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女儿狂 女户 作者:我想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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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未成婚,不过与些个未出阁女孩儿处,谁也不好说得太粗俗,免遭人耻笑。
这日却是钟慎夫人邀人赏花吃酒,秀英玉姐亦与,玉姐那里见着许女孩儿,皆是不识的,便与六姐、七姐叹道:“在江州时还道咱们已见过世面了,如今才知何谓井蛙之叹。”她两个不熟识京中人物,是以大娘便游说申氏,使六娘孙氏领她们处。孙氏素在京中,闺阁中有名的人物她皆见过。指与三人。
她几个处,自成格,因不知底细,且不急与众女攀谈。却见着个高挑个儿的红衫少女打眼前过,白净面皮,杏脸桃腮,脸儿扬得高高的,嘴角常翘。孙氏道:“那个是淑妃娘家侄女儿,原侯嫡出的闺女。她旁边两个,是她庶妹。”玉姐看时,果然衣饰略不如。
孙氏又悄指另杏黄衫子的少女:“那个是皇后娘家侄女儿。”却是生得沉静端方,虽不爱笑,人也不轻她。
直至有起人打身边儿过,丢下几声冷哼来。玉姐愕然,她自来京,人且不识得几个,如何有人哼她来?孙氏有些儿尴尬,却不得不说:“那是大理寺家的三姐。”玉姐挑眉,口角便噙笑。孙氏见她也不怒,也不羞,暗道九娘真个好度量。怪道祖父说,她不可得罪,她爹忒厉害个人,想来她亦然。又想,如何朱三姐也来了?钟御史家不似这等疏忽之人。
不等想过,却又有两个少女相携而来,眼带好奇,与孙氏招呼:“大姐自嫁了,也不与我们道了。这是大姐妹妹?”孙氏道:“是哩。这是洪御史家大姐,这是我婆家六姐、七姐。”又与这三个道:“这是义安侯家三姐、四姐。”义安侯董家,这些日来也颇难安。玉姐含笑与她们问好,她姐妹两个个拉着玉姐只手儿,问长问短,又问江州情状。
玉姐笑道:“那处故乡,若问我时,只有说好的。”三姐便笑:“见着你,可见那处真个是好的。”
外头女人堆里却是另番模样儿。秀英早觉有人看着她,也只作不知,与申氏处,又与钟家夫人说话。权作陪丈夫上峰娘子交际。不时,钟夫人往见旁客,便有人也来与秀英说话。
因说京中事,且不说洪谦事,只说谁个家中小郎要相看娶媳妇儿,便渐次说到如何相看媳妇。内中有个失言,顺口便说到朱洁身上,说她家教好,段氏好等等。实是这京中妇人提起,十有□也会说到段氏身上,确是个有本事的人,家里也安顺——如何不提?便似说到少年才子,那谢令安便要中回枪般。
秀英撇嘴儿:“知人知面不知心哩。”在座的都是官娘子,也有些儿城府,然若洪谦真个是朱沛,那便真是“忘祖”,且听闻,义安侯府等处,也蠢蠢欲动,往他家看。有些人的丈夫昔年也与朱沛道轻狂过,回来都说,真个像,虽隔十余年,然朱沛那颗痣还是那个样儿。
便有不愤之人,细说段氏之好,又说她实对得起头前义安侯家董氏,指洪谦便是朱沛云去。
秀英将两条眉毛竖,怒道:“你若有个儿子,好闹出个未婚生子来?大张旗鼓生怕人不知?你有个闺女,肯嫁个未婚先有奸生子的人儿?这还好哩?听说那家有个哑巴儿子,直捂到十八岁上成亲,都无人知晓是个残疾哩。怎地这个便出来了?天下有这般贤良母亲否?还好人哩!”
“是拜前头人哩,天去三回,早上说‘我儿子比你的好哩’,晌午说‘你儿子今日去外头鬼混,我与他钱哩’,晚间便说‘我弄来个孩子说是他奸生子,带家中养大了,看谁家肯把好闺女嫁与’,你说有趣不有趣?”
“贤良人是甚样儿?儿女都养好。似这个,弄坏人家嫡长之子,即将庶出的养好来做牌坊,欺负死人不会说话呐!那头有手有脚个人不见了月,不想他何时回来,便急匆匆不知从哪里弄个大肚子的来充数儿,播种儿的还未吭气哩,她就笃定人不会回来说这不是他家孩子?她怎知人就不会回来哩?莫不是叫她害死了罢?!”
“这等奸人说出来我家官人似他家人,你也肯信?莫不是天热没得凉茶吃,热得发昏了罢?”
