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唐 完结 作者:肉书屋
金玉满唐 完结第56部分阅读
并不了解这些,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么巧合,不可能是报应吧?
“我琢磨着,他们是不是得罪了谁,被人给整了?”容茜笑盈盈的看着冉颜,凑近她小声道,“是萧侍郎吧?”
冉颜眉梢微微一挑,“有证据?”
容茜因为知道冉颜被下了药,而她想来想去觉得裴景最可疑,因此才会怀疑萧颂是替冉颜打抱不平,事实上这件事情一早才传出,根本没有被发掘出什么内幕,“揣测而已,这种话也只私下与你说说,若这事真是萧侍郎做的,恐怕还有好戏看。”
萧颂表面上凡是留三分,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可真要是惹毛了他,大都是往死里整,而且不弄得人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绝不罢手。
“他在朝野名声不错,容姨为何这样说?”冉颜疑道。
容茜有些迟疑,在她看来,萧颂看上冉颜,那绝对是势在必得,如果把他的坏处说的太多,引起冉颜抗拒的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想回来,冉颜若真是入了萧府,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清楚些好,遂道,“萧侍郎少年时便是京城纨绔中的一霸,斗鸡走狗,打架斗狠,混的程度这裴景可是远远比不上,因他那些手段实在令人闻风丧胆,也惹出了不少事,后来被宋国公扔到战场上历练了几年,听说可是真的扔在了兵卒堆里,而且还是先锋,回来之后人变得沉稳内敛许多,也从不打架生事,可一旦有把他得罪狠了的,很快便会大祸临头,每每查起来又总与他没有关系,坊间人传,萧颂是煞神转世,我却是不信的……”
当年的萧颂和裴景不同之处是,他从不无故的祸害平民百姓,所谓斗狠打架,也不过是对与他作对的纨绔。
宋国公一生严于律己,为人正直刚毅,定然不允许自己的子孙心术不正,再三教育萧颂而无果,所以盛怒之下便把他丢到战场上,生死由命。
冉颜不禁弯起唇角,看来,这些年的历练只教会了萧颂一个道理——做坏事一定要低调。
容茜见她不怕反笑,心中也不由暗暗称奇,转而问起了前日在郑府发生的事情。
容茜怀疑萧颂,冉颜自然也不会说的太透,只是模模糊糊的说了一个大概,并未提到裴景等人。
“娘子,萧郎君来了。”晚绿从门外进来。
容茜暧昧轻笑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那我就不耽误你了。”
说着便起身告辞。
冉颜送她到门口,待看着人离开之后才准备要去前院。
晚绿道,“娘子换身衣裳吧?”
“这样不行么?”冉颜看着自己一身墨蓝色的缎衣,心里觉得似乎也太死气沉沉了些,便随晚绿回屋换了衣裳。
穿的是一袭豆绿色忍冬绣纹襦裙,上面是缃色缎面夹袄,清新宜人又隐透温柔。
门口等候的侍婢领着她去了西苑的暖阁。
还未到暖阁,便能隐隐听见冉平裕和萧颂的声音,具体说的什么却听不大清楚。冉颜心里暗暗叹气,可见冉云生是觉得没脸见人了,否则这种场合他又怎么会不在场?
侍婢在门口通报了一声,冉平裕便直接走了出来,笑容满面的道,“快进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萧侍郎就由你招待了。”
冉颜满心惊奇,平常冉平裕绝对不会放任如此,怎么会……
她还未想明白,帘子已经又被挑开,萧颂一袭紫衣圆领常服,挺拔俊朗,一双黑亮的眼睛熠熠生辉,看见冉颜眼底便有了笑意,“进屋来吧,外面冷。”
冉颜便也不再多想,抬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屋内烧着火盆,暖烘烘的,没有一个仆婢在,冉颜看了一圈道,“请坐。”
萧颂并未先坐,而是等她坐好之后,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身体怎么样?”
“很好。”冉颜除了心情不愉之外,身体的确已经没有任何异样。虽然她也拿冉美玉泄愤了,但发生过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以冉云生的性格,势必会心中存下疙瘩,她要想办法解开才行。总不能让好好的亲人一辈子羞于见她啊!
