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周末的安排是去医院看望爸爸,我也想把何连成郑重带给爸爸看看。虽然知道不管说什么,他也听不到,更不会给出任何反应。我还是想告诉他,假装他能听到。我想让爸爸知道,我现在过得很好,有疼爱的男人,有乖巧懂事的孩子,有温暖的家。
这一年多以来,我又是怀孕生孩子,又是经营公司,去医院看爸爸的次数少了许多。这是一周前就定好的计划,我们特意带上了宽宽一起去。
和爸爸的主治大夫聊过以后,我带着何连成还有三个宝宝一起来到爸爸的病房。
元元和童童是熟门熟路,跑过去推开门。
我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他听到门声转过头来,竟然是刘天。
他显然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我们,脸上的惊慌一闪而过。我快步挤进去,看到老爸呼吸平稳地躺在床上才松了一口气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我哥哥,顺道看一下叔叔,马上就走了。”刘天收起脸上的尴尬,站了起来,对何连成点了点头。
何连成站在门口微微侧身,让刘天经过。
元元和童童想上去打招呼,又被刘天满身的低气压吓住,站在原地没动,小声地说了一句:“刘叔叔好。”
刘天往外走的脚步顿了一下,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变柔和,他蹲下身子摸了一下两个小宝儿的脑袋说:“乖,去看外公吧。”
何连成不动声色看着他和两个小宝儿说话,等到他走远了,才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问:“他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听说他有个亲人也是和爸爸一样的病症,在这儿遇到过。”我简单解释,然后拉过两个小宝儿和爸爸说话。
他们两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以后,对何连成招手说:“何叔叔,快来看外公。”
何连成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拘谨这种表情,他有点犹豫地上前,拉住我的手看向病床上的爸爸。
我知道他可能微微有点紧张,一只手抱住宽宽,反手握住他的手说:“我爸脾气很好的,最宠我。”
何连成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叔叔,我叫何连成。我爱乐怡,想和她一辈子在一起。”
我听着他报户口一样的自我介绍,不由笑了出来。
他听到我的笑声,抬头瞪了我一眼,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拉了椅子坐下来,把正在和手里的小摇铃较劲儿的宽宽放在腿上,对他说:“你不用紧张,我爸爸还不一定能不能听到。”
何连成明显松了一口气,但是还固执地说:“说不定一直都能听到,只是没办法表达而已。”
我把宽宽的小手放到爸爸手心里说:“爸爸,我是小乐。”我语气难得的轻快起来。
宽宽的小手柔软,抓了几下抓住爸爸的大拇指,咿咿呀呀地要扑上去啃。
我忙把他搂到怀里,又对老爸说:“我前年认识了连成,他对我挺好的,对两个宝宝也挺好的,我就决定和他在一起了。现在您的小外孙宽宽也半岁多了,今天才带来给您看看,不许生气啊。”
爸爸躺在病床上不声不响,我抬头看了看何连成又说:“我就决定和他过一辈子,您不用担心我哦。”
何连成这才收拘谨,也往前走了一步,手按在床沿上说:“叔叔,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听到。我挺紧张的,不过我一定会对乐怡好的,你放心吧。”
我们说了半天,爸爸还是安静地躺着,连睫毛也不动一下。
宽宽咿咿呀呀的声音在病房里很清晰,午后的阳光照进来,满屋子的温暖。
到了下午三点,我们和医生告别以后,离开医院回家。
当天夜里三点,我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是主治医生李浩的电话。他声音急切地说:“林小姐,请您尽快来一趟医院,从今天晚上十一点开始,林先生的病情很不稳定,现在全身开始了过激过应,需要家属马上过来同意手术。”
我吓得从床上一下弹了起来,何连成也坐了起来,问清楚事情有点着急地说:“带着孩子一起去?”
“不行,来不及了,我自己去,你在家看着三个孩子。”我迅速做了决定,同时穿好衣服,一边套外套一边往外面跑。
何连成看了一眼婴儿房还有两个小宝的房间,从桌子上拿起车钥匙递给我说:“路上慢点,我随后就到。”
我点了点头,抓起钥匙就冲出了家门。
爸爸在病床上躺了四年多,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我甚至都接受了他只能安静躺着的这种状态。
那家康复医院虽然每个月都需要几万块的医疗费,但是服务好,用药也好。我爸爸躺了几年,身体还是干净完整的,并没有发生褥疮湿疹之类的病症。护士差不多两个小时就去帮病人翻一次身,用的都是最好的药。
我想的最坏打算就是,即使他万一永远醒不过来,我也要用钱维持着他的生命,直到孩子长大,走到他真的老去。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
这种不知名原因导致的全身过激反应,我不知道有多严重。但是,在爸爸刚患这个病症时,我就了解到的是。如果病人出现全身不正常反应,一般只有两个后果。一是慢慢恢复知觉,一是身体器官突然衰竭。我对这种非正常的反应,既企盼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