众官娘子也有寻常百姓出身,夫荣妻贵的,也有口舌伶俐从不饶人的,却不想秀英张嘴这般厉害,说的话这般吓人。想那段氏对着个牌位说话,便不寒而栗。
钟夫人已听着了,也不好拦。她宴客,也是千挑万选,请了洪家便未邀朱家,也想次后悄留了秀英来说话,问个端底。哪料姐儿们那处来报,说是朱三姐儿死活央了个好友,溜将进来。董家亦有两姐妹,也是悄悄儿随了人来,人都来了,又不好真个将小姑娘赶将出去。她恐那头出事,便抽身去看。哪知姐儿们倒平和,这头娘子们先发作了?
钟夫人也想,这段氏恐真个不如面上那般好,然而是人便会人云易云,往日不想。且皇后亦是继室,与东宫不睦,谁个没事拿这个胡乱说事?皇后容易对付,太后却不好说话。正要打圆场时,那头叫秀英说着了的娘子也是个急性儿,便道:“你如何将人心想得这般坏?不定人不是那样,是你心思阴暗哩。”
秀英啐了口道:“那天下青天、刑部尚书,审阴断阳的官儿,便都该下十八层地狱里滚油锅哩,谁个叫他们看破鬼蜮伎俩破那些个冤枉、凶杀、构陷案来?”
钟夫人走来道:“说甚哩,这般热闹?”秀英笑道:“不过说些京中谈资。”除开叫秀英扫了脸面的那个,旁人都在想,许真是这个理儿。众人皆是内宅妇人,于这些事上头最是热心,越想越是。个后母,布下狠毒之局,隐藏得又好,总比个不孝子有嚼头得。纵是官娘子们,也忍不住回去要与人说。
内中那个替段氏出头的,既是义愤,也是与段氏平素相好,此时心中不是滋味,又想必要寻个时候往朱家问问段氏才好。
众人却不敢得罪秀英了,是她张利口,二是因洪谦究竟是不是朱沛实不好查验。若是,那是人家家事,朱沛有错,照秀英说,这段氏也不贤良,明晃晃朱家瑜哥儿长到十五、六岁,确是段氏做得不对,不该是那样个谨慎人做出的事体。若不是,便是与洪谦强安上双父母,又拿这强安来的父母骂他,岂不招人恨来?
清官难断家务事,钟夫人也不点评,只招呼众人看花儿。段氏不良的名声,却传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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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妇人里事还未了,那头洪谦看热闹不怕事大,具本,请召还沈氏。官家见他提议,立时便允了,却将这遍寻沈氏的文告取将出来,沈家子氏是耳有红痣,手有疤痕。便有许人望着洪谦耳上
作者有话要说:[1]《世说新语》里的段子,提到肝肠寸断这个成语的时候,般都会提这个典故。
妈蛋!前面又爆字数了,本来这章只打算写七千的,结果……没写到秀英喷人,于是只好写写写,直写到凌晨点tt
苏先生,还是那句话,君子可欺之以方,有时候,他们不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坏人,有那么龌龊心思。唉唉。
沈公子的伏笔神马的……
御姐爹的凶残无赖神马的……
他从来不肯吃亏的。
☆、70往事
暑天酷热,便催生出门生意——卖冰,常有富商开大冰窖,冬季里存上几窖冰,到得来得夏天,使车拉了,往城里卖去。凡有余力之家,总要时不时买些儿来消暑。京师繁华之地,做这生意的只不少,只要囊中有银钱,无买不来之物。这笔买卖只好与那中等人家做,穷的买不起,富的,自家有冰窖,也是冬日屯冰,夏日拿出来使用。
霁南侯家乃是开国的勋贵,至今近百年,旁的不消说,这冰窖却是有的,家中用冰自然也不消去买。霁南侯的母亲太夫人华氏原也是勋贵之女,两家联姻,做这侯府女主人已数十年,所居之处自是少不了消暑之冰。
太夫人居处正房五间,三明两暗。此时太夫人却不在正堂屋里坐,只在次间张交椅上坐了,霁南侯朱雷与其弟大理寺卿于她下手对坐。室内清凉,三人心下却止不住有些儿燥意。亏得都是经过几十年风雨的人,倒还能把持得住。
太夫人如天下所有老妇人,年越老,越好信个僧道,宫中信道,她偏好信个佛,手中串数珠儿轻捻,珠子本是木质,如今已颇莹润,想是时时拨弄之故。太夫人手中不停,先问朱震:“真个是沛哥?”她年近八旬,头白发,精神倒还好,不说耳聪目明,脑筋却还没到糊涂时。
朱震抬头看他母亲,叫太夫人耳朵上两只大大的镶宝金耳坠子晃得眼前花,低头沉声道:“我看着像。”
朱雷急切道:“是便是,如何说像与不像?”
