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民国 全 作者:肉书屋
锦绣民国 全第33部分阅读
试图跟她说话。 墙上摆钟滴滴答答。 副官大约二十分钟进来添一次茶。 云媛觉得快透不过气了,这种气氛很压抑。好似全部气场被慕容画楼控制住,她需要跟着慕容画楼的脚步转,她心头烦躁。 正好副官添茶,她便出声问:“白督军大约什么时候下来?” 那副官摇头说不知道…… 气氛又是一沉。 又有年轻英俊的副官推门而入,快步走到慕容画楼身边,俯身耳语一番。慕容画楼唇角微翘,投下赞许的眼神,声音也婉转:“你办得很好,去吧!” 那副官居然露出欣喜与满足。 云媛微讶。从前她的副官,从未在她面前有这般恭敬的态度。只有白云归的副官,每次得到白云归的夸奖,才会露出那般神色。 她当时很羡慕,也很崇拜她的男人御人有术。 可是……慕容画楼做到了。云媛心中,白云归那个内地老式且年幼的小妻子,居然在白云归的下属心目中,地位跟白云归同等重要! 云媛不免重新打量画楼。 便听到门外有副官叩靴行礼,道了声:“督军!” 慕容画楼和云媛同时起身,向门口望去。
白云归推开门,看到屋子里二姝,眼前艳光骤盛。
慕容画楼与云媛打扮各具特色,不分伯仲;云媛姿容出众,脸颊精致完美无瑕,素淡妆容透出震慑心魄的妩媚,盈眸微动尽销|魂;而慕容画楼胜在气质,闲闲立着,便如一株繁盛的白海棠,美而不妖,高雅慵懒。
都是出众女子。
却又有些异样。
白云归分不出到底觉得哪里不同。
他熟练而亲昵冲画楼颔首,然后对云媛道:“让云处长久等了……”
来了家人和客人,自然先招呼客人,免得让人觉得冷遇。所以他先跟云媛打招呼,熟练让画楼等会再说。
云媛眸子盈动,淡淡笑了:“督军军务繁忙,能抽空见我,已是荣幸。”
心中却有涩然泅开,什么时候,他身边站着别人,比她还要亲昵的别人?什么时候,他们之间要这般客气疏远?
从前,他们是相依相偎最亲密无间的……
男人的心,果真善变!
却又心底自嘲微笑,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他身边的女子,不是平庸之辈,他变了心意,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一番心底低语,面上毫无表露。
白云归正要说话,却被慕容画楼打断:“督军,您和云处长要谈公务,只怕三言两语说不完,我就一点小事。我着急回去……”
他回眸望了她。
画楼已轻盈笑了:“您写份手谕给我,警备厅的军警我最近要用……”然后又想起自己尚未跟他说过章子莫所求之事。此刻云媛在场,又不适合说,便调皮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回去再详谈。
她眨眼的模样灵动又可爱,柔腻叫人心头发酥。
云媛瞧着慕容画楼公开冲白云归使小动作,心底突然像是被什么撞了下。闷闷的疼。
而白云归眉梢已有了笑:“让周副官去给你写……”
云媛再也掩饰不住惊愕。怕自己失态,迭迭垂眸。
那边,慕容画楼已淡淡说了句多谢督军。跟着周副官出去了。从始至终,画楼都没有正眼瞧过云媛。没有同她寒暄一句。好似云媛不是客人,而是这屋里伺候的丫鬟,她这个夫人不屑于放在眼里。ШШШ。8jzШ。Γo
应酬丈夫现任的姨太太,画楼会很宽和;对面丈夫已死的姨太太,难不成她还要热络去亲近?
会自降身份的。
云媛亦感觉到画楼刻意的忽视,心中堵得慌。从一开始做姨太太,她就想过将来遇到夫人时。被人冷眼相对,应该如何。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觉得自己会生不如死的,云媛是个极度自傲的人。
自傲过度的人,往往是极度自卑的。
可直到她“死”,都没有夫人为难她。
今日受到的忽视,明明是高贵夫人对一个没有地位陌生女人的冷视,为何她还是想起妻妾之殊?
这种尴尬,很快就被惊愕替代。
她所吃惊的,是慕容画楼居然要求白云归。军警任她调用。她只是白云归的夫人,怎能涉足政治势力?副官任她调用说得过去,可军警属于俞州政府的,不是白云归的私产。
这个要求就让云媛吃惊不小。这慕容画楼好大胆。
可最终令愕然到差点失态的,却是白云归含着笑,一口应承下来!
