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孤独活了大半辈子,只有与暮江天相处的半个月的那些日子里,才是他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又是一年梅雨时节,北方道观琉山雪潭终于声名大噪,槿木同往常一样起早买菜,鱼摊已经没有了,卖鸡蛋的杜大娘已经老得走不动了,但鸡蛋摊还在,只是人却成了她的儿子,对他闲说道:哎呦,槿公子又来了呀,槿公子听说琉山雪潭没?真是咱们凡间的神仙啊!自从有了琉山雪潭,咱们老百姓都不用怕那些恶鬼怪物啦!对了,听说琉山雪潭的掌门姓暮,叫,叫什么来着......
槿木本是边挑鸡蛋边安静地听他同自己絮叨,可听到暮字时,挑鸡蛋的手陡然顿住,温润笑容也僵在脸上,抬起头仔细的听他说,生怕漏掉一个字。
叫暮江天,对,就是叫暮江天,男人因为想起来,表情豁然开朗,听说他要成亲了,还是和共患难的青梅竹马,啧啧,没想到琉山雪潭的掌门竟是个痴情种呢。
啪
鸡蛋从手中脱开,掉落在地,脆皮薄壳瞬间碎开,流了一地黏稠黄水。
哎!槿公子你这,你这是怎么了?男子看到自家鸡蛋碎了本想训他,但抬眼瞧见槿木一张惨白铁青的脸,要骂的话憋到一半硬生生换了句。
只见槿木颤巍巍后退几步,抬脚本想逃,却在转身时被男子拉住:槿公子,这,还没给钱呢。
槿木这才恍过神来,胡乱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几两碎银子给他,转身就跑。
男子本想将多的银子还他,但还没说话,抬头便见槿木跑远了。
他径直跑回自己房里,但心中不安越来越强,便又去了暮江天那间房。
躺在他躺过的床上,浑身猛烈的颤抖才渐渐消失。槿木不信,他想那只是同名同姓罢了,暮江天不可能忘记他,不可能忘记他于他许下的诺言,天下同名之人何其之多,一定只是巧合罢了。
自那以后,槿木甚至不常出门了,他怕再听到些同名同姓的流言蜚语,只想将自己封闭起来,在这个旧巷中,在这方院舍里。
但他却不知道,那人早已是柳山雪潭掌门,受人敬仰,膝下儿女成双,他早已忘记沐川这座小城,忘记他来躲雨时住过的这户人家。
吾愿待君归,君归却无期。
深胡旧巷里,纷纷草木茂盛之时。
槿木躺在暮江天的床上,怀里依旧是那封卷边旧书信,一双桃花美目再不复当年羞涩明亮模样,但双眸中却依旧是墙上那幅字画。
院中杜鹃花腐朽飘落,房内那株槿木,也已闭上双眼,再也没有醒来。
梅雨绵细纷纷,旧舍里草木深。
柳彻寒收回配剑,景湛握住神器。
似乎也想通了这件事。
苏忘离说的没错,这已经过去将近百年之久,暮江天早就已经不在人间,去入因果轮回了。
而槿木却因执念太深不愿踏过鬼门关走上黄泉路,硬生生的将自己缚于字画之中,痴傻的等待暮江天归来。
神器最终归属于景湛,没了神器支撑,槿木根本撑不了多久。
浑身猩红的他大声哭喊着:为什么!暮江天!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渐渐的,声音沉下去,他捂脸低声抽泣起来。
耀眼明媚的阳光之下,槿木身体寸寸化为红色星光,如同漫天飞舞的红色蒲公英,随风飘向无边天穹。
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杀人。
直到最后一刻,槿木嘴中还在喃喃:你...到底是为何不等我啊......
今年的杜鹃花开了,真美啊......
师父,他是不是也......景湛手握神器,欲言又止的对苏忘离说。
苏忘离自然是懂他的意思,如今槿木已不是人,自然也是无法入轮回道,已经同彩儿穷奇一样,魂飞魄散,消失于红尘之中了。
他清清嗓子,语气冷淡:本就人鬼殊途......若槿木执念不深,转世轮回,若是有缘,下一世他们两人自会相见,来续今生之缘......
苏忘离并没直接回答景湛,但景湛听的明白。
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许诺......苏忘离低声喃喃道。
景湛闻声望去,明明是那般高傲淡漠,不在乎一切的孤高神色,又是以怎样的心思,说出这句话呢......
