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外面放着电子磅秤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破壁机,林濮肯定,原来并不在这个位置。
他吸了口气。
那种强烈又奇异的感觉,像煮沸了的水一样翻涌上来,让他瞬间有些失神,酸胀和酥麻的感觉。
比夜宵早了很久的那一碗粥,莫名挪动过的磅秤和破壁机。
晚间舒蒙明明带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粥,在他面前大口吃下去。
出现急性的过敏反应,但消退得也快。
再早一点,他在舒蒙那间小办公室内看见了那块白板,在上面零散的字间看见了那几个在他记忆里留下轻轻一笔的字迹。
异种蛋白。
剂量。
林濮猛地跌坐在沙发上。
当所有的事情宛如串联着的纽带,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你的面前。
这他妈的影帝?!
他觉得自己世界观都要被颠覆了,这位法医、这位化学老师,就为了让自己不搬出去的牺牲也太大了点?!
林濮都有种这是何必的感觉。再者,但凡这里面出了点什么差错,最后的结果会导致什么,林濮想想就有种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儿的炸裂感。
形容不出现在的感觉。
要真说点什么,林濮只想把这个人拎回来打一顿,把他脑子打开看看他究竟在想点什么。
他实在想不出,这种行为除了真的喜欢这个人,需要这个人之外,正常人会这么做不合逻辑伤害自己的事情吗?
等他把这一连串复杂感觉给捋顺了,才惊觉自己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林濮顿了顿,拿起手机一看,是疗养院来的电话。
喂?林濮整理好了情绪,阿姨?
林律师,不好意思打扰你了。阿姨说,是关于黎黎的事,这几天她食欲不振,一直咳嗽又发烧,昨天带着去看了医生,医生说可能是有炎症,还要继续检查。我们知道这几天你身上有案子,一直不敢打扰,今天高烧一直不退,饭也不吃,只能打营养液,实在忍不住给你打了个电话。
她要紧吗?林濮一下急道。
高烧三十九度烧了两晚不下来了,今天吊了针,再不下来可能有危险。阿姨说。
我明天有个很重要的案子,下午我就回来。林濮说。
好好阿姨说。
钱够用吗?林濮问,用什么药都可以,让医生给她用最好的。
够了的,林律师。阿姨说,出庭加油,这里有我们,你千万别影响情绪。
林濮嗯了一声,靠在墙头把电话挂了,盯着自己的手机桌面发了会呆,一抬头,看见了在门口换鞋、盯着他看的舒蒙。
林濮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差点碰倒身后的花瓶。
干什么一惊一乍的。舒蒙跨步,上手捧住了花瓶。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林濮瞪着他。
刚才?舒蒙眼珠子转了转说,大概是,钱够用么?开始。
偷听我打电话?林濮蹙眉道。
我站在门口,不算偷听吧?
舒蒙把买的东西放到了桌面上,走到空调下,拉着领口吹空调。
林濮看向他的手臂,一周了已经消退了红肿,看起来还是原来的样子。
看着我干什么。舒蒙转眼看他。
我我明天庭审。林濮一瞬间大脑当机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你来旁听吗?
旁听席位有限,预约不到。舒蒙说,我在网上给你刷弹幕吧。
林濮应了一句,哦。
你怎么怪怪的。舒蒙说。
林濮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喊他。
问啊,问问舒蒙到底什么意思。
大不了把自己的想法也告诉他。
我林濮吞了口口水。
你刚在和你妹妹那边打电话吗?舒蒙吹完空调,从冰箱拿了冰牛奶,给自己倒了一杯,她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有点。林濮说,高烧不退两天了,只能输液。
炎症吗?舒蒙说,听起来很严重,她抵抗力不行吧?