直到慕容画楼离开,屋子里只剩下白云归与云媛时,白云归才恍然想起,刚刚进屋时心头的那点异样来。
这是慕容画楼与云媛第二次盛装时同处一室。第一次是在伯特伦号的餐厅。那时的慕容画楼很不起眼,怯懦青涩,像个小女娃娃,不会让男人有半分兴趣;再瞧她,已经气质卓尔不凡的翩翩佳人了!
才半年的功夫,她破茧而出,由毛毛虫变成了轻盈娇俏的蝴蝶……
敛了心绪,便开始同云媛寒暄。
云媛亦收起惊愕与心底那些涩意,把上次没有说完的话,详细说了一遍。
白云归静静听着,脸上没有半分表示。
云媛等了半天,白云归依旧没有什么表示,便问道:“难得陆军总司令这个官职,白督军不满意?”
白云归眼眸微动,声音平淡:“很不错……云媛,为何是你来?”
一句云媛,让她的心有种酥麻的喜悦与抽搐的疼痛。
有什么可喜?不说他如今这般冷淡相对,就算是从前的炙热,就算是以往的缠绵,她能回头吗?反复无常的人最可恨,云媛是有骨气的,她既然做了选择,便没有想过再次回头。倘若再回头,她会瞧不起自己,亦会被他瞧不起的。
又有什么可痛?最痛的那些日日夜夜,不是都熬过去了吗?
她顿了顿,才将心绪收敛,正要回答,却听到白云归道:“因为你曾经是我的女人,所以你来做说客,我应该给几分面子?”
莫大的羞辱将云媛笼罩,她的脸唰地紫红,明亮妩媚的眸子,有了骄纵的盛怒,一如往常。
白云归微愣。
从前她总是这般勃然大怒……
她是个很多疑又小气的人,听不得一句重话,他哪里让她不满意,瞬间就会发作。
从前,他便是爱她的不同寻常。
从前,他觉得温顺的女子很乏味。
可是这个瞬间,他想起了慕容画楼。刚刚他坦白的问,是不是因为跟过他,所以借着这个来说情。倘若是以前,只怕不会。与慕容画楼的相处,从来不用遮遮掩掩,亦不用小心试探,彼此光明正大说出来……这段日子,他已经习惯了坦白。
这般,会很轻松。
他亦想起惹怒画楼时,她隐忍含笑。眸子幽静的模样,似乎更加令人心头酥软。
再瞧眼前极力隐去怒火的云媛,白云归有些怅然。
很多时候觉得非常好的东西。只是因为没有了对比。白云归向来不喜欢身边蜂吟蝶舞,所以一直都只有云媛。因为没有比较,总觉得云媛是最特别的。最适合他的。等他往前迈了一步,再回首时。发觉她的特殊,太过了。
她太过于敏感,她太过于逞强,她也太容易动怒。
适当的时候多一份宽容,反而更加可爱。
就像慕容画楼那般。
白云归眸子里有些黯,道:“抱歉,我说重了!”
云媛心头一凉。那些怒火倏然散去。她愕然望着白云归:居然就这般轻易认错?
从前他们就大吵一架,甚至缠绵一番,他才会被迫说句抱歉。
他变了……
“云媛,我们今天不谈公务,说些私事吧?”白云归已经抽出雪茄,点燃,又道,“你知道吗,自从你出现后,我一直在想你……”
云媛脸上又有不自然。
白云归知道她又误会了。他说的想,不是思念,而是思量。
“我 一直在想你这个人……”他解释道,“你的身世。你的遭遇,你的脾气,你的倔强……你生得美,出身却不好,历经磨难却沦落风尘,最后是你们处长看中了你,将 你收在麾下,训练你。遇上我,也陪着我大起大落过。你为我生子,为我退出的时候,正是我事业最低谷的事情;等我的势力慢慢强大起来,你又开始寻找曾经的组 织,是不是这样?”
往事早已尘封,云媛不愿意去开启,她道:“都过去了……白督军觉得条件尚可,那您考虑的是什么,能不能跟我说说?只要我们能做到……”
白云归却摇摇头,继续刚刚的话题:“我曾经非常爱你,云媛!一个女人肯为我放弃锦衣玉食,肯陪我同患难,肯冒死上战场去寻找我,这一切太难得,它足够让我忽视你的一切缺点……可是等我富贵了,你却要抛弃我……我一度非常不解。如今,我似乎明白了……”
云媛遽然抬眸,浓艳眸光已有雾气,她声音阴冷下来:“你明白了?”
