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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记第70部分阅读

    锦屏记 作者:肉书屋

    锦屏记第70部分阅读

    奶奶尽管吩咐。”

    “你们带上几个人,到地藏庵去,看看静宜师太如何了,还有,”荀卿染顿了顿,“将宋嬷嬷带回来。”

    荀卿染待下历来宽厚,但是宋嬷嬷,这个资历最老的人,先是挨了板子,被夺了差事,然后在荀卿染怀孕后,就被打发去了庙里,瑄儿出生后也没有叫回来,陈德家的自然知道,这个宋嬷嬷一定是犯了大忌讳,做了了不得的事情。

    这个时候,带宋嬷嬷回来,又是为的什么。

    “外面不太平,你带几个兵丁过去。或许有什么变故,宋嬷嬷,一定要带回来,活要见人,……”荀卿染看了陈德家的一眼,下面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两人却是明白了,忙答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将能照顾的都收入羽翼之下,将不安定的因素,也统统收拢过来。荀卿染微微闭上眼睛,如果有什么万一,那么,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这一夜,却是分外的宁静。

    当启明星出现在东面的地平线上,平西镇迎来又一次剧烈的震动,荀卿染只觉得轰隆一声的巨响,近在咫尺。

    “奶奶,西边的围墙塌了。”一个婆子跑来禀报道。

    “赶紧去前面,叫赵管事带人过去守卫修补。” 荀卿染吩咐道。

    这婆子退出去不一会功夫,又有小丫头慌慌张张跑进来。

    “奶奶,奶奶,不好了。”小丫头喘着气,扶住门框,“有,有乱民从、从西边缺口,冲、冲进来了。”

    小丫头说完,一头栽倒在地上。

    荀卿染站起来,蓦地瞧见,小丫头后心处那一抹刺目的红。屋内众人有的忍不住惊叫出声。这小丫头伤得不轻。

    ”快请吕太医来。“荀卿染吩咐道,就让人将小丫头抬到旁边屋里,请了吕太医过来看视。

    荀卿染心中震动,但是面上不显。她的镇定,果然安抚了众人的情绪。

    总督府内宅几乎所有人都聚在这主院内,荀卿染做了一番安排。

    ”你们几个,无论发生什么事,只需保护好瑄儿和福生。“荀卿染冷静地吩咐两个奶妈,又特意选了健壮的仆妇,两个孩子的安全最为要紧。

    这边刚安排妥当,人声已经到了主院门口。荀卿染微微皱了皱眉头,那声音,似乎是径直往这边来的。

    即便是知道北面道路断绝,但是说到断粮,却也并不是迫在眉睫,这民乱发生得早了一点。既然是民乱,便是来的人多一些,可她这总督府内前院的仆役,以李管事为首,多为行伍出身,另外还有兵士,竟然这么快就让人杀到了主院来了。

    这些都并不寻常,荀卿染的心一沉,某个猜测跃上心头。

    喊杀声越来越大。

    ”让荀氏那个妖妇出来,平西镇地龙王发威,都是荀氏那妖妇作怪,杀了她,大家才能平安。“一个低沉的,略显怪异的声音在纷杂的声响中特别响亮。

    不是要她交出财物,甚至不是抢夺粮食,而是喊出这样诛心的口号。

    好毒辣,这是要置她于死地。

    荀卿染终于确定,来人是冲着她来的,如此恶毒的指控,已经将来人对她的恶意赤裸裸地揭示出来,仿佛响尾蛇张开的血盆大口,蛇信子近在咫尺,还有毒牙下滴落的毒液,见血封喉。

    一切的善意和忍让,本应该被人捧在手心,却被无情地踩在脚下,善恶颠倒,人心化为禽兽。

    荀卿染挺了挺胸,带着人走出了房门。

    此时天空乌云密布,主院上空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黑色的幕布,低低地压在人的头顶,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荀卿染站在廊下,所有青壮的丫头、婆子、媳妇,都站在院子中央,手里拿着擀面杖、烧火棍、菜刀、甚至剪刀等各式各样的”武器“。

    而主院门口,已经变成了一片修罗场。

    李管事正带着人拼命阻拦在门前,而对方,粗略看去有二三十个人,穿着各异,唯一相同的是面上都蒙着黑巾。领头一个人身材魁梧,一身黑衣,手里挥舞着一把宽背大砍刀,刀身每次扬起,都带出一片血光。李管事等人都不是对手,只是拼死拦截。

