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他突然意识到,这应该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啊,赶紧咧开嘴笑,伸出手握住了那个男人的手,男人把他拉起来,立刻松开了手,进了屋子,没再跟他说话。
不好意思啊兄弟。陆忘遥站起来拍拍屁股,跟在人家后面嬉皮笑脸地说,我大老远到这儿来找人,找了一天也没找着,这不有点迷路,我就想,进来暖和暖和,但是你刚才出去了嘛。唉你看见了啊,我可没擅自进来,陆忘遥还没说完,那男人就回身递给他一小包什么东西。
陆忘遥一愣,呆呆的双手接过来,离近了一闻,一股草药味。
这个?
你刚才,摔倒了。那男人可算开口说话了,声音有些沙哑。
陆忘遥反应过来,赶紧道谢,你看你,太客气了。陆忘遥笑道,小伤小伤,再摔十下我都没事儿,你不用自责,药我就收下了,当咱俩见面礼了,嘶,回头我让我哥给你盖个金房子。
那男人看了陆忘遥一点,低下头微微地笑了一下。
啧,陆忘遥看见了他的表情,他知道顾情不让他乱花钱,非亲非故的金房子是有点扯,但是就顾府的家底,顺两个金条出来根本发现不了。陆忘遥看了看自己的行头,一身破破烂烂的,大概明白那男人在笑什么了。
别笑了。陆忘遥只有笑别人,很少被被人笑,脸上有点挂不住,走到男人跟前,想转移一下话题。
你叫什么名字?陆忘遥问。
男人被陆忘遥一问,抬起了头,屋内没有风,男人的头发也没有到处乱飞,可算给五官让出了地方,陆忘遥感觉心脏一瞬间加快了,这男人长得太好看了。
可是当男人彻底抬起眼睛看他的时候,陆忘遥的心脏差点停了,男人的左眼瞳孔,是红色的。
陆忘遥一下想起了以前太傅吓唬他吃药的时候,常讲的一堆魑魅魍魉。
男人看见了陆忘遥的表情,发现他有点被自己吓到了,有点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小声说道飘摇。
陆忘遥刚才还害怕这男人会不会是什么妖怪边的要吃了自己,现在一看哪有这么怂的妖怪,陆忘遥清了清嗓子,那个不好意思,我没别的意思,眼睛挺好看的。陆忘遥说,你是我见过第一个比我哥好看的男的。陆忘遥说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有点害羞,说完了又打心眼里觉得好笑。
不知道顾情要是听见了这话,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不过这话说的也不严谨,詹星若看起来也比顾情好看,可能是看的时间太长了,陆忘遥天天睁眼睛闭眼睛都是顾情那张脸,在所有的好看中,顾情永远排最后一个。
那男人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但终归愿意好好抬头看他了,眼神还是有一点闪闪烁烁的。
我叫陆忘遥。他和男人说,你就叫飘摇,你姓,姓什么?
男人点点头,又摇摇头,陆忘遥眨了眨眼睛,了解了,这是,我就叫飘摇,我没有姓。的意思。
那成吧,飘摇。陆忘遥叫了一声飘摇的名字,飘摇看了看他。
陆忘遥在心里好一阵感叹,这天下还有没有姓的人,再说这什么鬼名字,飘摇,风雨飘摇?什么寓意,都不如那什么富贵啊,长生啊,显达啊什么的来的吉利。但是毕竟萍水相逢,陆忘遥也不好多过问。
你看,咱俩名字里头,都有个遥是不是,不是一个遥,你就当是一个。陆忘遥边说边比划,我身负重任大老远跑过来,飘摇兄要是不介意,能不能留小生借宿一晚?
他问完,飘摇竟然难为情地低下头。
大哥,陆忘遥改口,天都黑了,你不是忍心让我就这么出去吧。我那马跑一天了,我不歇着马也得歇歇啊。
飘摇又抬起头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就像大姑娘要留野男人过夜一样,又害羞又别扭,还总忍不住抬头偷看野男人,陆忘遥咽了口唾沫,不知为何气氛变得奇奇怪怪的,他想了想,肯定是跟顾情一起时间长了,自己打心底肯定是喜欢小姑娘的。
两人正陷入尴尬的沉寂,陆忘遥的肚子敞亮地发出一声震天巨响。
陆忘遥虽说脸皮厚,但是当着陌生人的面来这么一下,也够喝一壶了,耳根子一下就热了。
嘶我跟马跑一天了,它还比我多吃了一捆草,我啥也没吃着陆忘遥说着,又强行笑了两声。
飘摇看着他,嘴角竟然也跟着挂起了柔柔的微笑。
你喜欢,吃什么?飘摇说话总是很简单,陆忘遥想起顾情的嘱托,感叹着,这才叫简明扼要,一个字不浪费。
我喜欢吃肉。陆忘遥说,说完又有点后悔,看他家这个小木屋,在看看这名字,飘摇,这能是吃得起肉的名字吗?
