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攻略 作者:螟蛉子
了我家小主人的油灯?”
莫见怪没料到有此一问:“是又如何?”
暗卫九道:“……”
莫见怪道:“你师伯我老了,又是回教徒,就算黑灯瞎火,也不敢占你小主人便宜。”
暗卫九看他如此光明磊落,直白道:“前辈找我家小主人有事?”
莫见怪环视四下,敷衍道:“乌衣卫还在附近,好自为之。”说罢,枝桠一颤,人已不见了踪影。
暗卫九思来想去,总觉得唐铁容要对韩寐不利,但这件事,孰是孰非尚无定论。他本该禀明司徒雅,让司徒雅做决定,此时不知是憋着一口闷气,还是介意那蛊虫,极不愿意和司徒雅照面。便托了暗卫一保护司徒雅,自己去和韩寐打交道。
韩寐整日忙碌,到这时本已睡下,一听士卒来报,说是暗卫九求见,一时间喜出望外,只当暗卫九听了他的话,与司徒雅划清界限,也顾不得穿鞋,披头散发开门相迎。
暗卫九见礼道:“还请蜀王放过唐门少主的家人。”
韩寐笑容垮塌,心道,这可好,刚对着司徒雅魔怔完毕,又迷上唐铁容了。他撩了把乱发,散漫调侃:“好说,你陪本王睡一觉,本王就放了他母亲。”
暗卫九不明白蜀王为何总是要找人睡觉:“……你一个人不敢睡觉?”
韩寐脸色霎时很好看:“太对了。”
暗卫九道:“只是睡觉?”
韩寐哄道:“来罢,本王睡相很好!”也不待暗卫九反应,便将他一把打横抱起,直奔床榻。
暗卫九觉得很不对劲,但他有很多疑惑,不知该对谁讲。韩寐轻车熟路替他除去衣袍,拆散束发,将弯刀放在枕下。来劲道:“你习惯睡外面,还是睡里面?”
暗卫九给问得一怔。韩寐笑道:“本王又不是问你,习惯在上还是下,有什么好犹豫的?”
暗卫九道:“不习惯挑拣。”
韩寐了然,亲昵地踹了他一脚,指使道:“睡里面去。”
暗卫九默默往里爬。韩寐亢奋地拉起被褥,抱着他捂了个天昏地暗。
暗卫九掰开韩寐的手,纠正道:“这样不好。脑袋要露在衾外,透气。”
韩寐大笑:“听你的!”
暗卫九不明白韩寐在开心个什么劲。韩寐万语千言哽在喉头,最终只是一个劲替他掖被,浑然不觉自己背部凉飕飕地没个着落。
暗卫九睡得极不自在,开门见山道:“有人说,蜀王你利用司徒家,破解九龙杯的谜题。”
韩寐置若罔闻,心满意足道:“让我睡个好觉。”
暗卫九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小主人利用我,有人说你利用我,我有什么好利用的。”
韩寐终于睁开眼,认真倾听暗卫九发牢骚。
暗卫九道:“我看不明白,既然九龙杯已经毁了,你们就别再互相利用,对谁都好。”
韩寐忍不住感慨:“司徒雅不容易。”
暗卫九匪夷所思。韩寐捏了捏他漠无表情的脸:“你有时候能把人气得吐血。”
暗卫九道:“我没你们聪明,有话蜀王你挑明了讲。”
韩寐似笑非笑道:“为了保全这九龙杯,本王吃了很多苦。你不心疼本王?”
暗卫九理解道:“九龙杯对你很重要。”
韩寐漫不经心道:“我是这世上唯一不会利用你的人。你不相信,我可以为你死。”
“活得好好的,何必轻言生死?”暗卫九觉得,韩寐和他的小主人一样,很擅长巧言令色。
“因为,本王已经没什么好付出的,”韩寐打个哈欠,“而本王能给你的,你视为粪土。”
暗卫九道:“我常家为蜀王效力,想必自有其中道理,连生死都不计,又怎会图个回报。现下宦海浑浊,鹰犬猖獗,狼虎环伺,蜀王你何必好高骛远,保一方平安,长命百岁,才是正道。”
韩寐笑了:“本王看你,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明白。”
两人风马牛不相及各自发完牢骚。离了司徒雅,暗卫九原本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心里悬吊吊地,没搁在这厢,辗转反侧一阵,最后却不知怎的突然安心下来,不觉和韩寐抱成一团,沉沉睡去。
司徒雅静静坐在韩寐屋外的台阶下。
暗卫一抓头挠腮,比划口型道:“要不,属下去唤暗卫九出来?”
