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要叫你们知道。云行道,今日你们也亲眼见了白长老,他二人举止坦荡,恪守本分。日后如果宗内还有人乱嚼舌根,说白长老胡乱伤人,说小江与白长老不清不楚身为明火阁弟子,你们明白该怎么做吗?
明白。
方才还与云行插科打诨的弟子瞬间收起嬉笑神色,神情冷淡自持起来。
执法弟子自当替本宗理清闲言碎语,以匡清明。
下去吧。
谨遵阁主令。
江原来无情宗三个月,他自觉知道了很多事,但恐怕万万没想到,清溪峰的大弟子,还身兼明火阁阁主,领执法弟子百数。
与执法堂这个虚名头不一样,明火阁阁主不在外露面,只在堂内行事。
顾明夕被送到明火阁,便是送到云行手里。也是云行通知的连照情。而那四条戒律上的鞭法,更是云行亲自看着执法弟子打的。
云行在堂内时向来带着铁面。
那天见来人是顾明夕,就好心摘了下来。
顾明夕一直以为,执法堂和明火阁怎么也算是兄弟,明火阁的阁主见到他这个堂主,总会多留两分情面。待看到铁面之下的云行时,忽然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照情的手下是晏齐的弟子顾明夕突然明白过来,顾青衡一直说无情宗师兄弟阋墙。
恐怕是想错的。
江原设想过很多种局面。
一种是白晚楼突然清醒了,然后不认得他,冷冷淡淡走得毫无声息,这种是最好的。
一种是知道自己犯病的模样叫个外门弟子看了去后,觉得心里难堪,从而将他杀了,这种是最差的。
还有一种不好不差,万一白晚楼一个不顺心就发疯,他到底能不能活着等来连照情。
这并非不可能。
冥兽搅了白晚楼清梦,心火被白晚楼徒手掏了。成沅君捏碎了白晚楼的兔子,差点死在浮陨坛。天雷不过是冒了个头就被白晚楼揪成了两半,微微挣扎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眼下白晚楼看他顺眼,放他一马,万一突然不顺眼了呢。
但江原没想到自己的日子过得十分顺遂。
白晚楼出乎意料地安静。
江原轻轻巧巧走上前,没费几句话就把白晚楼带走了,他没有骗云行,确实带着白晚楼去吃饭。却不是像往常一样,就着青菜豆腐随便吃两口。
岳仞整片山脉十分绵延,岳仞峰和清溪峰不过是其中两座主峰,伏龙岭离得远一些。在清溪峰和岳仞中间,有个地方叫仙人坡。之所以叫仙人坡,是因为从高处往下看,那里较为平缓的地势像一个撑着头侧躺的人。
清晨山间起了雾,雾气便徘徊在那里,像绕在仙人周围。又因朝南,长着丰盛的植被,看来郁郁葱葱,像仙人垂下长长的头发。而山涧溪流,在日光下反照出的光彩,像缠绕在仙人腰间的宝带。仙人侧卧,故得此名。
江原就是要带白晚楼去那里。
我虽然没你厉害,但还是会飞的。可惜我不能抓着你。江原从衣衫上撕下一个布条来,绕在自己腕间,一头自己抓着,一头交给白晚楼。说道,长老便握着这个,山这么大,这样无论如何,我们都能落在一处,不必互相寻找了。
自从白晚楼重新变回那个削铁如泥的白晚楼,江原便没有再叫他名字。这个白晚楼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在清溪峰,不记得自己曾经亦步亦趋跟着江原,没有先前那个好说话,更不会再躺在床上眨也不眨地看着江原,像是眼里含了烟波。
至于那夜月色灵笼,恐怕也只有江原记得。
但总算有一点庆幸。
没人惹白晚楼心情不好时,他还算好相处。
衣裳是无情宗一贯的青色。待白晚楼接过一头,江原不禁赞叹了一声,果然衣裳也要看人。这东西握在他手里就像根草,绕在白晚楼手心,像翠色的玉带。
抓好了,我们就走吧。
他牵着白晚楼走到山崖边,冲白晚楼一笑,就往前一踏。
山海日月,仙人乘风。
两人落下山崖。
云雾缥缈中,忽然一道白虹势如破竹劈天而起,一下斩断了山间云雾。
千里霜雪,万仞先行。白晚楼指尖一动,刀仞剑比他要快,先行在前,破开晴空,划出一道光彩。江原比白晚楼要慢一些,却也紧紧跟在了后面。每当白晚楼过于快了,便觉得腕间一紧,回头一看,还有一个江原。
两人在山间踏风而行,若非一个瞎子一个疯子,倒像是原本就该归属于这天地间的神仙眷侣。
仙人坡就在眼前,江原他们落地时,万仞剑已迫不及待先至,转了一圈嗖一声插在那里,整个剑身都在振鸣。
它通体晶莹,看着十分剔透。
用这柄剑的人,也一定如这剑一般剔透。
落地后,白晚楼就松开了手。那衣衫布条失了着力,便落了下来。江原手上骤然一松,心里还莫名有些失落,仿佛是丢了什么东西。
便见白晚楼伸手抚了下剑柄,随后破天荒多说了几个字。
它很高兴。
江原随之走上前。
白晚楼眉目有些许柔和,可惜江原没看见。
多年桎梏,一朝酣畅,它当然高兴。剑随人心,这说明白晚楼也高兴。这么一想,江原便更觉得自己的决定做的对。
江原先前看着孤身一人坐在那的白晚楼时,脑中忽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既然都把人从云顶台带出来了,他为什么不能叫白晚楼放肆一番呢?
