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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

    凉城轶事 作者:阿瑞

    呆滞,愣愣地盯着堂桌的下角,嘴里喃喃地说:“不会错,不会错……”

    曹老爷把惊堂木拍得啪啪直响,才算把议论声压了下去。他又扭头和师爷一阵耳语,然后宣布:“此案涉及人命,本官要慎重审理,因案情重大,现先将人犯梁文清收押,待本官调查清楚再行审理。退堂!”

    张乾连忙和众差役喊道:“威武……”然后恭送老爷退堂。堂下听众意犹未尽,仨一群,俩一伙地议论着,逐渐散去。

    张乾暗暗叹了口气,走过去弯腰搀住梁文清的胳膊。梁文清猛一抬头,张乾看见他眼睛里满含着泪水,一腔委屈似乎都从眼光中倾泻出来。张乾心中陡然一颤,好像不知什么东西直捅到心底,捅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见过欢然大笑着的梁文清,也见过沉静思索着的梁文清,而这样柔弱无助的梁文清他没有见过,只觉得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张乾轻轻地把梁文清搀起来,旁边孙五铁链“哗啷”一抖,向梁文清身上锁去。张乾伸胳膊挡住,对着孙五摇摇头,说:“不用。”牢房在衙门的紧后头,梁文清被张乾拽着,就好似梦游一般,把全身重量倚在张乾胳膊上,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世上无论哪间牢房,都是阴暗的,凉城衙门也不例外。高屋厚墙,如同一个巨大的棺材,几个小得可怜的窗户高高地开在房檐下面。走进监牢,靠近大门口是守卫的桌子,里面一条大通道两旁各有三间小囚室。牢房守卫是个老头,姓徐名安,无儿无女,当差当了几十年,老了就被安排在这儿作个牢头。凉城少有大案发生,偷鸡摸狗的多半是关上几天,打个几十板子了事,因此徐安乐得轻闲,住在监房里,每日守着酒壶度日。

    徐安觉出了今日的不寻常,久未见的张捕头居然亲自押着犯人到监房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衙役。徐安眨眨醉朦朦的老眼,觉得这犯人也不对劲,不象以往那些泼皮混混,满身的魇气;也不像那些抢匪惯偷,一脸的贼相;身量虽高,却文文弱弱,长得比唱戏的小生还要标致些。

    张乾与其说是押着,还不如说是架着梁文清站到牢头桌前。徐安本能地一阵慌乱,桌子上乱七八糟,散放着酒壶、酒杯、剩菜剩饭,他想收拾一下,却又无从下手。张乾用眼神制止了徐安的手足无措,公事公办地说:“嫌犯梁文清,收押在这儿,你要好好留意。”“是,是。”徐安答应着,从墙上的铁勾摘下监房钥匙,蹒跚地走在前面引路。张乾仍旧把手托在梁文清腋下,跟着徐安走进通道。

    几间监房都是霉气冲天,张乾皱着眉头四下打量,看见左手中间一间还算干净,有些新铺的稻草。他伸足轻踢徐安的腿,冲左面一偏头,说:“就这间吧。”徐安连忙停下脚步,用铁钥匙哗啦哗啦开锁。

    就在此时,从牢房门口传来高六的喊声:“张捕头,曹大人叫你速去后堂。”张乾扭头应了一声,忽觉手臂一紧,低头一看,见梁文清细长的手指抓住他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已经没有了血色。抬眼望去,梁文清眼里满是惊惧,眨也不眨地瞅着他。张乾没有办法,只能轻轻拍拍他的手,温言说:“你先呆在这儿,没事,老爷会查清楚的。”梁文清没有撒手,张乾轻托着胳膊一推,将梁文清推入囚室,望着他的眼睛,说:“你放心,我会回来。”梁文清黯然松了手,后退几步,跌坐在稻草上,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

    张乾呆站在栅栏外,看着徐安把门推上锁好,心里十分不是滋味。高六从人缝中挤了过来,在他后面叫:“张头儿,老爷叫你去呢。”“哦,”张乾回身把众衙役轰到门口桌子边上,说:“王二留下和徐安看着,其他人回前院等我,老爷定有吩咐下来,去吧。”衙役们答应着一哄而散。