白 云归依旧淡淡抽烟,轻烟拢眉梢,眼神飘渺而悠远:“因为你太好强!我落魄了,你倔强守候,不肯承认自己选择错了,跟错了人;等我发达了,你却觉得对比我的 成功,你自己是个失败者,没有了事业,只有我!你不甘心,于是重新寻求接纳,展示自己的本事。云媛,你太好强,好强到连男人的成功都嫉妒!”
“你心中,装了是家国吗?你心中,为了朋友为了亲人舍生取义吗?你心中,你离开到底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本事,还是真的忧国忧民?”白云归已经起身,声音里有些慵懒与寂寥。
见识了慕容画楼对江浙假钞时的清醒,为李方景奔走的睿智,为慕容半岑流露出的凶狠,和她平常时的娴熟贞静,白云归突然就看清楚了很多事。
他一直以为云媛那叫大义。
了解慕容画楼,才知道云媛不过是借着大义的幌子,争强好胜。
“你好强,你逞强,因为你一直很自卑……一向很强的人,从不逞强!”白云归声音平和又笃定,唇角却挑了笑。
这是慕容画楼说过的话,真正强大的人,从不逞强!她就是强大到连白云归都会顾忌的,可她一向温婉宁静……
“回去吧,如今南北和谈正式开始了。你的行为,就是破坏和谈,将来一顶大帽子压下来,你的前途就毁了。你被人摆了一道,尚不自知!想要真的强大起来,逞能无用,看了解政治和人心,才是关键!”白云归向外走去,目光不曾停留在呆若木鸡的云媛身上。
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哐当一声关上。
屋子里,只有云媛。
第一百四十节我要她活着比死难受(粉红360)
拿了白云归的手谕,画楼交给易副官,让他去警备厅调人。
“把罗疏烟抓起来,连夜审问,盘查清楚……她要是敢嘴硬,就动私刑,死了人我来顶,你放心审!”画楼只要说起慕容半岑被绑架一事,原本柔婉的声音立马清冷萧杀。
她柔美侧颜,顿时冷漠又残酷,有武将的杀伐之气。
易副官一语不敢驳,恭声道是。
“剩下的军警都交给章六,任他调用……”画楼又道,已有疲惫。
易副官又道是。
俞州市的另外一头,白云归斜倚车椅,听着周副官的回话。
“城南的王家庄子,离驻地不过十几里,只有一条大路,剩下都是水路,特别不好走。今晚七点就安排张恪去王家庄子躲几日,大路设哨兵,一有动静就通知驻军……督军,您看如何?”周副官仔细汇报着,却偷偷打量白云归的脸色。
刚刚好像跟云处长吵了一架……
白云归却只是拧了下眉头,与往常无异道:“多派几个人守着,把他捆绑在屋子里,千万别走漏风声,以防万一。等过段日子夫人气消了些,再看情况吧……”
他想起画楼那眸子,便觉得她是不会放过张恪的。
他投了很多资金在建武器研究所,张教授是主梁骨。要是张教授得知三个儿子都死在白云归手上,只怕恨他入骨,那研究所前期的投入全部白费。国家的强盛,经济和军事是保障;没有最先进的武器,军事就落后一步。
白云归与张总统联手,这些年一直在做这个项目。往大了说。强盛整个民族;往小了说,壮大他们各自的实力。最多再过两三年,研究所就能初见成效。也能培养几个得力干将。
可如今,还是要全部依仗张教授!
张恪再荒唐,白云归都要保住他!
“督军。夫人不是答应了您不再追究吗?”罗副官问道。
白云归睃了他一眼。
罗副官顿时不敢多言。
慕容画楼是说她懂了。
可是她没有亲口说这件事算了。
白云归预感她一定会有所行动。
官邸前的小径,遍地樱红。木棉花虬枝缀满了艳丽火锦。微风起,落英如雨,浓香扑鼻。木棉花素有英雄花之称,就算零落入泥,亦不枯萎不褪色,固执而倨傲燃尽它点滴热情和生命。
那烈烈木棉,依稀是慕容画楼的风情。
灼艳的美。坚毅的秉性。
白云归仰望那繁茂枝头盛开的花,眼前便浮现她的神态,或轻颦,或浅笑,或娇嗔,薄妆淡黛总相宜。如此这般,不可方物。
他微微扬唇笑了笑,心中有些蜜意。
刚刚踏上门前小径,便听到三楼卢薇儿那朗爽笑声。
她敢这般放肆大笑,定是慕容半岑今日好了不少。
白云归眉头微松。
可是上了三楼。瞧着一屋子人围着打麻将,闹成一团,他忍得很辛苦,才没有继续蹙眉。
看到他进来。众人忙起身问好。
“谁赢得最多?”白云归淡然问道,声音比以往都要亲切,难得的好脾气。
“我!”卢薇儿指了自己的鼻端,笑呵呵道,“还有半岑……灵儿输得最惨了,她这个笨蛋……”
白云灵垮了一张小脸,叹气道:“原来打麻将真像大嫂说的那样,全靠运气啊!我今天运气不好,怎么都打不转,输了整天!”