    ”奶奶,您不该出来。“丹参本也在战团里,见了荀卿染,跺了跺脚,跑了过来。”奶奶该赶紧换了装束。“

    荀卿染摇了摇头,问丹参可曾去找救兵。

    丹参点头,说是已经派人去衙门找冯登科求救,另外也派了人出城,通知唐佑年。

    那边又有一个小厮倒下,丹参顾不得多说,挥舞手中的刀就杀了回去。

    作乱的人并不多,只要再坚持,多坚持些时候,救兵来了,她们就能够得救。

    领头的黑衣人一边打斗,一边往院子里看,看见荀卿染,眼睛露出嗜血的寒光,更加挥舞大刀,却是奔着荀卿染来了。

    ”荀氏妖妇出来了,杀了她,大家升官发财。“黑衣人一边砍杀,一边喊道。

    ”你这恶徒,胡说八道,妖言惑众。地动,这天下哪一年不地动,关我们女人家什么事?我们奶奶施粥施药,把自家的被褥都送给老弱妇孺,救了这平西镇多少人,哪个不说我们奶奶是菩萨下凡。你才是妖人,趁火打劫。你和咱们总督府有什么恩怨,是个男人就别藏头藏尾,露出你的脸来。“

    麦芽受不了那人如此污蔑荀卿染,站在廊下点着手指头大骂。院子内丫头仆妇也跟着斥责那些贼人。

    荀卿染挥挥手,让众人安静。

    ”你们这些人,本是平常百姓,受人蛊惑利用,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官兵马上就会赶到,与其那时候束手就擒,丢掉性命,不如现在放下刀枪。我保证,只诛首恶,余者不究。“荀卿染高声道,”你们也可即刻退去,就当没发生过这回事。“

    因为面对的抵抗超出了本来的估计,贼人中有几个交头接耳,有些动摇。

    那黑衣人见了,后退几步,挥刀将一个退缩的贼人砍倒在地。

    ”临阵退缩,这就是榜样。“黑衣人道。

    ”都到了这了,兄弟们看看,只要杀了这几个,那美女、金银都是咱们的了。“又一个贼人道,一双贼兮兮的眼睛,直往院内年轻的丫头媳妇脸上盯。

    众贼人即便有犹豫的,此时也不敢有异动,又一起向前,与李管事等人杀在一处。

    眼看着贼人就要杀到眼前,接下来就只有这满院的妇孺来面对刀枪了。

    荀卿染站着没有动,对许嬷嬷点了点头。

    两间厢房的门被打开,宋嬷嬷是五花大绑,被两个婆子从屋内推了出来,辛妇好身上并没有捆绑,但是夹着她的两个婆子那四只手仿佛铁钳子般箍着她的手臂。

    两人先是对望了一眼,接着看见院子中的景象,宋嬷嬷还好,辛妇好却叫了一声,立刻软了脚,多亏两个婆子夹持着,才没有坐到地上。

    许嬷嬷带着人到了荀卿染跟前,那四个婆子除了夹持着这两人,手里还各拿着菜刀。

    那领头的黑衣人脚下一乱,被李管事一刀在手臂上削了个血口子。

    ”夫人这是做什么?“还是宋嬷嬷镇定,”夫人接了奴才回来,难不成是贪生怕死,要拿奴才挡刀。奴才是没得说,只是辛姑娘却是府里的客人,夫人这么做,可说得过去,又如何向四爷交代。“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难得的佳客。“荀卿染冷笑着,眼睛在宋嬷嬷和辛妇好脸上打了个转,方才那黑衣人的异样,她已经看在眼里。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种时候,我势与你们……同、生、死。“荀卿染放柔了语气,却提高了声音。

    两个婆子将宋嬷嬷和辛妇好推得面向外而立,手里的切骨刀,则是放到了两人的要害处。

    宋嬷嬷和辛妇好不约而同地转过脸,望着荀卿染,脸上明晃晃写着不可置信、怎么会。

    黑衣人显然听到了荀卿染的话,也看见了宋嬷嬷和辛妇好的处境。

    荀卿染冷冷的目光打量着黑衣人。

    黑衣人的眼睛几乎冒出火来,手里的刀法却是有些乱了,被李管事带着人逼得连连后退。但是,其他的贼人显然没有受到影响。而李管事等人却是强弩之末,眼看就要血溅五步。

    就在这时,贼人队伍里却是乱了起来。

    “是救兵来了?”麦芽喜道,翘起脚尖向外望去。

    荀卿染也向人群中望过去,并不是意料中的唐佑年,也不是冯登科,而是蛮子。

    蛮子拖着一只脚,身上的衣衫似乎是匆忙间穿上的,手里拿的竟然是卸下来的铡刀,就是骊院铡草的铡刀。就是这样,在众人中依然如同猛虎杀入狼群,使得局势顿时发生了逆转。

    丹参已经满身浴血,兴奋地拍了拍蛮子。

    “还以为你早跑了,……怎么才来!”