太夫人道:“你也立朝班,你倒说是与不是来。”
太夫人积威有年,她开口,朱雷也不敢接话了。朱震道:“快二十年了……”朱雷不敢接母亲的话,对弟弟便好开口训斥了:“现在说这个有甚用?是与不是,及早拿出个章程来的好,”朝太夫人拱手儿,“娘,那洪御史我也看着过,乍见时吓好大跳,便觉是沛哥。然他又不认,又自称是江州人。”
朱震道:“我寻了门路,与户部尚书、吏部尚书那里都走动二,承了他们人,亲往检看了黄册。吏部那里,洪谦是江州我。户部那里江州是有个洪谦,自赘婿转做寻常民户。落户江州却在十五年前,那时沛哥已走失二、三年了。洪谦落入江州,乃因流亡,原籍是北定府。北定府连遭大旱大水,流民四起,朝廷手抚手剿,又许南下趁食,洪谦随着流民到了江州。黄册上倒好写着人体貌,又无图形可查,北定府真有个洪谦,也止写年几岁,面白无须类……”
朱雷焦躁道:“说这些个有甚用?是与不是,你这做亲爹的与我们个准话儿罢,我们也好有个应对。如今这不上不下的,成个什么体统来?辩白又不好辩白,不理会又要遭人背后指点,”说着火气便上来了,“你家里那个,真是个搅家精!你也是,当初该辖制了她才是。”这便是骂的段氏了,浑然不觉段氏初嫁之时,他与妻子倒还说段氏柔顺来。
太夫人也不捻那数珠儿了,开口叹道:“这须怪不得二哥,这事上头,我有错,你也有错儿。这续弦儿是我与他定的,当时看她开朗爽快,又善理事,便以是良配。又做主将沛哥接过来养,好教你兄弟与她好生处阵儿,开枝散叶,有了孩子她也好收心。不想人心是会变的,沛哥早早养她跟前,许能好些儿。又不曾打小有情份,待她有了亲生的儿子,自是要看沛哥不顺。”
朱雷晓得太夫人说的是实情,太夫人因心疼次子青年失偶,又想朱震房里没个主母终不是个事,朱震过了妻孝,便与他说了这个段氏做填房。怜朱沛失母,且接到身边教养。待段氏过门儿,又恐段氏年轻,不会照顾孩儿,又想段氏陪伴朱震,早日再添儿女。段氏也争气,入门年,便有了身孕,这便是想照看朱沛,太夫人也不好叫她照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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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氏也是好本事,生完儿子坐完月子,过不时,又怀胎,到了六、七月上,不慎跌了跤流了个哥儿,有些伤了身子,不得不静养着。
那头朱沛便在祖母、伯母那处长大。太夫人疼他,伯母也是怜他年幼丧母,又因他已是隔房孩儿,且无生母,照小叔子朱震的意思,必是要他好生读书,将来科考入仕的,好生待着他,也是自家孩子堂弟,好处做个帮手,总归笔写不出两个朱字来,是以对他也好。
朱沛幼时颇聪慧,然隔辈亲,伯母又疼爱,虽识字背书快,性儿里实有些骄纵之意。到朱沛五岁上,老义安侯故去,丧礼毕,太夫人便做主将这兄弟两个分家,免得到时候夹杂不清,两兄弟伤了情份。又是搬家具、又是分银钱,两兄弟便是都谦让,这家分得也还算太平。朱沛却不得不因此在祖母跟前养到六岁,再回自家时,便全不似在祖母面前境遇了。
那段氏自幼也是千伶百俐,说话做事恁爽快,太夫人取中她,正因她这性情。初嫁时,已知是做填房,因朱震是次子,她也晓得爵位无份,只管养养头前的儿子,自家再生几个儿子,笼络了丈夫,好过生活。到时候纵分家,她儿子,也好分些儿。那头前的儿子,若是养好了,也不失是个助力。
太夫人又体恤她,叫她生与朱震生个儿子来,她也是舒了口气来,当时朱沛不过个岁余孩儿,她真怕养不好病了死了,便是她的罪过了。待婆婆将朱沛养过几岁,孩子轻易也不会出事儿了,她自家也有儿子了,两下便宜。她只须每日侍奉婆母时看朱沛两眼,显得没忘这孩子便得。