萧颂看着冉颜,这几日心里空落落的感觉一下子被填充满了,他迟疑了一下,道,“阿颜,我想娶你做夫人。”
冉颜正在倒水的手微微一顿,诧异的看向他。
萧颂面上浮起一抹红晕,但双眸紧紧盯着冉颜。他经历过许多次生死,周旋在暗流汹涌的朝堂,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紧张,既期待又害怕。
“我……考虑考虑。”冉颜倒完水,将杯子推在他面前。
萧颂心里的失望难以言述,但同时也松了口气,毕竟没有被直接拒绝。
“我和李恪共处一晚,你不介意?”冉颜还是将哽在心里的这件事情问了出来,她话音未落,便看见萧颂额头上陡然暴起的青筋,只一刹,便又缓缓恢复。
萧颂冷静下来,思忖这话该怎么答,说不介意?他怎么能不介意,若非李恪身份特殊,他恨不得立刻将那厮断子绝孙,然后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但说介意,冉颜会不会误会他的意思……
另外,这件事情萧颂想了很久,李恪血统高贵,为人孤傲,亦非好色之徒,而且想爬上他床榻的娘子千千万,纵使冉颜容貌上佳,他也应该不会自贱品行,去侮辱良家女子。
但萧颂并不想问冉颜这个问题,只盯着她道,“我想娶你,什么样都想娶。”
我想娶你,什么样都想娶……一句并不怎么像诉情的话,却令冉颜心底微微一跳,血色上涌。
萧颂见她白皙的面颊上微微带粉,心中欢喜,便壮着胆子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柔荑入手,软绵柔滑,像丝绸又像暖玉,舒服极了,引的他很想再进一步的动作,却担心太过唐突导致前功尽弃,便只好生生忍住。
冉颜愣愣的看着那修长而有力的手,萧颂的手很大,能够将她的手完全握住,手心似乎有茧子,温暖厚实,让冉颜忽然想起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梦里那个人,把她冻僵了的脚踹在怀中捂暖,还说了许多安慰的话。
她昏迷了很多天,也不知道那是被救上来时梦的,还是快要醒来时梦见,时间有些混乱,但此刻萧颂给她的感觉切实的如此安心。
屋内安静,暧昧的有些尴尬。冉颜垂下眼,找个话题道,“裴景他们出事了,跟你有关系?”
萧颂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冉颜的手心,声音带些沙哑,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像是情人的呢喃细语,“给他一个小小教训,让他明白春 药这种东西不能随便乱用。”
冉颜手心被她摩的有些痒,便想抽出来,却被萧颂死死握住。
“放开。”冉颜恼羞成怒。
“再握一会儿。”萧颂软声道。光是听着他这样的声音心底便软软的,更何况那一向成熟稳重的容颜带着耍赖的笑意。
冉颜无奈,只好任由他握着,顺口警告道,“不许再挠了。”
“好。”萧颂稍微老实了一会儿,便又开始玩起冉颜的手指,为免她再次发火,便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你上次说闻喜县主可能有双重人格,我命人日夜盯着,似乎有些端倪了。”
“真的?”冉颜对双重人格很有兴趣,严格来说,她是对人的大脑很有兴趣,一般脑部病变,都能在解剖脑颅的时候发现一些症状,而这种精神上的分裂却不是单单解剖就能判断出来的。
“嗯,暗卫曾看见她表情狠戾的踩死一只老鼠。”萧颂忽然抓着她的手亲了一下,旋即道,“以闻喜县主那样的性子,应该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吧?”
冉颜只觉得手上被吻过的地方火热,随后听见他说正事,反应有些迟钝,好一会才道,“这也不一定,也有可能她隐藏了情绪,不过……不管是双重人格也好,还是隐藏情绪也罢,都增加了她作案的可能性。”
“嗯,可是死者的身份还没有查出来,似乎并不是妓人,失踪人口中符合特征、又可疑的,我都命人去察访,可惜一无所获。”这件事情的确让萧颂很是头疼,长安人口百万,坊市林立,又无人来认领,一时半会想查出死者真实身份也不可能。
冉颜想了一下,道,“你若是能把颅骨拿出来,我或许可以帮上点忙。”
“有什么想法?”萧颂听她这么说,暂停了吃豆腐的行为,表情中也有了几分严肃。
“颅骨复原,也就是用胶泥按照人面部软组织厚度和面部解剖特点,在颅骨上恢复其生前面貌。”冉颜曾经为了这个还专门去学过绘画和雕塑,手艺自然没有问题,只不过在后世用的是颅骨的石膏模型,现在条件有限,只能在真的颅骨上进行复原。
萧颂讶然,“你竟会这个?”