众人全都笑起来。
白云归声音里也有了笑意,问道:“你大嫂说什么?”
“大嫂说,爱情像打桥牌,全靠算计;婚姻像打麻将,全靠运气!”卢薇儿忙抢着说道,“可不是那样?打麻将真是全靠运气……”
白云归细细品味这话,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这个孩子,随意一句话,总是叫人惊叹!
画楼在城里兜了圈子,比白云归迟一刻钟到家。
玩了一整日,慕容半岑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可能是因为累,睡得比较沉。白日还好,一到晚上他又是蹙起眉头,很不踏实。
画楼见他睡熟,便下楼准备洗澡,和白云归交代几件事。
季落夕被绑架的案子,画楼先把章子莫的打算和她自己的盘算,告诉了白云归,然后又说了借军警的缘故,笑道:“……很多时候,军警不如海盐帮好用,他们的势力鱼龙混杂,很多事情办起来比军警方便。章六胆大心细,倘若他能有恩于季落夕,娶了她,他迟早会是海盐帮的龙头,我也想着趁机笼络他……所以他求到我这里,我就应下了。反正不封锁不查检,警备厅那些人也是欺压小贩,鱼肉乡里,不如给他们找点正经事做……”
白云归并不介意画楼对警备厅军警的贬低,依旧颔首:“章六能掌控整个海盐帮的局势,心中有丘壑,又机敏心细,定能就成一番大业。你一开始就说过他不错,我还不太信。如今瞧他办这件事,这孩子有点手段……画楼,你眼光极好。”
画楼汗颜,她不过是知道历史罢了。
她柔婉笑了笑,没有接话。
画楼也问云媛到底因何而来。
毕竟撞到了两次,不问一问,反而显得她心中有鬼。
白云归苦笑,把云媛的来意都说了:“……南方政府那些人,简直其心可诛!我好心好意给他们送了那些假钞去,结果他们派云媛来说服我归顺南方政府。有了我的部队和地盘,他们便可以轻易对抗北方政府。如今正在南北和谈,南方政府倘若得了我的部队,就仗势翻脸不认人,不想继续和谈,那么我不就是历史的罪人?云媛也跑不了……”
画楼听了亦唏嘘:“太乱了,他们党内部太混乱了……当前这般光景。还是想着各自的利益……”
白云归重重哼了一声。
原本气氛不错,突然说起这些,顿时有些沉闷。
该说的都说完了。画楼便道自己先上去睡了。
却被他结实的手臂拉住。
他灼热呼吸呵在她的耳后,低声喃喃道:“你今晚还要上去?”
半岑发生这样的事,画楼没有应付他的心情。白云归对这件事的处理结果。理智上她能体谅,情感上接受不了。所以心中对他抵触更深。两个人依旧相敬如宾,不过是因为没有感情,就算不满亦藏匿。
这个时候再欢愉,画楼难以承受。
她推开,声音有些冷:“督军,半岑怕极了……我是他唯一信任和依靠的人,这个时候我应该陪在他身边!”
这话是真的。
白云归有些泄气。松开了她。
画楼洗了澡上去,见半岑已经睡熟,没有打扰他,叫女佣抱了被子,她在地上打地铺。
半夜时,慕容半岑又被噩梦惊醒。
姐弟俩搂在一起又睡了一夜,感情前所未有的亲密。画楼心中也有种异样的喜悦,好似找到了亲情的那种滋味,她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滋味。
次日早上,易副官把早晚审讯的结果告诉慕容画楼:“……一开始说张公馆的人捉了她弟弟。她没有法子;上了刑,她才肯说。有一次听到人说张恪喜欢漂亮的男孩子,她就留心了。又见张公馆豪华,便打听张恪常去的那家酒楼。后来跟半岑少爷说。那家酒楼对面点心铺子的枣泥糕最好吃。半岑少爷当她是姐姐,没有防备她,就跟着她去了,那里被张恪瞧见!是她自己去跟张恪说,帮张恪引少爷出来,让张恪给她三根金条……”
画楼只差将手里茶杯砸向地面。
原来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罗疏烟文静优雅,心思却是如此歹毒……
“他们家很穷吗?”画楼声音阴刻,煞气流转。
“他们家不穷,她继父有几间小型棉纱厂,算是殷实之家。她英文说得好,是家里从前请了英国人做英文老师。不过她长大了,姿容出挑,她继父禽兽不如,一年前就侵犯了她,如今更是……她想要钱出国,逃离这等生活,所以……”易副官声音微低,不知是该怨恨罗疏烟还是该同情她。
画楼冷哼了一声:“各人的生活都有不幸,她是个苦命人。可是她选错了路。如果她真心只是想摆脱她继父,大可讨好半岑,然后求助于我……难道我会不帮她?逃避她继父只是借口,她想出国而已!”
