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可以在一起 作者:晏书
周启崇在昏迷中,面上戴着呼吸面罩,右腿被包扎得很好,胸口插了两根管子,不见起伏,一根管子里面鲜红鲜红,也不知道是流出去的还是流进去的。
机器以一种极低的声音“嗡嗡”地响着。
我觉得就像在做梦一样,甚至没办法立刻表现出悲伤。
平时那个精神充沛、时常嬉皮笑脸的男人此刻闭着眼,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如果不是心电图机屏幕上那根明亮的光线时不时有节奏地起伏一下,我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周启崇没受过那么重的伤。
为什么我只是睡了一觉,他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张全拍拍我的脸,唤回我的神志,半拖半拉带我出去脱了衣服,递给我一杯热水。
我站在加护病房外面,抱着热水瓶不肯挪步,眼镜看着周启崇的方向,终于正面开口同张全说话:“为什么你会跟他一起回来?”
张全沉默一会儿,答道:“他们的任务,是去救我,还有几个国安成员。”
我怔了怔,茫然地看他一眼,又扭回头来看周启崇的方向,无意义地“哦”了一声。
张全站在一旁同我一起看着,良久才说了一句:“国安的人,只有我一个回来,另一个回来的时候失血过多,没救过来,周启崇他们队里,连着他在内,只有五名队员生还。”
我听着他的声音在发抖,于是转过去看他的表情。
张全还是往常那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声音里透出的悲哀在面上一丝不显,像是永远戴着一张面具。他看着我,突然微微笑了一下:“周启崇是帮我挡了一枪才变成这样的。”
“我们分析出了这种智能语言,”他淡淡地续道:“去美国谈判……他们在山底安了炸药,我们全部被困。十三特种队派人来救援,一路杀出包围圈,出来的时候国安全员安全,特种兵死了三个,我们休息下来跟上头联络,被内鬼暴露了地点。”
他没有说后面的内容,我也没有问,只是问了一句:“李峰?”
“是的。”张全冷冷道:“他是美方派到国安的卧底,再通过国安跟华宇的合作,以国安探员的身份进入华宇――本来只是为了监视和保护你。”
我觉得脑袋有些眩晕,于是半靠在墙上同他说话:“什么时候换的人?以前的李峰呢?”
“他在国安的身份是钟盛余,现在已经死了,当时有许多人开枪,不知道是谁杀的他。那次我从美国回来约你跟李峰吃饭后,就换了人,你的那个大学同学现在换了个身份,在姚城瞒着他父亲搞游戏开发。”
我哑然失声。
这个钟盛余成为李峰的时间巧得令我心惊――那之后不久,老头留给我一个程序后,删除fly dove,清除所有痕迹,离开我的生活;我背下程序代码,背上行囊回到昶城同方雯相遇;然后老头成了江丰,我的父亲成了英雄,我回到帝都;周启崇带我去见周夫人,一个多月后,周夫人逝世……
现在,周启崇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原因是为了救张全,而张全又是为了我手上那个智能程序去跟美国谈判,国安内鬼是“李峰”,害死了我父亲,如今又差点害死周启崇,可他如今已经死了,除了有个尸体以外,同我父亲的下场别无二致,我甚至无从向什么人复仇。
时间像一场温吞优雅的默剧,我以为只要躲在角落里就不算是演员,实际上早已被化好戏装,灯光在头上。
如今,一切终于算是真相大白,然而这场剧还远远没有落幕,也不可能再倒带回去改变个什么。
“代码。”我说道。
张全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我抬头看他:“我把代码给你们――江丰给我的,所有。”
张全眨了眨眼,终于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想好了?”