冉颜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听过颅骨复原。萧颂见她疑惑,便解释道,“三年前,我协同大理寺办一桩弃尸案时,刘青松曾经随口提起过。”
第237章 吻
法医学上,判断人容貌的方法主要有两个,一时头骨复原面貌,也就是冉颜所说的那种,二是颅像重合。
颅像重合主要是用来判断颅骨和疑似人照片是否为同一人,需用到相机,所以在大唐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用处。
“好。不过冉府多闲杂人等,不如放在我府里比较方便。”萧颂建议道。
无论古今,都没有把案子重要物证到处乱拿的道理,冉颜爽快的点头答应。
两人又约了详细的时间,把整个案情顺了一遍:首先是闻喜县主与其夫君刘应道在梓州遭遇匪徒,生死关头遇见了柴玄意一行,但刘应道伤势颇重,不久后便离世。丧期刚满,闻喜县主便由长孙皇后安排,改嫁柴玄意。而后不到一年,便是、柴玄意与其他几人在城东遭遇匪徒,四人失踪,现今已经发现一具骸骨,其余三人下落不明,而柴玄意与其侍婢一并滚下山坡,侍婢死亡,柴玄意脑部受到重创,导致失忆。
萧颂觉得此案疑点重重,其一,一直说是遭遇匪徒,但谁也没具体的看见匪徒样貌,也不知其人数;其二,御医诊断柴玄意失忆,但是否真的失忆还有待观察;其三,闻喜县主的态度,据说这位闻喜县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怕见生人,却在他第一次请见的时候便亲自过来了;其四,是动机,凶手似乎对财物并不感兴趣,那他(她)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这是几条最可疑的点,其中更有许多零零碎碎,根本串不起来。萧颂现在也只考虑到闻喜县主可能有杀人动机,但线索太少,不能成立。
“失踪那三人的身份是?”冉颜问道。
“一个是寒门士子,名叫何彦,年十九,无功名,一名是窦氏庶出之子,叫窦程风,字元戎,年二十又一,还有一个身份不明。”萧颂捏着她的掌心,不假思索的说出这些资料,“何彦家中已经无人了,我命人把他暂住的订房找了个遍,物品有限,暂且没有可疑之处。窦程风就是个纨绔子弟,据说他和裴景相熟,我曾经询问过裴景,但他说自己与窦程风只是点头之交,并不了解。”
“如果有什么话要问裴景,宜早不宜迟。”冉颜声音平平的道,“因为我在他身上下了毒,两天开始毒发,上次庄尹拖了大半个月才死是因为开始溃烂的地方在手上,并非要害处,而这次恐怕只需要五六天。”
萧颂禁不住弯起了嘴角,他喜欢冉颜的做事方式,无论是关怀或仇恨,都表现的直接而强烈,并非表面看起来这样波澜不惊。她平素不喜不怒,只不过是因为那些事情不容易触动她动太多情绪罢了。
“笑什么?”冉颜看着他越发灿烂的笑容,不禁疑惑,她似乎也没说过什么笑话啊?
“没什么,只是你让我忽然觉得”萧颂捏了捏她的手道,“我之所以一直娶不到,是因为她们都不合适。”
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出现你的生命里,他(她)会告诉你,你为什么与别人都不合适。冉颜之于萧颂来说,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因此除了情爱之外,萧颂对冉颜还有一种宿命般的情愫,仿佛他守候了这么久,忍耐了这么久,就是因为冉颜没有来。
“一听便知是个情场老手。”冉颜不自在地别过脸。她不是没有听过情话,只是萧颂的每一句都说的如此真诚质朴,却直击心底。
萧颂笑笑,却并未解释。真心诚意也罢,有心讨好也罢,不是每个女子都值得他如此。
“还有一个人须得整治整治了。”萧颂端起一茶盏抿了一口。
“嗯?”冉颜不记得还有谁漏下了。
“那个卖药的。”萧颂提起来就是一阵头疼,说那人没有错,他又到处胡乱兜售这种龌龊的药,还祸害到了冉颜,若说有错,他只是兜售药物而已,又没办法限制买家,况且此人与裴景他们不同萧颂叹了一声,“坊间人称玉面郎中,我记得刘青松曾经就这么号称过。”
十余年来,刘青松的号称换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难为萧颂还记得。
冉颜心头憋了一口气,半晌才吐出来,刘青松与她虽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但至少沟通没问题,而且还是个学医的,在大唐互相帮助倒也不失为一件幸运的事,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无端残忍,刘青松简直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对于冉颜来说是幸运还是霉运尚未可知。
“你有什么建议?”冉颜也是很无奈,总不能真的害他吧,但不教训教训他,又总觉得不甘心。
萧颂手指在冉颜手背上轻轻敲动,“不如你也给他用点药吧,与红尘散药性相反的。”
“这也太歹毒了吧?”冉颜皱眉道。毕竟刘青松也不是有意而为。
“他不是有红尘散么,娶妻之后每次用点不就成了?”萧颂懒懒的靠在几边,教育她道,“有一句话叫做无毒不丈夫,还有一句话叫最毒妇人心,可见这天底下最纯良的只有宫里头的寺人,常言说的如此直白,咱们再善良便会显得虚伪。”
冉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常言有那么多话,你怎么单单记住了这两句?”