易副官一怔,是啊!这个简单的道理,为何他被罗疏烟骗了?
原来……那个女人真是没有一句实话!
如果她真的只是不想受她继父的折磨,大可讨好夫人,让夫人帮她。可是她宁愿得罪夫人和督军,也要金条……可见她根本不怕,因为她的目的,不是逃避她的继父,而是出国!远走他乡,夫人和督军能耐她何?
为了留学的虚名,她这样害真心待她的慕容少爷!
易副官胸腔积了愤怒。
可气自己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骗了,没怎么动大刑!
“把她交给季龙头,丢到烟柳巷去。顺便告诉季龙头我的话:我要这个女人活着比死难受!”慕容画楼低沉,阴毒狠辣!
第一百四十一节趣闻
画楼处置了罗疏烟,还是跟白云归说了下。
正好白云展找白云归说事,进来时恰好听到了,便吃惊问画楼:“……你把她交给了海盐帮?她做错了什么事情,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你太残忍了……你十七八岁的时候,没有犯过错?”
白云归脸色沉了下去,只要呵斥一番,手背微凉。
画 楼凉滑软嫩的葇夷轻轻覆在他宽大手背,阻止了他的训斥;而她的音容亦无往常的宛然,横眸斜掠中携了凛冽:“我十七八岁的时候,想的是如何不让你们兄弟失 和,叫旁人看笑话,以免家宅不宁;想的是如何惩治罪恶,让恶有恶报;想的是如何还我弟弟一个公道!我十七八岁的时候,把你当成家人,却没有想到你看到半岑 那样了,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如今,不过十八岁……
白云展微怔。他常常会不经意忽视了画楼的年纪,而且她来到俞州这半年,举止行事越发成熟内敛,老练沉稳,根本不像个十八岁的女子。
“你可以同情她,我却不会轻饶她。她为了私欲,不惜利用半岑的信任,伤害他的性命,失去了做人最基本的道德。每个人都会犯错,可有些错误是不可能被原谅的。五弟,你若是这次再乱来,阻止了我的计划,在我这里,你的错也永无被原谅之时!”
画楼一字一顿,说的极慢,往日柔婉的嗓音却有惊风掠过,怒海汹涌之势。
白云展愣是被她咄咄逼人的气焰吓得后退一步,喉咙发紧,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云归斜眸打量她。心中也是凛然:必须赶紧想法子把张恪弄到旁处去,越远越好,指望她放弃猎杀张恪的可能性太小了。也许等到她杀了张恪。还会过来跟他说:
张恪此人,行为堪比禽兽,五马分尸死不足惜。督军倘若因此怪我。在我心中,督军也永无被原谅之日。
白云归亦知道张恪该死……
可不能死在他手上。他依仗张教授的太多。他欠张家的也太多……
那个人再禽兽,白云归都没有资格杀他。
至少目前没有。
白云展望着画楼不施粉黛却娇艳欲滴的脸颊,绽放的不是柔媚,而是寒峭与萧杀,令他心口发紧。他须臾才赌气般问道:“我喜欢她!倘若我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执意要纳她做姨太太,你且如何?”
画楼微讶。继而缓慢垂了眼眸,敛去煞气。再抬眼,蕴藉深婉的眸子里揉进了凄怆:“我且如何?你是我丈夫的弟弟,是白家的少爷,纳姨太太还不需我这个大嫂开口同意。罗疏烟触犯的,亦是法令;于公于私,我都会交给督军处理,不再过问。我权当……不曾识你!”
白云展如遭雷击,怔怔立在那里。
画楼冲白云归含婉一笑,已起身离开了书房。
白 云归目送她离去后。便拍了白云展的肩膀,沉声道:“你年纪不少了,说话办事也要用些头脑。那个什么罗……她为了出国念书,不惜把半岑推到火坑。这样的女子 心地太坏,你喜欢她什么?你接近她,迟早也要被她害死,你大嫂也是为你好。她很在意半岑这件事,倘若不想她生气,别再想那个女子……如今没有合适的人家替 你娶亲,等过些日子我得了闲,帮你选个公馆,纳几房姨太太!”
