子假若要为自己的两个哥哥与两个妹妹报仇,为甚么这许多年过去了才动手?
    他直觉得自己深陷于迷雾当中,难辨方向。
    夜色渐散,将要到出殡的吉时了,不知是谁报了官,有两个衙役突然冲进了灵堂来,欲要打开棺盖。
    杜公子制止道:望两位官爷勿要扰了阿娘死后的安宁。
    其中一衙役道:你母亲死于非命,你便不想找出真凶么?
    杜公子素来极是克制,却在此时厉声道:真凶恐怕非人是鬼,你们如何能找得出真凶?
    杜公子虽用了恐怕二字,但从语气判断,他已断定其父母便是死于哥哥亦或是妹妹之手。
    衙役听得此言,大吃一惊:这世间怎会有鬼?
    这世间的确有鬼。杜公子按住棺盖,两位官爷请回罢。
    两个衙役自然不信,一人推开了杜公子,一人随即打开了棺盖。
    未曾想,棺盖一被打开,杜老夫人的尸身竟是当着他们的面化成了一滩尸水。
    杜公子见状,仰首嚷声道:你们可在此处?纵然阿娘对不住你们,但你们已将阿娘害死了,你们还不满足么?为何不留予阿娘全尸?
    无人应话。
    他又讥讽地道:你们亦想害死我罢?你们很是嫉妒我身体健全,能活下来,能为爹娘所爱罢?
    叶长遥清楚这灵堂内根本没有鬼,当即到了杜公子身侧,劝道:杜公子,他们不在此处,你且冷静些。
    杜公子却是恍若未闻,其后,更是状似疯癫,又哭又闹。
    两个衙役本是来查杜老夫人的案子的,既然没了尸身可查,索性回了衙门去。
    云奏原在里屋歇息,被外头的一通动静闹醒了,才去了灵堂。
    一到灵堂,他便瞧见杜公子木然地跪在棺材前,泪痕满面,像是受了甚么刺激。
    他到了棺材前,一看,杜老夫人的尸身不知所踪,正奇怪着,叶长遥传音与他解了惑:适才有两个衙役强行打开了棺盖,棺盖一开,杜老夫人的尸身居然化作了一滩尸水,不知是否那剧毒的缘故?
    突然,他听见杜公子喃喃自语道:我也快要死了,我也快要死了,我也快要死了
    杜公子自杜老先生死后便恐惧着其终有一日会被害罢?
    现下,恐惧明显已超过其承受范围了。
    云奏心生怜悯,欲要将杜公子扶起,杜公子却是登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又冲到了杜老夫人的房间内。
    他跟了上去,只见杜公子仔细地收拾着杜老夫人的衣物。
    收拾完毕后,杜公子又将衣物整齐地放在了棺材当中。
    之后,杜公子便将棺材阖上了。
    不久,吉时到了,前来送葬的乡邻陆陆续续地进了灵堂。
    众人身着丧衣,杜公子捧了牌位,与杜老夫人亲近的一个妇人举了招魂幡,两个壮汉抬了棺材。
    一如为杜老先生出葬的那日一般。
    天灰蒙蒙着,圆月当空,月色清亮。
    云奏与叶长遥照旧在送葬队最末。
    杜老先生坟冢上的泥土还松软着,又被挖了开来,而后,杜老夫人的棺材被放在了他边上。
    云奏心道:不知杜老夫人可愿意与杜老先生死同穴?
    朝阳陡然从天边跃起,将这座新坟照得分明。
    其上旧的招魂幡尚在,却已添了新的招魂幡。
    人月圆其十
    杜公子跪于坟冢前, 失声痛哭, 连纸钱都无力去烧。
    两个妇人便从杜公子手中接过纸钱,帮着烧了。
    在他的哭声中, 云奏忽然听到方才抬了棺材的两个壮汉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人道:那副棺材轻得很, 里头恐怕并没有尸身。
    另一壮汉道:你莫要瞎猜。
    棺材里面的确没有尸身, 这坟冢充其量只能称之为杜老夫人的衣冠冢。
    不过那心存怀疑的壮汉并未向杜公子求证。
    这场算是体面的葬礼结束后, 又是解秽宴。
    上一回, 解秽宴过半, 成了推杯换盏的宴会, 喧闹如集市,但这一回, 众人许是可怜杜公子短短九日便死了爹娘,气氛从头至尾很是沉闷。
    用罢解秽宴, 众人陆陆续续地向杜公子辞别了。
    杜公子反应迟钝,如同中风了一般。
    帮忙的妇人将残羹冷炙、杯碗瓢盆收拾了,便也向杜公子辞别了。
    杜公子甚么都没吃,便这么一直坐着, 时不时地自言自语道:我也快要死了,到时候,谁人能帮我办葬礼?