    王二心有不甘,和徐老头一起看牢门,是件极没意思的差事。张乾心里却有计较,王二虽然常被他数落,但在众衙役中却是跟他感情最好的一个,也最听他的。张乾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信得过你才让你盯着,有什么动静马上去找我。”王二点点头,拿起桌上的酒壶摇了摇,撇撇嘴,又放回去。张乾转向徐安:“我说徐老爷子,你这儿也不收拾收拾。去,赶紧烧点儿水给王二喝,顺便,”张乾的眼睛望向寂静的通道,“也给他送去点儿。”

    第 4 章

    从牢房出来,外面的阳光照得张乾一阵眼花。想起早上还和梁文清一起笑谈张老太爷娶妾,竟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张乾明白,曹老爷是拼命也要搭上朝廷林大人这班船的,张家下毒杀人案正是最好的跳板。能查到真凶是最好,但如果查不到,曹大人怕是要拿梁文清当垫脚石了。

    曹老爷正是这样想的。此刻,他正和师爷在书房里商量对策。他俩也知道,单评药包和张掌柜的状词,就判定梁文清杀人,并不能服众。现在,最紧要的是要找出梁文清杀人的动机和人证,而平日和梁文清最接近的李婶无疑是突破口。

    张乾接到曹大人的指令,命他带人速去梁氏医馆搜查,并把李婶带回问话。他不敢耽搁,带上孙五等几名弟兄赶往李宅。转过街角,就看见李宅大门紧闭,门口有三三俩俩不少闲人站在当街。看到他们,纷纷围拢过来,一眼便知是早就等在这儿看热闹的。

    孙五上前拍门,没等拍第二下,就被忽然打开的门拽了个趔趄,惊惶失措的李婶母子早已等在了门边上。衙役们一拥而入,分散到各屋开始翻箱倒柜。李婶想要跟进去,被张乾拦了下来。

    李婶拉住张乾的胳膊,仰起脸问他:“张捕头,这可怎么是好,你常来,也知道梁大夫,他不可能害人呀。”

    张乾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保证:“您放心,我们会查清楚的。”他又压低声音对李婶说:“曹大人要找您母子俩查问情况,您去了以后,知道的说,不知道的可千万别乱说。”

    李婶立刻白了脸,慌乱地用手拽着衣襟,说:“大老爷找我,找我干什么呀。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就是做饭看家,我哪里懂什么药。”

    “就是,”张乾给李婶打气,“您这么说就行。曹大人不会难为您。”他提高音量叫孙五,“孙五,你赶紧陪李婶他们回县衙,大人找她问话。”

    孙五跑过来,李婶慌里慌张地拉着儿子的手往外走,没走到门口,张乾又叫住了她。他走上前,迟疑了一下,低声说:“李婶,您家里的被褥,我拿一套给梁文清。”李婶感激地连连点头。

    张乾缓步走进屋内,看到里面已是乱七八糟,靠墙的药柜抽屉被一个个拉开,药方医书散了一地。张乾摇摇头,心想:“这些人也不知道到底要找什么,就会乱翻。也怪不得被人瞧不上。”他穿过诊室走进里屋,这里面是梁文清的卧室。高六正在翻一个箱子,见他进来,裂开嘴冲他笑了一下,张乾摆摆手:“忙你的。”他在梁文清床上坐了下来,床很宽,靠墙的一侧摆了一溜医书,显见是梁文清晚上睡觉前看的。张乾随手拿起放在枕头上的一本,在手上翻了翻,竟是教授接骨按摩的,他不禁长叹了口气。高六听见,奇怪地抬眼看他,被他瞪了回去。

    张乾摸摸铺盖的薄厚,动手把被褥打成一个卷。高六问:“张头儿?”张乾抱起被褥,说:“李婶托我给梁文清带床被子,老人家就是良善。”高六殷勤地接过被卷,“我给您抱出去。”

    张乾又走到衣柜前,伸手拿了两件长衫和几件中衣。他的手在衣柜深处摸索,忽然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却是块玉佩。张乾不懂玉石的好坏,就着阳光一照,见上面雕着一只展翅的雄鹰,活灵活现。张乾细细思索,却想不起看见梁文清带过,正想着,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进来,顺手把玉佩塞进怀里。

