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大,从外看只是辆青壁小车,里头却堆满了柔软暖和的皮毛,中间围了个四方小炉,炉里掩着银丝碳,小车里暖和得不逊色烧着地龙的延庆殿。陆铮鸣没挨着皮毛,只贴着车门后窄窄的一片地儿,身上的冰雪被车里的暖意融化,很快脸上脖子上湿漉漉的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和四倚坐在皮毛里绷紧着一张脸,异常嫌弃地上下扫了一眼这个大言不惭,号称要来给他侍寝的狗东西,一言不发地攒了一团布巾又狠狠朝着那张欠揍的帅脸砸了过去。
陆铮鸣身形未动,任由软和的布料砸到脸上,从善如流地扯下来三五两下地擦了擦身上的雪水,将布巾将随手扔到了一旁的破书上。
破书:QAQ!
这两个死基佬,好过分!
和四瞧着这人总算恢复了几分人样,不像是从雪地里爬出来的一具尸体,这才面色稍稍缓和了些,皮笑肉不笑道:惹我生气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看着办吧,是走咱东厂那一套扒皮充草三大刑,还是走你们锦衣卫细水长流抽骨吸髓的那一套?
陆铮鸣脸色变也未变,他大咧咧摘了两只靴子,顺了块皮毡盘腿坐下,先是摘了温着的酒壶仰头狠狠灌了一口,一抹嘴才冲和四咧嘴一笑:下官自然是听督主的吩咐,您想怎么罚就怎么罚,想在哪罚就在哪罚,他别有深意地扫了一眼洁白绵软的皮毛,要是在这里,下官也是不介意的。
和四:
外头偷听的钢铁直男赵精忠一脸复杂地看看车门,小声和李报国逼逼:这马车这么小,怎么施展得开手脚,搞不起来啊
要行刑的也得将人抓去东厂大狱里好好伺候一套才是,他早看锦衣卫这个小白脸不爽了,先是狗胆包天地和自家督主攀附父子关系,之后竟然得寸进尺又从父子关系搞到了床上关系,简直太不知廉耻!
一直专心绣花的李报国终于走错了一针。
须臾后和四怒气冲冲的声音冲破车门:赵精忠!你他娘的再偷听,我找十个八个壮汉好好和你搞一搞!
赵精忠:QAQ!
将听墙角的暗卫二人组意思意思地赶远了些,和四强作镇定下来,他非常想认真地和陆铮鸣说,我不想和你搞事情,一点都不想,因为一旦搞起来,被搞的肯定是他自己
笑话,他堂堂东厂提督,能是被搞的那一个吗???
肯定不能啊!
于是和四转着手上的碧玺珠串,心平气和地对已经揭开食盒,甚是自觉地吃喝起来的陆铮鸣道:吃完就给老子滚出去。
陆铮鸣头点得干脆,往嘴里塞了一筷子东坡肉,含糊不清道:今儿轮我当值,你不赶我,我待会也要回去的。
和四瞄着他发梢间尚未融化的冰雪,心里头突然生了一层薄怒,掺杂着自己也理不清的心思,他歪在狐裘上单手托腮,慢腾腾地问:怎么,今儿就你一人在这值守?偌大个锦衣卫只能抽出你一个小百户了?
陆铮鸣筷子一顿,慢条斯理地嚼了几下,就着酒水咽了一口,才朝和四微微一笑:督主是心疼我呢。
和四神色一滞,歪着头定定地看了陆铮鸣一会,突然笑了笑:你叫了为父那么多声爹爹,当爹的也该心疼心疼你这缺心眼的儿子。大雪天里,别人都溜了就你一个榆木脑袋在这吃风饮雪的,舒服是不?