不想拖二拖,拖了、二年,朱沛好晓事了才回来。家中便反了营了。朱震怜这儿子襁褓中没了亲娘,不免看重些,将段氏所出的次子倒要往后放上放,亲教了朱沛。朱沛在太夫人处时,只须礼仪过得去,余者全依他。这继母也只是平日看上眼,说话也是和气,不意离了祖母跟前,她便要管束自己。
兼朱震因对这长子期望不小,见他已六岁,在太夫人处识字又快,便亲与他正式发蒙授课,管束甚严。次子因少朱沛两岁有余,还未到正经读书年纪,且往旁放,段氏看到心里难免有些儿发酸。她自入门儿,婆婆也讲理,丈夫也守礼,也没个得宠的婢妾敢与她脸子看,又掌这房内务,实养出当家人的风范来,也拿出母子的样子管教这继子,又要他敦爱手足,在朱震面前提朱清。
彼时朱沛心里,父亲严苛,继母不冷不热又好压他头上,因闲听了几句后母不好的话儿,两下印证,可不就是“有了后娘有后爹”?如何肯再听段氏说话?言语间虽不顶撞,却将段氏视作无物了。朱震却容不得儿子不敬继母的,不免板着脸儿与他说道理。朱沛心早叫养野了,越发执拗起来。竟跑到太夫人那里,住数日,太夫人眼里,段氏也算不得错,朱震不是错,朱沛孩子心性亦难说错,三个不过是拧了劲罢了。便留朱沛住数日,与他讲些道理,待气消了,送他回去。
哪料朱沛伯父朱雷待侄儿也是看顾,受朱震之托,教侄子些骑射功夫,勋贵家起家,半是因军功,子孙里也有不忘本的,便习这个。朱沛正厌了朱震讲这大道理,倒与伯父甚是投缘。待回到家中,携了堆兵器回来。自此心愈野,瞧读书人便不顺眼。
他与父亲怄气,朱震却不好不管他,纵再忙,日日拎来授课训诫,也没少挨戒尺,少时那些墨水,都是朱震打进他肚里的。段氏因朱震心在朱沛身处,自己儿子便不得常在朱震眼前,酸意盛。行事上难免带出些儿来,也不克扣衣食,然相处自然不如亲子。家下人等自然也看得出来,两处缝隙越大,连同伺候的下人间,也时有口角。
朱沛不开心,便往祖母处,寻伯父、堂兄等习武。朱震气恼,太夫人却说:“从来军功最高,他又不是去做个兵,做也好做官儿,并非必要科考的。如今北边儿乱哩,且须些年月方能平定,他长大了,正好赶上收尾儿拿军功。”朱震却不想叫儿子做个莽夫,纵做武官,也要识些书本礼仪,好做个儒将,否则武官不识字,立朝也只有叫挤兑的份儿。虽不禁他寻伯父,然督课愈严。
父子裂痕愈深。
到朱沛八岁上,段氏又怀胎,朱清也始读书,兄弟两个实不亲近。小孩子家口角打闹是常有的,朱沛虽不屑打个小他许的弟弟,奈不住朱清却往他面前炫耀段氏对亲儿子爱护之意,朱沛听得心烦伸手便推开朱清,朱清跌了跤,手掌蹭破了块油皮。回来段氏见着了,也不说朱沛,径往朱震面前道:“我终不是他生母,轻了重了不好管教的,他两个总都是官人儿子,还请官人视同仁罢。”
朱震不免又斥朱沛不恤兄弟,朱沛也懒待与他争辩朱清挑衅在先。他这般冥顽不灵,朱震难得又罚他家庙里跪个时辰。跪完朱沛便又寻太夫人去了,也不说因果,只说家里烦。太夫人又教导他“休要拧着来”,他也不理。回到家里时,段氏只管朝他冷笑,他也不与段氏行礼,段氏身边使女拦着,叫他脚踢在腿骨上跌倒了,他拨开段氏便要走,段氏便失足。
朱震回来,听说他推了怀孕继母,免不得又与他顿好打。自此朱沛生性暴戾的传闻便渐次传开了,偏他爱习武,时不时演练那么回,出手又狠,竟是信的人。那头朱氏却是待义安侯府与自家娘家般,只有说朱沛好的,没有说朱沛坏的,又,结亲时也往义安侯府处认了干亲,认董氏为长。
总是朱沛舅家也叫他过来,说了许要尊敬继母的话儿,朱沛连舅家也并觉着腻味。段氏转脸便把朱沛乳母发落出府,因朱沛八岁了,也不须乳母了。朱震亦是此意,觉长子不好与妇人处得太久,好与他配小厮儿伺候了。乳母是朱沛生母陪嫁丫头,聘了外头做正头夫妻,却不放心小主人,故而求了太夫人恩典依旧伺候。不在朱沛房里伺候了,也时时看顾他。后因婆母去世,不得不与丈夫回乡守丧,方断了联系。
