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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为萧惠郡求情?”</p>
萧绍昀很意外——宁王居然对这个亲姐姐还存有一丝情义。</p>
他狭长的眸子闪了闪,露出丝丝寒意:“求情做什么?既然你们姐弟情深,同心同德,那一同赴死岂不是很好吗?”</p>
宁王清晰的叩头声响起三声,在抬起头来,额上已是一片青紫。</p>
“长姐无辜,皆是被臣弟连累,她是父皇最宠爱的长公主,还请皇上对她开恩,臣弟,死而无憾。”</p>
萧绍昀盯着宁王额上的青紫,恍惚中几乎有些记不起来从前,一心一意与他和晋王做对的的宁王是何等的嚣张跋扈。</p>
这是他的兄弟,却也是与生俱来的敌人。</p>
最是无情帝王家,对他来说,手足一直都只是代表着威胁与阻碍。</p>
至于对萧惠郡,萧绍昀更多的是愤怒与恨意:</p>
“朕与你,从出生就是天敌,你想夺朕的江山,朕能想明白,可是,她萧惠郡,朕又哪里对不起她?”</p>
萧绍昀走至宁王面前,声声怒斥:“父皇驾崩之后,朕对她优容宽待,恩宠赏赐比从前更甚,她若是安安分分地当她的长公主,享受着她的荣华富贵,朕又何尝愿意走到今天这一步?朕早就知道她与你来往频繁,还妄图勾结薛家去攀扯忠义伯府,可朕一直在忍!而她又是如何对朕的?”</p>
原本萧绍昀觉得萧惠郡只是一个公主而已,留着也就留着,刚好堵住大臣们的嘴,萧惠郡却偏偏自己作死!</p>
“朕警告过她,可是她呢?死不悔改,一心一意想要颠覆朕的江山!你们一个个,把朕的宽容当成无能,一个个,都想要反叛朕,算计朕,如今承担自己该有的罪责,难道不应该吗?”</p>
“可是萧绍昀,我只有这一个亲姐姐!”</p>
眼见苦苦哀求已然无用,宁王终于露出了往日脾性,直起身愤怒地喊道。</p>
“就算是你不念着一起长大的血肉亲情,你也想想你若是连同她一起处死,天下人又会如何非议你?萧绍昀,事到如今,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这枚令牌,可是当日父皇当着诸位顾命大臣的赐下的,我与长姐,必定有一人要活着,不然,看你如何跟满朝文武交代!”</p>
萧绍昀不屑地看了一眼方才宁王叩过头的那块地砖,拂袖转身,仿佛身后的宁王在他眼里,只是一只蝼蚁而已:</p>
“朕才是天下之主,朕才是九五之尊,真要你们死,你们就都要死!若真要什么交代,你本就该死,而萧惠郡,是被你这个亲弟弟害死的!”</p>
阴暗潮湿而又格外闷热的牢房里,老鼠跳瘙一应俱全。</p>
惠郡长公主怀中搂着已经惊惧害怕得哭哑了嗓子的永妍郡主,怔怔地坐在青石地上,万念俱灰。</p>
这就是诏狱啊,据说,比关押庶民的更为难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只知道,她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屈辱。</p>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作为大齐最为尊贵显赫的长公主,有朝一日,她居然也会来诏狱见识一番。</p>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就被发现了呢?</p>
秦王,都是秦王!</p>
若不是他多管闲事,从中作梗,他们姐弟所谋之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败露,落到这般境地?</p>
“父皇,当年您为什么不斩草除根,直接杀了他呢?”</p>
惠郡长公主眼中的恨意被抬头的永妍公主无意中扫到,到底还是三岁的孩子,今日忽然被丢到这样的地方来,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母亲这样的眼神,吓得她又立即哭闹起来!</p>
“永妍好怕,永妍不要母亲!要爹爹,要爹爹!”</p>
惠郡长公主前些日子只顾着荒唐胡闹了,薛驸马多次劝阻无果,气恨之下,只能忍气吞声把儿女带离惠郡长公主身边,自己悉心照料。</p>
所以永妍郡主与惠郡长公主的长子这段时间依赖父亲比母亲更甚。</p>
女儿的哭闹声唤回了惠郡长公主的注意力。</p>
她低下头,看着哭闹不休的女儿,眼中忽然涌出了泪水来。</p>
“你爹爹……你爹爹他,也不知道如何了……永妍,这个世上,原来只剩下他对我们最好了……”</p>
一家人被从长公主府带走的时候,是这段日子见到的唯一一面。</p>
