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臭海贼我杀了你——”</p>

    文子骞不知道自己这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这才进了泷州城没多久便碰上了人贩子捉孩子，虽说都是同道中人，但他从不做人口买卖，也看不惯这人贩子的行径，当然，让他不得不路见不平的还是这人贩子捉的人。</p>

    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是全家那位宝贝疙瘩，而小姑娘似乎也认出他了，冲口而出的便是一句臭海贼。</p>

    这海贼一出口，他便是不出手也得出手了。</p>

    全家有这般一个不省心的，难怪现在举步维艰了，不过这小姑娘的胆子也的确大，而且，将他当仇人了？</p>

    “我的罪过全姑娘？”</p>

    将人贩子给解决了，文子骞摇着折扇，完全忘了自己先前将人家给绑了威胁萧惟一事。</p>

    全蛮儿丝毫不认为自己是被她给救了，他分明跟这些人是一伙的，居然连自己人都杀，简直不是人！还有，大冬天他摇什么扇子？脑子有病！</p>

    “我还没去找你算账，你自己跑来了！”</p>

    “算账？”文老大来了些兴致，觉得逗这小姑娘玩挺有意思的，“不知道全姑娘要跟在下算什么账账？”</p>

    救了全家的宝贝疙瘩，不知道能够向全家要多少谢礼呢？</p>

    又或者，直接借花献佛，给萧大人做一个见面礼？</p>

    ……</p>

    萧惟很快便接到了全蛮儿不见了的消息，还是全家主动来禀报的，而全家这般做的目的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出手相救，至少若是全蛮儿又跑来军营的话，能够将人送回去，只是，全家哪里来的信心他会帮忙？就因为水师与全家合作？</p>

    “大人！”</p>

    便在此时，外头的亲兵进来禀报，“有人送了一个箱子来，说是给大人的见面礼。”</p>

    萧惟暂且放下了全家的麻烦事，“何人送来的？”</p>

    “来人是城里客栈的伙计，说是一位客人嘱托送来的。”</p>

    萧惟皱眉，敢送东西来军营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将箱子抬进来，派人暗中跟着那伙计！”</p>

    “是。”</p>

    箱子很快便抬进来了，同时还有一封送礼之人的信，萧惟看了信，脸色顿时变了，对那箱子也起了防心，做好了预防措施这才命人开箱子，只是箱子开了之后，众人却错愕不已，箱子里边不是什么暗算也没什么危险，亦不是金银珠宝海外珍宝之类用来收买人的，而是一个人，女的，却也不是走美人计这一套路，因为这女的也不过是十来岁的样子，根本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最重要的是，这小丫头便是让全家乱作一团的全蛮儿！</p>

    文老大将全蛮儿送到了他这里来！</p>

    全家的人说全蛮儿是自己离家出走的，也便是说不是文老大让人掳走的，可全蛮儿怎么落到他手里的？</p>

    萧惟神色一凛，“来人！”</p>

    全蛮儿怎么到文老大手里的不重要，文老大为什么将人送来他这里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文老大上岸了！</p>

    这对于僵持了许久的谈判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信息！</p>

    他在信上说，给他的见面礼。</p>

    见面礼？</p>

    萧惟心想或许他可以赶得及回去给儿子办满月礼。</p>

    ……</p>

    秦阳从噩梦中醒来，子时也才刚过，离天亮还早着呢，他下了床，没有点灯，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月色走到了桌子旁，摸索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p>

    茶水已经凉了，喝进了肚子里一阵透心凉。</p>

    局促的呼吸终于平缓了下来了。</p>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p>

    自从他接到了长生的消息之后，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p>

    “阿绮……”</p>

    你可千万不能出事！</p>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得等我回来！</p>

    万事有我！</p>

    可秦阳怎么想也想不到顾绮到底有什么事情会做出这般反常的事情连那个臭丫头也担心！顾家的事情？即便顾家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也牵扯不到她身上去，便是她心系娘家，也该尽全力想办法而不是这般折腾自己！</p>