    蛮子自是没有说话,举着铡刀对上了黑衣人。

    李管事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蛮子似乎与黑衣人势均力敌,而李管事带领众人悉心对付其余贼寇,也能阻挡些时候。

    只看蛮子和那黑衣人胜负如何了。那黑衣人被蛮子逼退了两步,就不肯再退,两个人打在一处。蛮子的腿脚似乎有些不便,荀卿染睁大眼睛紧盯着。

    屋内婴孩的哭声却是越来越大,荀卿染心中一颤,她听得出来,那是瑄儿和福生,外面这么大的声音,两个孩子被吓醒了,哭了一阵子,声音渐渐嘶哑,却不肯停下,似乎是奶妈们都哄不住了。

    荀卿染站着没动,她在这里,是给前面浴血奋战的人,和挡在她前面这些丫头婆子,无形的动力,她是他们的主心骨。

    “奶奶,实在哄不住。”两个奶妈抱着福生和瑄儿走了出来,“哥儿、姐儿就是想找奶奶,哭得快背过气去了。”

    荀卿染叹了口气,两个孩子都包在厚厚的包被里面,小脸哭得通红。这里喊杀连天,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两个孩子也是感受到危险,才会如此。

    荀卿染接过瑄儿,瑄儿睁着大眼睛,泪花闪动,荀卿染拍哄了一会,她才不哭了,只微微打着咯。福生被奶妈抱着,紧紧挨着荀卿染,和瑄儿一起停了哭声。

    安抚住两个孩子,荀卿染将瑄儿交给奶妈,又给福生掖了掖包被,让奶妈抱两个孩子屋里去。瑄儿离开荀卿染的怀抱就已经泫然欲泣,奶妈往屋里走,她就开始大哭,福生也是如此。

    院子的情形却是起了变化。蛮子被黑衣人在腿上砍了一刀,摔倒在一旁。那黑衣人丢下蛮子,甩开众人,直奔荀卿染杀了过来。

    “把孩子抱进去。”荀卿染吩咐一声,挡在两个孩子前面。两个奶妈再顾不得瑄儿和福生的哭闹,就往屋里走。

    “娘……”糯糯的童音。

    荀卿染一怔。

    院子内众人也都跟着一愣。

    “福生。”荀卿染转过头,福生在奶妈怀里挣动,小身子冲着荀卿染使劲。

    福生前两天刚过了一周岁的生日,正在牙牙学语,今天是他第一次发音如此清晰,叫的竟然是娘。荀卿染也没有想到,第一个叫她娘的,是福生。

    瑄儿哇哇大哭起来。

    荀卿染这个时候,竟然还能想到,不知是瑄儿感知到逼近的危险,还是恼怒福生抢在她前头喊了娘,才哭成这个样子。

    “乖。”荀卿染朝着两个孩子笑了笑,挥手让奶妈抱了两个孩子进屋。

    蛮子受伤倒地,李管事和丹参上前拦住黑衣人,他两人并不是黑衣人的对手。荀卿染转过身,面对杀近的黑衣人,手在袖子里,握紧了短剑的剑柄。

    麦芽一众人都围到荀卿染身前。

    黑衣人杀得眼红,对着丹参举起了刀,眼看丹参就要命丧刀下,却有一把铡刀迎住了黑衣人的刀锋。

    蛮子,拖着受伤的腿,再次加入战团。

    蛮子转头看了荀卿染一眼,满是胡须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荀卿染心中一震,这蛮子此时衣衫不整,遍身血污,满脸的络腮胡子,模样着实吓人,然而那个笑容,却让人感觉无比温柔。这样一个男人,竟然会有这样的笑容。

    待荀卿染回过神来,蛮子已经和黑衣人斗在一起。荀卿染并不懂得功夫,但是直觉感到这两个人正在以性命相搏。

    这黑衣人方才明明已经被乱了心神,如何现在这样不管不顾了。荀卿染转头往台阶下看去,辛妇好依旧被两个婆子钳制着,但那提刀的婆子的手在抖。

    蛮子身上已经十几处刀伤,黑衣人略好一些,可也有几处见红。

    荀卿染握了握袖中的短剑,一步步朝台阶下走去。

    就在这时,就听得空中传来几声凄厉的鸣叫。一道雪白的闪电,将黑漆漆的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落在荀卿染身前。

    “雪团。”荀卿染喜得叫出声来。

    “海东青,海东青回来了。”院子内一片呼声。

    呼声中,还夹杂着几声惨叫。众人目光都在雪团身上,没有注意到,跟在雪团身后的两个黑影,正是齐攸的那两只金雕。两只金雕扑进贼人群中,使出打猎时的绝技,尖利的鹰嘴啄出贼人的眼睛,两只脚爪仿佛利刃,扒开了贼人的胸膛。