司徒雅无声道:“用不着。我只想他一觉醒来,见我冻得哆嗦,也许就心软了。你在这陪着,反倒坏我事。”比起这一干暗卫,他来守夜,自然是内防狼,外拒虎,方圆百里今夜都会很安全。
61、第六十一章
五更雪飞如席,隆冬长夜将尽,烈风将云中剩雪一股脑刮下。最人困马疲的时辰,守夜的士卒冷得跳脚,直瞥坐在阶下的公子,白衣薄似春衫,束发浃冰覆雪。人定雪定,像是一尊死物。
死物般的司徒雅,正存想于听宫穴,潜运内力,谛听房中暗卫九的呼吸――绵长酣沉,想必胸膛正微微起伏。倏忽那气息一滞,心跳急促几分,衣角细碎摩挲床榻,呼吸又重新绵长起来,大抵是做了噩梦,不安稳地翻了个身。
司徒雅推测着暗卫九侧睡的模样,脸贴枕,手压住枕下刀,裹在衣底的胸肌暖和结实,双腿自然曲呈,不能夹太紧,未苏醒的欲望正贴着腿根。看似毫无防备,实则整个人像是机敏的野兽,随时都能跃起迎敌。但由他来爱抚,暗卫九不会反抗。他会从暗卫九背后伸手,暗卫九大概会绷紧身躯,他还未搂住暗卫九的腰,暗卫九就已收腹。暗卫九一定是在猜想,他会摸哪里。
他会摸哪里?要出乎暗卫九意料,但也要让暗卫九舒服,以便暗卫九放心把自己交给他,同时又心怀忐忑,永远不知下一瞬他要做什么,从而对他这小主人永不厌倦。
司徒雅以此自娱,想入非非,几乎走火入魔。他又将注意力转向五十里开外,那地方oo响了一阵。两股动静从不同方向靠拢,窃窃私语。他全神贯注以九如神功听来,却响如炸雷。
盘话的是一男一女。
女人警惕道:“有人跟着你?”
男人迟疑道:“……没有。”
一物振翅上天,须臾收翼而下,女人道:“是我多心了。打探的如何?”
男人道:“听蜀王讲,叶卓可能死了。”
女人叹道:“怎会如此。只要叶卓想逃,这世上应该没几个人拦得了他。”
男人道:“杀他的是司徒锋,武林盟主的三公子。”
女人不可置否,谨慎问道:“彼时关在死门的人,谁的武功最好?”
男人想了想:“听说,只有两人和叶卓关在一处,分别是武林盟主的二公子和三公子。”
女人道:“这两人,一定有一人武功比叶卓好,出招比叶卓快。我收到朋友告诫,称那些人之中,有人武功毒辣诡奇,擅五音,且耳力惊人,堪称你们中原武林最厉害的魔头,乌衣卫最好别去招惹。我要你告诉我,这个人,到底是司徒二公子还是三公子。”
男人思忖半晌:“论擅五音,丹山镇时,司徒二公子为救在下,曾拨琴退敌,不过他武功尽失……指挥使的探报只怕有误,中原最厉害的魔头是殷无恨,二十年前就已销声敛迹。”
女人道:“罢了,和你讲也是对牛弹琴。你可探得九龙杯下落?”
男人道:“九龙杯已炸为碎片,唐铁容曾看见杯底有字,却不愿透露是甚。他称破解九龙杯之谜的是暗卫,又道蜀王曾利用暗卫九。猜想九龙杯和暗卫九有些干系。”
女人道:“暗卫九是何方神圣?”
男人道:“武林盟主家的暗卫,负责保护司徒二公子。”
女人沉吟片刻:“你做的很好。如今你再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保你兄长平安无事。”
男人问是甚。女人笑道:“你以探望兄长之名,跟随韩寐回王府,找机会杀了唐铁容的母亲。”
男人大吃一惊:“乌衣卫与唐门素无仇怨,唐铁容也愿意毒杀韩寐,你何必……”
女人哂了声:“我为你好。离间计不做绝,堂堂唐门少主,怎会真为你这种贩夫走卒拼命?”