朱震白日总要到衙里应卯,又要办些公务,段氏便不禁朱沛出行,横竖朱沛出门也不肯与她说的,她只作不知,纵有事,也是朱沛小孩子不懂事儿,不禀父母便出门儿。却又做足样子,朱沛份例丝不少,由他出去挥霍,时不时倒添补他些儿。
总是弄得太夫人也要叹这孙儿小时伶俐,越长越歪。朱沛十三、四岁上,便是京中有名纨绔,众人皆知他爹白日不在家时,他后母管不住他,偏生又有朱清等好学的衬着,越发显得他不堪。他生而伶俐,只要想学,学甚都快,学好快、学坏自然也快,不消半年,便五毒俱全。然因伶俐,从头至尾,只在头回下赌场叫人坑过三百两,回来段氏于人堵上门儿后痛快付了赌债。次后无论玩甚,他都不曾亏了钱去。
然人人说他不学好,又有苏长贞这狗拿耗子的参他,平白为他扬了名,人家扬名是扬好名,他扬名是扬恶名。朱沛心下不服,也气恼,却堵不得人的嘴。
往后忽有日,朱沛起意要往外头打猎来,却再也不曾回来。不时,段氏便领回个丫头来,说是朱沛收用过的,已有了身孕。此时朱沛未归,家中人实信朱沛这不学好常走花街柳巷的能做出这个事来。太夫人立意要落这胎,段氏却又拦着,说:“总要问过大哥,回来又置气来。”说便哭了,道是这孩子儿打了容易,自己必要难做的。朱沛不怪旁人,必要怪她。
太夫人知朱沛脾气,倒真个是这般了,也不得不放缓了,还安慰段氏来。外头却不知何时传出朱沛未婚有子,闹大了侍女肚子便躲将起来的消息。朱震大为失望,直至这日段氏的使女莺儿说漏了嘴,管朱清叫了“大哥”。
彼时朱震听了声“大哥”,他心中激动,还道朱沛回来了,句“孽子”含在口中,未及吐出,便看到朱清。朱震虽时有“这孽子生来便该掐死”的念头,也只是恨他不争气,实不欲他死的。这使女口中竟将他嫡出的长子弄没了,朱震如何不恼?偏段氏还未察觉,还要招呼朱清,竟似默许般。
朱震不通内宅之事,只因不曾想过自家内宅也有不谐,顶不过是朱沛年轻不懂事儿,长大了娶房贤妻许就好了——谁个没事琢磨枕边人不好呢?他并非人便呆,否则便做不到大理寺卿了。然眼下由不得他不琢磨二。尤其这朱沛再也没回来。
朱震立时杖毙了莺儿,这莺儿虽是段氏侍女,朱震却是主人家,他做事也不留把柄,竟是明着走了手段打杀了。对内因她无视朱沛,对外却说这丫头偷窃时叫失手打死的。段氏还想求情,朱震却连见也不肯见她,又将段氏提拔上来的管事等黜落,想这管事之职,半有油水,抄查,打个半死远远发卖。收了她管事之权,凡事皆交与老仆,但段氏母子有欺压老仆时,先采朱清来打顿。不消两顿,便都消停。
段氏弟弟段祐原是要求姐夫走门路长个官儿的,朱震原与他筹划好了,因他也是武官出身,便往下头攒些功劳,回来升迁时便不至叫卡着。这回也不与他奔走了,段祐生生卡在正侍大夫阶上,又无实权,便直蹉跎着。
段氏原是不觉的,实因段祐在外做官,彼此因饥荒有流民,段祐奉命驱逐。因要些军功,便在抚剿并用之时,做武官的先想剿。这日打扫时,却掘出条腰带来,段祐瞧着眼熟,取来看时,腰带有血迹,玉带钩上竟有朱家标记。不动声色取了,回来与段氏说,段氏还道她兄弟做了件好事哩。那便如何?朱沛没了,朱震还要靠着她的儿子养老。——这却是朱震等人不知道的了。
后因朱震手段越来越辣,方觉出味儿来,只得小心在意笼络着他。发不敢说朱沛已死,终磨回了朱震丝心意,复与她生养了儿女。
————————————回忆完毕转回——————————————
太夫人道:“她要是个元配的正头娘子,也能将日子过顺了。切不过造化弄人,只可惜了我沛哥。”说便哭将出来。兄弟两个忙劝慰。
太夫人抽泣道:“早已对不住沛哥回了,也对不起他娘,人去了,便把她孩儿没养好,反倒逼得在家存不住。又因沛哥不见了,二哥还要儿子承嗣,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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