笑靥妍妍,云鬓雪腮,原本那沉静无波的眼眸变得灵动而明亮,含笑凝睇间撩人心怀。
声音戛然而止,冉颜愣住,只觉得额头上的吻很烫,火热的温度瞬间传染了她整张脸,脸颊烫的要滴出血,心跳仿佛有一刹的凝滞,而后便不正常的快速跳动。
屋内静的落针可闻,两人靠的很近,呼吸可闻,冉颜垂眼便能够看见他颀长的颈和宽厚的肩膀。
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结束了这个亲吻,萧颂醇厚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我只是说笑,报复人这种事不适合你来坐。”
以冉颜的性子,如果仇恨太多很容易就会变得黑暗、满手血腥,这种事情的确不适合她,但有仇不报更加让人发堵。萧颂声音里含着笑意,转而道,“我现在虽然缺少证据去抓家里那个杀人凶手,但我既然知道是她,便是再有势力也不能再我手里翻出什么浪花来。”
“所以?”冉颜稳住自己的声音,反问。
“所以我府里很安全,你要来的话,也很方便”萧颂笑着在她额头上又轻轻啄了一下。
第238章 吴王回京
这句话很有歧义啊!是怎么去?又是如何方便?
反应过来之后,冉颜想起萧颂一步一步的得寸进尺,觉得自己刚刚表现的太怂了,实在有失冷静。
她本来打算把绣好的帕子给萧颂,却觉得有些亏的慌,凭什么他一来就又亲又摸,完了还带点东西走?
但旋即想回来,萧颂为她做了不少事情,在古代就算是以身相许也不为过……冉颜想着,从袖中掏出几方绣好的帕子,放在几上,“你要的帕子。”
萧颂看着白叠布一角精致的红梅,不客气的揣了起来。没有得到冉颜的正面回答,他也并不催促,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慢慢来,他能等。
今日沐休,总之也是闲来无事,萧颂便在冉府赖了好几个时辰才离开。
出了冉府没多久,白义便急急赶来,萧颂并未坐马车,而是骑马,白义调转了方向与他并行,拱手道,“郎君,吴王回京了。”
吴王李恪,因狩猎过度被罢免安州都督一职,这次正临近年关,因此被太宗招了回来。
萧颂唇角一扬,眸色却沉了下来,“回来的正好!”
李恪这一招以退为进用的好,如今暗地里几王争的厉害,表面上朝臣忌惮圣威不敢明目张胆的站队,私底下却是有了不少动作,可李世民是什么人?哪里不知道他们这些弯弯道道!李恪如此做就是让李世民以为他怠于政事,自然会少了几分戒心。
“那一伙人,除了裴景之外,其余都处理干净吧,我现在没空陪他们玩。便宜他们了!”萧颂驱马前行,他声音低沉,目不斜视,坊间亦没有几个路人,并不会有人注意他在说些什么。
萧颂现在满身公务,再加上李恪回了长安,他根本腾不出手来去折磨几个跳梁小丑,这几个人除了裴景之外,出身都不算太高,要下手并不难。
白义跟了萧颂这么久,自然知道他话里“处理”的意思,但是,“郎君,怎么处理法儿?”
总不能将他们一抹脖子了事吧?若是追查起来那还了得!
萧颂皱眉瞥了他一眼,白义不擅长做这种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并未责怪,沉吟道,“以那几个人的性子……先散播谣言刺激刺激他们,便说……”萧颂与白义耳语了几句,旋即冷笑道,“既然他们自诩风流何不牡丹花下死?”
