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轶事 作者:阿瑞
好。”张乾捧起梁文清的脸,又亲了亲他的嘴唇,出了院门。梁文清呆呆立在门前,望着月光下张乾在长街远去的背影,心里好像一下子空荡荡的。
最近的宋军大营在凉城以南五十里。凉城地处两山之间,只有东西两个城门,南北均是高山。若想往南去,必须要先向东走十里,绕过山梁。
张乾在深夜出城,沿着官道向东而行。辽军兵马未到,张乾寻思,此前出城送信的官兵,定是被周围白城、秦城的辽军抓了去。他没有骑马,徒步背了个包袱,装成寻常百姓的样子。他一路小心戒备,令人惊异的是,居然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在第二天中午,顺利到达了宋军大营。
正当张乾暗自庆幸时,接待他的军官给他迎头浇了一盆冷水:“你已经是凉城派来的第四个人了。”
张乾心里一惊,问:“对,之前的人都到大营来过了?”
“是啊,”军官点头,“他们是带着将军的信回去的,第三个回去时我们还派了一小队兵马护送,结果连我们的人都没能回来。”军官接着说:“辽军好像只截回凉城的人。我看你还是别走了,反正我们马上就要发兵,到时候跟大队人马一起回去吧。”
张乾问:“怎么拖了这么久还不发兵?”
军官面有难色,说:“其实我们早就得到消息,全都做好了准备,只是朝廷的调兵令迟迟不下。拿不着令符,兵马动不了啊。不知道朝廷里怎么想的。”他看见张乾的脸色,安慰到,“你也别着急,说不定令符已经在路上,这两天就会到了。”
他仍然劝张乾留下,不要冒险回城。张乾摇头,说:“凉城里的官兵、百姓早已慌了神,我若不回去,他们还得再派人来。我既没穿官衣,又不骑马,没人知道我是去凉城报信的。” 军官没办法,想安排他在营里歇一天再走,张乾不肯,只呆到天擦黑,又匆匆踏上回家的路。
走在路上,张乾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脚步也越走越快,到后来,几乎成了小跑。到深夜时分,已经赶到距凉城十余里的秦城附近。正赶上七月十五,银盘似的月亮挂在天上,照得四下明晃晃的。张乾坐在路旁的草丛里喝几口水,歇了一会儿,也不敢打盹,他觉得每一丛阴影里都隐隐有辽军的铠甲在闪光。再上路时,张乾决定不走大路,抬头辨了辨方向,沿着荒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凉城摸去。
秦城和白城交界的地方是一片石滩,也是十年前宋辽交战最激烈的战场。在月光下,每一块石头都仿佛闪着银光。张乾走到此处,知道避无可避,沉吟一下,深吸了口气,开始拔足飞奔,他想用最短的时间跑过石滩。
张乾冲过石滩,就在要进入滩边树林时,从林里闪出十几个人,挡在他面前。张乾收不住脚,险些撞到最前面一个人身上。那人伸臂一拦,喝道:“干什么的!”张乾心说:不好!这十几个人都穿着黑衣,手持长刀,个个身高体壮,一看架势就是兵勇。
打,打不过;逃,逃不了,怎么办?瞬间,张乾打定主义,脚步一个踉跄,摔倒的在地上。随即用双手捂住头,大叫:“别杀我,别杀我!”他颤着手把背后的包袱解下来,捧过头顶,“各位大爷,我就这点儿东西,都给你们,别杀我……”
领头的黑衣人用手里的长刀挑过包袱,甩给手下检查。又把刀尖放在张乾下巴上:“站起来,说,干什么的。”张乾听他说话微微有些口音,心里更加确定,这果真是辽军的埋伏。他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说:“我是赶路的。”
“赶路,往哪儿赶?”领头的黑衣人挥挥手,后面上来两个人开始搜身。
“往青城去,我在外给人赶车,家里捎信来说母亲病逝,我回去奔丧。”张乾抬着两只胳膊,任两个人搜查。一人手伸到张乾怀里摸了摸,拿走了梁文清的那块玉佩。张乾嘴一动,又强压了下来,对拿着玉佩那人堆起满脸笑纹。