他的下属,可以动不动就训斥;可是兄弟不行,总得学着跟他讲道理……画楼说,不想他们兄弟失和,家宅不宁。白云归已经在试图压制怒火,跟白云展沟通。
白云展尚未从慕容画楼话语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又被白云归一席话说得瞠目结舌:大哥说,为他选个小公馆,纳几房姨太太……不再是长官对下属的训斥,而是哥哥对弟弟的关怀。
他半晌回神,神情尴尬。他用愤然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我几时说要纳姨太太?别拿你这派官僚作风来安排我的人生……”
说罢,便快步出去。
他喜欢罗疏烟什么?不过是喜欢她或双睫盈动,或轻颦浅笑,或凝眸娇嗔,有三分慕容画楼的神态……
他见过的小姐都是新派的,很少有慕容画楼那抹风情,唯独这瞧上去柔弱妩媚的罗疏烟能学来几分。
算了,她是真的恼了。
白云展下午去了报社,却听同事说,门口有个小女孩子找他。他好奇是多大的女孩子,得知只有十岁左右,心中好奇。
他在俞州没有亲戚。
那小女孩子穿着粉红色洋裙,梳了羊角辫子,水灵灵的眼睛有几分罗疏烟的灵动。她怯生生望着白云展:“大哥哥,您是白家五少爷吗?”
白云展猜测她大约是罗疏烟的妹妹,笑容有些勉强:“我是……小姑娘,是谁叫你来找我?”
姑娘飞快从怀里掏出一封捏得皱巴巴的信,紫色信笺有抹茉莉清香。她害怕又谨慎递给白云展;“我大姐说,她如果三天没有回家,便让我把这个给你!”
说罢,便撒腿跑开,好似怕什么人盯梢。
那粉色洋裙下,穿着雪白色蕾丝纹边长袜,白色饰蝴蝶结小皮鞋,分明就是富贵人家小姐的打扮。可这孩子眉眼间的怯懦又谨慎,又很小家子气。跑开时,两条小辫子荡漾着……
白云展心中愕然,回过神便瞧着那信封。可能是因为需紧藏,封面已经发皱,有掌心捏上去遗落的汗渍,他眉心蹙得更紧。打开信封,不过数行字,白云展却胸腔剧烈起伏,脸色煞白。
书房里的白云归,一边让周副官去同程东阳商量,要安全又保密把张恪暂时送去日本,一边让罗副官盯着易副官最近的动向。如果发现易副官去打听张家的事情,立马告诉他。
督军的谨慎让两个副官微讶。
“去办吧!”白云归沉声道。
当晚,张恪便被送上了远去日本的油轮。
罗副官也说:易副官最近只是走访些老书局,在寻找些老书,什么奇闻异趣、风土人情,各种各样的,都是帮夫人买的……
看些有趣的书打发日子,没有什么可奇怪的,画楼原本就喜欢这些老式的书籍,白云归没有怀疑。
他微微松了口气。
会客厅里,周副官带回来五本古籍,慕容画楼正在翻其中一本风土人情的,津津有味。半晌她才道:“都很不错…下午你再去帮我找……”
易副官诧异,他都找了三天书了,实在不知道夫人要做什么,每次都是找些股本风土人情或狐鬼传奇之类的传记,还要那种前朝刻印的,挤压箱底的,卖得最不好的……
不知道她到底要找什么。
“夫人,您到底要找哪一类的?我好专门帮您找……”易副官问道。
画楼遽然抬眸,清澈眸光疏疏:“就是想看些有趣的故事,说给慕容少爷听,又怕故事太常见,他听过了觉得乏味……慕容少爷小时候看过很多书,所以我让你寻些不常见的来。”
易副官恍然大悟,说自己下午再去找。
待易副官走后,画楼神色缓缓凝重起来,又开始翻阅那本风土人情的趣闻书。她直接跳过很多章节,翻到婚丧嫁娶那一页。说了很多死后不可以下葬的情况……
她微微眯起眼睛:“死后不得入土为安,算不算死无葬身之地?”