“你什么都不要认,若问起来就说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与宁王来往,你什么都不知道!”</p>
丈夫在与儿子一起被带走的时候,挣脱了看押的御林军,向她扑了过来,将她与女儿死命地抱着怀中,在她耳边低声说了这样的一句话。</p>
“那薛家……”太过震惊的她,反应过来之后问道。</p>
被扑过来的御林军按在地上的丈夫只来得及说了两个字,“出族”。</p>
她眼睁睁地看着丈夫与儿子被押走,昔日长公主的荣耀与显赫皆成云烟。</p>
她以为她什么都没有了,上天却还给她留下了这样一个人,在她患难时,依然如此护着她。</p>
年轻时,父皇在新科进士的琼林宴上,指了他给她做驸马,她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他清逸俊秀的无上风姿,就那样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里。</p>
可如今,当年那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却因为她的过错,被人这样猪狗一般地对待——在她埋怨他胆小懦弱,在她找了别人寻欢作乐之后,默默地在她看不见地方为她铺好了一条后路。</p>
有夫如此,她是不是应该说一句死而无憾?</p>
可是这样的人,怎么能陪着她一起死呢?</p>
这是她唯一应该好好珍惜的人啊。</p>
惠郡长公主将身上宽大的锦纱裙摆在地上铺开,伸手将女儿抱起,将她放在上面。</p>
“永妍,不要害怕,我们不会永远待在这里,母亲一定会让你出去,以后要好好听你父亲的话,与你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p>
若是能有来生,薛云海,我们一定要做一对恩爱白头的平凡夫妻。没有荣华富贵,没有皇权斗争,安安静静。</p>
诏狱的另一边,薛云涛害怕已极,坐立不安地在窄小的牢房里来回乱窜。</p>
直到精疲力尽的时候,才发觉隔壁牢房的薛云海与他的长子格外淡定,岿然不动地坐在那里,一如坐在华美的长公主府。</p>
“二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坐得住?快想想办法呀,再不想想办法,我们都要死!”</p>
一开始,薛云涛还为睡了自己的嫂子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愿意与薛云海说话,可是他越想越怕,再也顾不得脸皮,冲着薛云海叫道。</p>
薛驸马却是看也不看他,只眼神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p>
“宗泽,很快你就能出去了,爹爹有件事情要嘱咐你。”</p>
“爹爹,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出去吗?”</p>
薛宗泽今年只有十岁,虽然知道家中有了大祸,可心里并没有十分害怕。</p>
并没有人告诉他他的母亲都做了些什么,他只知道他的母亲是长公主,他的舅舅是皇帝,他一直坚信,他们一家人最终会平安无恙。</p>
薛驸马觉得有必要和儿子说清楚了。</p>
“父亲和你的宁王舅舅,原本是想要做一件大事,但是现在没有做成,你皇帝舅舅生了我们的气,所以父亲一时,大概是出不去的。若是你先出去了,记得照顾好你母亲和你妹妹,父亲不在,你就是家中唯一的男子汉,一定要担起家中的责任,照顾好她们,记住了吗?”</p>
薛宗泽并不十分明白父亲做了什么事见罪于皇帝舅舅,可他还是乖巧地答应了。</p>
“父亲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母亲和妹妹,等皇帝舅舅气消了,我们一家就能团聚了。”</p>
薛驸马欣慰地笑了笑:“对,就是这样。”</p>
薛宗泽年纪小听不懂父亲话中的深意,可是一边薛云涛听的清楚明白,顿时就急了:“二哥,你在胡说些什么?”</p>
他死死地趴在牢房中间的栅栏上,不住地边拍边喊:“这与我们薛家有什么关系?明明是萧惠郡与宁王勾结,怎么是你?你不要自己的性命可以,你难道想将我与薛家一起置于死地吗?”</p>
薛云海这才抬起头来看了这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堂弟一眼,露出深深的厌恶。</p>
“我早已让家中将我出族,无论我犯下何种大罪,总不至于牵连家中,至于你……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p>