林濮听见抵抗力,额角一跳:啊
你明天下了庭就去看她?舒蒙说。
嗯对林濮走到沙发旁边坐下来,准备买个火车票。
去海潭?舒蒙问。
是。
舒蒙道:我买点东西给她。
不用。林濮马上道,我过两天就回来。
舒蒙坚持道:不行,之前说了要买,肯定得买。
林濮不再说话,去了卫生间。
衣服已经洗好了,空气中散发着薰衣草的清爽气味。林濮把衣服一股脑儿捧起来往外走,迎面撞上了舒蒙。
舒蒙从下面一兜,把整团衣服抱起来,正好覆住了他的手:喂。
我不叫喂。林濮在衣服的另一端露出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你妹妹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舒蒙说。
两个人站在卫生间的门口僵持着这个动作,彼此看着。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林濮问。
是不是和你当年不告而别有关?舒蒙继续说。
让开。林濮垂下眼,躲避了他视线。
舒蒙没有让开,站在原地不动。
学长。林濮叹了口气,掀起眼皮看他,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做到彼此坦诚,我们会发现对方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所以别对着这种事情有执念,谢谢。
他说罢,绕开了舒蒙走了出去。
开庭日的早晨四点半点。
林濮被一通电话惊醒,在床铺上骤然睁开了眼。
喂?林濮接通了电话,边走到客厅的里去给自己倒一杯水,迫使自己清醒一点,就听见对面的阿姨道。
对不起啊林律师,黎黎高烧还是不退,早晨还有抽搐症状,我们已经带医院急诊了,想着还是给你打个电话。阿姨说。
没事,她现在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林濮有些焦急道。 她体质比一般的小孩弱,医生说再下去可能会器官衰竭。阿姨说,我们以为扛着扛着可以扛过去,没想到怎么会这样,早晨的时候醒了,哭了一通,想见你。
林濮心里一酸,吸了口气:我我下午就回来。
嗯,好好。阿姨说,哎,这么早打扰你。
还好这么早告诉我。林濮叹了口气,上庭了,我电话都不能接。
我先去忙了。阿姨说,你也是,加油。
林濮挂了电话,毫无睡意,坐在餐桌前喝水。过了一会,舒蒙从自己的卧室走了出来,看见他愣了一下:早?
林濮无奈道,你又偷听我打电话?
冤枉。舒蒙说,我怎么知道你坐在外面?
林濮叹了口气。
是你妹妹的事么?舒蒙说,给我倒杯水。
林濮抬手给他倒了一杯:嗯,高烧不退,医生都快下病危了。
??舒蒙捏着水杯震惊,这么严重?
是。林濮捏着水杯,垂下眼,我没办法去。
要不我去吧。舒蒙忽然说。
啊?林濮愣了一下。
你在这里也没有亲戚朋友,也没信任的人,今天我也没事。舒蒙说,买去海潭的车票随买随走,你既然这么担心,我帮你去看看她吧。你就在这里,安心上庭吧。
林濮马上站起来,不!不
不麻烦。舒蒙说。
你没必要这么帮我。林濮说。
就这么定了。舒蒙说。
林濮还想反驳,舒蒙已经开始拿出手机订票。不一会就道:等出票了,我五点开车出门,六点半去海潭的火车。在你上庭到来之前,我去守着她。
舒蒙林濮喉头发紧。
嗯。舒蒙拍拍他头,把他拉过来一点,反正今天心无旁骛地赢就行了,这案子我可跟你费了不少心思,我可不想努力白费。
我知道。林濮用气声说。
行。舒蒙松开手,看见林濮还垂着头,怎么了?