萧颂令白义散布他们不能人道才互相狎玩,或被别人狎玩之类的谣言,那几个人在这方面尤为在意,而且平素性情乖终冲动,若是被逼急了,指不定会去妓馆寻妓人在榻上撒气,即便不去,惹得他们心绪不宁也会有机会可乘,多下点红尘散,让他们表现个够。
到时候就算死在妓馆里,大概也只说是他们受不住流言刺激,跑去证明自己还是个爷们,结果精尽人亡,只是个更大的笑话而已。
“这件事情让奔宵去办。”萧颂道。
“是!”白义如释重负,拱手施礼之后便先行离开去寻奔宵。
萧颂慢悠悠的驱马前行,马行的渐渐快了起来,他唇角抵制不住的上扬。
心湖无波数年,再漾起涟漪,宛若春暖乍至,年轻人的活力和张扬再次回到他身上。回首想起来,他也不过二十又六,有时候却觉得与长孙无忌等人差不多年纪。
……
临近年关的长安热闹非凡,家家户户都忙着采买年货。冉府也不例外,连冉颜和冉韵也都跟着忙了起来。
两日来,长安城的消息也像是凑热闹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最让冉颜关注的便是李世民从怀州回来的第二日,便册封荆州武氏女为才人,其次,便是李恪被罢免安州都督一职,召回长安。另有一则八卦,说是一名叫陈汾的国子监生徒在妓馆中夜御四十女,最终卧榻不能起,性命堪忧。
冉颜并不知道陈汾是裴景一伙之人,起初只当趣事来听了。后来听容茜说起来,才明白这件事多半又是萧颂的手笔。萧颂在她面前虽然偶尔无赖一些,却着实与“长安鬼见愁”这个名号不搭边,这回,她算是切实的见识到了萧颂的另一面。屋内,晚绿正伺候冉颜换衣裳,邢娘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还将门给带上了。
冉颜穿妥衣物,见她似有话说,便坐下道,“有事?”
“娘子,老奴方才与三夫人说话时,她稍微漏了点口风,好像萧侍郎私下与三郎提过有意要聘你为妻。”
邢娘倒不像是之前那么着急,三夫人把配八字的事情与她说了,她本就觉得萧颂应该是个极好的夫君,只是因为一个克妻之名让她很是忌惮,现在听说八字相合,还是金玉良缘,心中自然欢喜。
冉颜觉得,这肯定不是重点,罗氏不可能无缘无故透出口风,而前两天冉平裕的表现也很奇怪,居然把她和萧颂单独留在暖阁里,这事儿必然还有下文,遂也就“嗯”了一声,示意邢娘继续说。
“三郎的意思是,若是您没有什么意见,不如年前就将这门婚事定下来,崔氏那边只口头上说了一句,也未曾正式提亲,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娘子过完年可就十六了,正是嫁人的年纪,迟恐生变啊。”
说到婚嫁,其实刚开始邢娘更希望冉颜嫁给桑辰,不管怎么样,毕竟是原配的正妻,上无公婆,门第又好,但无奈冉颜对桑辰并没有那份心思。从苏州到长安,这么长时间以来,邢娘把萧颂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他是真正把冉颜捧在心尖儿上,且又会照顾人,能有这样的夫君,是不是原配又有何关系?一样是嫡夫人,将来生的儿子同样是嫡长子,还能得夫君怜爱……世事不可能总是完美无缺。
相比之下,桑辰虽然各个方面都很好,却不见得是个好夫君。
罗氏果然是有这个打算。
冉颜沉默,虽然她这具身体还只有十六岁,但心理年龄已经不小了,她没办法把自己真的当做一个青葱少女,因此说起婚嫁来,也不觉得难以接受,况且入乡随俗,这个年纪在大唐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她也不矫情,认真的考虑起这件事情。
“娘子,老奴听说有一些家族只把生育,或者侍奉夫家十载以上的夫人列入祠堂,另外,新妇入门第三日要拜宗祠,拜了宗祠才真正算是夫家的人,萧侍郎两个夫人入门都未过三日,还有一位连堂还未拜,兴许不能入祠堂。”邢娘揣测道。
新妇过门后,次日要拜见公婆,家人,第二天回门,第三天要主持中馈,还要拜列祖列宗,算是告知祖宗先人家中又添新人。但这是否作为入死后祠堂的条件,每个世家也都各有规矩,并没有明文规定。
冉颜对此事倒也不太在意,人死了就是两具尸体,埋不埋在一起,立不立牌位又有什么关系?主要还是活着的时候。
半晌,冉颜才缓缓道,“是一时热乎劲儿,还是能长久,眼下倒也看不出来。”
说的自然是萧颂,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久,而且她清楚的记得,刚刚开始,萧颂对她并没有多少好感,甚至觉得她的身份并不合适做他夫人,是经历了怎样的心理转变,才使他如此尽心尽力……
邢娘沉吟一下,觉得冉颜说的有道理,却也不完全赞同,“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是一时热乎劲也不错了,娘子趁着这点热乎赶快生下嫡长子,在萧家站稳脚跟,后半辈子也就算有着落了,这世上又有多少夫妻能热乎一辈子的?”
第239章 妻控
冉颜微微颌首,邢娘言语很诚恳,她也不是那听不进劝的,便道,“您的话我都放在心上了,自会好生思量。”
邢娘其实很不明白,这事儿还有什么好思量的?若嫌桑辰年轻不够沉稳,心中不喜欢便就罢了,萧颂却是个行事有度很有担当的男人,无论是里里外外都省心,这样还有哪里不满意?