他师父做事狠绝,但他有心,他也会为别人的爱而不得而难过,而伤心。
景湛猛然想起两人幻境之中所经历种种,那般美好安逸。
世间乐事,莫过于相濡以沫。
苏忘离此刻竟是同景湛想到一处去。
若是自己也可与景湛如此......他想自己的执念定不会比槿木少多少。
想到这,苏忘离瞥眼朝景湛望去,谁知两人视线顷刻间碰撞在一起。
苏忘离立刻收回视线,尴尬的咳了两声,耳根晕染开一抹薄红。
景湛却依旧看着苏忘离,本来在幻境中已然明了的心思这时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他的师父是光是明,是于他而言万般情丝缠绕心间,而他,只不过是个不学无术,质品难拙的污垢。
想到这,那双琉璃细眸不自觉染上几丝心碎自卑。
他终于明了对苏忘离的喜欢,那是他胆大包天的喜欢,可就是心中明了,便卑微到尘埃里了......
苏忘离被那炙热目光盯的难受,立刻装模作样转过身,紧蹙眉头瞪向景湛。
余光中却见到景湛手中神器花瓣由猩红变为金色。
他要你给他个名字。
第三十九章 仙君念离
它想要你给他个名字。苏忘离这句话如同自己的救命稻草, 终于将景湛火热的眸子从自己身上推开。
景湛被苏忘离的话唤回神, 垂眸看向手中闪烁金光的花瓣鞭子, 茫然道:名字?
师父,这难道就是......柳彻寒不可思议地问道。
苏忘离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负手而立, 轻而缓的点头,道:花蔓索,这便是四大上古神器之一。
什么?景湛长指紧握藤钩手柄,关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眉头压低。
他手中紧握的竟是四大上古神器之一......
除去苏忘离手中的长恨和离音, 景湛还从未见过其他上古神器。
上古神器乃诸多神器之首, 相传先帝伏羲斩除魔尊之时, 曾用四大神器将其封印于鬼魔界,至此四大神器灵力皆要消散之时,吸取魔尊邪气,分散于人间界东南西北四方, 没想到竟在此处落了一把。
上古神器灵邪分半,因此不论于神于魔皆可使其灵力大增,但对于凡人而言,若要控制住上古神器已是困难, 更何况要这把神器认他为主,赐其姓名。
这般说明, 景湛便是天赋异禀, 仙骨绰约, 乃是修仙的好苗子。
景湛想到这,突然笑起来,贝齿如编,明眸焕彩,一对酒窝若隐若现,便是这满园明媚春光,也不抵君倾心一笑。
苏忘离心道他这小徒弟定是得到这般上古神器,心中自然欢喜。
可景湛乐的却不是这个,他拥有了上古神器,同苏忘离一般了,离他更近了,这才是他最开心的。
是不是这样,他便可以胆大妄为的将苏忘离放在心尖上了。
不过,我可是听说花蔓索是欲神的器物。柳彻寒挑眉戏谑道。
景湛这种话本瞧多的脑子,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刚想问,苏忘离便打断他,继续接着柳彻寒的话道:花蔓索是作明佛母化身显现时手持的器物,被花蔓索缠住之人,可被其催眠,迷惑和吸引等控制,属进攻性武器,同时花蔓索之上颇具魅惑力......
苏忘离话说至此,一张棱角分明的白皙俊脸晕淡开一层薄红,似是不愿再往下说。
偏偏景湛没眼力见的问了句:之后呢?
苏忘离一双眼梢带红,恼怒的朝景湛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开口:若是......若是你无法控制它,你......你......
苏忘离你了很久也没你出来个所以然。
景湛却还是用他专注的眼神瞧苏忘离,一副专心听夫子教书的书生认真模样。
你可能会被它所迷惑,产生兴奋发热,失去自身意识,懂了吗?柳彻寒见苏忘离一副实在难以启齿的羞臊样,便替他说完下面的话。
兴奋发热?失去意识?景湛沉浸于自己可以与苏忘离再靠近一步的喜悦中,显然此刻还没回神。
我说你个臭破烂脑子怎么不灵光呢,平常没见你这么呆,就是那些瓦子里常用的助兴的那种东西。柳彻寒想了想,也没想到那种东西叫什么名。
合欢散?景湛这回倒是明白了,脱口而出。
对,就是合欢散那种效果。柳彻寒道。
那捆住的人岂不是......景湛喃喃道。
也是那种。柳彻寒直接告诉他。
苏忘离同一旁听着,听到合欢散三个字时陡然睁大双眸,面上通红加重,眉头不可控制的抽搐几下,眼睫轻颤。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如此清楚,就算苏忘离再不想懂都不行了。
合欢散......
合欢......
合欢!
原来合欢竟是这个意思?!
苏忘离复又想起某事,眼前闪过那方红莲围绕的石亭。
负于身后的双手猛然收紧,一双纤细白皙玉手颤抖不停,骨节间泛出鱼肚白。
合欢亭......
那方亭子名叫合欢亭!
竟然还是他赐的名!