慕容半岑的情绪如今基本上安定下来,晚上做噩梦的次数少了些,也不再哭闹。白云灵和卢薇儿陪着他打牌说笑,他也没有抵触,反而很是配合,比从前好像更加乐意与人交往。
画楼不知道这算不算反常……
没过几天,俞州发生了一件惨案。
季凌龙的几个儿子相互残杀,老大窜逃不知去处,老三断了一条腿,老四老五重伤,老六当场死亡。
季凌龙也一病不起。
画楼看着这新闻,心头戚戚:章子莫胆子太大,也太狠了些。画楼以为他只敢对付大少爷,先去了季凌龙一臂。不成想他一搅合,把老大和老三两派的人全部搭进去。
倘若不是如此心狠手辣且大胆聪慧,他也不可能有后来的成就。
一个没有念过书又出身贫寒的小六子,凭什么有后来的叱咤显赫?凭的就是他的狠辣又机智。
画楼感叹,乱世以功绩论英雄,一个狠辣机敏的人比一个善良怯懦的人于家于国更加有用。
早上吃饭,大家便说起这件事,白云灵等人的感慨只是停留在表面上,说什么兄弟多了不好好管教,就会酿成祸事等等。
正说着,副官送来一封电报。
白云归看完后,扫视一眼众人,目光最终落在慕容画楼身上,把电报递给她:“霖城来的……”
第一百四十二节喜讯
画楼脸色微落,这样一封电报,暗含了太多隐晦的信息。
首先,白嗣立到底发生了何事?他妻妾成群,已有三个嫡子嫡女,两个庶子庶女,新添人丁是喜事,可也没有必要这样隆重。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中年得了唯一的儿子呢。中年得子也是平常事,到底为何这般高兴?
又不是老年得子。
其次,公公提起白云灵,让她跟画楼一起回去,一定是要给她定亲了。
至于慕容太太一.
倘若慕容太太真的不好,哪里能等到报白嗣立得子的喜讯时顺便告诉她?她若是真的病重,白老爷子应该会专门发电报让画楼回去。打个电报又不是难事!
只能说,慕容家的丑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如果没有任何理由,画楼和慕容半岑就这样回了霖城,只能更加落实了众人的猜测。所以白老爷子用心良苦,借着白嗣立孩子满月之事,让画楼和半岑回霖城也好有个搪塞的理由。
虽然是掩耳盗铃,可这层遮羞布,还是要蒙上的。
画楼眼眸微睐,看完之后便反手交给一旁的副官,笑道:“二弟添了个儿子,爹叫我们有空就回去喝满月酒······”
白云展神情不虞,听到这话才露出笑意:“哟,二哥好福气中年得子!”
卢薇儿也愉悦笑了:“的确是喜事!我要给二嫂备份大礼,以往在霖城的时候,没少占她便宜,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瞧着好就拿走了……这回,也该还了否则心中肯定念叨我!”
说的众人都忍不住笑。
“二嫂才不会那般小气!”白云灵笑道,“不过,她的肚子最听话,结婚三年连生个两个儿子。二嫂刚刚怀孕的时候家里还没有嫡长孙,娘说要是儿子就好 了,结果生了长轩,第二年又怀了了长卿;后来三哥的长女馨姐儿得天花去了,二嫂又怀孕,娘就天天念叨,保佑是个漂亮的孙女就真的得了芳娘……”
白云归静静听着,深敛眸子里有了丝温度。提到子嗣,他眸光就缠绵落在画楼那似承露娇蕊般的脸庞,只觉她俯首扬眉皆是袅娜风情他的眼神不觉携了缱绻。
“大嫂,你这趟回去只怕不得安生……”白云灵抿唇直笑,睃了画楼和白云归一眼“娘一定会让你去庙里拜佛吃斋······当年四嫂过门两年没生,三婶就让她整日吃斋拜菩萨,结果得了个大胖小子……”
画楼也想起这个,觉得头疼。
转眸却发觉白云归眸子璀璨望着她。她能猜测到他在想什么,心中微怒,顿时脸颊生霞,忙转移了话题:“你们谁陪我回去喝满月酒?”
慕容半岑连忙道:“姐姐,我想回去……我最近总是梦到妈……”
画楼听着,半晌没有做声。
她不想慕容半岑回去。
她想着把慕容太太接过来。她那样年轻,正是如月满盈的锦盛年华,虽然三十六、七岁,却肌肤细致白皙,腰身曼妙-,明明就是二十八九的模样。将来如果去了美国,说不定她还有爱情的机会。
她不应该被困老宅,过着那般清苦日子。
她是老式的女人,前朝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压抑了她的天真烂漫;守寡的日子又让她似美玉蒙尘。明明如此娇艳的花朵,为何不能盛开在春日枝头?
从前慕容家是大家族,很多不成文的规矩需要恪守着,画楼有心无力。她也不想违背整个社会的教条。可如今慕容家已经声名狼藉了,慕容半承又被开出了族籍,慕容太太还守在老宅做什么?