但终究,相对于从前的郑夫人,邢娘对待冉颜少了许多苛责,多了几分溺爱,也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太过逼迫她。
冉颜与萧颂约好今日去他府上,便知会罗氏一声,带上护院、侍婢去了萧府。
依在车内,冉颜不禁叹了口气。
晚绿奇怪,自家娘子可是很少叹气的呀,心里想着便问道,“娘子怎么了?可有烦心事?”
冉颜眉间微蹙,道,“我去看过十哥两回,他见都不见我,任凭我在门口说多少话,他也没有任何回应。”
冉颜很有冲动想踹门进去,与他面对面的把这件事情说个清清楚楚,但又怕冉云生更加尴尬,便忍住了,可拖着也不是法子。
“不如问问萧郎君吧,他不是很有主意么?”晚绿建议道。
冉颜心里微微一动,或许萧颂能提供好的建议呢?
歌蓝见着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便从几下抽出纸张来写道:娘子,罗夫人准备不日就要把十八娘送回苏州,我们得早做准备才的。
冉颜看了一眼纸上,眸色微凝,“你是怕高氏拿我在苏州验尸之事做文章?”
歌蓝点眹,继续写:原本她为了冉氏家族利益,可能并不会给娘子的婚事投靠麻烦,还会和娘子保持表面上的客气。可一旦她知道您对十八娘的手段……
歌蓝没有再写下去,如果高氏觉得双方的矛盾不可调和,又恐冉颜一旦做上门阀夫人,便会着手对付她,那保不准就会狗急跳墙,她的手还伸不到长安来,唯一能阻碍冉颜婚事的,就是验尸这点了。
门阀世家都重面子,谁也不愿意自家媳妇做这种贱业,不管崔氏是还是萧氏。桑辰且不说,长安不知道多少闺中少女肯嫁给他,而萧氏恐怕也宁愿萧颂一辈子娶不到夫人,也不会同意一个曾经做贱业的女子嫁入萧家。
“可有什么好法子应对?”冉颜看向歌蓝。
歌蓝眼神有些复杂,抿了抿嘴,抬手写下:其实最方便又万无一失的法子,是将此事推给萧侍郎,就看您愿不愿意。
如果冉颜有心嫁给萧颂,把这事情推给他是理所当然,可冉颜若没有这个心思,却把此事推到他身上,对他来说就太不公平了,而且很不厚道。
“我想想看。”冉颜的性格,即便有心嫁给萧颂,也不会什么事情都往他身上推,况且现在还并未定心。
歌蓝点头,除了名分上的主仆之外,她也渐渐开始从心底尊重冉颜,冉颜在那个雨夜轻飘飘的几句话,她起初以为不过是一种警告或者威胁,而冉颜却一直默默履行自己许下的承诺,为她创造机会扳倒高氏。
而接触之后更加发现,冉颜并不是一个经常会许下承诺的人,至今为止,只说以后会好好照顾邢娘她们,还有便是说偶尔会帮她创造机会对付高氏。这些,冉产颜一般在不动声色的履行着。
冉颜其实是一个不会表达的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她说话直来直去。可是有些不便直说的话,又不会婉转的表示,只能付诸于行动之上。
到了平康坊。
因着萧颂早已嘱咐过门房,因此打了声招呼,马车便由侧门直接驶入萧府的内门道。
冉颜下车之后,赫然发现萧颂一袭绯色官服,早已候在内门道前。
萧颂身材挺拔健硕,面容俊朗英气,着绯色不仅不会显得阴柔,反而更加英姿勃发,亦比着紫的时候多了一些朝气。而站在他旁边的刘青松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袭广袖交领宽袍像是挂在一副骨架上,空荡汇的,比前些日子又瘦了许多,眼睛肿胀,眼袋处黑黑的眼圈,脸颊好似有些肉了,但冉颜一眼便看出是浮肿,乍一看上去,像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与萧颂的爽朗清举形成鲜明对比。
冉颜目光从刘青松身上移开,对萧颂道,“我以为你会赶他去老夫人那儿绣花。”
萧颂弯了弯唇角,还未说话,刘青松便萧瑟又恳切的道,“九郎你看,连准十七娘都这么说了,赶我回去吧,真的,我不介意!”