我看着微亮的加护病房,淡淡说:
“以前,我以为有些事情是命。其实不是的,你看,”我指着昏迷不醒的周启崇:“这些命运其实早在我当初选择无所作为的时候,就已经被决定了。”
“我有一个心理学的朋友,跟我讲过蝴蝶效应;有一个学哲学的朋友,给我讲过量变和质变的关系;我爸以前跟我说,我活在这里,就应该做点什么,来让我像一个华夏人。”
我说着,看向张全,轻叹了一声:“有时候,你以为你不是,其实你真的就是那只小小的蝴蝶。”
张全含笑听完,只说了一句:“沈江佑,你像你爸爸。”
“我不是,”我拒绝接受这样的评价:“他是英雄,我只是个华夏人,我想要的只是,跟周启崇在一起。”
周启崇的伤口还是有些感染,在两周内又进了三次手术室。我每次都心惊胆战,看着他规律的心电图才能安稳下来。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那么近。
我梦见那架爆炸的飞机,飞机上的人已经不止是我父亲,还有周启崇和我。
于是我恐惧到无法入眠,一次又一次在刚要睡着时惊醒,一身冷汗,猜测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这种结局可怕到让我没有勇气去思考或推敲。
周启崇在秋天刚来临时被转入普通病房,中途醒过来两次。
第一次盯着我说:“你脸色真差。”
第二次冲护士骂了一句:“我靠,多打点麻醉会死吗?!”
我如约来到国安,在所有技术人员不善的目光下坐到一台电脑面前,平静地将十个指头放在键盘上,深深呼吸了一下,摒弃周围所有的哼笑声,闭了闭眼,看到脑海里那堆代码一个个在我眼前划过。
这些代码的组成很精致、很漂亮,无论看多少遍,我都有当初刚拿到时那样惊叹的感觉。
我对它们的记忆,已经深入骨髓,甚至不用刻意去想,就可以完整地拼写出每一段代码。
我一边背诵,手下一刻不停,飞快地输入一行行代码。
所有的人安静下来,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近三个小时,看着我一口气把所有程序代码输入电脑。
屏幕上密密麻麻,看起来像一大盘棋子。
终于把这个庞然大物交了出来,我一瞬间百感交集,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卸下了,又有什么东西被捆在了我的身上。
我站起来的时候晃了晃,有人好心地扶了我一把,有人忍不住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靠背的?会不会有错?”
我看他一眼,淡淡道:“不会――我背过上千遍。”
说着,我掏出u盘,递给领头那个组长:“我爸改装过的一些程序,应该会有用。”
我父亲说,我活在这里,有这个能力,总得做点什么,来让我像一个华夏人――他从来没有想让我去当一个英雄。
只是英雄的儿子,总不能当一只狗熊。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我真是一个勤奋的作者
☆、男神争论
国安的事我没有时间去继续关注,而是每天呆在医院里战战兢兢,生怕周启崇什么时候心跳停摆。
我不敢碰他的胸口,但有时会趁他睡着把耳朵贴在他左边的肩膀上,感觉那种微小的震动。
他之前有一次在抢救过程中心跳停了。据张全后来的说法,我当时状态不好――脸色惨白,手脚冰冷,直到我的脸色开始发青,他们才反应过来我被憋住了――尤医生差一点就要对我进行就地抢救。
其实我记得那种感觉,只是不像张全说得那么糟糕。
那时尤医生换班,出来时面色疲惫:“不太好,心跳已经停了,老汪在试针灸,还在抢救。”
心跳停了。
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却并没有一下子崩溃或者绝望,而是瞬间冷静到自己回想起来都会恐惧的状态。
思维以我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迅速开始飞转,无数的念头在我脑海里呼啸而过,然后在我还来不及抓住时就粉碎成沫。