    “海东青和金雕都回来了,是四爷,四爷回来了。”

    众贼人顿时一阵大乱,李管事、丹参这边却是精神大振。

    蛮子和黑衣人那边动作也慢了下来。贼人被金雕的突袭搞得阵脚大乱,又听得说齐攸回来了,更是吓得没了魂,顿时四散奔逃。那黑衣人恨恨地盯了荀卿染一眼,丢下蛮子,跟着众人往外就走。蛮子似乎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金雕却不再捕捉贼人,而是飞在半空中,将四散奔逃的贼人赶在一处,直奔前院而去。

    荀卿染顿时想到齐攸和她说过的围猎的场景,金雕除了捕杀猎物,更能将猎物驱赶入围猎场,便于围猎。李管事等人看来是明白了金雕的用意,留下几个人守卫,便虚张声势地掩杀过去。

    雪团没有参加捕猎,而是忠实地在荀卿染的头顶盘旋,不时发出凄厉的鸣叫与那两只金雕还有远处若隐若现的笛声呼应。

    …………

    总督府外,城门处传来惊风骤雨般的马蹄声。

    一个人影从总督府围墙上跃下,侧耳听了听那马蹄声,便猫下腰,朝相反的方向拔腿跑去。

    “别跑,我认得你,你杀了小兰。”却有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厮,手里提了根木棒,也从墙上跳下来,挡在这人跟前。

    那人一身黑衣,怔了一怔道,“胡说什么,你看我是谁。”

    提着刀,就奔小厮走了过来。

    小厮却看出这人目光中的杀意,手里握紧了木棍。

    “原来是你,吃里扒外,你杀了小兰。”

    “小兰是谁。”那人镇定地问着,逼近了小厮。

    小厮明知不是对手,撒腿往马蹄声方向就跑。穿着黑衣的人挥刀就追。

    一支箭从那人耳边飞过,落在地下。

    那人快跑两步一刀将小厮砍倒,顾不得看小厮的死活,转身拔足狂奔。

    一匹枣红骏马出现在长街尽头,马背上的人弯弓搭箭,一支雕翎箭快似流星,奔那人后背而来,只听得扑哧一声,那支箭生生穿透那人的脚腕,斜插进地里,箭尾的雉鸡翎微微颤动,余劲未消,将这人生生钉在地上。

    这人不由得一个踉跄,他也是个刚强的,伸手就去拔那支箭。手还没碰到箭身,第二支箭已经到了,却是将他另一只脚也钉在了地上。这人慌了,站立不住,伸开双手平衡身体,第三支、第四支箭却是随后就到,准确地射中黑衣人的两只手臂,将他整个人成大字型,牢牢地钉在地上。

    一众数十骑片刻飞驰而至。

    “总督大人神箭。”

    “威武。”

    众兵士口呼威武,仿佛山呼海啸,让人听得热血沸腾。

    齐攸在马上举起手中的弓箭,示意众人噤声。

    兵士们顿时鸦雀无声。

    齐攸抖了抖缰绳,骑着枣红马来到黑衣人近前。

    “原来,是你。”齐攸坐在马背上,目光仿如利剑。

    “大人,属下冤枉。”

    “冤枉吗,”齐攸淡淡道,“你的刀那,这又是什么?”齐攸指着被黑衣人扔在地上的宽背刀。

    那人垂下头,他是武人,危险时本能地不想放弃防身的武器,却没想到齐攸来得这样快,他还没来得及处理掉这掩饰他身份的宽背刀,换回军营中统一用的鬼头刀。

    “属下只求速死。”

    “难不成你还想活着。”两个小校拿了铁链跑上前,将这人锁起,又将一团马粪塞到这人口里,却是怕他自尽的意思。

    齐攸早到了府门前,一声令下,府门大开。这总督府本就是战时修建,从府门直到主院,一路正门之间道路宽敞,可以奔马。齐攸一马当先,唐佑年等人紧随其后。

    前院,小校场,众贼人正被两只金雕和众仆役困在校场内。

    齐攸冲唐佑年点了点头,抖了抖马缰,直奔主院。

    主院,荀卿染站在廊下,正指挥着众人清点损失,救治伤者,收拾尸首。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瞬间就到了主院外。

    “大人回来了,四爷回来了。”早有下人瞧见,一连声地报了进来。

    荀卿染抬起头,瞧见齐攸从马上跳下,大步奔来,不觉眼睛一热。齐攸越过众人,走上前来,上下将荀卿染打量了一番,也不说话,而是一把将荀卿染搂在怀里。

    有力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她安全了,孩子们安全了,荀卿染闭上眼,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不过一会,荀卿染就睁开眼,挣动了一下,齐攸抱的太紧,她几乎有些窒息。