苏忘离复又望向景湛,一双剑眉紧蹙,心中压抑不住的怒火与羞耻并然而生。
他早就知道?
为何?
为何不说?
竟还当做没事发生的问他为何取这个名字。
原来......自己早就在他面前出过丑......
苏忘离越往下想,那张薄脸皮就越是搁不住,心中怒火腾的起来,越烧越旺,简直要将自己烧起来。
他就是想看自己出丑!
苏忘离愤怒的甩甩衣袖,似是要凭这样解气。
本想召出长恨抽他几剑柄,奈何自己发誓要做个好师父,便抑制怒火,不住呼气平复心中愤懑。
景湛见苏忘离面色怪异,便关心的问:师父,你怎么了?
苏忘离瞬间抬眼瞪他,一双狐狸眸中火气十足,景湛被这一瞪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抿抿嘴,咽了口唾沫。
柳彻寒也抬眼瞧去。
苏忘离不愿失态,呼出几口气努力平复,道:快些给你的神器取名吧,再等下去,它怕是该闹脾气了。
果然是上古神器,竟然还要闹脾气。
景湛若有所思地盯住手中花蔓索,心想该叫什么。
可思付良久也不知该取个什么名字。
苏忘离见他面露纠结神色,便提醒道:既是要伴你一生的,便取个自己喜欢的名字。
自己喜欢的......
景湛抬眼瞧上苏忘离。
他喜欢的......
那便唤你念君罢。景湛垂眸低声道。
声音低沉似微风,如他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缓抚摸苏忘离的脸颊。
脑海中画面突变,模糊又清晰起来,是那夜醉酒后的缠绵,景湛一双大手抚上自己的脸,那张柔软炙热的唇游荡于自己的皮肉之上,是苏忘离从不曾有过的悸动。
心中似有何物要绽开,冲击着,推拥着要逃出来。
是什么......
是什么?
苏忘离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可念君......
这又怎的不胡思乱想......
苏忘离害羞又恼怒,一张脸涨的通红。
明明心中装着别人,明明心有所属,明明打情骂俏眉目传情,为何还要总是这般招惹自己!
苏忘离不愿意这个名字。
但此话一出无法收回。
只见念君花瓣金光愈发闪耀刺眼,后又渐渐暗下去,花瓣也由金色变为最初的雪白。
显然,它是已经接受了这个名字。
景湛刚放下心,但顷刻间,地动山摇,整个屋舍摇晃的厉害,似火山将要迸发前的预兆,三人转身要逃,但仅在眨眼间房舍坍塌,一切化为浓重齑粉围绕三人身边。
景湛被尘灰呛的直咳嗽,咳了两声后立刻朝伸手不见五指的烟尘中大喊道:师父!师父!
他才刚喊完,便见周围浓烟尽数消散,他心心念念的师父正在他眼前,细长玉指拉住柳彻寒的手腕,怔愣的看向自己。
苏忘离见自己拉错人,心中尴尬万分,但面子上一定是风云淡薄,不动声色地松开柳彻寒,抬眸打量起四周。
景湛将念君收起,咬紧后槽牙恶狠狠瞪向柳彻寒。
柳彻寒则是一副尝了腥不过瘾的模样,微挑细眸膝靴反看景湛,回味的摸了把自己的手腕,仿佛苏忘离的玉手还未收走。
景湛见他那副欠揍的嘴脸,咬牙切齿的啐了口,嫉妒道:恶心!
呵呵,你才恶心。
苏忘离听两人又是一言一语怼起来,早已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只是此刻他剑眉紧蹙,双眸微眯打量身前这座黑灰高墙,这里明明应该是那家院舍......
师父......那家房舍怎的消失了?景湛似是发现诡异之处,来回寻找张望。
他们此刻正在深巷中,但深巷两边是冰冷石墙,再无什么可以躲雨的院舍。
苏忘离盯住那方黑墙,伸出手抚于墙面,墙面并不光滑,石灰瓦砾凝固成石块,打磨苏忘离柔嫩手指,那只手本就白皙,被深色墙壁更是衬出近乎透明的苍白。
他的执念竟深到这般地步,便连这方院舍,也是他执念所化......苏忘离轻声道。
如今执念放下了,这方院舍自然也随之消失殆尽了......
苏忘离说罢不愿看两人打情骂俏,径直朝深巷出口走去。
景湛见状立刻迈腿跑上去,边跑边喊:师父,师父,你等等我!等等我!
就这般,三人终于出了深巷,只是柳山寒潭的两名弟子随房舍一同消失。
巷子对面卖包子的络腮胡大汉依旧吆喝着,只是同巷中看到的不同,他不再重复一个动作。
景湛感觉与苏忘离在巷中待了近半个月,可出来一看,竟还没几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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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岭之花被摘啦——糖风大作(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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