我见过人死去,比如我三十年不回家的父亲,比如在阳光下离开的周夫人――死了,就没有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江丰的离开太悲壮,周夫人的离开太平静。
周启崇现在也许也要离开,像一个风筝,“啪”地断线。
我觉得在那种极短的时间内,我什么也没想,又想了许多。
那些在我脑海里不断闪现的场景像是传说中的“走马灯”,周围似乎极为喧嚣又极为寂静,有什么东西轰隆隆地驶过,只留下一片虚无。
周启崇会死吗?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周启崇又恢复了心跳。
我母亲以前告诉我,想让一个人活着的那种心情,就像在风雨里护住一根燃烧的蜡烛。
我猜她在说这句话时,想到的是我父亲。
现在我的脑袋里只有周启崇。
周启崇手术后昏迷中,我的理智终于回来。我第一次冷静地思考,如果现在躺在我身侧的这个人真的离开了,我会做些什么。
我当然不会殉情,这种行为太不负责也太矫情,因为我的生命里不止他一个――我还有我母亲要我照顾。这是极其现实的,我若是为了他寻死觅活,想想都令我自己不寒而栗兼起鸡皮疙瘩。
更何况,从唯物论的角度来说,灵魂这种东西八成是不存在的,谁也不知道人死后的事情。指不定死了一次后就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我活着,我还可以去回忆他想他,若是死了,我就连梦见他也做不到了。
或许我真的会在悲伤过后同什么人一起活下去――男人或女人。因为对于我来说,周启崇无疑是特别的――只要不是他,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是任何人都无所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有时候我怀疑,其实人一辈子只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唯一一个愿意与之白首的人,只是有的人要找很久,有的人找到了又丢了,有的人自己放弃了。
所以,我真的希望周启崇好好活着,从感情上来说,是因为我想跟他在一起;从理论上来说,是因为我这辈子估计只能爱他一个人。
后来周启崇转入普通病房后,我搬到医院陪他。虽然他还没彻底清醒,但我猜他不会喜欢我安安静静地一声也不出,因为我住院时,曾经希望过有什么人在我身边弄出点声响来证明在陪我。
尤医生也建议我同他说话,理由是他的大脑一直不活动,就有可能变傻。
于是我准备给周启崇说点什么――然而说什么都很奇怪。张全主张我追忆往昔――虽然我一开始说话,就可以瞥见窗口外有几颗鬼鬼祟祟的人头。
当然,尤医生只是来看看周启崇的情况,张全跟那个国安技术组组长刘洋只是来跟我讨论那个智能程序,上校大人只是来关心他带过的兵兼偶尔路过。
我意识到国安长官、军官和军医们,完全不是那么严肃的,也意识到完全不可能像偶像剧里那样拉着周启崇的手诉一诉衷肠。
忍无可忍之下,我从家里搬来几本还没看完的专业书,每天无事就摊在腿上一边看,一边时不时给周启崇念上两段,指望着他醒过来以后“幡然醒悟”,变成一个黑客。
此后,窗口那些鬼鬼祟祟的脑袋再也没有出现过。
周启崇刚醒那会儿,我却不怎么敢同他说话,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态,直到他伸手来拉我,疼得呲牙咧嘴:“我好好的,好好的。”
我看着他在床上挪来挪去,不住安慰我这次事件已经过去,又连连道歉说让我担心,既而伸手来拉我,趁我不备终于亲了我一下,心满意足地开始哼哼,呻|吟|道全身都疼。
我笑起来,主动凑上去亲了他的嘴角,周启崇目瞪口呆地顿住,然后不依不饶地吻上来。
尤医生敲了敲门,转身出去:“嗯哼,门还开着,还是注意点。”
周启崇将手环在我脑后不让我起身,哈哈大笑,而后立刻因为笑声震得胸口发疼,捂着胸口咳嗽。
我将吸管瓶递给他,周启崇喝了两口,又作势要凑上来亲,我恶狠狠捏了捏他的嘴唇,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又摸摸他脸上的胡茬子:“我帮你刮一下?扎手。”
周启崇一副大爷样,靠着枕头躺好:“来吧,唉终于轮到老公享福啦!”