    “四爷。”荀卿染叫了一声。

    齐攸听见荀卿染叫她,手劲略松了些,却并没有放手,似乎是怕一放手,怀里的人就会消失。虽然他进来的时候,局势已经被控制住。但是这院子内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可以想见方才是多么的凶险,他的妻子和女儿又是多么的无助。如果他路上耽搁了,哪怕那么一点点,后果他不敢去想。

    “我没事,孩子们也没事。”荀卿染轻声道,抽出一只手,在齐攸的后背轻轻拍抚。“四爷,你也没事,真好。”

    齐攸素来爱整洁,可这个时候却风尘仆仆,大氅上多是泥沙,袍子角也破了一块。再看齐攸的眼睛,那里分明有些血丝。

    “你去了哪里,没看到送信的人吗?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我们差点就、差点就……”麦芽的声音响起来,先是斥责,后来转为抽泣。

    荀卿染举目望去,原来是唐佑年带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人,属下已经将作乱的匪徒全部抓获。”唐佑年向齐攸禀报道。

    齐攸这才放开荀卿染,转头对唐佑年道:“可看仔细了,一个都不能放掉。”

    “大人放心,绝无漏网之鱼。”唐佑年道。

    “好。你这就带人,将那些匪徒挨个严回审问。”齐攸吩咐道,“这事来的蹊跷,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唐佑年忙答应了,又单膝跪地,向荀卿染请罪。

    “属下失职,没有及时来救援,让夫人受惊了。请夫人责罚。”

    总督府曾派人出去求救,但是两路救兵,唐佑年和冯登科都迟迟没有来,这里面肯定也是有缘故的,自然是要一一审理清楚,现在却不是向唐佑年问罪的时候。

    齐攸让唐佑年起来,先去审问匪徒,又安排人将总督府整个巡查一遍,防止有匪徒藏在暗处。

    屋里又传来瑄儿和福生的哭声,两个小家伙本来已经安静了许多,估计是听到了齐攸的声音,就又哭了起来。

    荀卿染就将收拾院落的事交给许嬷嬷,和齐攸转身往上房走。

    “四爷,四爷。”台阶下响起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

    齐攸和荀卿染齐齐回头,原来是宋嬷嬷。她此时依旧被绑着,是挣脱了看守的婆子,跌跌撞撞地扑到台阶下。

    “四爷,求四爷做主。”宋嬷嬷的脸被摔破了,抬起头来,脸上带着血,祈求的眼神看着齐攸,那模样可怜至极。

    齐攸停住了脚。

    宋嬷嬷飞快地扫了荀卿染一眼,生怕荀卿染拦住不让她说话。

    荀卿染根本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宋嬷嬷觉得眼角一跳。荀卿染不怕她告状,是有什么后招,还是虚张声势。不论如何,出了这样的事,都不可能善了。方才荀卿染忙着照料伤者,收拾残局,将她和辛妇好放在一边。若是等荀卿染腾出手来,只怕她和辛妇好都会没命。

    宋嬷嬷也知道,这并不是说话的好机会。齐攸眼里明显只看到荀卿染,又担心屋里的孩子。可是,她怕她现在不说话,就没了再说话的机会。她要让齐攸看到她和辛妇好现在的样子,不给荀卿染毁灭证据的机会。

    “求四爷给老奴做主。”宋嬷嬷眼里挤出几滴眼泪。

    齐攸看了荀卿染一眼,荀卿染没有任何表示,但是目光却冷了下来。

    “……乱民冲到府里来,奶奶不去应对,竟然将奴才五花大绑,拿刀指着奴才。奴才在府里伺候了多半辈子,临了临了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奴才、奴才认了。可奶奶她,还让人劫持着辛姑娘,这是个什么道理,传出去让人怎么看待四爷。辛姑娘孤苦无依,投奔了四爷来,四爷答应了好生照看,如今,辛姑娘遭受如此虐待,四爷,求您做主啊。”宋嬷嬷哭道。

    “小齐哥……”

    齐攸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就见辛妇好头发蓬乱,委顿在地上,脸上的脂粉早被泪水冲花了。辛妇好身边果然站着两个婆子,手里各自拿着磨得锃亮的菜刀。

    真是人证物证俱在啊。

    齐攸皱了皱眉。

    “四爷,您现在明白了吧,奶奶她,面上慈悲,只是做给四爷看的,心里面却是恨四爷信任奴才、厚待辛姑娘,将辛姑娘和奴才看做眼中钉,她是想趁着乱杀害辛姑娘和奴才。”宋嬷嬷继续哭道。