司徒雅听宫穴刺痛,至此内力重归丹田,骤觉耳鸣不止。这九如神功,虽能随意遣使内力,强化某一穴道,或者挪动某一经脉,却不能久用,否则物极必反,弊大于利。他侧卧雪中,守元入定,物我两忘,到了破晓时分,突然有人拍醒他:“司徒公子。”
司徒雅睁开眼,只见唐铁容面白如纸,蹲在他身前:“这是在作甚?”
司徒雅惨淡道:“程门卧雪,负荆请罪。唐兄有伤在身,怎还起得如此之早?”
唐铁容以为司徒锋离世,司徒雅这当二哥的难受,因此彻夜挨冻自责。他由此想到,司徒锋是因他而死,心中酸楚难耐。他陪着司徒雅席地而坐,解下蜀锦外氅,披在司徒雅肩头,深吸一口气,平静道:“那金羽针软如毫毛,凭我一己之力,实在难以逼出,因此想求蜀王出手相救。”
司徒雅觑着唐铁容:“不才记得,蜀王日行一善,要价很高。”
唐铁容硬着头皮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司徒雅道:“那你俊杰去罢。不过蜀王这会床上有人。”
唐铁容意外道:“谁?”
司徒雅道:“除了抱你出死门的暗卫九,还能是谁。他替你唐门求情,陪蜀王睡了一夜。”
唐铁容一怔,喃喃道:“这人情,只怕,我还不起……”
司徒雅观颜察色,估摸唐铁容其实看清了九龙杯底的小字,知道韩寐和暗卫九是兄弟,因此并未因他的话浮想联翩,反倒是受宠若惊居多。
唐铁容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不安道:“听泼……司徒锋讲,你是断袖,而且甘居人下?”
司徒雅自嘲道:“舍弟的原话,想必不会如此文雅。”
唐铁容心领神会,想笑,却悲从中来,索性直白道:“怎么勾引人?”
司徒雅道:“……”
唐铁容见他神情古怪,涩然道:“很难?”
司徒雅心中一动,翘起兰花指,娇羞道:“难也不难。断袖此道,勾引确实要紧,尤其是在下方承受的,哪怕皮囊精巧,不懂媚术也不过是块木头。跟着我学罢。我就是这般迷倒暗卫九的。”
暗卫九一觉醒来,就听见外头唐铁容吃力道:“这岂不是颠倒阴阳,很像女人?”
而司徒雅情真意切道:“既然甘居人下,你就要把自己当做女人。要知道,断袖虽为男子之间行事,但也有刚柔阴阳的分工。我阳,你阴,我刚,你柔,才能融洽。腰别绷着,浑身放软。”
唐铁容怒不可遏道:“岂有此理,这简直欺人太甚!”
司徒雅笑道:“乖,兰花指别放下,轻轻戳我下巴,你眼神太狠了,换换,来个媚眼如丝。”
“……”暗卫九一跃而起。
韩寐觉屋外聒噪,拾衣仔细谛听,竟是司徒雅和唐铁容在打情骂俏。
唐铁容气愤道:“断袖竟如此疯癫!真不明白你们怎会乐衷此道!”
司徒雅道:“那你就知难而退。”
唐铁容狠狠道:“不行。再来一遍。”
韩寐听得新鲜,以为他抱着暗卫九睡了一觉,司徒雅就拉着唐铁容登门示威,愚不可及逼迫暗卫九回心转意。只是不知唐铁容怎突然看上了司徒雅,如此放下身段,一面嗔怨,一面死缠烂打。
唐铁容厌恶道:“这回行了?我眼睛都快抽筋了。”
司徒雅赞道:“不错,烟视媚行,柔若无骨。惊心,动魄。”
暗卫九万没想到,司徒雅的喜好会是如此。自知相差十万八千里,他回顾马车那场情事,只觉他丑态毕露,笨拙至极。司徒雅只怕打心底嫌弃他,又不得不作出兴味盎然的模样。一时心如刀割,随韩寐推门而出。
韩寐存心看好戏,孰料场面并不香艳,唐铁容惨白着脸,精疲力尽靠着司徒雅,气喘吁吁。司徒雅则披着唐铁容的外氅,一脸诡异的笑意还来不及收敛。
韩寐煽风点火道:“什么惊心动魄,让本王也瞧瞧?”