查包袱的人翻出一封书信,递给领头的黑衣人。黑衣人打个手势,有人点起一个火褶子,凑了过去。那不是公函,而是张乾临出凉城,让赵师爷写得一封家书,内容是母病逝,速归云云。黑衣人就着亮读完,点点头,冲手下使个眼色,手下会意,举起刀向张乾身后掩来。张乾心中一酸,知道逃不了一死,辽军真狠,宁愿错杀也不肯放过一个。
就在张乾屏气凝神,准备拼死一战之时。领头的黑衣人大喝了一句什么,张乾听不懂,用眼角余光看见身后的人一愣,把刀收了回去。领头黑衣人目光炯炯,正盯着手里的东西端详。张乾仔细一看,却是梁文清那块玉佩。张乾诧异,想问又不知如何问起,正犯愣,那黑衣人又说了句什么,张乾觉得脑后响起一阵风声,刀柄重重地砸在他头上,使他倒地昏了过去。
第 18 章
“哗……”一瓢冷水浇在脸上,张乾打了个冷战,缓缓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屋子地板上,环顾四周的陈设,倒像是县衙的内堂。张乾支撑着坐了起来,脑后一阵阵疼痛,伸手去摸,肿起了一个大包。
“醒啦?”身后有人温和地问,也带着一点儿口音。
张乾循声转头,看见在一张长书案后面,坐着一个人。此人有四十岁左右年纪,浓眉深目,长得十分英武,身上的衣着华贵,帽子上缀了颗拇指大小的明珠,一看就是辽军的高官。树林里领头的黑衣人站在他身边,像是那人的随从。
张乾看着那张脸,隐约觉得有些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他揉揉眼睛,再看,又拿不准究竟象谁。
那辽官望着张乾困惑的表情,微笑着问:“你从哪儿来,又准备去哪儿啊。“
张乾翻身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把树林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黑衣人在旁边,呈上搜出的那封书信。辽官略略扫了几眼,点点头:“嗯,孝心可嘉。”他拿起书案上放着的一件东西,说:“我问你,这块玉佩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张乾抬眼,盯着他举在手里的玉佩,心中起疑:他怎么会认得梁文清的玉佩。反复转了几个念头,还是决定试探着说:“一个江湖郎中送给我的。”
旁边黑衣人怒斥:“你撒谎,这种东西能随便给人吗?”
辽官转头瞪了随从一眼。黑衣人躬身不语。辽官仍然微笑着说:“这玉佩是很名贵的,那郎中为什么给你呀?”
张乾说:“去年冬天我赶车出门,路过一个山崖。正好这个郎中采药不小心失足掉了下来,我救了他一命。他身上的钱都治伤用光了,就把这块玉佩给了我,说是酬谢我救命之恩的。”
辽官用手轻轻掂着玉佩,接着问:“你是在哪儿遇见他的?”
“就在青城附近的山上,我老跑那条路的。”张乾回答。
“他有多大年纪,长什么样?”
“有二十几岁,长相我倒记不清了。”
辽官沉吟半晌,问:“那后来他人到哪儿去了?”
张乾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分手后就再没见过他。”
辽官看着玉佩沉思,屋里一片寂静,只听见烛火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张乾凝视辽官微微皱眉的侧脸,心里有颗不祥的种子在慢慢发芽,终于越长越大,“啪”地一声破土而出,他发现辽官的脸庞、神情居然很象梁文清。
张乾咬紧牙,才把从心里发出的一声惊呼硬生生压了回去。一时间他忘了自身的危险,满脑子全是关于梁文清各种各样的问题。那装在木盒中辽东特产的草药“苦芹”,那吓倒林大人的身世背景,还有对辽国官员的如数家珍,难道,难道,梁文清竟是辽人?