我帮他刮完胡子的时候,抬眼一看,他居然又疲惫地睡了过去。我心下一软,伸出指头戳戳他的面颊,又怕把他戳醒,于是只得收回手来目不转睛地看他的侧脸。
这张脸我看过许多次了,以往只是觉得帅气,有时候又恨得牙痒痒,但此时却只觉得安心,恍如隔世的安心。
等到周启崇的伤好了一点,他的话便开始多了起来,有时候说一会儿就要喘气很久,却还是要坚持不懈地滔滔不绝。
我一边让他闭嘴,一边在心里庆幸他还活着。
我对他把自己弄得差点去见我爸非常不满,周启崇对我把自己弄得成这副模样也非常不满。
“了了,你肯定又没好好睡觉,”周启崇拧着眉看我,以食指悬空在我眼前,勾画我的黑眼圈,面上显出一副心疼的样子:“上来上来,我抱你睡。”
“我好得很,周启崇你不要再把伤口弄裂了――放开!我在用刀!你再闹我去叫尤医生了!”我怒气冲冲站起来,拿着小刀坐到陪护床上削苹果。
周启崇心惊胆战地看着:“你不要…小心点。算了算了,这种粗活给老公来就好了,了了你只要躺好……”
我朝他扬了扬刀子,刀面反光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周启崇默默垂头:“那堆书是什么?这里连台电视都没有,你总得让我做点什么吧?”
我侧目看他一眼:“你要看书?――这些都很基础,你应该会喜欢――《代码大全》、《unix编程艺术》、《j□□a程序设计》、《my sql》……”
周启崇瘫着一张脸打断我:“找本我能看懂的。”
“《计算机发展简史》,阿罗尔?史密斯写的,”我赞许地看他:“很简单很有故事性,你会看得懂的,而且我已经给你念过一遍了。”
周启崇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三秒后似是想起什么,脑袋上的灯泡“叮”地一亮,脱口而出:“奥斯卡!”
我想了一会儿,微笑道:“我想你大概是想说帕斯卡――法国的数学家、物理学家、流动力学家、哲学家和概率论的创始人,发明了第一台机械计算机的那个人。”
周启崇努力挽救:“对对,我记得他,弄了台'帕斯卡加法器',对不对?!”
我扬起眉毛:“看来给你念东西很有效果,”说着把苹果递给他做奖励:“如果你不先把他的名字念成奥斯卡,我想我会更高兴。”
周启崇“嘿嘿”笑着接过苹果:“反正都是…斯卡,外国人的名字有那么重要吗?”
我用小刀敲了敲盘子,提高声音:“帕斯卡是我男神,几年前就告诉过你了!我谢谢你了周启崇,不要舔你的手指!”
周启崇显然对帕斯卡非常恼火,啃完了苹果便愤然将手上的汁水擦在被子上冲我大声抗议:“我那么大一个人躺在你面前,你居然还在想什么巴斯卡!”
“帕斯卡!”我怒道:“而且他已经死了多年了!你的马拉多纳都还没死呢周启崇!吃醋有点技术含量好吗?!”
说时迟,那时快,周启崇嗷地爬起来扑我,我惊得目瞪口呆,直到被他压在床上才反应过来:“你做什么?伤口裂了怎么办?!”
周启崇不高兴道:“好了不会的。”
他一边压着我,一边抬起上半身去拉了窗帘,低下头来吻我,片刻后气喘吁吁地松开,压低声音道:“帮帮我,快点。”
我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恼羞成怒地吼他:“你脑子里成天在想什么?!我们刚才说的哪里……”
“帮帮我,了了,”周启崇笑着亲我的眼睛:“闭眼,了了,我好想你。”
【拉灯】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次拉灯,哦哈哈哈,美丽的拉灯
☆、放手离开
周启崇的伤口裂了,自己作的。
他本人对此不以为意,对着尤医生义正言辞:“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回来,难道不应该庆祝一下吗!”