    进来的是高六,他兴奋地说:“张头,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什么了?”张乾跟着他来到前屋,见几个衙役正围着看什么东西。张乾走过去一看,桌上放着两个精致的小木盒,其中一个已经打开,里面又有个小布袋,布袋口敞开,一股异香扑鼻而来,里面是一束干枯的药物。在堂上他们都已经见过,正是毒物苦芹。张乾有点儿哭笑不得,顺手给了高六一巴掌,说:“你们动不动脑子,这药本来就是梁文清开的,他当然得有,找不到才怪了。”高六和其他衙役都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

    张乾指着另一个小盒,问:“里面是什么?”高六答道:“还没开,有锁。”张乾冲他一点头,高六麻利地掏出小刀一撬,小盒应手而开。里面的东西使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是一沓厚厚的银票。高六眼睛发亮,伸手拿起,快速地点了点数,惊讶地抬眼望向张乾,“两万五千两。”张乾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票,他忽然明白了梁文清为什么从来都懒懒散散的,对生意不上心。可从平日里来看,他吃穿都不讲究,不像个有钱人。

    张乾说:“银票还放回盒子里,和那药材一起,贴上封条,送回衙门去。”他吩咐高六,抱着铺盖卷,自己左手拎着衣裳包,右手捧着两个小木盒,回县衙交差。

    天已过午。张乾放心不下梁文清。他叫高六把木盒交给赵师爷,自己扛了被褥向监房走去。

    无论外面阳光多烈,监房里永远暗得只能燃灯。张乾走进门,看见王二把脚跷到桌子上,正背靠着墙打瞌睡。张乾用手在桌上一敲,王二惊醒,没睁眼就伸手抓朴刀,待看清楚是他,连忙把腿拿下,站了起来。

    张乾问:“有动静没有?”

    王二撇撇嘴,说:“屁动静也没有,耗子到不少。”

    张乾轻轻踹了他一脚,问:“徐安呢?”

    “谁知道那老头哪儿去了,”王二伸了个懒腰,说:“打酒去了吧。”

    张乾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王二,“吃饭去吧。回来给我带两份,我在这儿盯着。”

    王二不客气地接过银子,朝里面斜了一眼,说:“给他?你对他还真不错。”

    “哪来这么多废话,叫你去你就去。”张乾将他从桌旁推到门口,王二晃着膀子出去。张乾又想起什么,叫:“王二,你回我家一趟,告诉你嫂子,我今天晚点儿回去。”“唉。”王二在远处答应着。

    监房里静得一点儿声都没有,张乾从墙上摘了钥匙,走进通道内。隔着栅栏,看见梁文清保持着张乾走时的姿势,将头深深地埋在手臂中,竟一动未动。门口放着一壶水和一个破瓷碗,看来徐安倒是挺听话的。

    张乾用钥匙开门,铁链声响惊动了梁文清,他抬起头,看到是张乾,眼中有了些许光彩。张乾将被褥、衣物扔到梁文清面前,说:“我从李婶那儿拿来的,你将就将就吧。”

    梁文清看着张乾,沉默了半晌,忽然开口问:“你的腰还疼不疼?”

    张乾万万没想到他第一句会说这个,脑袋嗡的一下,全身热血好像同时在心里兜了个圈,一时羞愧难当,无话可说。俩人默默对视,张乾恨不得此刻坐在稻草上的是自己,也不愿如此站在梁文清面前。

    良久,张乾深吸了一口气,将梁文清从地上拽了起来。他把铺盖摊开在稻草上,又拉梁文清坐下,梁文清由着他摆弄,也不出声,只愣愣地望着墙发呆。

    张乾倒了一碗水,坐回到梁文清身边,把水捧到他面前,说:“喝口水,你饿了吧。待会儿有人送饭来。”

    梁文清摇摇头,缓缓伸手把碗接过去喝了一口,张乾看见两串泪珠顺着他脸颊滑下,一半撒在衣襟上,一半滴落在碗里。一瞬间,张乾有一种想抱住他、保护他的冲动。可他也知道,光在这儿安慰他那是一点儿用也没有,把他弄出去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出下毒杀人的真凶。

    张乾打起精神,问:“我要你好好想想,那药有没有可能配错了?”