张乾心潮澎湃,以至辽官说了句什么他没有听见,直到旁边的黑衣人喝了一声,才醒悟过来。辽官又说了一遍:“你可以走了,快回去奔丧吧,家里人还等着呢。”
张乾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放了自己。他愣愣地望着辽官,辽官微笑着点点头,一挥手。黑衣人过来拽起张乾,推着他向屋外走去。张乾踉踉跄跄地随着黑衣人穿过院子,待走到大门口,猛然领悟到这个院落竟是和凉城县衙十分相似。出了门,张乾借着已经蒙蒙亮的天光回头一看,在大门外的石狮子旁,立着一杆大旗。旗上的字张乾不认得,但上面绣的图案他却是认得的,那和玉佩上雕的一摸一样,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鹰。
张乾被塞进一辆封得严严实实的车内,送回到昨晚的小树林旁。他从距离上估计不出待过的地方到底是秦城还是白城。从这里到凉城,还要经过辽军管辖的地区,但奇怪的是,张乾一路上再没有遭到过拦阻和盘查。
回到凉城,先去县衙交令,曹大人已经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见到张乾归来,不禁喜出望外。张乾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但没有提到辽官和玉佩,只是讲受到了辽兵的盘查,因为有那封伪造的家书,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所以得以平安归来。曹大人详细询问宋军大营内的情况,心中暗骂朝廷不管底下人的死活。他拍着张乾的肩膀着实勉励了几句,让他先回家休息一下,等晚上陈督军巡营回来再看看他有什么要问的。
张乾谢过大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出屋。县衙院子里居然站满了人。原来是弟兄们听到他平安的消息,纷纷自城中巡查各处赶回县衙。王二跑上前拉住张乾的胳膊,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只知道咧嘴笑。张乾环顾众人,发现连一直与他不睦的孙五都是一脸喜气,心里十分温暖。他拱拱手,想说句什么,却喉头一阵哽咽。
大家七嘴八舌问个不休,当听说宋军已做好准备,不日即可到达凉城时,院里响起一片欢呼声。王二刚才扒门缝听了一点儿,这会儿兴致勃勃地要求张乾把脱险经过再讲一遍。张乾见王二看英雄一样看着自己,不禁有愧。他心里藏着事儿,不愿多做纠缠,只简单敷衍了几句。孙五看出张乾的心不在焉,笑着拦住话头儿,说:“张头儿心里想着嫂子呢,咱们也别问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先让张头儿回家吧。”张乾感激地望了孙五一眼,顺势匆匆与众人告别,走出衙门。
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找梁文清。如果心里的谜团得不到解答,他是不会安宁的。李婶家大门紧闭,张乾上前拍门,似乎声音还没落,两扇门猛地向内打开,梁文清出现在他眼前,就像长久以来他一直等在门口一样。
梁文清脸上慢慢地浮起一个微笑,眼睛里也似有莹莹泪光闪动。张乾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这会儿见到亲人,种种猜疑被喜悦与激动撞到了天外,此刻,他只想抱住那具温暖的躯体,来抚慰自己疲惫至极的心灵。
也不知是谁先抱的谁,两人相拥着滚倒在院子里的槐树下。两张饥渴的嘴紧紧地粘在一起,互相吮吸着,象在沙漠中跋涉很久的人尝到了第一口水。
梁文清的手滑进张乾的衣襟,探索着里面的肌肤。张乾迎着他的手贴过去,就像一只追逐灯火的飞蛾,就为了那一点点儿的光亮,明知危险也义无反顾。
梁文清把张乾慢慢地放躺在地上,然后用左肘撑起半身,微笑着在张乾身上巡视。张乾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感到有些羞涩,微微侧身想坐起来。梁文清搂住肩膀把他按了回去,右手划过胸前,开始解张乾的衣扣。张乾猛喘了口气,放在身侧的手一下子攥紧,却没有动,任凭衣衫逐渐散开,摊在地上。