冉颜微微诧异,看向萧颂,据说刘青松可是最怕这个的啊!也不知被怎么折磨,才肯说出这样的话来。
萧颂俯身在冉颜耳畔耳语。
原来,萧颂派人看住刘青松,他每天从官署回来就是给刘青松下红尘散,然后专门倌,把他丢过去,连着三天下来,刘青松已经看见女人就想吐,并且发下毒誓,如果再贩卖红尘散就让他终身不举。
“走吧。”萧颂带冉颜往放置尸骨的小阁里去。
刘青松幽魂一样的跟在后头。
到了阁中,刘青松见两人奔着那颅骨去,也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便顾不得脚下虚浮,大步上前挡在颅骨前面,满脸坚贞的道,“我今天不要去妓馆!我要为我们家冉韵守身如玉!”
萧颂一把扯开他,“不觉得现在说这句话晚了点吗?是谁第一天的时候还说回味无穷?是谁说自己做的药效果出众?”
“九郎……”刘青松话说了一半便被萧颂打断,“再说一个字,今天晚上我就带着冉二十娘去观赏你刘医生的勇猛!”
刘青松赶紧闭了嘴,眼神幽怨的看着冉颜。
不料冉颜是个工作狂,带上手套,便端着颅骨观察起来,根本没看见他,要先仔细的检查这颅骨上面是否有伤痕,否则到时候用泥一糊上,再想看就困难了。
冉颜拿着小刷子轻轻将上面的土清除掉,她的态度严肃谨慎,对死者十分尊重。她的认真,让刘青松和萧颂心中驱逐了一些杂念,认真看着她做事。
刘青松本就对法医学的相貌复原很感兴趣,以前没有机会看见,现在亲眼观看,自然很是专注。
冉颜有意与刘青松合作,见他如此感兴趣,却又因为萧颂积威甚久,又言出必行,紧抿着嘴不敢说一个字,便看了萧颂一眼,“现在做正事儿,让他说话吧。”
刘青松也看向正襟危坐的萧颂。
他穿着官服,认真严肃的模样自然而然的带着一种压迫人心的气势,听闻冉颜说话,看也没看刘青松一眼,没好气的道,“让你说你就说!”
刘青松暗自腹诽,还没成亲就这么听话,一看就知道是天生的老婆奴,妻控!
他心里嘀咕了几句,注意力便转移到了冉颜手上,好奇的问道,“这个容貌复原真的有用吗?”
冉颜清扫颅骨的动作顿了一下,一双黑沉沉的眼眸看向刘青松道,“你做验尸官也有一段时日了,本身又是医生,我以为你会问点有水准的问题。”
刘青松噎住。却听见冉颜清冷严肃的声音道,“头面部的外部形态是以头部面部骨骼作为基础,与面部软组织厚度密切相关,五官的位置,结构,形态有的取决于骨骼形态,有的受面部骨骼的制约,面部特征带有明显的性别年龄特征,而这些特征在颅骨上表现最为充分,因此根据颅骨重建死者生前的面貌是很可能的。”
冉颜一边清理骨头,一边继续道,“不过,人的饮食习惯能影响面部软组织的大小和厚度,如果能够知道这个人的饮食习惯,便能更精准的复原死者生前面貌。”
对于未知的,只能根据颅骨的形态来,这也是造成许多颅骨复原出来的脸极其大众的原因。
“如果不知道呢?一个人胖瘦时容貌差距很大。”刘青松疑惑道,若是复原的连都似是而非,也没有多大用处。
冉颜道,“不错,但有时候通过一些细微的观察,从颅骨上也能得知许多死者生前的信息。”
她把颅骨的下颌部分展示在刘青松和萧颂眼前,“先前已经确定这是一名未生育的年轻女性,但这颅骨的后槽牙磨损的比较严重,磨损面平整,由此可以推断她可能经常嚼食一些坚硬的食物。我猜测她可能是经常吃干硬的粗粮所致。”
“那就是身份地位并不高?但之前在她发髻上取下的银簪造价不菲,一般的妇人不大可能拥有。”萧颂疑惑道。
刘青松插嘴道,“为什么一定是吃粗粮?牛肉干也是硬的。”
冉颜冷飕飕的瞟了他一眼,“死者不超过二十二岁,能把牙齿磨成这样,除非一天三顿把牛肉干当饭吃。”就算是草原上的游牧民也不会顿顿只吃牛肉干吧!