唐铁容不由自主睨了司徒雅一眼。
司徒雅见暗卫九脸色铁青,霎时后悔万分……他起兴教唆唐铁容,竟忘了自己在负荆请罪。这一下气氛全无,一夜苦心挨冻,全部付诸东流。
众人就此折返益州。唯余下司徒家的众暗卫继续寻找司徒锋下落。一路上马车浩浩荡荡。
唐铁容以无法自行逼出体内金羽针为由,与韩寐同乘。韩寐终于领教到何为‘惊心动魄’。美色当前,奈何美色眉眼抽搐,状若癫痫,似哭还笑,无比疯魔,竟使得他难以直视,实在无从下手。便托了张碧侠为唐铁容取针,扫兴道:“到益州之后,赶紧领了令堂回唐门。不情不愿,就莫要膈应本王。”对他而言,这唐门少主,倒还不如季雁栖识趣。
转念,韩寐想通其中关窍,定是司徒雅知道唐铁容有求于他,有意给他添堵。他一不做二不休,弃车与司徒雅共舆,阴魂不散陪着司徒雅,绝不容此獠和暗卫九独处。
司徒雅只好指望着下车摆柳、入店打尖,能仗着脚伤施展苦肉计,让暗卫九来抱。孰料韩寐异常热情,或扛或挟,比暗卫九还利索,三下五除二将他所有要求摆平。
“铁容兄,”季羡云见唐铁容毫无动作,沉不住气道,“昨夜商量的那件事,你可想好了?”
唐铁容冷眼旁观,觉司徒雅果如司徒锋所言,心机深沉,喜好勾引男人,明明与暗卫九相好,却还和韩寐不干不净。想到他一念之差,向司徒雅学甚媚人之术,就是一阵恶寒――总算韩寐侥幸,许诺不再与他唐门计较。看在暗卫九的份上,各让一步,他也就不必与这些人多做纠缠。
“你兄长当真不喜欢断袖,对蜀王并非心甘情愿,你让他离开蜀王便是。我看蜀王并非蛮不讲理。”唐铁容一旦对司徒雅没了好感,就觉季羡云那甘居人下的兄长,也是个颠倒阴阳的妖怪。
季羡云霎时心冷,这才明白夜玛颐为何要他下狠手挑拨离间,唐铁容不义在先,萌生退意,倒也怨不得他了。一行人各自为政,心事重重。唯有韩寐和司徒雅斗智斗勇,见招拆招,看似十分欢脱。韩寐有意激怒司徒雅,一味明里暗里使绊子。司徒雅当着暗卫九的面,即便身上让韩寐掐得青一块紫一块,裹着绷带的双脚给踩了好几回,也敢怒不敢言。
暗卫九沉心静气,任由韩寐和司徒雅在狭小的马车里翻天覆地。在他看来,他这小主人,就算没他照料,也能和众人打成一片,如鱼得水,过得十分滋润。倒是他一会杞人忧天,一会自以为是,一门心思放在司徒雅身上,反而一事无成。相处这些时日,他赴过汤蹈过火,却连他这小主人到底是人是蛊,是好是坏都分不清。甚至根本不知道司徒雅喜欢的是唐铁容那一类阴柔相貌。
韩寐心头大悦,变本加厉,寻了个舒筋活血的由头,伸手拿捏司徒雅腿根。
司徒雅郁闷地盯着对座漠无表情的暗卫九。
暗卫九似有所悟,起身抱拳道:“属下告退。”说罢,头也不回跃出车舆。
☆、第六十二章
从白龙湖四十寨到益州,韩寐的车队和士卒走了五日。这五日韩寐煞费苦心挑衅司徒雅,而暗卫九昼赶路夜练武,能不和司徒雅照面,就决不出现在司徒雅视野中。
司徒雅反复琢磨白龙湖那夜,暗卫九转瞬即逝的嫌恶之色。这画面如一块烙铁,烙入他脑海。剧痛之后,犹有余痛。但他不想承认,他宁愿认为,暗卫九待他如此冷漠,是因为韩寐从中阻碍。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几次错失和暗卫九盘话的契机,司徒雅忽觉韩寐阻拦得好,他不稀罕和闷葫芦般的暗卫九亲近――不就是皇亲国戚,真龙天子。何必攀龙附凤,只要他乐意,去皇宫杀个人也不过一来回;只要他袖手旁观,任由乌衣卫杀害唐铁容之母嫁祸韩寐,使得唐铁容和韩寐两败俱伤,他再趁火打劫端了武当,韩寐想借暗卫九起事的野心也就成了春秋大梦。