“反正你只能再留一个月,”尤医生笑眯眯道:“好不了我也不用负责。”说着,他把绷带狠狠往下一勒,周启崇倒抽一口冷气。
尤医生哼了一声,招呼我道:“你们最好自己弄干净。”
周启崇扯着床单兴致勃勃道:“我来我来。”
“你给我躺下去!”尤医生突然怒吼:“又裂开了!你是白痴吗!我忍你很久了!胸口通个洞很有意思吗?!”
我与周启崇同时被他惊得目瞪口呆,乖乖听他开始唾沫横飞地训斥。尤医生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向我们详细表达了他有多么痛恨和厌恶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军人,然后从这层楼一号房间那个骨折的武警开始,讲到了二十三号房间那个被烧伤的消防队员,特别提出批评了周启崇跟我:
“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是国家的!嗯?周上尉!”
周启崇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一下子睁大眼睛:“上尉!什么时候决定的?”
我狠狠掐了他一下,然而话已经说出,万不可能收回,尤医生闻言果然愈发愤怒:“你以为这是表扬你么!要我说,像你们这种手术后不好好养伤的人,全部该罚去跟新兵一起训练!禁闭!把《光荣》抄十遍!”
《光荣》一书我并没有见过,只是看周启崇惊恐的表情,我猜一定是一本与众不同的奇书。
尤医生的怒斥终于吓到了周启崇,一连几天安静下来好好养伤,时不时哀怨地看我一眼博取同情。
张全认为,既然周启崇已经可以生活自理,就不应该拖着我不放,国安现在比周启崇还要不能自理,所以要将我借走。
然而我不想走,周启崇也不想我走,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拖了下来。军方的医院严禁携带电子设备,刘洋成天派人抬着笔记本来医院询问我父亲留下的几个小程序,或者跟我讨论那个智能程序。
在刘洋许多次劝说无果离开后,周启崇很认真地朝我道:“高材生,你会被他们拉走吗?”
“不会,”我心不在焉地用笔在纸上写下几个有问题的代码,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他们只是对这个智能语言不熟悉而已,我毕竟从拿到它就开始背了,后来也转成了二进制跟c语言来研究。他们只是比我差了时间而已。”
周启崇神秘兮兮地凑过脑袋来:“你不要被他们的恭维话欺骗了……什么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他们只是想拉你入国安而已――你以为国安这么蠢吗?他们肯定早就研究出来了,只是想让你入伙。”
我无可奈何地用笔敲敲他的脑袋:“你在想什么――我说了不会去就是不会去。”
我说完就继续低头写代码,几分钟后抬起头来,看到周启崇在盯着我发呆,目光复杂难辨。
我恍惚间意识到他在担心什么。
周启崇伸手摸摸我的脸:“了了,我想跟你在一起。你懂我的意思吗?――我这回受伤后虽然恢复不错,却也不可能继续像以前那样成天跟着任务到处跑了。我想退役了。”
我的心动了动,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们回昶城?”
周启崇显然高兴起来:“我打算选自主择业,然后回去弄药材――那个给我针灸的老汪,记得吗?他给我推荐了一条线,云城那里草药好,三七那些都可以。”
云城跟昶城相接,昶城又是中草药大型消费市场――他显然考虑了许久。
我登时有些犹豫,然而下一秒便不管不顾地欣喜起来:“我们回昶城?”
周启崇温柔地看着我:“回昶城,了了。”
“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代码你给他们了,c语言的也给他们了,就连你父亲留给你的所有小软件小程序,你都一个不落地交了出去――你做得够多了,也不可能再做什么了,”他指指我脚边一箱子写满代码跟算法的草稿纸:“了了,剩下的交给国安吧。”
我猛然站起来,怅然若失地四下看了一会儿,良久才轻轻叹出一声:“我们可以离开了?”
周启崇站起来抱抱我:“嗯,我们可以走了。想去旅游吗?”
