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术士行事小心谨慎,踪迹隐匿,柳秋娘一开始也担心他会加害自己,但他做完事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再没出现过,久而久之柳秋娘就放下了戒备,即使知晓这其中定然有蹊跷,可也顾不了那么多。
她沉思了半晌,又说:他左手戴有一枚黑色的指戒,像是扳指,又不太像,模样怪怪的。
沐青问:能画出来吗?
柳秋娘摇摇头,妾身只记得这个,当时就晃眼见到了一下。
仔细想想,术士定然有备而来,哪怕柳秋娘记得指戒长什么样,仅凭这个,天高地远上哪儿去找,保不准对方为了隐蔽踪迹,早就把一身行头都扔了。沐青不为难柳秋娘,净手收拾,准备送他俩走。
魂魄被补全了,陈祁之依然是那个样子,迷茫无措地站着。柳秋娘问:仙长可否再帮妾身一个忙?
什么?
偏头看了看陈祁之,柳秋娘说:听闻修士神通广大,晓天知地,仙长能不能帮妾身算算,妾身下辈子的姻缘如何。
没说得太直白,其实就是问一下,她与陈祁之这辈子注定不能结缘结合,下辈子还可不可以在一起。
凡人就是这般纠。缠不清,人生苦短几十年,这一世都活不明白,总想着下一世,誓要生生世世捆绑,然天地有其秩序,有诸多由不得,哪能一想就成的。
沐青无法理解这些,如实回道:本君无法窥视天命,算不了。
柳秋娘有些失落,瞥了眼怔愣无神的陈祁之,还是委委身,婉声道:那劳烦仙长了。
沐青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她带着陈祁之站到指定的地方,施法,诵念,摆渡亡魂。
举手之劳而已,不到一刻钟就结束。
超度完,冲两人点头,保重。
柳秋娘牵着陈祁之,回以一礼,多谢仙长,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言罢,她再看了下陈祁之。在这最后关头,陈祁之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亦低头瞧向柳秋娘。
灵符缓慢燃尽,生魂散,亡人归。
过往烟云,前尘旧事,一并隐进了这漫天的大雪中。
。
。
陈家为陈祁之办了一场浩大的葬礼,不少街坊邻居前来吊唁,连县太爷都来了。江林还算有人情味,做主在这里多留几天,帮着处理下葬等事宜,给陈祁之找了处风水不错的好地。
这般善心,倒不像她往日的风格,也不知在抽什么疯。
沐青没管这些,直至要走的前一天,才听阿良他们讲,江林这缺德玩意儿装神弄鬼哄骗陈家的人,非让陈祁之与柳秋娘合葬在一处,说这是陈祁之欠下的孽债,如果不用这种方法偿还,不但会影响投胎,还会反噬到陈家所有人身上,且到处散发谣言,若是县里有人在背后胡乱议论,得罪了已死之人,势必会祸及自家,乱嚼舌根死后可是会被拔舌头的。
凡人都迷信,有点小病小痛都以为是鬼神报应,谁敢不信?何况江林是凤灵宗的三长老,仙长说的话肯定句句真言。
因着曾经拜堂成亲,柳秋娘以正妻之名与陈祁之合葬,她一生过得无名无由,死后终于有了一方天地,可悲又可叹。
曾经的对错成了过眼烟云,不论柳秋娘还是陈家,亦或者宴玉楼的老鸨子,深究起来谁都占不到理,凤灵宗这边也不会过问人间杂事,一行人打算明日大清早就启程回浮玉山。
白姝也得跟着去。
镇魂石内只有她部分妖力,如今不知那术士的身份和目的,沐青便不能扔下这孽障不管。
沐青给宗主传音,禀报陈家的事,不过没提到白姝。
白姝全然不清楚这些,她在院子里欺负兔子,一会儿从高处跃下给兔子一个泰山压顶,一会儿作势要咬人家,惯会折腾吓唬。
可怜那兔子吓得直往墙角躲,把脑袋埋地上都不敢抬起来,死命用肥硕的屁股墩朝着外面。它这两天一直被阿良养着,过得舒适安逸,天天都有胡萝卜干菜吃,今天运气不好,本是跳出来晒太阳的,结果被这祖宗抓个现形,命都折腾掉了半条。
白姝就是闲得慌,故意戏耍兔子,乐此不疲地玩到天黑。
晚些时候,阿良过来把兔子抱走,眼见口粮没了,白姝立马就跟过去,孰知还没来得及动一下就被一只瘦削净白的手拎住后颈,她不满地回过头,见到来人的模样就焉了。
待阿良走远,沐青才低眼瞧了下,问道:在做什么?
