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村 作者:莫言秋

    第七十五章 鬼魂的手机

    牛村的长助理姓周，四十出头的模样，细高个儿，副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看上去文质彬彬的。

    周助理刚刚上任没几天，是上面考虑到满仓这两、三年虽然工作很努力，但因为家里大事小事连连不断，分散了经历，工作上难免受些影响，所以专门为他配了这位周助理协助工作。

    周长很敬业，自从上任后很少在办公室呆着，不是走家串户查访民情，便是溜达着村里村外的到处查看，短短的几天时间，便把村里的大事小情以及些关键人物弄了个清二楚。所以老根叔找到他时，他下就喊出了老根叔的名字。这让老根叔不禁倍感亲切，刚才在路上还满腹的疑虑立时就遁得无影无踪了，口气把铁生家发生的事情叙述了遍。

    “有这样的事？”周助理眉头皱，问，“满仓的父亲在哪儿？”

    “我让他在家等着哪！他腿脚不好，不方便跟着我到处找您。所以，还得请周助理辛苦趟啊！”老根叔客气地解释着。

    “好吧，那您请带路。”周助理腰身略弯，右手向前伸，做了个请的动作。

    两人来到仓库满仓家时，铁生正坐在沙发上着了魔般地遍遍拨着手机，看到两人进来，也不起来打招呼，那神态就像跟谁赌气似的。

    周助理看也不看铁生眼，直接从他手中拿过手机，按照他拨过的号码重新拨了遍，结果里面传来的果真是手机系统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内。

    周助理把手机放回到铁生手中，看铁生正用种无助、悲哀、祈求和渴望的目光瞅着他，便安慰他说：“这玩意儿我也刚用不久，弄不太明白。不过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估计不是满仓的手机出了问题，就是有人故意恶作剧。”

    “你是说，满仓肯定……没事？”铁生磕磕巴巴地问。

    “没事，放心吧！”周助理边往外走，边肯定地说，“有事的话，公安局那边早有动静了。”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补了句，“这样吧，我托省城的朋友帮忙找下满仓，看能联系上不，联系上了告诉您。”

    周助理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仿佛在铁生心上卸去了千金重负。他长舒了口气，因来不及抓起拐杖去送客，只好坐在床上，不断向周助理的背影哈着腰，嘴里重复地叨咕着句话：“谢谢周助理，谢谢周助理……”

    铁生近乎讨好的神态，令在旁的老根叔不禁面露鄙夷，心里叹道：这样个厕所里的石头般又臭又硬的主儿，辈子可能没向谁弯过腰，现在为了儿子，竞也能如此卑躬屈膝。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周助理走后，铁生借着突然好起来的心情，颠吧颠吧地鼓捣了点简单的饭菜，和老根叔俩你杯我杯地喝了起来。

    心病卸去了大半、或者说是没有了心病的铁生，基本是敞开了怀地喝着。可喝到最后，他恍恍惚惚听到了句话：

    “哼，别高兴得太早，谁的话也不能证明满仓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即使现在还活着，但是不是在明天后就可以如所预料的归来，这还无从估定！”

    铁生想反驳，舌头却硬得无法打弯儿。他在心里不服气地骂了句：“操，你算个逑，说这样混账至极的话！”后，便无法控制地昏昏睡去。

    铁生睡着，思绪却还在儿子满仓身上，尤其刚才听到的那句话，令他本已轻松不少的心又重新提溜起来。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腿脚好像突然好了，于是扔掉拐杖，想冲出门去寻找满仓，可这时门却突然哐地自己大开了，股风随即旋转着涌进来。风是立着的圆柱形，转着转着住了，瞬间变成了个人形。人形似乎没有脚，飘飘荡荡的，脖子上挂着根绳索，舌头伸出老长。铁生定睛看时，人形青白的脸便逐渐清晰起来。是满仓！

    “满仓，我的儿啊！”铁生大哭起来，上前欲去拥抱人形，却下扑了个空，这才想起满仓已是鬼魂，人是碰触不到鬼的。

    人形丝毫不理会铁生的伤心欲绝，用种似哭非哭、似怒非怒的声音说：“爸啊，你三十几年前做错事情，害得你儿我断命为你还债，尸首也被野狗啃得只剩下骨头，可你却还有心思喝酒，我要挖出你的心看看还是人心吗？”说着飘到铁生床前，伸出两条被野狗啃得只剩下骨头的手臂向铁生胸前抓去……

    “啊！”铁生吓得大叫起来，扑通声从床上掉在地上。

    滚落到地上的铁生下睁开了眼睛，他看看四周，哦，原来是场梦！

    铁生松了口气，但仍是心有余悸。他拖着残腿，费劲地爬回到床上去。这时，透窗而入的月光在铁生眼中逐渐清晰起来，月光惨惨淡淡的，把屋里的切都变得朦胧而神秘，令铁生看哪儿都像是满仓在那里。铁生不敢再看下去，他慌乱地用被子把自己整个紧紧包裹起来，闭着眼，大气不敢出下，甚至连哭都没有了胆量。

    鸡叫头遍的时候，铁生深深地喘了口气。他知道，鸡叫之前，任何鬼魂都会离去的。

    第二天早起，铁生摸摸自己，感觉胸部还在隐隐作痛。他回忆着昨晚的梦境，心里刚要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的时候，样东西却在这时进入了他的视线——

    那是部银灰色的手机，静静地躺在床下的地上，像死去了般。

    铁生的心震，他睁大了眼，迟疑了半天才撑起拐杖向那部手机颤颤巍巍地走去……

    那果真是儿子满仓的手机！

    儿子的手机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儿子昨晚真的来过了？这么说，儿子真的是鬼魂了？

    连续几天的惊吓、担心和此时突然而至的恐惧绝望，令铁生这个自认为铁打的汉子再也难以支撑下去。他无计可施，抱住儿子的手机，独狼般嚎哭起来。哭累了，就抱着拐杖坐在窗边桌子旁，用嚎得沙哑了的嗓子遍遍无力地问：

    “满仓，小涛，你们到底在哪儿呀？”

    第七十五章 鬼魂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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