他那张脸在壁灯得照耀下,一笑起来竟是惊艳得让人错不开眼珠子。
何况是早对他心怀不轨的陆铮鸣,那些个刀光剑影,尸山血海都不及和臻这一笑对他冲击得厉害,得亏他反应极快,几乎眨眼间便定了定心,但心性二字却只定了前者,后者伴随着醇香的酒味荡漾在胸怀里,简直熏得他要醉了。
轻车暖裘,灯下美人,陆铮鸣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个难字。
英雄难过美人关的难。
陆铮鸣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搭在屈起的膝头闲闲叩着,外头咆哮得风雪声在这无边暖意遥远得像在天边,险些让人忘记这大燕的帝京,乃至这大燕的整座江山都已渐要笼罩在凄风楚雨之中。
他呷着细长的壶嘴,目不转睛地看着和四那双漂亮的眼睛,忽而一笑:若是真能得你真心疼一疼,别说叫声干爹,叫什么我都是乐意的。
和四本准备好应对他的满腹讥诮,忽然像被只手蓦地抹去,只留下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想嘲笑他厚颜无耻,不自量力,可是到嘴边的话却被那两字真心给缠住了。
他想你这不要脸的狗东西在想什么,一个混东厂,一个混锦衣卫,别说真心,连良心两个字都得藏在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
和四上任了这么久,手下的东厂虽然不像他干爹在时那般酷刑重狱,但死在东厂的朝臣百姓并不少,有的是的确自己犯了事,有的却是含冤但又不得不死。
朝里朝外是一张千丝万缕的蛛网,但凡牵上一根丝,都再难逃脱,连和四也不例外。
可是和四看着陆铮鸣那双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很早就注意到陆铮鸣的眼睛比寻常人要更黑沉一些,看久了会发现里面浸着深深的煞气,让人不敢直视。可现在这双眼里只映出自己清晰的身影,几近要溢出来的火热仿佛也将和四一颗埋在风雪里的心给烫热。
和四也拈起一盏酒,慢慢地品着,不仅品酒也品着自己五味成杂的心情,过了一会就在陆铮鸣以为他不会再搭理自己时,突然淡淡开口:看你造化吧。
也看我自己的造化吧,虽然这大燕山河看着满目锦绣,处处繁华,和四却已从这粉饰太平的盛景中触摸到了一点心惊胆战的摇摇欲坠。
他有种预感,今日云王带来的这个少年只是一个开端,也许明日,也许后日,等藩王们正式入京,现世的太平安稳便会被彻底撕开,露出里头狰狞凶恶的獠牙,朝着九五之尊的皇位,朝着寄生在皇权之上的他
陆铮鸣本已不抱希望,他早做好了与这个人鏖战拉扯的准备,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就和冰天雪地里有人往他怀里突然塞了一捧炭火似的,直接将他浑身血液都烧燥起来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和四:此言当真?
和四心想这人怎么这么烦,难道看不出来我是一个没和人搞过感情的清纯太监吗?!
但话已出口,再收回已是不可能的,和四敷衍地点点头:当真当真。
他心里头慌得要命,第一次和人玩感情,不是玩命,好紧张啊!他干爹从小教他学四书五经,学经世治世,可从来没教过他怎么搞男男不正当关系啊!接下来该怎么做,这姓陆的万一就此提出一些非分之想怎么办,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他要是答应了难道他真要在下面吗???
最主要的是,和四心里头一脸死相,他怕疼啊!(╯‵□)╯︵┻━┻
陆铮鸣得了他一句承诺,嘴角忍不住一个劲向上提。
和四看他自己把自己美得不行,嘴角直抽,抽着抽着也忍不住乐了,借着酒意他稍稍忘记了一些自己精心塑造的高冷人设,轻轻踢了陆铮鸣一脚:你刚刚砸了灯是想引我过去吧,怎么自己又跑过来了,也不怕叫人看见?
陆铮鸣坦坦荡荡道:外头冷,怕你冻着,索性我自己过来就是了。
和四也勾了一勾嘴角,还想说什么,外头忽然响起了钟声,那是宣告京城宵禁闭门的钟声。这钟声冲淡了车里浓浓的暖意,冷不丁地将和四敲醒了过来,他看着陆铮鸣,忽然不知为何慢慢开口道:今日城门下的情景你也见着了,他摩挲着瓷边儿,叹息般道了一句,先帝的皇子啊
这个少年将会在大燕引起多么大的风波,和四几乎都能预见。
他偏着头看陆铮鸣,又踹了他一脚:你觉得这孩子真的是先帝龙脉吗?
陆铮鸣被他踹了两次,强行按捺着捉住那只不安分蹄子的冲动,不动声色地也挨过几分,头靠过去亲昵地替他将酒盏斟满:督主这么问,那便是不相信了他是个真龙子。
和四捏着酒盏,脸一板:休得胡言,我可没这么说!
陆铮鸣看他不说话。
和四讪讪地喝了口酒,没在意刚才那酒壶口是被这姓陆的嘴对嘴吹得:是有些怀疑,毕竟出现得太突然了,但是以我对云王的了解,他没那么大胆子敢在龙脉上做手脚。
陆铮鸣:所以督主猜是其他藩王说动了云王,做这颗探路石子?
和四立马又摆出这可是你说的,与我无关的神情来,又喝了一口酒,砸吧下嘴道:难说。
实在难说,要是赵精忠他们,和四肯定巴拉巴拉地倒了个痛快,将这不是东西的云王痛骂一通。可是姓陆的不行,虽然对他有点意思,可他毕竟是东厂头号劲敌锦衣卫的人,和四有点想和他搞事情,但是不想和他搞着搞着就被事情搞了。
陆铮鸣于是也若有所思地喝了口酒。
和四眼珠子一瞟,望着那酒壶口,又望了望自己手里的酒盏,突然一僵。
陆铮鸣啧了一声:督主你在这探来探去,无非是想问锦衣卫有没有在这里插一脚是吧。你大可不必如此,以你我的关系
你该滚了。和四突然拉下脸来,将酒盏往姓陆的怀里一扔,滚滚滚,老子突然不想看见你了!