倘若在清溪峰也是如此,望着日出至日落,这样的日子与在云顶台又有什么分别。世上本无囚笼,你若是心里有,身负枷锁。你若是心里没有,哪怕关在深渊,亦是自由。
是因为长久以来一人独处,才叫白晚楼习惯了这种不言不语。但白晚楼还年轻,他应当像是雪融后的冰川,强大有力,又充满生气。而不是冻了千年的冰,虽美却无情。
这里青翠遍野,安静无人。江原伸了一个懒腰,面上浮上一丝轻快。算来算去,只有仙人坡这个地方最合他心意。其实江原也不是不苟言笑的人,他在西域的时候,因为那里是他的地盘,栖凤谷每个地方都被他祸害过。
薛灿说他因为掏夙鸟蛋才摔到头,江原一点也不怀疑。
他就是能干得出这种事的人。
在无情宗另有所图,自然要收敛一些。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初时收了本性,到后来就逐渐胆大妄为,坑人不自知了。
一只翠色的鸟飞到他们面前停在那里。江原微笑着与它对望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那鸟歪歪脑袋,就跳上他掌心。头顶是绿的,尾巴是黑色的,喙是黄的,在那唧唧叫。
从前在栖凤谷时,江原惯会与这些生禽打交道。白晚楼身为修身修心之人,要大道归一,就也要与这些天生灵物相处。气息相融,方至臻圆。
他将鸟放到地上,对白晚楼说:你来。
白晚楼看了眼江原,随后学着他的模样,与这天真无邪的鸟对视。
相望一会儿后,翠鸟放松了警惕。
它柔弱而讨好地叽了一声,欲振起翅膀跳上白晚楼的手
却是忽如寒冰扑面来。白晚楼察觉它气息露出破绽,立时眼神一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把将鸟抓起倒拎起来。随后很自如地两指一捻
点起了火。
江原:不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白晚楼:男朋友抓鸟又不吃,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急。
白氏抓鸟法。
你值得拥有。
第28章 是个狼人
但是已经晚了。
火舌何其无情,一下子把鸟毛舔了个精光。
散发出喷喷的焦香。
江原劈手夺过。
黑秃秃的鸟发着抖,火中抢鸟及时,没了毛但还有一口气。
白晚楼看着空空的掌心一时有些发怔。他眨了下眼,再次确认了一下,他东西被抢了。天底下没有人能从白晚楼手里抢东西,这大概就是山下人说的,到嘴的肉都飞了。
我不是让你去吃它。江原看着奄奄一息的鸟,又好气又好笑。
仙人坡之所以叫仙人坡,不仅仅是因为有仙人侧卧之相,更因此地灵气充郁。上次江原来时,就发现此地有一种鸟,叫彩羽。彩羽色泽多样,颇具灵性,灵敏程度不亚于鹰雕之流。
白晚楼有疯症,发作时不分好坏容易伤人。但连照情只将他关起来,就像是把精美的瓷器拿木架圈束起来,看着叫它不易破碎,内里却还是伤痕累累。但天下没有任何的伤是无法医治的,强大的生命力永远来自于本身。
道意流淌于天地间,悟道意本就是与天地相和,与之相融。你即它,它即你。白晚楼如果能静下心来,与天地道意相融,岂非就是一种阴阳调和。
彩羽聪慧灵动,又乖巧不伤人,与之相和,有助于白晚楼凝神聚气。江原抓它,原本只是为了想着替白晚楼治病之用。哪里知道能叫它遭此一祸。
索性它是灵鸟,还有一口气,若是普通的鸟,此刻早已两脚一蹬去见祖宗了。江原怜惜地摸摸它,说道:无妄之灾,真是对不住。
他一个人,和一只鸟说话,也不管鸟能不能听懂。这个人瞧来总是有些奇怪的。白晚楼目不转睛地看着,在江原望过来时,悄悄把手背到了后面。
不合心意了就掐你脖子,觉得该杀眉头也不皱一下,喜欢你就把最贵的海珠送给你,心知不对就把手背在后面。这个人爱恨喜怒全部写在脸上,叫人怪也怪不起来。
江原有些好笑,他道:白长老,玉石好看,不一定要藏到屋里,花好看,不必摘下来,这只鸟给你,是叫它当你的朋友。你知道朋友吗?会和你说话那种。
白晚楼没有回答。
但江原忽然噤了声。
因为白晚楼应该是没有朋友的。
也许从前有,但现在,除了连照情和晏齐,谁敢靠近白晚楼呢?如果靠近他,是不是就会和这只鸟一样,突然之间便会遭殃。
想到白晚楼孤身一人坐在那里的背影,江原抿抿嘴。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上前一些,跪坐在白晚楼对面,拉上白晚楼的衣袖。他说:朋友,就是像我和你一样。