白姝佯作老实,什么都没做。
明显就是假话。
沐青哪会不知道她这半天都在干嘛,随口一问而已。
待会儿阿良他们要出去逛逛,要去么?
白姝点头如捣蒜,要去。
北街灯火如昼,青石板大道两旁的店铺几乎都开着,沿街还有不少摆摊的小贩,喧闹的叫卖声不绝,行人往来络绎。
凤灵宗的弟子们常年待在山上,下来一回不容易,江林摆摆手让他们自个儿逛去,晚一点准时回去就行,一群人规规矩矩应下,然后飞快跑得没影了。
阿良憨厚,没有走,老实巴交地跟在江林后面,师尊前师尊后地喊,恭维十足。江林就吃这套,一高兴便给这个小弟子买东西,花银子跟流水似的。
白姝嘴馋,闻到食物香气就按耐不住了,热腾腾的瓦罐鸡汤,滋拉响的油泼面,软乎的粉蒸肉,烤鸭,烧鹅,腊味,包子应有尽有,简直勾人味蕾。
她在沐青怀里动来动去,最后将爪子搭在对方肩上,讨乖地用脸蹭蹭这人的下巴,悄悄说:要吃那个白白的
白白的,即松软香甜的米糕,一文钱可以买三个。
沐青不理。她涎皮赖脸地继续蹭,阿姝要吃白白的,买,要买
出门之前就告诫过不能在外面说话,这孽障答应得挺快,为了一口吃的就把这些都抛诸脑后了。沐青任她闹,完全不回应。
白姝不依,但没有太过放肆,撒泼似的闹了会儿,改为咬对方的手以示不满。
倒也不是真咬,就是做做样子,她有点不讲道理,咬着咬着突然舔。弄了下沐青的指尖。忽如其来的温。热触感让沐青一顿,旋即不着痕迹缩开白细的手指。
白毛团子全然不知礼耻,追逐手指玩。
最终还是买了一文钱的米糕,这孽障才安分下来。
。
当晚,回到陈府之后,白姝跑去阿良那里一趟,不放心自己的口粮。恰逢其他人也在,一弟子为了逗趣耍乐,便将今夜买的梨花白偷偷喂了白姝半壶,白姝不知那是酒,别人给她就喝了,嘴馋得不行。
梨花白醇厚清香,后劲大,喝的时候没事,等回到房中就东倒西歪了。
沐青从江林那里回来,一进门就见到白毛团子撅着腚趴床上,晕乎乎地甩尾巴。
关上门过去,闻到浓烈的酒味时,沐青不悦地皱眉,低身轻轻拨了拨白毛团子的脑袋。
白姝。
白姝一歪头蓦地趴平,瘫软着不动,许久,扭了扭身子,就这么不着一物地变成人形。
第19章 醉酒
化形后的白姝与本体时完全不同,她软趴趴地伏在棉被上,细软的腰肢不足一握,紧实圆润的臀微微挺起,两条修长的玉腿交叠,由于伏趴着,两弧饱满被紧紧压住,只依稀能窥见雪山侧影。
大抵是有些难受,醉意上头使得行动迟缓,她只偏头斜眼瞧了下,没有多余的动作。
因着醉酒,这孽障双颊微红,连眼角都是薄红的,眸子中迷离无神,应当是酒烧口渴了,便不由自主地微张着唇,气息有些热重。她使力支起半个身子,动动柔若无骨的腰肢,稍稍侧身朝向沐青,小声道:渴要喝水
无意瞥见不该瞧的,沐青立时别开目光,扯来一张薄毯盖她身上,低声问:醉成这样,喝了多少酒?