陆忘遥赶紧改口,啊最近调理身体,吃素。
飘摇竟然又笑了笑。
肉,我有。飘摇说。
陆忘遥有点意外,更多的是不好意思,想了想,扭扭捏捏的说我也不是非吃不可,不浪费你的肉了,你留着平时改善改善伙食吧,我回家了天天能吃,我哥有的是肉。
飘摇一笑眼睛就会跟着生出一个小小的弧度,看起来好像眼睛里有小星星。
除了那只红色的。
肉,我有。飘摇看看陆忘遥,又说了一遍,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也很多。
陆忘遥眨眨眼睛,怕伤害飘摇的自尊,便点了点头。
飘摇刚一转身,陆忘遥又叫住了他,那个,我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怕飘摇吃生肉,怎么说那也是被顾情的一把好手艺娇生惯养了十年的胃,一口生肉下去,怕不是得跟肉一起被吐出来。
我,我吃生的拉肚。陆忘遥说。
飘摇点了点头,就转身朝里屋去了。
第16章 药毒相化,风雪飘摇(下)
陆忘遥索性就伸开胳膊腿,一点也不见外地坐在了飘摇家的地上,这屋子里总是弥漫着一股草药的味道,闻习惯了顾情的药汤,现在闻这屋子里的味道,倒不觉得多难闻,反倒还挺亲切的。
他想到,最初引着他过来的是烟囱上的烟,心里暗暗笑自己,把飘摇想成什么了。正想着就听见刺啦一声菜下锅的声音,从小到大没挨过饿的二老爷,现在什么都不挑,做什么就吃什么。
不一会飘摇就端着菜出来了,给炒了四个菜,还熬了汤。
我去陆忘遥拍拍衣服站起来,看着飘摇一趟一趟把菜端齐,两只眼睛盯着桌子直冒光。
你跟我哥太像了吧。陆忘遥不小心念出了声,抬头看看飘摇,飘摇正好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两人眼神相撞,飘摇有些不好意思,陆忘遥好像被饭菜的香味给包起来了,心想着会做饭的男人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改天应该把军师骗来,让顾情给他露两手。
为什么是骗来?
陆忘遥就是潜意识这么觉得,他摇摇头,问飘摇,这个,能吃了吗?
飘摇点点头。
陆忘遥走到桌子跟前,飘摇忙挪了把椅子过去。
这地方跟顾府是比不了了,能不漏风已经难为这些破木头了,桌子也是一块黑木头,边缘也没修过,椅子也够硬,不过转念一想,这天下能有谁家过得比顾府好,好像也不能要求那么多。
飘摇兄怎么还站着,你也一起来啊。陆忘遥刚打算动筷子,就发现飘摇在一旁站着,并没有坐下,他四下看了看,飘摇家该不会就一把椅子吧。
果然就一把椅子!
陆忘遥摇摇头,这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改天我从顾府给你顺两把。陆忘遥说。
顾府?飘摇听见顾府,竟然有点反应,轻声问了一句。
呦呵,你也知道顾府啊,这么出名啊。陆忘遥心里有点骄傲,想一会儿把顾府吹起来,然后一拍大腿告诉飘摇,小爷儿就是顾府的二当家。
然而并没有如他所愿。
飘摇点点头,知道一点,飘摇声音很轻,好像在劝他,侯府的东西,不能偷。
啊?陆忘遥一下没反应过来,不过下一刻就想起来了,飘摇说的顾府,可能是十年前,乘风侯的顾府。
你这消息太闭塞了,不是乘风侯的顾府。
飘摇听见乘风侯,又抬了抬头。
乘风侯早死了。陆忘遥轻声说,说起乘风侯他心里也不好受,总是想到顾情的脸。
死了飘摇好像有点失落,把死了两个字含在嘴里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
现在的天下皆知的顾府,是顾成渊的顾府。陆忘遥说,你听过吗?
飘摇晃晃头,外面的事,知道的很少。
陆忘遥点头,看出来了,等我事情忙完了,送你两把好椅子,当还你这顿饭。
飘摇有点为难,摇了摇头,没有人来,用不上。
就你自己在这儿?陆忘遥问。
飘摇点头,师父,偶尔来。
陆忘遥一口肉片才刚递到嘴里,心里忽然扑通一下。
你师父?