    “明明是你们两人和那些贼人勾结。”麦芽听不下去,指着宋嬷嬷和辛妇了,“辛姑娘,你说说,你弹那怪里怪气的曲调,甩下丫头偷着跑去前面弄堂,你都做了什么。奶奶待你如何,这府里可都看在眼里,你恩将仇报,你的良心让狗吃。你说,你和领头的那个贼人是什么关系,怎地他一看到你,就慌了。”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宋嬷嬷变了脸色。她之所以敢出来喊冤,所依仗的,就是那领头的黑衣人在见到辛妇好被推出来的时候,表现还算镇静,并没有明显的把柄给人抓住。后来更是看到她的眼色,明白拿着刀的婆子没有胆量动手,这才更无顾忌。就是后来齐攸的援兵到了,她也相信,那人的本事,绝不会跟着那些人一起被捉,一定是逃了出去。可这个时候,却被麦芽说破,宋嬷嬷不觉恼羞成怒,就要和麦芽拼命。

    一边的辛妇好也跟着变了脸色,弹怪异的曲调,去前面的弄堂,这些荀卿染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银铃招认了?可是,她只是利用银铃摆脱金铃,具体她做了什么,并没让银铃知道。

    辛妇好心中惊疑不定,只掩了面,哭的愈发凄惨了。

    “将这两个带下去,好生看守。”荀卿染平静地下了命令。

    就有婆子过来,将两个人拖了下去。

    “四爷,”

    “小齐哥,”

    宋嬷嬷和辛妇好齐齐望向齐攸,只等着齐攸让人放开她们。

    齐攸并未阻拦,回过头来看荀卿染。荀卿染也不解释,丢下齐攸,摔帘子进了屋里。

    齐攸略一思忖,紧跟着迈步进屋。

    屋里,荀卿染坐在炕上,正将瑄儿抱在怀里,轻声哄着。福生这个时候很有男子汉的样子,虽然眼里还是水汪汪的,却没有哭出声,只是靠在荀卿染怀里,小手紧紧抓着荀卿染的衣襟。

    “瑄儿,福生。”齐攸走的近了些,俯身看两个小家伙。

    福生抬起小胖手,抹了抹眼泪,看着齐攸的眼神中透着委屈。瑄儿听到声音也从荀卿染怀里转过头来,看着齐攸,似乎有些陌生。

    齐攸心中一痛,伸手要去抱瑄儿,瑄儿却往荀卿染怀里挤了挤。

    让你一去就是好几天,没有音讯,再看看你那奶嬷嬷还有辛妹妹,都做的是什么事,女儿现在不认你了,哼。荀卿染心中吐槽。

    只是看着齐攸受伤的样子,荀卿染终究还是心软。

    “瑄儿还小,四爷走了这几天,四爷这个样子,她也没见过。”荀卿染是指齐攸一身的戎装,还有蓬勃长出的胡子。

    齐攸这才释然,想要责怪女儿的薄情,可是看看女儿脸上泪痕未干,声音也不如往日清亮,心中就软了,又看着满脸温柔的荀卿染,更加不敢说什么了。

    两人都不提刚才的事,一个轻轻哄着孩子,另一个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劫后余生,千言万语,不过都化成了沉默。

    两个孩子早就哭的累了,现在是本能感觉安全了,一会功夫,就都睡了过去。

    荀卿染让奶妈将两个孩子抱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荀卿染和齐攸两个人。

    “四爷,宋嬷嬷说的没错,方才,我是将她和辛姑娘当做人质。”荀卿染首先开口道, “当做对付匪徒的人质。”

    “你这样做,肯定有充分的理由。”齐攸看着荀卿染,他在等荀卿染告诉他为什么。

    “幸好,还真是管用。”荀卿染道,然后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后来,人家看出我这一院子的妇孺,断定都是下不了手的,就不管用了。”

    “但是,好歹拖住了那么一会。”荀卿染又道,那么一会,却也能决定生死。“四爷才能见到活着的我,和瑄儿。”

    “钟大用……”齐攸道,“那匪首是钟大用。”

    “四爷将人抓住了?”荀卿染问,原来那黑衣人是钟大用。她对钟大用其实并没什么印象,似乎是个话很少的人,样子蛮老实的。就是这个钟大用,昨晚变成了杀人的魔鬼。

    齐攸点头。

    “卿染,你似乎有很多事瞒着我。”齐攸看着荀卿染道,“宋嬷嬷,辛妇好,你……”

    “四爷也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不是吗?”荀卿染反问。

    齐攸一时语塞。

    “四爷想说这么做是有苦衷的,瞒着我,是为了我好?”荀卿染道,“那么,我有事为什么要瞒着四爷?”