我得到这样的答复,感觉恍若蹦极时猛地一个俯冲,又缓缓降到平稳的地面。
我回头看周启崇,他懒洋洋趴在我身上半抱着我,身后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窗口茂密得颜色深深的爬山虎被阳光照射出一种生机勃勃的绿色。
我告诉自己,这样就已经可以算结束了――我身边站着的这个人并没有被时光的洪流冲刷掉他原本的色彩。此时岁月静好,阳光温暖,我们正在讨论回到原点,去白首。
于是我笑起来:“我去订机票。”
我早就说过,我跟周启崇,其实可以在一起。
如果要离开帝都,就有一堆事要处理。
比如工作,比如国安,比如林乔恩跟夏岚锦。
“结婚?”我诧异地提高音调,周启崇好奇地看过来。
“她妈想这个月就办了。”林乔恩在那头以一贯的温和口吻说着,我却听出他语气里抑制不住的喜悦。
“终成眷属,恭喜。”我笑着祝贺。
林乔恩也笑了:“谢谢。你跟周启崇怎么样?有时间来吗?”
“什么时候――我们过几两月要离开帝都了,正想打电话告诉你。”我道。
“巧了,幸好我打过来,”林乔恩说着,话头一转:“恭喜了,沈江佑。”
我心中一暖:“谢谢。”
林乔恩顿了顿,话中有些不确定:“在一起了?想好了?”
周启崇鬼鬼祟祟凑耳来听,被我揪着头发推远了些,一脸不甘地开始使坏。
我警告地瞪他,冲林乔恩道:“嗯,有一段时间了,这久忙着其他事,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联…系。”我一边说,一边抓着裤子把周启崇踢开。
然而林乔恩机敏无双,立刻问候:“周启崇也在旁边吗?代我同他问好。”
周启崇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他的名字,眯着眼睛瞅我的手机。
我三言两语解决掉与林乔恩的通话,答应他到时候去祝贺。
周启崇不满道:“他要你做什么?”
我道:“他跟夏岚锦要结婚了。”
“唔,”周启崇点了点头,捉住我的右脚捏来捏去:“什么时候?”
我抽了两下没抽出来,索性破罐子破摔地任他玩:“这个月十八号。去吗?”
“我说话有用吗?”周启崇哼哼道:“你不是答应了?”
“好的,”我欣然道:“那就去咯。”
周启崇一副不想跟我说话的模样,低头自顾自开始用他的手掌来量我的脚,片刻后脱了我的袜子,把我塞进被窝:“睡觉睡觉――昨晚你没睡好,待会儿我叫你起来吃晚饭。”
我确实有些发困。
我觉得自从决定好回昶城以后,我就越来越懒散,仿佛什么时候就会一睡不醒。
这是无事一身轻的感觉。我记得昶城就像个世外桃源,我当时春节回去的时候,跟方雯玩过一次“过家家”的游戏,然后就是各种百无聊赖。
周启崇坐在我身旁看杂志,也不强迫我马上入眠,于是我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讲话。
周遭静谧,外面走廊上时不时传来护士查房的脚步声和低低的说话声,轻巧而温柔;午后散漫的阳光从窗帘缝处懒洋洋地探进来,落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金沙。
周启崇的杂志或许不大好看,他连翻了几页,翻书声一下一下,惬意得仿佛在养老,几分钟后,他探过身来,贴在我耳边问:“会不会吵到你?”他说着,注意到帘缝处的阳光,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刺眼不?来这边睡。”
我懒洋洋把他的手打开:“不用,你看你的就好了。”
周启崇从我身上爬过来,硬把我推进床的另一侧。
我这才突然想起他身上有伤,于是困难地眨着眼睛看他:“不要用力…疼吗?”