梁文清埋下头,在张乾的脖子上轻吻,一下一下,沿着锁骨滑向手臂,在路过前胸时改了方向,停留在乳头附近。他抬头瞟了张乾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顽皮,然后伸出舌尖,在那个红色的小东西上舔了一下。张乾顿觉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象一道水线,向小腹奔流而去。更要命的是,梁文清随后又在被他弄得湿漉漉的地方轻轻吹了一口气,凉凉的刺激使得张乾呻吟出声。
梁文清用鼻子哼出一个暖暖的笑声,半边身子压在张乾肩上,不让他挣扎扭动。继续用牙齿,用舌头挑逗着那个硬起来的红粒。张乾仰头看着星空,手里胡乱抚着梁文清的头发,觉得一波一波的快感在全身涌动,让他想大叫,想爆发。
梁文清轻轻的笑着,在张乾胸前印下无数的吻痕。他托起张乾的腰,将他的上衣慢慢褪下,忽然 “当”地一声轻响,从衣裳里面掉出一只荷包。梁文清捡起来随手掂了掂,里面像是几块碎银子,他把荷包丢在一边,低头用牙齿解张乾的裤带。解着解着,想起什么,凑近张乾的耳朵,轻声说:“我给你的玉佩,怎么不随身带着。”
张乾正被情欲冲得昏天黑地,全部注意都集中在身上火热的某一点上。梁文清这句话就像从头顶给他浇了一盆冰水,使他神智瞬时清明,一下子欲念全消。张乾心想:我真糊涂,见着他,连这么大的事都给忘了。
梁文清不知道张乾心态的变化,还一味地沉浸在眼前这具躯体给予的快乐中。张乾猛然坐起身,动作太快,胸膛撞在梁文清头上。梁文清一惊,下意识地向旁一躲,两人从最亲密的位置分了开来。
梁文清还未醒悟,怕撞伤了张乾,连忙摩挲他的胸口,一连声地问:“怎么样,疼不疼。”张乾捉住那两只手,撇在身下。梁文清诧异,望向张乾。两个人的目光对视片刻,张乾先把头转了开去。
梁文清的眼神黯淡了,他略略一想,就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他拉着张乾站起身,从地上捡起衣服,给他披在肩上,说:“我们到屋里去吧。”
第 19 章
一灯如豆,在微风中摇曳,把两张脸上的表情也照得阴晴不定。张乾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沉默地咬着嘴唇。梁文清照例端来两杯凉茶,放到张乾面前。他也在桌边坐下,盯着油灯的火苗出神,忽然问:“那块玉佩,你用上了?”
张乾又一次为梁文清的直接而吃惊,他点点头。梁文清不去看张乾,叹了口气,说:“你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张乾诉说了回凉城这一路发生的一切,那个黑衣人、辽官,还有飘扬在县衙门口的鹰旗。
梁文清皱着眉听完,先动手把张乾的头扳过来,就着灯光查他后脑的伤口。他小心的用手指按了按,张乾疼得直往前探身。梁文清看看手指,发现没有血迹,放了心,起身去橱里拿了一瓶药酒,站在张乾身后,用手巾沾了酒,往他伤口上轻轻地擦。
张乾无法承受弥漫在屋里压抑的气氛,反臂抓住那只满怀关切的手,颤声问:“文清,你……那辽官认得你,是不是?”
梁文清拉起张乾的手,放在脸上轻轻摩擦,他拼命想抓住这触手可及的快乐,却不得不放弃:“是,他是我大哥。”
张乾的全身都僵硬了,虽然他早有思想准备,但这样的话无论怎样都是他最不想听到的。
梁文清的声音象从一个遥远的地方飘过来:“对不起,我骗了你。我的家不在江南,而是在辽国上京。我也不姓梁,我爹是辽国的皇叔耶律书齐,他的封号是梁王。我到中原之后,觉得姓耶律太显眼,就改姓了梁。”
张乾模模糊糊地想起那个热天,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梁文清跟他说起辽国,说起耶律叔齐,自己还曾笑他连辽国的官儿都认识。张乾闭上眼苦笑:认识,何止是认识。
梁文清想去抚平张乾那个笑容,手伸在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手能抚平脸上的苦笑,什么能抚平心里的裂痕?