“许是此人后来富贵?你继续说。”萧颂略略想了一下也就明白了,每个人的际遇都不同,说不定这名女子家道贫寒,后来生活渐渐好了起来。
冉颜点点头,心想还是萧颂更靠谱点,刘青松的思维根本不在正路上,她顿了一下继续道,“不管她际遇如何,可以判断她的咬肌肯定比平常人要大。根据磨损的程度可以计算出咬肌大概增加的厚度,她生活渐好之后,不再常常食用坚硬食物,咬肌可能会回缩一些。”
第240章 死讯
被冉颜清理过后的头骨,比刚刚开始那种沾着泥巴残肉的模样要顺眼的多,面部特征也充分的反应出来。
接下来,便是矫正颅骨,开始在颅骨上测量点位。这是一个枯燥又繁琐的过程,并且极其重要的一个环节,如果测量点的位置找不对,可能导致塑造出来的面孔发生改变,有时候这种变化很细微,但影响人的判断。
在后世可以利用计算器辅助颅骨复原,可现在只能纯手动了。可以预见,复原出来的效果可能并不会太理想,然而在没有别的线索的情形下,也算是一种尝试。
在后世只需要十几分钟甚至几分钟的事情,为保证准确率,冉颜却忙碌三个多时辰,才测量出一半点位。
刘青松早已经在旁边的席上睡的四仰八叉。
萧颂中间出去过几次,再回来时,见天色已经不早,便打断冉颜的工作,“明日再弄吧,我送先你回府。”
若案子比较急,冉颜通宵也是常有的事,但现在情况不同,她便接受了萧颂的好意,在外间净了手,与萧颂一起离开。
刘青松心中大喜,眼见着有机可乘,便心中偷偷计划逃跑。肯定不能跑出长安,他与冉颜隔三差五还要去坊间一直气疾病人,以积累临床经验。太宗的众公主中,患有气疾的不下于五个,而且都是比较得宠的公主。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们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混世如刘青松也觉得半途而废要遭天谴。
不如就去桑辰那里吧!刘青松打定主意后,目送萧颂出门。
萧颂和冉颜两个如此敏锐的人,自然早就感觉到了他蠢蠢欲动。登上马车之后,冉颜微微挑开车帘向外看,“他会跑到哪里?”
“随他,他身上的钱财全部被我买清倌给他享受了,怕也跑不远。”萧颂轻飘飘的道。
用他自己钱买清倌,然后下了红尘散,把他扔过去夜夜纵欲?这一招可真够毒,恐怕刘青松现在连哭都没有地方哭。
冉颜顿了一下,道,“下次若要惩罚他,莫要扔到妓馆去了。”
对男人的不忠贞,冉颜有一定程度的认识,更何况是在三妻四妾名正言顺的古代?但说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介意。她排斥那些并非建立在感情基础上的性关系。
其实若非因为这次的事件完全因为红尘散而起,萧颂也不会动不动就在这方面对付别人。而且原本他也只是打算把刘青松的血汗钱全花到上面,并未准备每夜都把人放到妓馆,可偏偏刘青松太肉疼钱,又跑到萧颂面前嘴硬,说自己特别销魂,这钱花的很值。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
但萧颂也不预备解释这点小事,倒顺着冉颜的话道,“好,以后你说让扔哪里就扔哪里。”
冉颜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刘青松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被扔来扔去!”
“那么多人我都没扔,怎么独独就扔他?可见他的确欠扔。”萧颂无奈一笑。
刘青松忒能折腾,而且三天两头的一个念头,从小到大没完没了,萧颂成长为一名心智坚强权谋老手,刘青松实在功不可没。
回到冉府,萧颂便赶回官署。因着快要过年了,朝中大臣都会放年假,所以这个案子不能拖,而且许多等待审核的案件,在年前也要下发,他这些天几乎是忙的昼夜不分。
冉府今日静的出奇。
冉颜一回到和雅居便感觉到了气氛凝重,邢娘和容茜正在说着话,容茜眼睛有些红,看样子才哭过。
冉颜站在门口由晚绿帮她把披风解下,问她们道,“发生什么事了?”
“唉!”邢娘叹了口气,表情也有些惋惜,“说是十郎派去送齐六娘的护卫回来了,带来了齐六娘的丧讯。”
冉颜心中一顿,走到席上跪坐下来,可能是出于职业性,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被人杀害,脱口问道,“被谋杀?”
“不是。”容茜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也叹气,“这个孩子真真是太想不开了。我听那护卫的意思,是齐家给她定了门婚事,她不愿意便逃婚,我们十郎也是好心,派人把她送了回去,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齐家未免夜长梦多,而且齐六娘年纪也不小了,便于她夫家商量在年前完婚。谁知道,那个孩子也不吭不响的,竟是在迎亲的轿上自刎了!”
冉颜心底一跳。选择这样一个绝烈的方式自杀,显然是从没有想过给自己留下后路。
且在死在花轿上,明显是狠狠的煽了齐家一个耳光。也许齐宁君在齐府的生活,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样光鲜罢!
即便是她,现在也还能忆起,那
金玉满唐 完结第5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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