是夜,行至离益州百里的汉州候馆,司徒雅辗转反侧,陷入天人交战。他想要暗卫九,很简单,对韩寐坐视不理,掳暗卫九回教。求死不能的方法有得是,总有一种适合暗卫九。不必顾忌暗卫九,九如神教行事会便宜许多……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想明白这一点,司徒雅开始认真掂量韩寐。韩寐屯兵的方式与众不同,除去王府精兵,一路上尾随的士卒越来越少,这是因为韩寐善于藏兵。这些士卒平常聚集在离各路驿道很近的村寨,看似与佃农毫无二致,然而到了战时,无论外敌从巴蜀哪个方向打入,都能迅速调集作出反应,互为支援。加之此藩地形是鬼斧神工的固垒,都江堰可保证粮草充足。韩寐起事,并非天方夜谭。
司徒雅披衣出门。候馆外万籁俱静。一串灯笼在寒风里摇曳着,打亮楼下的驿道。
驿道那方,枯林漆黑如墨。风声送来林中那人旋手推步的动静。
司徒雅向候馆值宿的官吏借了枝灯笼,三两步晃入积雪枯林。灯笼映出的刀光自他眼帘掠过,这两抹刀光在暗卫九周遭瞬转闪逝。暗卫九练得极投入,哪怕练得不过是江湖卖艺的不入流招式。
“太快了,”司徒雅搁下灯笼,倚树而坐,寻觅着话头,“也太慢了。”
暗卫九骤然收势。他赤裸着上身,依旧汗流浃背。
“招式陈旧,就想以快制胜,”司徒雅一本正经道,“想法很好,但你为何要用陈旧的招式?”
“……”暗卫九用手背猛地揩去脸侧汗意,闷头恭听。
司徒雅比划:“所谓招式――你出这招,可以剜心,我出那招,可以锁喉。花样百出,也不离其宗,是为了制胜,而不是为了让你非得把这一招给劲敌演完。你的法子不对,再快,也慢。”
暗卫九明知司徒雅曾经通晓武功,却好似头一遭发觉司徒雅真的精通武学,且见解独到。
司徒雅循循善诱:“何为快慢?”
暗卫九回神道:“请小主人赐教。”
司徒雅道:“快,即是,先制胜后出招。慢,就是,妄图以招制胜。”
暗卫九不觉点头,神色恭谨几分,若真能先制胜而后出招,势必立于不败之地,只是:“……怎能先制胜再出招?”
司徒雅不答反问:“你看你的刀。这是什么刀?”
暗卫九低头看双手所持,一板一眼道:“短弯刀。”
司徒雅鄙薄道:“杀鸡刀!”
暗卫九道:“……”
司徒雅道:“你学的是杀牛的刀法,拿的是杀鸡刀,却想和人较量。”
暗卫九打量双刀,只觉再点拨一句,他就能看清不足之处,因此全神贯注等待司徒雅一针见血。
司徒雅一针见血道:“我喜欢你。”
暗卫九下意识点头,准备揣摩此句玄机,然而此句好像牛头不对马嘴。他反复体会这四字真言,渐渐有些明白了,又更加不明白了:“属下愚昧……小主人是在巧言令色?”话出口,自觉怎么听怎么像是置气,公事公办道,“多谢小主人赏识,属下愧不敢当。”
司徒雅沉默片刻,摇头晃脑,抑扬顿挫掉书袋道:“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唯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这才是巧言令色。”
暗卫九借着灯笼微光,认真端量倚坐的司徒雅。司徒雅白衣胜雪,即便是坐地打趣,也颇有几分风流闲雅,只是脚不着靴,裹着臃肿渗血的绷带,无知无觉露在雪地里,像是没人过问,就只好自生自灭了。他心中酸涩,默默拿过衣袍,垫在司徒雅脚下。
司徒雅还以为暗卫九又要向他下跪请罪,待弄明白这举动,不禁解嘲道:“忘了。”
暗卫九觉得司徒雅很奇怪,有时候很怕痛,有时候又不觉痛。
司徒雅揣摩着这怀疑的眼神,笑道:“有人关心,它就痛。没人关心,它就不痛。”
“蛊虫……”暗卫九嗫嚅半晌,再也忍不住,一鼓作气道,“小主人,你是不是中了蛊?”