    云、叶俩人也一直坐着, 过了一个时辰, 云奏终是坐不住了, 到了杜公子面前, 大声地道:你且振作些。
    杜公子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来:昨日,我还有阿娘,九日前,我还有阿爹,纵然阿爹害死了我的两个哥哥与两个妹妹,但阿爹待我极好,他穿的衣衫全数是打了补丁的,可他从来不让我穿打了补丁的衣衫,他送我去学堂,阿娘她为了贴布家用,整夜整夜地做手工活,把眼睛都熬坏了
    他猛然抬起首来,盯住了云奏:阿娘要我保重身体,好好照顾自己,她自尽是为了平息哥哥、妹妹们的怨恨,保住我的性命罢?
    你说他一把抓住了云奏的手,阿娘是不是为了我才死的?你说,我是不是死了比较好,这样我就能见到阿爹阿娘了?
    倘若杜老夫人当真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才死的,你适才所言对得起杜老夫人么?云奏抽出手来,一巴掌打在了杜公子的右颊上,那右颊应声生出了五枚指印。
    杜公子被打得偏过了首去,半晌后,他登地站起身来,进了自己的房间去。
    云、叶俩人不放心,跟了进去,却见杜公子正在收拾些值钱的物件。
    杜公子听得俩人进来,解释道:解秽宴的花费是乡邻们凑的,我须得还他们。
    待收拾妥当了,他又道:我去当铺将这些当了,应该足够了。
    他并未理会俩人的反应,出了门去,去了一家当铺,得了一小块碎银以及一串铜板。
    而后,他回村问了负责张罗解秽宴的妇人,知晓是谁人凑的钱后,便去一一还上了。
    其中有推脱不肯收的,亦有一脸失而复得的。
    回到家中之时,他手中不过九枚铜板。
    他攥着九枚铜板,又倏地松开了。
    九枚铜板随即散落一地,脆响阵阵。
    他又侧过首去,对着俩人道:多谢两位公子,两位公子且离开罢,毋庸再管我,若是他们执意要杀我,防不胜防,我安然就死便是了。
    随着六月渐近,叶长遥心中愈发焦急,他恨不得立刻便赶去观翠山,但真相尚未水落石出,若杜公子并非真凶,恐有性命之虞,他无法眼睁睁地任由一条鲜活的性命逝去。
    故而,他一口拒绝道:在查出真凶前,我们绝不会离开。
    杜公子肯定地道:真凶不就是我的哥哥、妹妹之一么?又或者是之二、之三、之四。阿爹阿娘不曾与外人结仇,无人有杀害他们的动机。
    恰是这时,天未亮便出现过的那两个衙役又出现了。
    他们到了杜公子面前,由其中一人道:你不是有杀人动机么?我听闻你父母日日/逼着你念书,要求你必须要考上三甲。
    杜公子不敢置信地道:阿爹阿娘逼我念书,要求我必须考上三甲,是寄望于我,我怎会因此事而杀父弑母?
    衙役道:不过九日,你接连死了爹娘,教人如何不疑心?县太爷吩咐我们要带你走一趟,这便走罢。
    杜公子不卑不亢地道:走一趟便走一趟,我行得正坐得端,还会怕你们不成?
    杜公子随衙役们去了官府,这杜家便只余下叶长遥与云奏了。
    云奏自从天蒙蒙亮便被闹醒,现下已过午时了,云奏还不曾歇息过,且今日份的汤药亦未喝,是以,叶长遥吻着云奏的额角道:我们回客栈去罢,这案子便交由县太爷去查。
    嗯。云奏确实已困倦了,他堪堪打了个哈欠,右手突地被叶长遥捉住了。
    叶长遥揉了揉他的右手,问道:疼么?
    他坦白地道:不疼,已经不疼了,只在打完后疼了一会儿。
    叶长遥舒了口气:不疼了便好。
    一回到客栈,云奏便去歇息了,而叶长遥则去庖厨煎药了。
    待汤药煎好,已是夕阳西斜了。
    叶长遥唤醒了云奏,喂云奏喝罢汤药,又拿了红糖肚脐饼来,送到了云奏唇边。
    云奏一面吃着红糖肚脐饼,一面含含糊糊地道:不知杜公子如何了?
    叶长遥心口不由腾起了一股子的妒意来,片刻后才寻回了理智,道:你若是放心不下,待夜深人静了,我们潜入牢房去瞧一瞧罢。
    云奏吃罢一只红糖肚脐饼,欲要问叶长遥再要一只,却发现叶长遥眉眼间有些微妒意,遂失笑道:你在吃杜公子的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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