梁文清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低沉而平和,象在讲一个故事:“也许我应该从三十年前说起。那时的辽国刚刚崛起,兵强马壮,已经有了染指中原之意,只是顾忌宋朝地广人多,不敢贸然进犯。辽国的宰相想了个主意,他让辽王派出使臣,带着大批礼物来到宋朝,替辽王求亲,想娶宋帝的女儿为妃。其实,他们想以此试探宋朝对辽国的态度。
宋帝在朝上商议,大臣们众口一词,都说辽国不好惹,还是应允为上。可宋帝的几个女儿不是已经出嫁,就是还未成年,没有一个适合赐婚。于是,商量来,商量去,他们看上了兵部尚书冯大人的次女,打算让皇上认了她做干女儿,代替公主嫁到辽国。”
“冯大人……难道是当今的宰相冯大人?”张乾问道。
梁文清点点头,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就是他。一个为了权势不惜出卖女儿的‘好’官。他如今的一切,都是用女儿的幸福做垫脚石得来的。”
张乾感觉到梁文清语气中的恨意,试探着问:“冯大人的女儿就是……?”
“是我娘。”梁文清的眼里闪着寒冷的光。
张乾呆坐在那儿,心里乱成一团:梁文清是辽国梁王的儿子,是宋朝宰相的外孙,那他到底算同胞还是敌人。他忽然觉得不对,问:“宋朝送去的公主,不是应该嫁给辽王吗?怎么嫁给了你爹?”
梁文清说:“辽王想要的,根本不是一个女人。如果真的是宋朝公主,可能他还有点儿兴趣,当他知道那只不过是尚书的女儿后,就把她赐给了他的弟弟,也就是我爹,做了他的侧妃。”
“从我记事起,就很少看见娘笑。在王府里,我和娘是异类,仆人背地里叫我们南蛮子。”梁文清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前面,好像穿过墙壁,望到远远的地方,“我娘她那么美丽,那么柔弱,那么不快乐。我想尽方法哄她高兴,跟她学汉文,学诗词,甚至学医。我真恨把她送到我爹身边的人……”
张乾好像看到了一个小男孩,孤独地在辽国王府里成长,没有朋友,没有玩伴,只是不停地学习一切与宋朝有关的东西,想让母亲能够多一点儿安慰。张乾觉得心痛,为了过去的小男孩,也为了现在陷入痛苦回忆的梁文清。他抱住梁文清的腰,把他从身后拉过来,按到在身旁的椅子上。梁文清象一俱玩偶,木木地由着他摆布。
张乾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想了半天,只好叉开话题,说:“我见过你大哥,他好像挺和气,一个劲儿打听你的情况,不象你说的那么不堪。”
“是吗?”梁文清的眼睛稍稍有了些神采,说:“那么容易就让你上了当,可见,他这两年成熟多了。”
张乾挑起眉毛做了个不解的表情。梁文清微微一笑,说:“我大哥巴不得我死呢。问你,是想知道我到底在哪儿。那玉佩是祖传的,作为耶律家的定亲信物。娘从爹手里得到,又给了我,我大哥也从他娘那里得到一块同样的。辽国的人都认得这个标记,见到玉佩就跟见到我一样。你带着玉佩,任何一个辽人都不敢杀你,包括我大哥。”
“可这回,玉佩让你大哥拿走了。”张乾听到“定亲信物”这四个字,不由得红了脸。
“他不就是来找这块玉佩吗?我觉得,他一定是听到什么风声,知道我在凉城附近,才先于我爹来到边境,想试试能不能找到我。”
“找到怎么样?”
“怎么样?斩草除根!我若不死,总有人跟他争梁王这个位子,他睡觉都不踏实。我想,他一定会派人跟着你,看你到底是回青城还是去哪儿,然后再做打算。”
“糟了!”张乾拍腿大叫,“我说怎么回来的这么顺利。这一路不可能只有石滩那一个埋伏的,我真大意。”
梁文清按住张乾的手,说:“你不用自责,不管知道不知道我在这儿,反正这凉城他也要攻打,只不过是早晚问题。”
张乾抬头望着梁文清,心里一阵惊慌,说:“那你不是很危险,你大哥要杀你。这边宋朝要知道你是辽国梁王的儿子,更是糟糕。”
梁文清冷冷一笑,说:“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吗?你忘了林大人,他见过我。”
“对呀,他怎么会认识你?”