    再说了，他是她丈夫，若是她需要人帮忙的话，为什么不跟他说？若是顾家真的出了大事，她该是四处求人帮忙才是！</p>

    她激怒那臭丫头做什么？</p>

    他对她一字不提做什么？！</p>

    顾绮，顾绮……</p>

    “来人！来人——”</p>

    秦阳没有再睡回去，叫醒了人之后便连夜启程赶路，他还休息什么？！该日夜兼程赶回去才是！</p>

    ……</p>

    二月上旬，京城还继续下着雪，寒风仍是凛冽，不过京城却是喜气洋洋的，尤其是皇宫，这几日一直在为皇长子的满月宴做准备，里里外外的，一片祥和之气。</p>

    不过长公主府的气氛却有些紧张，无他，长公主心情不好，不好到了甚至发了脾气，还差点动了胎气，现在都在床上躺着呢。</p>

    这把闫太医给气的差一点连主仆尊卑也给忘了，便是还没到卧床静养的地步也还是勒令长公主殿下躺床上静养了。</p>

    长公主殿下也自知理亏，更对腹中孩子心有愧疚，没反对，让躺着就躺着，让喝药便喝药，听话的转了性子一般。</p>

    长公主身子不适，闭门谢客。</p>

    便是皇帝派来的太医也没见，若不是还是接下了皇帝赐的药材之类的，便又差一点以为她是不是在为皇长子诞生了而不高兴了。</p>

    皇帝派来的人可以不见，可皇帝亲自来了，谁敢拦着？等亲眼见到了人了，皇帝才相信闫太医所说的没有大碍。</p>

    “怎么好端端的便动了胎气了？出什么事了？”</p>

    长生道：“心情不好。”</p>

    皇帝一愣。</p>

    “为什么心情不好？”长生没等他开口便又继续道，“我要生孩子了，可丈夫不在身边，心情自然不好了。”</p>

    皇帝看了看她，“朕让萧惟回来一趟？”</p>

    “算了吧。”长生道，“你这时候让他回来除了吓到他，给他添麻烦之外能有什么好处？说不定他还没赶回来我便已经生了。”</p>

    “不是还有……”</p>

    “指不定会提早。”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不是说若是儿子的话都会提早出生的吗？就算不提早，你这般一道旨意下去，他还不快马加鞭地回来？便是赶的回来看孩子出生，也怕要累个半死，这千里迢迢的，若是中途出个什么意外，你让我们母子怎么办？”</p>

    皇帝不说了。</p>

    “我没事！”长生吸了口气，“也就是心情不好罢了。”</p>

    “阿熹……”</p>

    “好吧。”长生继续道，“也的确是被吓到了。”</p>

    皇帝叹了口气，“当时便不应该让你进去。”</p>

    “我也觉得。”长生嗤笑，“我进去做什么？根本便没我什么事情！皇后见不到我或许还会更加不安心，最后也许连闫老头的法子也不必用就能将皇长子生下来，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躺床上了，你说我进去做什么？”</p>

    皇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p>

    “现在倒好，自己躺下来，还没落的一个好名声。”长生继续道，“别以为我不出门便不知道外边那些人都在说什么，我进宫不怪好意是不是？我见不得皇帝有儿子是不是？我为了皇长子平安诞生而不高兴对不对？”</p>

    “阿熹……”</p>

    “行了。”长生摇头打断了他的话，“陛下不必愧疚，即便我什么也不做，他们怕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好话，谁让我以前做了太多天怒人怨的事情呢？”</p>

    皇帝皱起了眉头。</p>

    “我真的没事。”长生正色道，“身子是我自己的，儿子更是我的，我答应了要带儿子去看他的，哪里会让自己出事？”</p>

    皇帝沉默半晌，“有什么事便让人来告诉朕。”</p>

    “嗯。”长生颔首，不过也没打算将顾绮的事跟他说。</p>

    “衡王月底应该可以到京了。”皇帝转移了话题，“原本朕是打算让衡王在泷州多待一阵子，让萧惟回来一趟，只是衡王妃娘家出了那般大的事情，皇贵太妃有些担心，希望衡王回来一趟。”</p>