    “没有。”梁文清坚决地摇了摇头,“我熟知苦芹的药性,早加着小心,决不会弄错。”

    “那,你来到凉城,有没有跟谁结过怨?”

    梁文清皱起眉头,想了一会,说:“应该没有,我除了出诊,根本就不大出门。更别提与谁结怨了。”

    张乾用手一根一根揪着稻草,心里知道要想在短时间找到谁陷害梁文清,怕是跟大海捞针一样。梁文清与人没仇,张老太爷快七十了,能跟什么人有仇呢,到底又是谁想杀他呢?

    梁文清垂着头,喃喃的说:“现在想起来,昨天晚上是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我赶到张家时,张老太爷的脸和嘴已经斜了,我就以为是中风。可脉却又劲又快,一个时辰以后才弱下去。我当时太轻信表象,中风的脉象本不该是那样的,唉……”梁文清懊悔地捶捶头,“这分明是服用苦芹引起热血上头,导致血崩,与中风是一个症状。我实在是没有想到。”

    他抬头看向张乾,象问他又象是问自己:“除了我,有谁能这么清楚苦芹的药性?又有谁手里能有苦芹?”

    张乾问:“我从你那里找到一小盒苦芹,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梁文清又把头低下去,说:“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我师父藏有不少苦芹,他说此药培植不易,又有奇效,我央求他给了我一半。这是我第一次用,没想到……”

    张乾紧接着问:“你,你家里是不是很有钱?要不要告诉他们?”

    梁文清诧异,张乾点点头,说:“我翻到了二万五千两银票,还有这个……”他从怀里掏出那面玉佩,递给梁文清。

    梁文清细细抚摸着玉佩,苦笑了一声,说:“不必了,他们不会管我。你知道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冤枉我。那年大娘生病,我学了几年医,就开了张方子,谁知大娘吃了药病情加重,竟瘫了。我哥说我下毒要害死大娘,把我关起来,他还叫爹杀我,”他深深地陷入到回忆中,不由得全身微微颤抖,“若不是我娘拼死放我走,我也不会来到这儿。玉佩、银票和苦芹都是临走时我娘给我带上的。”

    “你娘不是去世了吗?”

    “是,”梁文清的脸沉得象一潭死水,“她送我走后就自杀了,我过了年才知道。后来我请教过名医,我那张方子根本没错。我娘白白陪上了性命。”

    屋里又是一片寂静。张乾震惊之余,几次想开口,却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在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默,王二高声叫:“张头儿,在哪呢?”

    “哦,”张乾一下子跳起来,慌乱中碰翻了梁文清托着的瓷碗,清水洒了俩人一身。张乾不禁苦笑,什么时候自己也这么毛手毛脚的了,如果是王二这样,早不知被自己踹了几脚。张乾伸衣袖胡乱擦着梁文清身上的水,忽然觉得梁文清的手探进了自己怀里,下意识往后一躲,却被他拉住。只听低低的声音说:“这玉佩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你替我收着。”张乾点点头,怀里一凉,玉佩贴着肉沉在那里,冰得心缩了一下。

    第 5 章

    说是午饭,其实天都快擦黑了。张乾也没什么心情,胡乱吃了几口。他心里还惦记着李婶,也不知曹大人问出了什么没有。出了监房,张乾先去找赵师爷,结果被告知督军请曹大人吃饭,师爷作陪,两个人赴宴去了。张乾只能跑去李婶家里,想问个究竟。可拍了半天门,李婶儿子才开,见是他,推说李婶不舒服,坚决不让进去,说有什么事明天庭审的时候再问。张乾没办法,在门口发了一阵呆,只能回家去。

    张乾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不停地翻身,一闭上眼,梁文清盈着泪满含委屈的目光就在眼前闪烁。天朦朦亮的时候,他终于睡着了,在梦中,他捧着鬼头刀站在法场上,而面前跪着的死囚赫然就是梁文清。张乾惊醒,身上的汗湿透了小衣。