我回来想和你说件事。林濮说。
现在不能说么?舒蒙问。
不能。林濮抬头看他。
舒蒙笑了笑:行吧。
说罢,单手揽住他的背脊,把他一把搂到怀里,用力拍了拍:再去休息会。
早晨九点。
省人民法院。
随着审判长的喊话,林濮和王茹身穿律师袍,和陆雯一起进入了省人民法院原告席。
林濮对这个地方已经很是熟悉,半年前从海潭转战战场来到白津市,打的交道也多了起来,一切对于他而言,这里才是真正的、所谓的生死战场。
陆雯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衣服,坐到了诉讼代理人的席位上,林濮坐在最右侧,中间是王茹。
林濮垂下眼关了手机,看见那颗黑色的心给他发了个微信:
到了,你妹妹状态很好,她居然认识我?你加油吧,等你过来。
他轻轻吐了口气,关掉了手机。
之后,林濮第一次在庭上见到了被告人,那两个乐队的成员万于洋和蔡昆。因为已经在拘留时被剃成了平头的发型,林濮看向他们的时候还有些微微的认不出来。
审判长一锤落下,连着林濮的心一起下沉。
例行介绍和告知环节过去,审判长开始法庭调查,要求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公诉人有条不紊地,开始陈述整个案情:
8月7日,白津市濒海区海滩,由事达文化举办的白津海滩音乐节上,演出人员劳德在唱歌途中,从高将近4米的高台后靠跌落地面,后脑撞击地面凸起不平部分,导致颅底骨折。后因场面混乱,未能及时疏散人群,医疗配备不及时,被害人在救护车到达医院途中宣布死亡。
经法医鉴定,被害人的体内检测出了番//木//鳖//碱,后经过白津警方连日调查,被告人万于洋、蔡昆,伙同未成年人张紫潇,有重大作案嫌疑。
综上所述,原告方存在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违法行为,被告也对投毒的事实供认不讳,被告还存在迷//奸未成年人,唆使诱导未成年人犯罪,鉴于原告方的社会地位,情节严重,影响恶劣,建议合议庭判处万于洋死刑立即执行,判处蔡昆无期徒刑
林濮听着公诉人的陈述,目光落在自己记录的本册上。
原告方诉讼代理人就民事部分还有什么补充?审判长问。
林濮用笔在本册上划了个圈,抬眼看向审判员,用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字正腔圆的语气道:
尊敬的审判长,我还有几点补充。
接着,林濮有条有理地要求了被告及经纪公司、主办方承担死亡赔偿金,丧葬金,精神损失费和诉讼费用。
不出预料的,被告陈述案情时,没有认同自己杀害这一部分的罪责。
我承认自己看劳德不顺眼,在日常相处中我们也有很多的矛盾。万于洋站在被告席,看向审判长说,我和张紫潇认识,她是我的女朋友,现在也是我的女朋友,除却她未成年这点,我们是正当恋爱关系。
我从一些朋友那边购到了士//的//宁,也是因为之前一起玩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嗨又不成瘾,无所谓。而且当时劳德也在呢?
上台前劳德说他紧张,那我就找我女朋友给他咖啡里放一点,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本身就让人厌烦,我想让人看他发疯,癫狂,上明天头条出丑,后来我可能手抖放多了,但我相信这种剂量带到医院去洗胃,应该就没事了吧?主办方的救护车来得那么不及时,也没有配备任何的医疗设备,劳德的死,我不能就这么成为了凶手啊?
林濮的面向着被告席,目光却慢慢撇向了正对面几米开外的费琮。
费琮穿着律师袍,一脸严肃而低沉,他正了正身子,前倾身体询问:你在这起事件之前,你对这种药物的理解是在哪里呢?
是聚会万于洋说。
大家在一起聚会,讨论毒品,这样吗?费琮说。
嗯。万于洋点点头。
所以,你对它的用法用量,其实并没有一个心里的衡量。费琮说着,向着审判员方向举起了一个证物袋,审判长请看,这就是普通塑料敲打棒的吹气用棒子,我查阅相关资料和相关的案例后,得知一般的番//木//鳖//碱的口服致死量在0.1至0.2克,这根棒子几经颠簸,还经有劳德以吹气方式让充气棒鼓起,最后落入咖啡后,真的可以达到成人的口服致死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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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法医学长住在一起——落落小鱼饼(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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