这样的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薛云涛的最后一根神经,他要崩溃了!</p>
明明他只是跟惠郡长公主一起厮混了几日而已,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就连奉命去勾引石婉柔,都还没有得手,凭什么就要这样被卷入其中,葬送了性命?!</p>
“二哥,我知道你有办法,你一定要救救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p>
薛云涛忽然跪在地上,涕泪横流。</p>
“我尚且不能自保,又怎么能救得了你?人在做天在看,你若什么都没有做,又何需惊慌害怕?”</p>
此时的薛云涛,就像是失心疯了一般,看起来滑稽而可笑,只是薛驸马也笑不出来罢了。</p>
这个他从前尚且觉得有些可怜的堂弟,此时看来,就像一只苍蝇,让他恶心得想呕吐。</p>
薛云涛却已经要疯了,根本听不进去薛驸马都说了些什么,只是自顾自地狂乱大喊:</p>
“萧惠郡是长公主,你是驸马,你的儿女都是金枝玉叶,你自然不必担心的,你们全都死不了,死的只有我而已!从生下来的那天起,我就像你们脚底的泥巴,被你们踩来踩去,肆意践踏,如今还要给你们做替死鬼!休想!你们休想!”</p>
一时忽然又想起石婉柔来,心中痛悔不已。可是他没有犹豫,早些把石婉柔拿下,他此时就是忠义伯府的姑爷了,他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p>
这样的想法犹如一道亮光,忽然就让薛云涛觉得脑海里一片清明,立刻就看见了一条生路!</p>
“放我出去!你们快放我出去,我是忠义伯府的姑爷!你们不能杀我!”</p>
“干什么!闭嘴!”</p>
诏狱的狱卒很快闻声赶来,厉声呵斥。</p>
薛云涛却是眼中闪动着狂热,紧紧抓住铁铸的栅栏,恨不得飞扑出去:</p>
“我要见忠义伯,我要见我岳父,我是忠义伯府的姑爷!”</p>
疯子一般的呼喊声在诏狱中四处回荡,惹得牢狱中的许多犯人哗然大笑起来。</p>
能被关押在诏狱的,之前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时听他如此喊,都不屑而惊讶,有人大笑道:“到底是刚进来的,这才呆了半天,就疯了!忠义伯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怎么会到这诏狱里挑个女婿!就算是要挑,也是看上大爷我才是!”</p>
一时之间,诏狱里闹哄哄的,像集市一般热闹。</p>
诏狱的狱卒又狠狠呼喝敲打了一番,这场热闹才渐渐平息下来。</p>
几个狱卒又转身出去了,走在最后的一个却回头,悄悄下死眼看了几眼薛云涛,才又跟着出去了。</p>
白成欢与威北侯夫人刚从忠义伯府回到威北侯府,就听说秦王世子前来拜访。</p>
“那个薛云涛在诏狱里胡乱说话,你看要不要……”</p>
萧绍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p>
白成欢讶然:“你们的手,居然伸到了诏狱去?”</p>
她是不是之前有些轻视了秦王一方的实力?</p>
她只以为秦王离开京城多年,如今秦王世子回来,总要重新谋划一番才行,却想不到他们如此顺手。</p>
萧绍棠嘿嘿笑了两声,一点都没谦虚:“那是,我们才不会打没准备的仗……这事儿,让那人嚷嚷久了总是不好,只要你点个头,我就帮你把这件事情办妥。”</p>
白成欢也不想去问他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思忖了一下,到底还是摇头:</p>
“他以后会不会死,是萧绍昀的事情,如今却是不能死,我还要借他一用。既然他在诏狱中如此胡言乱语,那我正好带个人去听听,不知道可否方便?”</p>
萧绍棠总觉得有威北侯府和徐成霖护着,自己就算天天看着白成欢,想献个殷勤,也无处下手,此时听她这样说,连拍胸脯:</p>
“没问题,这件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我尽快安排!”</p>
“那就多谢你了。”</p>
白成欢面上不显,心中却是骇然,秦王一方的实力,果然是深不可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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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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