    惠珍被折腾得也没睡好,拖着疲乏的身子早起做饭。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丈夫这么失态过,一个晚上都坐卧不宁。从邻居那里,惠珍多少知道了张家案子。她以前见过梁文清几次,如果她没有嫁人,以梁文清的相貌风度,也许会成为她梦想中的郎君,但自嫁给张乾,惠珍就把一颗心全都给了他,给了他们的孩子。惠珍也不大相信梁文清会杀人,不过从小父亲就跟她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坏人是不会把坏字刻在脸上的。她知道张乾也是这么想,所以,惠珍不明白为什么丈夫会这么难受,难道他和梁大夫已经成了朋友?她并不打算问张乾,爹就不喜欢母亲过问衙门的事,总说:女人,只要守着家就好了,外面的事,还是少搀和吧。

    绸缎庄张老太爷被杀一案,在一夜间传遍了凉城大街小巷。人们议论纷纷,多数人抱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关注着。一大早,县衙门外就空前热闹,围了大群的老百姓等着听审,一时间呼儿唤女象赶庙会一样。

    张乾刚到衙门就被师爷找了去,师爷细细地问昨天搜查的经过,把装银票和药材的小盒子拿出来,颠来倒去地看。张乾隐瞒了玉佩的事儿,但告诉师爷,银票和苦芹都是梁文清家里给的,他希望梁家的财势多少能使曹大人有所顾忌。师爷问张乾能否通知梁家人,张乾摇摇头,师爷也就对梁家不再感兴趣。看来,相比之下,林大人的权势要有诱惑力的多。

    随着衙门口大鼓擂响,张祥被杀一案第二次升堂。绸缎庄掌柜的张文早已在堂外候着,梁文清也被从监房里提来。张乾看跪在堂上的梁文清,依旧是脸色苍白,神情却明显比昨天镇静许多。

    曹大人和赵师爷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曹大人先问:“梁文清,我再问你,你承不承认下毒杀害张祥?”

    “我没有下毒,”梁文清抬头看着曹大人,说:“我与张祥素不相识,他只到我那里看过几次病,想要几服强身壮阳的补药,我才开方给他,里面确实有苦芹这一味。但药是我亲自配的,决不可能出错。我和张祥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下毒害他!请大人明察。”

    “为什么下毒,你自己还不知道吗?”曹大人冷笑了一声,吩咐:“带李陈氏上堂。”

    李婶畏畏缩缩地走上堂来跪下。曹大人说:“李陈氏,你不用怕,你说,梁文清是如何跟你说起张祥的?”

    李婶躲闪着梁文清和张乾的目光,吞吞吐吐地说:“那天,张老太爷来看病,说起想娶三姨太,要开几服补药。梁大夫等他走后配药的时候跟我说,张老太爷这么老了还娶亲,也不怕折了寿。”梁文清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婶,想申辩,却无从申辩起。张乾心里一紧,心想:这种闲说的笑话,每天每人不知说多少,怎么做得了数。

    曹大人点点头,又问:“那梁文清是否知道张祥要娶得是那一家的姑娘?”

    李婶偷偷抬眼看梁文清,正遇上他愤怒的目光,慌忙垂下头去,说:“是赵铁匠家的五姑娘,前几天,我看见赵姑娘来见过梁大夫,说起张老太爷,还哭了,要让梁大夫帮忙。她说对梁大夫十分爱慕,要与他双宿双飞,做长久夫妻。”堂下百姓一片哗然。

    梁文清忍无可忍,大声说:“你怎么能污人清白,赵姑娘找我是为了给她娘拿药,她与我闲谈两句,怎能证明我杀了人。”

    曹大人啪啪拍了两下惊堂木,斥道:“梁文清,你敢咆哮公堂,小心我掌你的嘴。”又传令:“带赵月娥。”张乾一听便知要糟,曹大人竟不惜使一个未曾婚嫁的小姑娘名声扫地,那是下决心要将罪名栽在梁文清身上了。