白姝没有回答,感到有点热,竟一下把薄毯推开,半阖着红唇直勾勾地瞧向沐青。沐青给她施的法还没解除,她此刻的样子与凡人无异,如墨的乌发披散在背后,些许垂落在胸前,恰巧将身前遮住,若隐若现的,这孽障生得白,犹如光剥出壳的嫩软白果,而天生媚态又让她的一举一动都风情十足,勾人心弦。
她慵懒地抬起眼皮,喉咙处渴意难耐地滑动了下,红唇缓慢张合:水
沐青低垂着眼,先将薄毯重新拉上,再倒水过来。
这阵子当狐狸时被伺候惯了,白姝没有伸手去接,在沐青递来杯子时直接迎上去喝,她喝得有点急,还抓住了沐青的手腕不让退开,一折腾,薄毯又掉了。
沐青蹙眉,想抽开手却被抓得死紧,低低道:清醒点,别耍酒疯。
可惜白姝听不进去,杯沿上有一滴水落到了沐青指节间,她把杯里的喝完,想也不想就去吮那滴水。沐青慌忙挣脱,咫尺之隔的湿热狠狠一烫,让她险些握不住白瓷杯。白姝丁点自觉都没有,喝完水又若无其事地趴下,醉醺醺地歇气,薄毯一角将她腰臀部分都遮盖住,光洁似凝脂的背部裸在冷寂的空气中,或许是感到有点凉,她不舒服地蜷缩起身子,长腿相互交叠着。
懒得管这醉鬼,沐青回到桌边放杯子,之后没再过去,而是静心打坐。
待酒烧没那么厉害了,白姝变回本体形态,一动不动地趴着。
半晌,沐青睁开眼,往那边看去。
应该是比较热,白毛团子后腿抽了抽,不多时,烦躁地把薄毯蹬开,在被褥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会儿,又变回人形,这样散热快些,更凉爽舒服。
她恬不知羞地仰躺着,双腿曲起,喉间不时还会溢出一声解热的舒适轻呼,辗转反侧没完没了,待凉快够了就变回去,热了又变回来,如此反复折腾,随意得不像话。
这孽障直至下半夜才彻底安分下来,变成白毛狐狸沉沉睡去,不再变来变去地化形。
沐青一夜打坐,没靠近床边一步,任对方如何翻天,不再匀给她一个眼神。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凤灵宗一行人准备启程回浮玉山,他们走得悄然,并未通知陈家的人,灵力驱使飞舟直上云霄,地上万物皆成蝼蚁大小。
外面太冷,飞舟周围没有凝结出避风的屏障,一群弟子都躲在船舱内避风寒,天上可比地下冷,且飞舟行驶得太快,那风便如同锋利的刀子在刮,哪受得住。
阿良体贴入微,温上一壶酒给江林送去,回来时四下扫视,见少了一个人,好奇问道:潮生师兄呢?