飘摇点头。
陆忘遥看着汤里头的桂圆,枸杞,还有他不认识的看起来就是药的各种东西。一下想起来最初顾情和他说的,枪王有个徒弟是毒师。再加上刚一进门的时候给陆忘遥抓了包药,手法这么熟练,说不定
这口肉陆忘遥差点咽不下去。
那个,光师父来,也得多一把啊,你俩坐着。
师父来,我站着。飘摇说。
那不还有我来嘛。陆忘遥本是随口一说,却见飘摇抬起头看他,虽说交谈的时间不长,但是他已经基本看懂了飘摇说话的特点,但凡他一抬头,就是有他感兴趣的东西了。
你,还会来吗?飘摇问。
我,陆忘遥心里当然不想来,谁想放着顾府的大好生活不过没事儿往深山老林里跑。但是一想到这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主,又不得不咬着牙,点了点头,我来呀,这儿就你自己,我来陪陪你,咱俩往后就是,好朋友,你有朋友吗?陆忘遥笑着问。
问完又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太直白了,没想到飘摇竟然非常坦诚的摇摇头,没有。
陆忘遥欲哭无泪,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那你看,这正好了,现在起咱俩就是朋友了啊。陆忘遥赶紧拉着近乎,飘摇竟然也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微微闪烁,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陆忘遥在心里感叹着,这是大姑娘吧,这要真是个姑娘,自己可真就要下手了,动不动就笑着害羞,也太要命了。
你别老不好意思。陆忘遥说,不说倒好,一说飘摇更无地自容了,陆忘遥赶紧抓住时机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在这深山老林里,做什么啊?
药。飘摇回答。
嘶陆忘遥倒吸一口气,啊药啊,能治病吗?
飘摇不明所以,点了点头,药能治病。
陆忘遥也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师父,也是药师?
飘摇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老人家是?
做生意。
呦,生意人。陆忘遥朝飘摇走过去,在他旁边,一抬屁股做到旁边的柜子上,才勉强比身边的飘摇高出半掌来。
飘摇不习惯和人离的那么近,有些不自在,说话的时候紧张的舌头直打结,陆忘遥觉得好玩儿,就死活装作察觉不到,非要贴在飘摇旁边。
做什么生意的?陆忘遥又问。
卖,卖飘摇半天半天说不出来。
枪?陆忘遥替他答了,飘摇有点惊慌失措地看着陆忘遥。陆忘遥叹了口气,看来是叫自己猜对了,一个天关生意人的徒弟,竟然能没听过顾成渊的名字,另外,哪个生意人收个药师做徒弟。
飘摇一下有点不知所措,陆忘遥心里倒是激动得不得了,自己踏破铁鞋无觅处,想握住飘摇的肩膀,脑子却一下没反应过来,加上自己坐在柜子上比飘摇高,怕飘摇太紧张跑了,陆忘遥一个手快,双手捧住了飘摇的脸。
飘摇睁大眼睛。
陆忘遥也一下傻眼了,但是毕竟有任务在身,就强忍着尴尬,使劲地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朋友,我想见你师父。
飘摇有点傻眼,这么多年来还没人用这么奇怪的姿势问他要师父。
陆忘遥也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办,大拇指还不听话地在飘摇脸上划了划了,飘摇的眼珠向下看了看陆忘遥的手指,又看看陆忘遥的脸,紧张到不住地颤抖。
皮肤挺好啊。陆忘遥说的时候自己差点要哭出来,这往后飘摇可得怎么想自己。
说罢便赶紧把手收起来,飘摇低下头,耳朵尖已经红了。
那什么你看成吗?陆忘遥问,我想见你师父。
飘摇也大喘了口气,摇摇头,师父不见人。
我知道尊师是枪王,我我有要事找他,这边儿,仗都快打起来了,陆忘遥说着又一把抓住飘摇的胳膊,感觉飘摇明显的向后躲了一下,但是他没有放手。
你不能让朋友就这么空手回去吧。
我飘摇身上的劲一下松了,对不起他说。
对,对不起没用啊。陆忘遥好像是和自己说的,倒没有埋怨飘摇的意思,但是飘摇却愧疚的不肯抬头看他。
师父,谁也不见。我,说的,他不会听。
陆忘遥呼了口气,感觉飘摇要愧疚哭了,便伸出手摸了摸飘摇的头,没事啊,没事,我没怨你。
飘摇抬起头,又是那双惊恐的眼睛,估计是第一次被人摸头,陆忘遥的手停在半空中,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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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情策——陈敬荣(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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