司徒雅笑意顿消,审视暗卫九。暗卫九却低下头不看他。他温和道:“听谁讲的?”
暗卫九道:“蛊玉。”
司徒雅装傻充愣:“什么玉,竟会讲话?”
暗卫九一怔,解释道:“蜀王告诉属下,那块玉佩是蛊玉。养蛊和中蛊的人才用得着。”
司徒雅斟酌道:“原来如此。”他赠玉之时,有意留个谜给暗卫九猜,以便往后,万一暗卫九识破他身份,猜到蛊术这一层,或许心一软,将他所作所为归罪于蛊虫作怪,与他还有回旋余地。却没想到韩寐识得此物,这么快就告诉暗卫九。更没想到暗卫九对蛊虫嫌恶至此,竟连带对他退避三舍。
暗卫九没等到答复,不由得抬眼,与司徒雅四目交接。
司徒雅恍然大悟:“我只知此玉乃是点绛派代代相传,因它时常易色,好似在预兆吉凶,而被历代掌门视为圣物,实在没料到和蛊术有关。”
“……”暗卫九将信将疑。
“早讲不就得了,”司徒雅笑道,“早知是如此腌n的物事,我怎会送你当信物。扔了罢。”
暗卫九稳稳盯住司徒雅,见他始终神色平静,坦坦荡荡,这才释然几分――也许小主人真的没有中蛊,身上比常人凉,是体质羸弱。“信物。”想罢,他小心翼翼请示道,“属下想留着。”
“好,等我攒齐银子,送你更好的。”司徒雅一败涂地,摸了摸暗卫九的头,暗卫九不躲不避。他又摸了摸暗卫九汗湿的胸膛,暗卫九依旧不躲不避。他适时收手,暗卫九却突然凑近,竟似要吻他。
司徒雅敛声屏息等着。暗卫九浅尝辄止,生涩地碰了碰他的嘴角:“小主人,烟视媚行,属下不会,”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挽留道,“小主人喜欢唐铁容,属下可以易容。”
司徒雅一脸惨不忍睹,浑身却似要让这朴实的体己话暖融了,索性抱住暗卫九,翻身将他压进雪里。旁立的灯笼让暗卫九猝不及防打翻,火光如水漾了一圈,在几尺开外舔纸乍燃,将两人缠拥的身影照亮。
“小主人,有心事,让属下来处理。相信属下,别骗……”暗卫九话未尽,就司徒雅吮得找不着声调。他总觉得还是不对,只能迷惘地看着司徒雅。近在咫尺,反倒看不清。
司徒雅狠咬了暗卫九的唇一记,事到如今,不是他想不骗,就能不骗。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也无法接受他的真面目,他只能永无休止骗下去。
一吻休尽,暗卫九终于能看清司徒雅的神情,灯笼却已烧尽熄灭。
话分两头。距离两人五百里之遥,深山穷林中,司徒锋冻醒了。他肩骨受伤,让司徒雅点了玉枕穴,竟昏睡了三天三夜。这一睁眼,便觉奇饿无比,当下唤了府中小厮的名字,大声囔道:“小爷要用膳!”周遭立刻一片“小爷要用膳”的回声。
他勉强支起身翻下木舟,蹲在乱石边喝了几口凛冽的冰水,这才发觉两旁崖壁陡峭如削,天如一线夹在其中,与他脚下也如一线的溪流相映成趣。他抹抹嘴角,回身顺溪看去,这溪流笔直的好似一把长剑,直直扎入黝黑的山体中。再看让乱石抵住的木舟,这木舟竟雕着牛头,怪模怪样的,不似本朝之物。他神使鬼差想起那白龙湖的鲛人,冲着山洞大喊道:“喂,你在不在!”……又是一片回声。
司徒锋往山洞里走了数十几步。奈何洞中伸手不见五指,他身上又没带火折子,摸索出大约是个水渠,也不知有多长,便作罢。对他而言,当务之急是走出这山坳,填饱肚子。溪流的另一端堆满乱石,他施展剑门轻功踏石环视,左右两道峭壁,竟在乱石那头收合挤压呈雁形,死路一条。
想要出去,唯有攀上这万仞峭壁。司徒锋焦躁地仰头寻觅峭壁间的落脚处,试了几番,不过十余丈便已途穷技尽,愈发饥肠辘辘。他又喝了几口冰水,好容易死里逃生,难道还要在此地饿死?