    荀卿染说完就站起身,挑帘子走了出去。

    齐攸怔了半晌,正要起身追过去,门帘一挑,许嬷嬷从外面进来。

    “四爷,奶奶吩咐奴才过来。”许嬷嬷躬身小心地说道,“给四爷讲个故事。” 荀卿染有什么事要和他说,竟不亲自说,而是打发了许嬷嬷来,而且还是以讲故事为名。什么样的事,这样难以出口哪。

    齐攸望了望通往内室垂落的门帘,他很想现在就去找荀卿染问个清楚,但还是耐下性子,在椅子上坐定,示意许嬷嬷说下去。

    “从前哪,有一位书香门第的姑娘,因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一位世家大族的公子定下了亲事。这位姑娘自是对婚事满怀憧憬,谁料想成亲当日拜堂时,新郎官却迟迟不到……,”许嬷嬷缓缓道来,“后来新郎官被家中长辈寻回,这亲事还是做成了。只是,这样的事却是极为罕见的,落在别人眼里自有许多猜测,那位姑娘自小看惯了人情冷暖,从此以后,难免战战兢兢、心怀疑惧。”

    齐攸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这分明不是故事,而是他和荀卿染之间的事。回想当初成亲时,他态度确实敷衍。后来时过境迁,荀卿染从未提起这件事,而他也就没有向荀卿染解释过,只是想着事情已经过去,他以后好好待荀卿染就是了。他也确实是那样做了,为了给荀卿染撑腰,他做了许多以前从未做过的事。但是,这样真的就足够弥补了吗,他欠荀卿染一个解释,却因为男人的尊严,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荀卿染心里是有疙瘩的吧?齐攸望了望低垂的门帘,那里面毫无声响,不知道荀卿染在做什么。

    许嬷嬷已经轻声继续说了下去。

    “那姑娘只是疑惧,却还一心想着夫妻两个慢慢培养感情,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每当那姑娘与新婚夫婿欢好,第二天早上,就由那位公子十分依仗的管事嬷嬷,也是那位公子的奶嬷嬷,送上一盏燕窝粥,说是公子疼惜妻子,特意嘱咐的。这姑娘自是甘之如饴,直到有一天,府里一位姑娘过来做客,要吃那燕窝,奶嬷嬷却故意将燕窝打翻了,这个举动实在非比寻常,那姑娘因此起了疑心。”

    燕窝?齐攸心中一动,齐府里每个主子都是有份例的,他那宁远居,自然少不了。荀卿染每日早上一盏燕窝,是该有的份例,他也是知道的,这里面竟然还有别的事情?

    “说下去。”齐攸对许嬷嬷道。

    “因常听着那些深宅大院,多有许多不可言说之事,这奶嬷嬷平时待主母多是面子情,并不曾真心归附尊重,这姑娘留了心,偷偷让人将燕窝残渣带了些出去,找郎中验看。……结果验得那燕窝中果然是加了料的。”

    许嬷嬷说着,从袖子中取出一张单子。单子上散发出淡淡的茉莉香。齐攸展开单子,扫了一眼,墨迹陈旧,却是十几样的药材罗列在上面。

    “这方子,恐怕四爷不认得。奴才却是知道的,是宫里的秘方,还是前朝留下来的。若是万岁爷临幸了哪位贵人,又暂时不想那贵人产下子嗣,便会赏下这样一剂汤药,十分有效而且轻易不伤身的。”许嬷嬷语气淡淡的解释道。

    齐攸将单子握在手里,捏成了一个纸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齐攸问,握拳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那大姑娘刚成亲不足一个月。”许嬷嬷瞄了一眼齐攸的手,立刻转开视线。

    是他们成亲刚一个月的时候,那时候荀卿染就已经吃了许多这种加料的燕窝粥了,可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齐攸皱起眉头,努力回想,当时荀卿染可有什么异样,似乎并没有。是了,那时候,两从单独在一起时,荀卿染曾几次询问过宋嬷嬷的事,他那时候又是怎样说的?他的奶嬷嬷,宁远居的总管事,家里的事一直都是交给她的。是他忽略了荀卿染的情绪,只以为是荀卿染刚进门的一种试探。后来,他出外办差,荀卿染向她求助,他还让宋嬷嬷帮助荀卿染。