旧规矩被打破,她的坚守引来的只是嘲讽,还不如索性彻底打碎,兴许能绝地逢生。
画楼不知道结果会如何,所以不想提前给慕容半岑希望。于是对他道:“你最近瘦了,回到霖城妈一定会担心的。半岑,你不要回去,安心在俞州好好养身子。我劝劝妈,让她再来俞州玩,春日到了,妈也该出来走动……”
“真的吗?”慕容半岑微黯眸子粲然发亮。
“我肯定会劝妈!”画楼不敢确定的告诉他。
慕容半岑虽知道妈不一定听劝,还是忍不住希冀着,跟画楼道:“那你一定要告诉妈,我日夜念她。她来俞州,我带她去滨海花园看花棚,我谈钢琴给她听,我教她跳舞……”
“好!”画楼一一应着。
慕容半岑弧线优美的唇角微翘有了个谲艳笑容。
画楼的药让他的身子亏空补上了九成,只是那些被烟管烫下的伤疤,再也去不了。
慕容半岑清瘦了些,精神也不如从前,却比刚刚回来那两天好多了,至少不再半夜惊醒。卢薇儿和白云灵又终日逗他,他也努力放开心怀去接纳众人的关心,所以恢复得比较好,德国医生欣喜说,已无大碍。
虽然清瘦,依旧美艳不可方物。
白云归瞧着慕容半岑,心中暗暗叹气。长成他这样,最好学李方景去军校,学一身武艺。慕容半岑要是一直这样柔柔弱弱,上次那样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不过,他倒是恢复挺快的。
白云归还以为他没三五个月是不能开怀的·毕竟被人那样了……
他又是软弱的性子……
想到这个,白云归倏然脑海中一动,会不会?
他眸子闪过一丝惊喜,借口起身,叫周副官去张公馆仔细问问。当时他气坏了,又见慕容半岑那个样子,想当然就认为慕容半岑一定被张恪糟蹋了。可是慕容半岑表现超过白云归的预计,他只是很害怕·却并没有失魂落魄的伤悲。
会不会根本没有被糟蹋?
周副官应声而去。
那边餐桌,白云归听到白云灵在支支.吾吾:“······又不是长子长孙的,送些礼物回去好了。满月酒,咱们千里迢迢跑回去做什么?坐车那么累,是吧大嫂?”
她是不想回霖城的。
白云归摇头笑,由奢入俭难啊!
然后又听到卢薇儿讪笑:“……我二哥才来看过我的·我要是巴巴回去了,我娘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大嫂,其实我真想陪你回霖城,可我也没有法子啊·不如云展……”
又一个不想回霖城的。
卢薇儿话音刚落,白云展就叫了起来:“······我工作很忙的。我饱了,上班去了啊!”手里还拿了半块蛋糕。
画楼苦笑。
她最终跟白云归道:“易副官帮我买了三日后的车票,我自己回去一趟。易副官和罗副官随行,督军,您看可以吗?”
“爹让灵儿跟你回去,是不是家里有替灵儿说亲的念头?”那封电报只有他们两个看过·白云归也是闻声知雅音的人。
“应该是的!”画楼笑道,“不过我瞧着灵儿的意思,是不想回去。她如今跟俞州不少人家相熟,总有门当户对的合适姻缘。再说了·督军的地盘只要不离 开俞州,家里人总是要全部接过来的。如果灵儿真的嫁到了霖城·以后相见还难!我会回去跟爹娘说的,督军放心······”
白云归也是这个意思。
只是听着她说将来定是要接过来时·她脸颊洋溢着满满自信,令人心头微酥。
他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午后阳光极好,官邸前的小径如红地毯般,铺满了木棉落英。晴空碧染,花树横斜,甜甜馨香在鼻端萦绕。两人缓慢沿着小径踱步,任疏影与花瓣零落肩头。
白云归轻声对画楼道:“二弟妹是个有福气的,也是个了不得的……我瞧着她子嗣繁茂,怕是有些秘诀······你这次回去,旁的还好,这个一定要问了回来!”
画楼惬意娇慵的眸子里涌现愕然,银牙碎咬:“督军,青天白日的!”
“怎么了?”白云归故作不解,眉宇间却有掩饰不住的调侃之色,幽眸深深望着她,“子嗣是大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为何白日不能说?”
画楼脸颊似彩霞纷披,人比木棉还要娇艳三分。
白云归忍不住哈哈大笑,最后还是一本正经叮嘱道:“切记我的话!”
“有什么用!”她最终还是狠心打破他的奢望,“有了子嗣,也要送回霖城的!”
白云归却扬眉笑了笑:“到时我自有法,你只要安心替我怀上即可!”
这回她就真的恼了,绷着脸一语不发,转
锦绣民国 全第3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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