    赵月娥是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少女,模样俊俏,被衙役带上堂来,只会用手捂住脸,呜呜地哭。曹大人温言问道:“赵月娥,你是怎么与梁文清商议娶亲一事的?”赵月娥不说话,只是摇头哭泣。曹大人突然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本官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是你不愿嫁张祥为妾,伙同梁文清下毒杀死张祥的,是不是!”赵月娥被吓得连哭都忘了,慌忙大声说:“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叫他杀的。”

    曹大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又把声音放低,问:“那天梁文清是怎么与你说的?”李月娥又呜呜哭起来,说:“我那天去给我娘取药,见到梁大夫,与他说起张家要娶我为妾,”她迟疑了一下,接着说:“我对他说我不想嫁给张老太爷,而愿意嫁给他……”。“那他怎么说?”“他说让我别着急,他说爹说不定会改主意。”

    曹大人转向梁文清,“你怎知她爹会改主意?”梁文清已经预感到一个圈套正套向自己的脖子,他气极反笑,说:“大人单凭此种证据就能断定是我下毒杀了张祥,岂不是滑稽。就算我要杀他,难道我还会将药下在明处让你们得知。”

    曹大人冷冷一笑:“也许你没有想到张祥会这么快就毒发身亡,喝了药,倒了药渣。有谁能知道是你下的毒。”

    “你为官不秉公断案,反而诬陷好人,你当得什么官。”梁文清指着曹大人的鼻子怒斥。

    张乾心说不好,单凭这点儿证据,曹大人的确定不了案,最要紧的就是梁文清的口供。梁文清这一急,就给了曹大人逼供的口实。

    果然,曹大人喝道:“大胆刁民,竟敢辱骂朝廷命官。定是你看上赵月娥的相貌,不忿张祥娶她为妾,以行医之便下毒杀人。我看不动刑,你是不会招供。”他扔下一枝令签,“来呀,先打他四十板子。”

    衙役们吆喝一声,上来把梁文清按倒在地上。孙五让两个人压住肩膀和腿,自己拎起板子站在身侧。正要开打,忽然有人拉了他一把,扭头看去,见是张乾站在后面,冲他一摆头。孙五迟疑着退了下去,张乾自当上总捕头以后就再没亲自动过刑,今天这是怎么了。

    梁文清趴在地上,身上长衫掀起,裤子被褪到脚下,两条长腿被灰色的地砖一衬,白得有些突兀。张乾本是见惯此种景象的,此时却觉得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压肩的王二半天没见动静,抬眼看张乾,只见他用手掂着板子,正若有所思。王二咳嗽一声,张乾才醒悟过来,他张开腿稳稳站住,抡起板子,向梁文清的大腿击去。

    梁文清紧张得身体绷成一条线,等了半天,板子没有落下来,刚刚有点儿放松,突然“啪”的一声脆响,腿上挨了一下,随即便是钻心的疼痛。 “啊”,他忍不住地大叫一声,不由主地挣扎。王二没有按住,梁文清将身子翻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往身侧一看,见旁边手持板子的竟是张乾,不由得心中剧痛,竟盖过了腿上的伤。张乾平静地与梁文清对视一眼,然后示意高六把人压好,第二板又击了下去。

    第二板击在第一板的旁边,两条伤痕之间的皮肉被挤出一个紫色的血泡。张乾随后的第三板正打在这个血泡上,“啪”,血泡破了,鲜血一下涌了出来。王二心中佩服,这几板打得漂亮,这么准的落点,这么强的力道,除了张乾,满县衙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梁文清疼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一口气憋在胸里,险些昏了过去。他万万没想到打他的会是张乾,而张乾又会下这么重的手,心里又气又委屈,用牙死死咬住嘴唇,不再呻吟出声。

    “三、四、五……”,公堂上下只听见板子着肉的啪啪声和王二口里数数的声音。又挨了几板子,梁文清忽然觉得不对,这几下声音虽响,落在臀上腿上却远没有前三板疼痛。那边王二也看出了门道:张乾使了巧劲儿,前三板打得极狠,打破个口子,而随后的板子看着重重落下,其实只是把之前流出的血涂了满腿,却伤不了皮肉。这样,虽然梁文清仍是很疼,但伤口只集中在一点,而堂上老爷看到的是两条鲜血淋淋的伤腿。王二暗叹了一口气,隐隐有些嫉妒,心想:怎么张头儿对这小子这么好。