    他又怎么知道一惯忠心的宋嬷嬷,竟然会做下这样欺主的事。

    “狗奴才实在可恶!”齐攸一拳击在炕桌上。那炕桌虽是上好檀木所制,却哪禁得起齐攸急怒之下的这一拍,顿时垮了架子。

    许嬷嬷见桌上茶杯翻倒,赶忙上前收拾。

    齐攸从炕上站起来,在地下踱了两步。他此时心里恨宋嬷嬷,同时……

    “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齐攸似乎在自问,又似乎是在问许嬷嬷。

    许嬷嬷没有说话。

    齐攸踱了几步,在桌案旁坐下。他怪荀卿染不曾和他坦白,但是仔细想想,他凭什么责怪荀卿染哪。宋嬷嬷半是蒙骗半是强迫地让荀卿染吃下那燕窝粥,是借了他的势。他能以不知情来为自己开脱,但是却不能否认,是他的态度,给了宋嬷嬷这个势,而同时让荀卿染不敢轻易开口。

    想到此,齐攸低下头,半晌没有言语。

    “四爷,”许嬷嬷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奶奶说,昨天晚上的事情,这府里众人都是看在眼里,四爷可逐一询问。”

    许嬷嬷说完便要退出去。

    “你跟在奶奶身边,该是最清楚的,你说说吧。”齐攸拦住了许嬷嬷。

    许嬷嬷迟疑了一下,便将她跟在荀卿染身边以后,所见所闻,捡那主要的,都和齐攸说了。

    “这是奴才片面之言,却是出自肺腑,并无歪曲,还要四爷明察决断。”许嬷嬷最后道。

    齐攸挥手让许嬷嬷退下。

    四周一片寂静,齐攸静静地坐在那里,脑子里却一刻都没有停歇。

    本来想不明白的事情,这一记得却分外清晰。

    方才他路过小校场,虽是心里急于见到妻儿,不过一瞥之间,已经发现了很多奇怪之处。一般的民乱,仓促之间组织起来,武器必然参差不齐,甚至多有将平时所用的工具,如锄头、木棍等当做武器的。但是被围在校场上的那些人,每个人手里拿的都是上好的精钢制成的刀枪。

    再有,就算是民乱,抢夺粮食和财物,以人趋利避害的本能去考虑,首先该选的也是大商户,而不是防备森严的总督府。

    当然,领头的人竟然是仲大用,这首先就是最为不寻常之处了。

    齐攸觉得口渴,伸手去拿桌案上的茶杯,这才发现桌案上放着一叠素笺。齐攸拿起最上面那一张,上面是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一首词,那端丽的字迹正出自荀卿染之手。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他印象中的荀卿染,喜欢游记、话本,甚至可以将山海经看的津津有味,却很少看这类的小词。

    齐攸的手指在素笺轻轻拂过,墨迹已干,想来是昨晚动乱发生前,荀卿染写下的。那个时候,他正在连夜赶回平西镇的路上,心里记挂着妻儿的安危,一路上马不停蹄,为的是早点看到平西镇的城门,早点看到荀卿染和他的瑄儿。能够知道,同一时候,荀卿染也在惦念他,并不比他对她的惦念少,这真的很好。

    齐攸拿着素笺,反复看了几遍,又怔怔地呆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心中的焦躁也似乎一扫而空。

    桌上笔墨俱在,齐攸提起笔,在这阙词后面,添上了两句,又小心地吹干墨迹,这才仔细地收藏在袖内。

    齐攸站起身,这个时候,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最重要的是这一件。

    …………

    隔间内,荀卿染已经换了件家常的秋香小袄,斜倚在炕上。

    “奶奶要奴才和四爷说的话,奴才都已经说了。”许嬷嬷站在炕边,低声道,“四爷又继续问了奴才,奴才便将知道的都说了。”

    “有劳嬷嬷了。”荀卿染道。

    “该说的都说了,这前因后果,四爷一想必定也都明白了。奶奶只管放宽心吧。”许嬷嬷又道。

    荀卿染点点头。她有些累,所以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把事情都告诉齐攸。接下来就看齐攸会怎么做哪?

    荀卿染正低头思索,就听门口传来两声轻轻的咳嗽声。

    许嬷嬷一笑,“奴才先告退了。”

    许嬷嬷说着话,便掀起门帘,果然齐攸正站在门外。许嬷嬷退到一边,替齐攸打起帘子。

    “四爷请进。”

    齐攸迈步进屋子,许嬷嬷退了出去,轻轻地掩上了门。

    “卿染,咱们成亲那天,我……”齐攸慢慢走过去在荀卿染身边坐下,缓缓开口。

    “四爷不用解释,那个时候,你我不过是陌路人,四爷并不将我放在心上,并不将这桩婚事放在心上,我、能、理、解。”荀卿染听得齐攸说的十分费力,心中腹诽,嘴上却如此说道,只是那我能理解四个字,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说完之后,扭过身,再不搭理齐攸。

    “卿染,那件事,是我、是我错了。”齐攸站起身,“为夫错了,卿染,你就原谅为夫吧。”

    屋内并没别

    锦屏记第7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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