周启崇笑起来,摸摸我的眼睛:“不疼,结痂了,小心点就好了,睡吧。”
我其实也就是随口问问,因为脑子里已经不怎么清醒了,闻言便放心地睡过去。
我睡到晚上,尤医生查房时在跟周启崇抱怨伤口好得太快:“不要被表象骗了!这种伤最会骗人的…你以为好了吗?自己还是要小心……”
我有点怕他开始嗦,于是把被子拉到头上继续睡,片刻后,周启崇终于把尤医生送走,回来感叹:“太可怕了。”
他走了几步,我感觉他压到了我的被子,于是用指头隔着被子戳了戳他坐的地方。
周启崇开始扒我的被子:“还不起?你老公都快饿傻了。”
“你想吃什么?”我从被子侧面把头钻出来,正好出现在他身侧。
周启崇悲伤道:“换一家小炒吧,楼下那家都吃腻了。”
我正欲反驳说这家的卤鸭确实好吃,张全敲敲门进来:“呃…还在睡?”
他看了眼腕上的表,目光在我跟周启崇之间扫来扫去,见我们俩谁都不理他,只好自己接话:“你们,嗯,还是要节制一点。”
周启崇高兴道:“好的,下次一定,有什么事吗?”
我终于反应过来张全理解成了什么,恼火地把周启崇踹下去站着,冲张全分辩道:“我只是睡午觉而已。”
周启崇跟张全同时露出理解的表情。
我气得咬牙切齿,终于觉得不能再躺着无所事事,掀开被子坐起来穿鞋。
张全把门关了,语调带上一种怅然:“你们真要走了?”
“走了。”我道:“我能做的都做了,别的我也做不了什么了。”
张全点点头:“你说的对,让你留下来太强求了,”顿了顿,他又叹了口气:“走吧,走吧。”
“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周启崇接着他的话唱了起来。
我跟张全都忍俊不禁。
张全冲周启崇比了个手势:“一路顺风。”
周启崇“嗯”了一声:“祝你们早点解决他们。”
张全扬了扬眉:“一定。”
我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张伯伯,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收藏,我码了好几天呢诶呀嘿
☆、十指相扣
林乔恩跟夏岚锦的婚礼在十八号晚上,周启崇恢复得不错,尤医生终于松口让他出院静养。
他出院的时候一脸唏嘘,表示这辈子再也不想在医院待那么长时间,我则认真提醒他不要伸懒腰,否则又得回去躺着。
周启崇伤还没好全,空着手走路,仿佛一夜之间从一个糙汉子变成了软妹子。我看他的表情似乎很是怅然,于是安慰性地把一个行李箱拿给他拖着。他哭笑不得,无奈地拖着箱子等我去开车门。
其实像周启崇这种男人,是最受不了无所事事跟一无是处的,虽然不爱规矩约束,但他的确适合生活在军队里,否则就像这次受伤,一下子变成一只百无聊赖的狗熊,这会让他很沮丧。所以他才会在退役之前就给自己想到个出路,这样可以让他自己重新忙起来。
我有时候觉得他其实跟我爸很像――天生适合做个英雄,但我不希望他是。英雄这种东西,一家有一个就足够了,他还是乖乖跟我回昶城当一只狗熊比较好。
狗熊周启崇回去就开始忙着办这批退役的事情,我则开始收拾东西,处理房子跟车。周启崇嫌弃我的车,真实原因是因为车顶太矮空间太小他坐着不舒服,于是我的车不要了,可以二手卖掉,周启崇的suv有部队的南调战友会顺路帮开过去,所以他的车无所谓。
我在某个房产中介所看到蒋宜,她正弯着腰对着窗玻璃上贴着的中介信息看来看去,一边跟身侧的一个男人兴致勃勃地说话。
她也从窗玻璃的倒影里看到我了,直起身来回头看了我一眼,又恍若未见地转回去,然后拉着那个男人进了中介所。
这时,周启崇从马路对面慢悠悠走过来,将一瓶冰水贴到我脸上:“在看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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