    四十板打完,张乾已经一身都是汗。使这个巧劲儿极耗力气,板子要抡得高,打得响,又不能把劲儿落到着肉那一点上。如果力道拿捏不准,打重了会给梁文清增加痛苦,打轻了,堂上老爷也不是傻子,自能看得出包庇来。

    张乾把板子丢给别人,自己俯身下去将梁文清的中衣拉起盖住腿,然后拽着他的胳膊帮他跪起来。腿上的伤疼得梁文清脸上一阵扭曲,此时,他已知晓张乾的良苦用心,借着劲儿在张乾手上轻捏了一下以示感激。

    曹大人喝道:“梁文清,这四十板只是个警告,你若嘴硬不招,就要大刑伺候了。”

    梁文清满脸疼得都是冷汗,已经跪不稳了,用手撑着地,喘息着说:“我没有下毒杀人,你若是想栽赃陷害,屈打成招,就由着你来。”

    曹大人说:“是吗?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他盯着梁文清,淡淡一笑,“你号脉开方用那只手啊?”

    孙五听出曹大人的言外之意,“哗啦”,将一副“拶指”丢在梁文清面前。梁文清盯着刑具看了一会,也是淡淡一笑,说:“你就是毁了我这双手,也不能让我承认杀人。”

    张乾见惯了卑躬屈膝,没想到梁文清居然是这么个宁折不弯的脾气,居然一句软话也不肯说。佩服之余,也心里焦急,自己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板子可以作弊,这刑具多了去了,如果曹大人是下决心要逼供,怎能次次帮得了他。

    曹大人点头示意,孙五和高六上来将“拶指”套在梁文清手上。张乾已是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看着俩人把“拶指”慢慢收紧。开始,梁文清还能咬牙支撑着,随着刑具越收越紧,他的指尖渐渐变成紫红色,鲜血顺着手掌流了下来。张乾看着梁文清惨白的脸,知道他再倔强不肯叫痛,“拶指”能将他的手夹断了。他实在忍不住,看梁文清摇摇欲倒,抢上两步,假借架人,暗中一脚踢在大腿的伤口上。梁文清终于惨叫一声,疼得昏了过去。

    孙五和高六停了手,松开刑具,站在那儿等大人的示下。曹大人和师爷商议了几句,大概觉得逼供做得太明显容易落人口实,宣布退堂明日再审。张乾松了口气,熬过这关,他才能有时间去调查,若找不出真凶,梁文清这罪怕是要受大了。

    第 6 章

    老爷退堂后,几个衙役要将昏迷不醒的梁文清拖走。张乾摆摆手,示意王二上来,两个人合力把他连抱带架送回监房。张乾支走其他人,让王二打了一盆清水,吩咐他和徐安到牢房门口看着,自己慢慢给梁文清清洗伤口。

    他褪下梁文清的下衣,露出血迹斑斑的双腿,用布蘸着清水擦了一遍,血迹淡去,虽然臀和腿上都明显红肿,但真正的伤口只有前三板打出的那一个。手上的伤就重多了,张乾皱着眉头将一双血肉模糊的手放入盆中,冷水一浸,虽然昏迷未醒,梁文清还是疼得呻吟出声。张乾看着伏卧在被褥上的梁文清,想起昨天一早,俩人还一起议论张老太爷的死,真可谓事世难料啊,他拿出些伤药敷上,再用布轻轻裹了伤口。

    张乾知道事情拖不得,不早一日洗清嫌疑,再过几回堂,梁文清不死也得被打成残废。在县衙里,他最信得过的是王二,虽然那小子整天混来混去不干正事,但非常讲义气,从来都是把张乾的事当成自家的事。

    张乾将王二拉到衙门后院一个偏僻的地方,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这件案子梁文清是冤枉的,而曹老爷为了讨京城林大人的欢心,要至梁文清于死地。王二早从堂上张乾的表现看出点儿什么,听他这么一说,马上不假思索地答应在张乾不在的时候照顾梁文清。张乾感激地拍拍王二的肩膀,抽身出了县衙,他望着衙门口人来人往的大街,心里又焦急又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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