潮生师兄,就是昨晚给白姝喂酒的那个。
有人回道:到上面掌舵去了。
阿良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飞舟靠灵力驾驭,哪需要人掌舵,到上面去不是活受罪么。
离他最近的女弟子笑着说:长宁长老让去的。
阿良挠挠头,这样啊。
虽不知为何要让潮生师兄上去,但沐青发话哪有他质疑的份,他就没再说什么。
彼时的船舱上方,那位潮生师兄被狂肆的大风吹得手脚冰凉,衣袂翩飞,头发不住地往脸上扑,狼狈得要命,他费力地将脸上的头发抹开,可下一刻发带又缠了上来。
风实在太猛太大,潮生师兄身形都有些不稳,恰逢这时船身晃动,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抓住船舵,生怕被甩出去。
而船舱东侧的房间内,气定神闲的沐青正阖眼养神,白毛团子扒着窗户探头探脑地往外望,她头一遭在天上飞,如此近距离地瞧见雾白的云朵,惊奇不已。
房间有两扇窗,她窜来跳去地两方跑,就是消停不下来。
沐青轻抿唇,终究没出声阻拦,不理会这孽障。
飞舟在万丈高空的云中行驶,抵达浮玉山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浮玉山比昆山还要高险,笔直如冲天利剑入云,巍峨挺拔,远远看着就气势磅礴,端的是壮丽雄伟,要进凤灵宗需得过一道高大的山门,山门处有无形的屏障,飞舟停下,阿良拿着进山令牌出来请示,这才得以放行。
当进入山门后,积雪覆盖的高山忽然摇身一变,如古朴巨兽般横卧的大山蓦地变得绿意盎然,气温亦骤然上升,暖和而舒适。
还趴在窗户上的白狐一惊,尾巴倏地竖起,好奇地探出半个身子东瞅西看。
飞舟上行,到断崖口落定,一干人等接连下去。
断崖口处竖着一块巨形石碑,上有朱拓鲜红的死生崖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有弟子在此处迎接,见到沐青她们就立马行礼,领头的弟子上前道:长宁长老、玄机长老安好,此番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
那是宗主太真的大弟子秦潇然,专门被派来等她们的。
江林最受不了这些繁文缛节,赶紧摆摆手,行了行了,搞这么大阵势做甚,不就出去了一趟,至于吗。你师父呢?
秦潇然未有半分造次,恭敬回道:禀玄机长老,宗主在正殿。
这般过于尊敬的态度让江林受不住,她立马走在前头,让阿良他们先回去,自己要去一趟正殿。
沐青也要去,交代两句就走了,毕竟出去了半个多月,是该去见见宗主了。
还在原地看稀奇的白姝怔愣,随即毫不犹豫地跟上。
正殿离死生崖还是有那么远,沐青和江林步子大,白姝四条腿划得飞快才能跟上,她冲上去咬住沐青的袍角,想让这人抱着自己走,结果沐青根本不理会,像是没看见一样,她只得猛地借力一跃,倏尔蹿到沐青肩上趴着,对方还是没反应。
越往正殿那边走,灯火就越亮堂,驻守巡逻的弟子就越多,沿路有不少玉宇亭台,层楼叠榭甚是恢宏气派,正殿是最巍峨雄壮的那个,殿外有两队玄甲侍卫镇守。
殿内,生得美艳绝物的紫衣女人正靠在软椅上抽水烟袋,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她散漫地往大门口斜睨了一眼,但并没有要起身的打算,而是继续懒懒地把着小巧贵气的烟体,轻轻吸了口。
这是大长老玉华。
离玉华长老两三步远,歪斜斜倚着盘龙柱喝酒那个,则是江林口中的四长老清虚,这人向来随心所欲,对比起玉华长老那叫一个朴素随便,身着皱巴巴的黑色长袍,满头乌发只用一根小木棍固定。听到有人来了,清虚朝大殿上面喊道:她们来了。
身形略显丰腴,面相和善的太真宗主这才往下走,瞧见江林和沐青进来,她立即笑了笑,欢喜过去。
江林先喊了声宗主,沐青正要颔首行礼,却听见太真哂道:出去一趟,怎地带了个灵宠回来?
伏趴在沐青肩上的白姝疑惑地抬起脑袋,瞪圆眼睛打量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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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耻之徒(GL)——讨酒的叫花子(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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