“十年前,就是在上次辽宋交战的前夕。我爹送我娘回宋省了一次亲,我在外公府里多次见过他。你知道吗?如果我娘不去辽国,她要嫁的人就是这位林大人,我外公的门生。本来,他们已经是定了亲的,可那林大人附和着我外公,一口一个忠君,一口一个爱国,把自己打扮成为了国家不惜牺牲一切的样子。其实,他能牺牲什么?牺牲的是我娘的一片痴心而已。那年在外公府上瞧见我爹,他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拿我爹给的银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正因为有我外公,有林树柏这种人,我爹才会觉得宋朝软弱可欺,才会有十年前那场战争。”
张乾听得目瞪口呆,他长到三十几岁,虽然在官府当差,但一直管得都是老百姓的鸡毛蒜皮,杂七杂八;这是第一次,他觉得国家、朝廷离自己这么近;也是第一次,他深深的感到,多少富贵也买不到一个人的快乐,在那一片花团锦簇中,到底有谁欢笑,有谁流泪,旁人是再也猜不到的。
张乾的心里没有疑虑,只剩下满腔的担忧,他握住梁文清的手,说:“不行,你得走,走得越远越好。我马上送你出凉城。”
梁文清一腔柔情全写在眼睛里,他望着张乾,说:“你跟我一起走吧,带着嫂子、孩子,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住下。我不会要求你什么,我只要能远远地瞧着你,瞧着你平平安安地就好。”
张乾的脸上写满了为难,说:“我还有一般兄弟……我不能扔下他们,我不能扔下凉城。我会一辈子不安。”
梁文清垂下眼睛,坚决地说:“那我也不走,你别想让我离开凉城。我不可能忍受在别的地方等来你的死讯,或者,什么消息也没有,我再也找不到你。”
张乾张张嘴要说什么,梁文清伸手制止:“不,你也别想把嫂子孩子托付给我。前一次我答应你,是为了让你走得安心。我可以把所有的银票都拿出来,你去雇车,雇人送嫂子出城,去安全的地方。她有这些银子,会过得很好。你要是再不放心,我也没办法,我不是她丈夫,也不是大丫、二丫的父亲,没有这个责任护她们的周全,这是你的责任。”
张乾没有想到梁文清会说得这么绝,呆呆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梁文清瞧着张乾的样子,忽然微微一笑,就像一朵昙花在深夜盛放,竟然清丽得不可方物。他欠起身,凑过去在张乾唇上轻轻一吻,低声说:“我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陪着你。活,我站在你身边,死,我给你殉葬。”
梁文清坐回椅子,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把玩,淡淡的说:“现在,凉城势危,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而我,你媳妇,两个女孩儿的命都在你手里,何去何从,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张乾象一个上私塾背不出课文的小学生,盯着顶棚,脸憋得通红。梁文清不再说话,站起来替他又换了一杯凉茶。良久,张乾的脸色又逐渐苍白,他终于下了决心,说:“好,我跟你走。”
一切在匆忙中确定下来。两人商定,还是雇前两天给梁文清和惠珍他们定好的车走,只是时间提前到后天。由梁文清带着惠珍和孩子先出城,在路上等着,张乾再利用巡城的时机想办法脱身。
第 20 章
张乾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时,已近深夜,两个孩子都睡了。惠珍已经有几天没有见到丈夫,此时瞧着张乾明显黑瘦了的脸,很是心疼。她赶紧张罗着要做点儿好的,给他补养补养。
张乾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借着月光,望着妻子忙碌的身影,心里一阵阵的发慌。从小学武的时候,师父给他讲了很多做人的道理,古往今来那些保家为国、战死沙场的大英雄也一直是他崇敬的对象。而如今,他要做的事情,却和那些教导一点儿都沾不上边儿,他要扔下兄弟,扔下凉城去做一个逃兵。