陆铮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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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嘻嘻,这章甜不甜呀~~~~对啦,我想问下,下一篇文大家想看古耽还是现耽呀?现耽应该是灵异悬疑类的叭!古耽可能是仙侠玄幻,或者依旧是设定清奇的宫廷侯爵~如果想看现耽,可以去收藏一下,嗯,我那篇暂定快穿的现耽,我现在不想写快穿,想写灵异了23333如果古耽的话,我就开始构思想文名啦~~~~
第45章 真龙非龙
然而最后,陆铮鸣非但没有滚蛋,反而乘着和四的青壁小车,与他一同悠悠地颠向了风雪弥散的夜色深处。
原因无他,也不知是岳钟或者哪一个锦衣卫千户大人良心发现,居然派了轮值的人来和陆铮鸣换班。
虽说和四为了低调行事,捡了一辆最朴实无华的马车出行,但是锦衣卫的鼻子比狗还灵,尤其是针对东厂这些狗太监们。八百里外八成就嗅到了味道,这不,轮班的锦衣卫隐匿在角落里伸头缩脑地正朝着这边看来吗?
以陆铮鸣的身份,玩忽职守问题不大,但要是和东厂的阉人暗中勾结,私相授受,那便是罪可当诛。
故而,赵精忠那头给了信号,和四眉梢重重一抖,到底没将姓陆的踢下车去。
陆铮鸣侥幸没滚下美人车,自然心中略有得意,但得意归得意,脸上却是滴水不露。小车里的碳头烧得太足,他将小窗拉开了一条缝,嗖嗖地冷风钻了进来,将他快被美色迷昏了头也吹醒了几分,他挑眼看了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督主这是要去司天监?
已经快打起盹的和四勉强睁开了眼,循着那条缝瞅了一眼,不愠不火道:哟呵,这都能看出来,路道挺熟的呀。他枕着个软靠,慢慢道,我记得你不是京城中人吧?
陆铮鸣将那条缝又拉紧了些,他记得这人身体一直不大好,稍微着点风寒就头疼脑热,他心里啧了一声,难养得很,他不慌不忙道:你也为免太小看我了,我到底是在北镇抚司里当差的。平常走街串巷稽查拿人,下得功夫可一点都不比你们东厂少。他双手平摊在空中向左右一抹,仿佛抹开个偌大的燕京,随意指了两点,别说是燕京地图,今儿哪家门前多了两石狮子,前儿这条巷子里头多砌了一堵墙,我都得了如指掌。保不齐,哪一天任务失了手,免得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死路里。
他一边侃侃道来,一边朝和四一笑,英俊的眉目似是在灯火下熠熠生光:督主执掌东厂,应是明白的。
和四端详着他两手一划,画出来的燕京,忒坦然地摇摇头:不知道。他矜持地捧起茶了饮了一口,本座一上任就是东厂提督,委实不太清楚下边人平时的办案细节。
陆铮鸣被他明里暗里挤兑了一通,倒也不生气,甚至还真挚地发出邀请:督主要是不明白,下次可以和我一同出去走一遭,便明白我们下边人的苦处了。
他声音不高,可能是被车里暖气熏着的缘故,还带着一丝让和四浑身不自在的亲昵,尤其是这姓陆的格外咬重了下边人三个字。
和四挑开了耷拉下来的眼帘,两人的视线碰撞在袅袅烟气里,轻松暧昧的氛围在这一刹间拉成了一张紧绷的弓,而两人的眼神是绞杀在一起的弓弦,谁也互不相让,谁也不肯退步。
陆铮鸣先行打破了沉寂,淡然道:督主想问什么便问吧。
和四抚摸着腕上的碧玺串,也不和他啰嗦:锦衣卫事先知道云王此次送先帝的皇子进京吗?
陆铮鸣丝毫不拖泥带水回道:不知。
和四又问:上一次东平坊走水案死的那几个晋人,和这次的事有关联吗?
陆铮鸣干脆道:可能有,但是详情我一个百户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和尚未进京的藩王有关。
和四在心里骂了一句娘,说了等于没说,今日先帝的遗子突然现身,必然是与藩王有关。
和四点头表示姑且信他,又问道:那你们锦衣卫和京外的藩王可有联系?
陆铮鸣略一沉默,没有回答而是点头示意。
和四注视着他瘦削的脸庞,这张脸太擅长隐藏情绪,除了流露出的对他那点非分之想,现在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端倪,让人无法分辨他所说的真假。
陆铮鸣见他沉默,坦然地直视和四双目:督主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和四抬手松了松扣紧的压领,忽然道:我问你,你真得是秦岭人氏吗?
陆铮鸣目光几不可见地锐利了一瞬,他静静地看着和四,忽然轻笑低声道:督主怀疑我是晋国的探子?
和四这回也坦荡无比地点头道:是。东平坊一案中参与其中的锦衣卫都死得干净,唯有你一人活了下来。
陆铮鸣泰然自若道:所以呢?
和四实在从他脸上揪不出一丝心虚,也只好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希望你不是。
姓陆的可以是锦衣卫,也可以是带着抱大腿的目的来故意接近他,更可以对他还有点别的居心不轨,但绝对不能是晋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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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不带刀——墨然回首(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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