白晚楼垂下的眼抬起来。
江原或许看不真切白晚楼,但白晚楼却能将江原看得一清二楚。这个普通的弟子肤白清秀,宗内着青衣的弟子有一大片,但只有他站在那里格外与众不同。哪怕是众多竹林中的一根竹子,也一定是最青翠最鲜嫩的那一根。一枝独秀,叫人流连再三。
江原看着白晚楼,温和道:今天起,江原就是白晚楼的朋友。有什么好吃的我分你一口,好玩的我带你一起看,你有困难了我一定帮忙,但凡你需要我,我一定都在。
所谓朋友,就是世间,你很亲密的人。连命都能托付。白晚楼不知懂没懂,但他眼中像有璀璨的星辰,眼波流转处,胜过人间一切烟霞。半晌后,他道:你说要吃饭。
什么?江原一怔。
这话接得莫名其妙。
但江原忽然想起来,他带白晚楼来这里时,确实是问白晚楼饿了没有,要不要吃饭。这个时候给白晚楼一只鸟,在白晚楼的思路中,岂非就是要动手做饭?
江原沉默一瞬,开始捶地。
白晚楼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但好像心情也不如方才那般压抑,眉心也松动开来。既然江原不吃鸟,那就不吃吧。反正除了鸟,还有很多别的东西可以吃。
原来是我愚昧了。江原勉强收住笑,带着笑意将那只光秃秃的彩羽托起,双手拢住。但见他掌中泛起白光,再松开时,鸟虽秃但强,眨着黑豆般的眼睛,强而有力地叽了一声。
给你。江原道。
白晚楼只觉一股轻柔的力拉来,没有反抗之下,就顺着那股力道伸出手。然后掌心一重,有些微微的刺疼。是因为彩羽的爪子勾住了他的手心。
江原将鸟放到了白晚楼手上。
白晚楼:
才活跃过来的秃鸟:
一人一鸟无声地朝江原看过来。
动作出人意料地一致。
美人配秃鸟。
秃鸟。
没有毛。
细细的脖子光光的脚。
江原又开始捶地。
白晚楼另一只手捏紧又放松,好一会儿,才按住了想一把将这鸟掐死的本能。这么柔弱的生物,不适合白晚楼。他也不喜欢接触。因为太弱了,就很容易死。
但是江原说今天起他们三个是朋友。
朋友不能用来掐死。
江原笑够了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说:倒是忘了一件事,今日来,是请你吃饭。我去林中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味。这鸟就麻烦白长老照顾了。
我一会就回来。走之前江原还不忘回过头,一人一鸟望着他,江原抿嘴一笑,叮嘱道,在我回来前,你们可千万别乱动。白长老,你别把它冻死了。
白晚楼:
江原既然不在,白晚楼一直捧着一只鸟,他不累,鸟累。鸟不但累,它现在没有毛挡风,还被风吹得瑟瑟发抖。白晚楼想到江原那句冻死,想了想,解开了衣襟。
仙人坡有密林,江原记得里面吃的活物不少。可以逮两只兔子过来烤了。无情宗的饭菜实在太素了,成天青菜豆腐,不是绿就是白,和他们的衣服一个色儿。
江原进了密林,左右看看无人,便解开了罗网。他带着这个,主要是防人,这里没人,留着又有什么用处呢。
没人天生就想当瞎子。
罗网摘下,江原睁开眼,这个世间一下回到他心中。树木郁郁葱葱,草野青翠鲜绿,泥土的香味扑鼻而来,叫江原心头都愉快起来。他原本就喜欢无拘无束,若说云顶台是白晚楼的枷锁,罗网又何尝不是江原的枷锁呢。
林中依稀有草动的声音。忽然一道黑影蹿过,江原立时拂袖追上,脚下如有清风,踏草不留痕,瞬息之间便不见了人影。
那是一只狍,个头小。它再快,又怎么会快得过一心想捉了它的江原呢。若有箭,应当射箭,如果有剑,也可以拿剑去拦它。可是江原没有兵器。
对啊,世上修行多以兵为仞。
江原没有兵器,他要拿什么出手呢?
狍在丛中飞奔,江原左手一翻,他所经之处,散于地上的落叶盘旋而起,倏忽之间便如细链长龙,游走于江原身侧。江原手一指,游叶便啸声而去,瞬间将狍子卷起来捆了个结实。江原手心一拢,游叶一息收紧,狍子顿时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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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修无情道后——落月无痕(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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