惠珍做了几个菜,又温了一小壶酒,摆在张乾面前。张乾拎起酒壶倒了一杯,端起来一饮而尽。喝得太急,被酒呛得咳出了眼泪。惠珍连忙过来拍他的后背,关切地说:“慢点儿喝,慢点儿喝。”
张乾摆摆手,又倒了一杯,仰头灌进嘴里。如此连进几杯,一壶酒很快就空了。他端起酒壶摇了摇,问惠珍:“还有吗?”惠珍觉得意外,张乾平日也喝些酒,但从没有超过一壶。她想:可能是最近当差太累了。她接过酒壶,说:“你吃点儿菜,我再去热一壶。”张乾拉住她,说:“别热了,冷的就行。”惠珍摇头:“冷酒,那不伤身吗?”张乾看她犹豫,起身接过酒壶,说:“你歇着吧,我自己拿。”
张乾默默地喝着酒,半天没听到妻子出声,抬头一看,正遇上她担心的眼神。张乾掩饰地一笑,放下酒杯。惠珍也笑笑,夹了一块鱼,细细择了刺,放在张乾的碗里,说:“很晚了,吃点儿饭,就去睡吧。”张乾点头,夹着鱼却不往嘴里放,忽然问惠珍:“你带着孩子离开凉城,好不好。”
冷不防听张乾这么一说,惠珍不禁一愣,半晌才说:“离开,到哪儿去?再说,我们是一家子,你留在凉城,我们怎么能走?”张乾叹了口气,说:“我跟你们一起走,还有……还有梁文清。”惠珍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眼里慢慢浮现出喜悦,说:“真的?我们一起走?”张乾点点头,妻子的高兴让他又惭愧又欣慰。惠珍紧接着问:“那你衙门里的差使怎么办?”张乾摇摇头,说:“我只能偷偷走。”他又叹了口气,“你说,我这么做,王二他们知道后,会怎么说?”惠珍迷茫地想了一会,低声说:“我不知道。”张乾被这句回答压得喘不过气来,他苦笑着想:也许,在脱险以后,自己在妻子和孩子心目当中,会成为一个不讲义气,贪生怕死的男人。
这一夜张乾终于喝得醉了,他已经忘了有多久没这么醉过。躺在床上,他感到自己飘飘悠悠地浮在半空,竟是这些天来从未有过的轻松。张乾望着床帐顶露出一个模糊地微笑,他想:若是我能这样睡过去而不再醒来,该多好啊。
天总是会亮的,尤其是夏天,亮得更早些。张乾醒来时感到头痛欲裂,嘴里苦得象刚嚼了黄连。他没有吵醒惠珍,轻手轻脚地起身,穿过门厅,走进两个女儿的睡房。他看见两个小姑娘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大丫不改白天的霸道行径,摊手摊脚地占了整张床,把二丫挤在一角。二丫双臂抱着姐姐的一只胳膊,象个供在送子观音庙里的娃娃。
张乾在床边站了很久,心里又甜蜜又苦涩。这两个孩子和他血脉相连,无论为她们做什么,就算丢了性命,也是值得的。
张乾称病在家歇了一天,一是和妻子一起收拾收拾细软,二他也实在发怵见到县衙的那班兄弟。大丫二丫难得见到父亲在家,高兴得象过年一样,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又叫又跳,惠珍怕声音太大吵了邻居,忙着往屋里拉了几次。
真说要走的时候,惠珍心里十分不舍。家虽然不大,却是两人一点点儿置办起来,一口锅,一只碗,她都记得来历。拿了这个,又舍不下那个,惠珍左右为难。张乾在一旁瞧得不耐烦,说:“拿些衣物,再给孩子带点儿玩意儿就得了,其他东西是累赘,拿不走的。”
惠珍摸着桌上的铜烛台,说:“这还是我爹我娘成亲时用的呢,这么多年了。”她眼里含着泪,看着张乾,“你说,这凉城真的能破吗?”张乾心里涌起一股火,忍不住提高声音:“能不能破,我怎么知道。你去问曹大人,你去问辽兵吧。”
惠珍听张乾急了,放下烛台,用袖边儿擦擦眼泪,不再吭声。张乾反倒有些愧疚,走过去揽住妻子的肩膀,说:“咱们不是防备万一吗?凉城不破当然好,咱们再回来,这家里的东西还不是都在?”惠珍点点头,走开去收拾衣物。张乾退几步坐回床上,看着屋里的陈设,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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