从小到大,他万事称心,每有所求,府丁从不敢违拗,哪里吃过这般苦,也不知该恨谁,昏头昏脑胡乱咒骂一阵,回过神才发觉,骂得是司徒雅。转念觉果然就该骂司徒雅,明明是他的二哥,却是个虚与委蛇阳奉阴违的怂蛋,只知道讨好他大哥,没半点本事顾及他,身为兄长不过做做样子,和他抢起暗卫来倒很是起劲,害得他连连倒霉。不过,这世上原本就没几个人真的在乎他,他武功再好,旁人也是敬他怕他,小心翼翼待他。他自认已经看清了欺软怕硬的炎凉人情,实在想不明白,司徒雅除了会摇唇鼓舌,有哪点好,能让暗卫九毫无道理死心塌地?
他撕开外袍将伤势洗净,忍不住又捧了刺骨的溪水,想喝来充饥。忽觉这喝水充饥之举,似曾相识。此番感同身受,却死活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司徒家衣食无忧,断然不会有人如此行事。会是谁?
司徒锋漫无边际思索,恍惚好似置身闹市。
他的父亲抱着他,慈爱地问:“雅儿,你今年几岁了?”
他负气道:“爹,我三岁了。”
他的父亲歉疚道:“爹虽然不记得你几岁,却还记得你出生时的情形。那天也是上元节,我和你娘正逛着灯会,你大抵是迫不及待想和爹娘一起看这世上的百般风景……”
他不是司徒雅,只不过打伤了司徒雅,穿着司徒雅的衣袍,来和他父亲看这些光怪陆离的灯笼。这一刻他无比委屈,他父亲连他是谁都分不出,仿佛没有他这个儿子。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比大哥二哥厉害,只要他厉害,像父亲一样抓很多坏人,爹娘就会喜欢他,记住他到底是谁。
周遭人潮如烟聚散。一双眼睛猝不及防,撞入他的视野。这双眼明亮非常,又满是惶惑,像是努力要将流动的百八面相看清。他好奇地偏头打量,原来是个面黄肌瘦的小孩。这小孩坐在槐下井边,仰脸期待地望着来往欣赏花灯的人群,然而没有人为此驻足。小孩终于默默低头,用血糊糊的小手掬水猛喝一阵,又十分规矩地洗脸整衣,振作精神,重新露出期待的坚定神情。
司徒锋为之震慑,这小孩的神情仿佛在告诉他,要活下去。只要永不放弃,险山恶水总会变成康庄大道――想至此处,他突然喘不过气,奋力爬起身,才惊觉自己浑浑噩噩趴在石上,整个脸都栽进了溪水里。原来是糊里糊涂睡着了。再抬头看青天白日,莫名其妙阵阵发黑。
他强忍弥漫全身的困意,调住内息以‘雪染翠云’的身步,攀附住岩石的凸棱。结冰的壁面极其滑腻,他算了算下个落脚处,至少有二十丈,身无长物,如何上去?就在这时,他身后骤然传来一声怪叫,一匹麻灰色的雀鹰让他惊动,从对面峭壁的洞穴里冲出。
鹰击长空,尽在一搏。这刹那,司徒锋凝神丈量,两壁距约三十来丈,他转身凌空纵步,迅疾点踏雀鹰,拼尽全力扑向那雀鹰洞穴,用没受伤的肩臂发力,险险抓住洞穴下的岩缝,才发觉洞穴有半人长宽,洞壁刻满奇形怪状好似篆书的小字,里处竟隐隐透着火光。
☆、第六十三章
汉州候馆,司徒雅闭目假寐,谛听着身畔暗卫九的呼吸,确定这气息绵长酣沉,才缓缓地伸手,作势爱抚暗卫九的鬓发,凭借指节阴劲,在暗卫九头维睡穴处虚拂一记。
孰料暗卫九也在默数司徒雅的呼吸。在暗卫营时,他习过装睡这门本事,属于入定,卸去力道放松睡在钉板上,保持心律和气息稳定,耳听八方,不动如山,要能瞒天过海,又能随时避开统领胡不思冷不丁掷至的飞刀。这本事平常毫无用武之地,然而司徒雅再三装睡哄骗,至此他终于僭越地将对待刺客的法子用在了他这位狡猾的小主人身上。司徒雅轻缓的指风未到,他已存念于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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