    “陛下的好意臣妹领了。”长生道，“便别折腾萧惟了。”</p>

    皇帝道：“你若是改变主意便跟朕说。”</p>

    “我若是真的想见他了，便是你不让我也会让人绑他回来！”长生道。</p>

    皇帝笑了，“哪里需要你绑？只要你一句话，萧惟便是爬也会爬回来。”</p>

    “不是应该飞回来吗？”</p>

    “是，飞回来。”</p>

    皇帝在长公主府待了半个时辰才离开，临走的时候还提了皇长子满月宴的事情，不过依长生现在的状况怕是不能去了，就算能去，长生也没兴趣去凑这份热闹。</p>

    皇长子秦慎的满月宴在二月十五这一日举行，当日的皇宫满目喜庆，热闹非凡，晚上才是宫宴，白天便是祭祖仪式。</p>

    因为是嫡出的皇长子，这祭祖的仪式自然也是极为隆重的，文武百官，勋贵宗亲，后宫妃嫔都一并出席了祭祖大典。</p>

    永泰帝亲自抱着皇长子进入太庙，庄重地祭拜了大周历代先祖，然后，将皇长子之名亲笔写在了秦氏族谱之上。</p>

    之后，便在列祖列宗的见证之下，当着众人的面，下旨封了皇长子为太子。</p>

    大周朝下一任的皇帝落定。</p>

    众人震惊。</p>

    即便嫡皇长子为太子一事也是名正言顺的，但是皇长子才满月，便要立为太子了？</p>

    这未免太过着急了。</p>

    只是，谁也不敢提出异议！</p>

    立嫡立长，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们都说不出反对的理由，年幼又怎么样？难道说年幼不知道养不养的大？</p>

    这是诅咒皇长子！</p>

    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性情？</p>

    那便是说皇帝教子无方。</p>

    哪个理由能够说出来？</p>

    皇长子秦慎的太子之位，谁也没有立场跟理由反对！</p>

    钱皇后没有一并去祭祖，因为至今为止，她的身子也还没有好全，甚至下床走动会儿都会觉得头晕，哪里能够承受的住仪式繁复的祭祖典礼？</p>

    虽然，她比谁都想看着儿子记入秦氏的族谱之上。</p>

    秦慎。</p>

    皇帝亲自给孩子取的名字。</p>

    慎……</p>

    除了对孩子将来善意的期望之外，未曾没有对她的警醒。</p>

    余氏被关起来了，至少有一段时间，至少在她康复之前不会给她造成任何的困扰，而她一直希望绝了她太后之路一事，也算是尘埃落定了。</p>

    皇帝立了她的儿子为太子。</p>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之中，她赢了，往后在这后宫之中，没有人能够动摇她皇后的位子，她的儿子更是被立为了太子，钱家依旧鼎盛，在将来的日子当中，她或许还需要不断地算计不断地谋划不断地小心翼翼，但是，没有人能够轻易动摇她的地位，即便是皇帝也一样！</p>

    国母，太子之母。</p>

    除非废太子，否则，她永远都是大周皇后这后宫的主人！</p>

    而皇帝既然立了太子，便绝不会轻易废去！</p>

    她亦坚信她与皇帝的儿子必定能够担的起太子的尊贵，担起这万里江山的未来！</p>

    她赢了！</p>

    可是……</p>

    钱皇后抬手捂着心口，哪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消失了，此时此刻，她大获全胜，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悲伤，几乎要将她给淹没了下去……</p>

    ……</p>

    祭祖大典因为皇帝临时插了一个立太子，一直持续到了中午这才结束，结束了之后，皇帝亲自抱着太子离开，完全没有男人抱孙不抱子一说，足见皇帝是真的疼爱太子，立下这太子也不是被逼的，是心甘情愿的，也便是说，太子的地位很稳固，往后便是这后宫有其他的皇子出声，怕也很难盖过太子去！</p>

    这对后宫妃嫔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p>

    皇帝走了，外臣也散了，后宫妃嫔也一一回了后宫，这在皇帝面前不敢发作的火气回到了后宫了，也便没有什么好忌惮的，不过当然了，也不会傻乎乎地说自己不满意皇帝立太子，便是借着攻击别人来泄愤罢了。</p>

    而这攻击的人，大多数人都选了同一个。</p>

    惠嫔卢氏。</p>

    当然，也不是真的动手攻击什么的，也都是嘴皮子上的战争，冷嘲热讽的说惠嫔这才进宫便没希望了，说卢氏一族也真够倒霉的，说她肚子怎么这般不争气不能先皇后生下皇子？说惠嫔娘娘不是早就跟陛下一见钟情吗？为什么现在才进宫白白晚了别人一大截，说都是命啊，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p>

    一大堆戳人心窝子的话。</p>

    惠嫔却是云淡风轻。</p>

    众妃嫔便泄愤不成倒是自己又添了一把火，烧自己那是一个难受至极。</p>

    ……</p>

    皇帝带着太子秦慎回了太极殿，让奶娘给他喂了奶还有换洗了尿布之后，便又抱着悄然出宫了，在谁也没想到的情况之下，微服进了长公主府。</p>

    长生看着他怀中睡着的婴儿，顿时有些傻眼了，今天的天气虽然不错，风不大，也没雨雪，还出了太阳，就跟老天爷也在庆贺大周后继有人一般，“你……你疯了吗？！”便是天气很好，便是孩子已经满月了，可他怎么能够大老远地将孩子抱来？更不要说秦慎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受了罪，身子本就比寻常孩子弱，“抱他出来做什么？！”</p>

    “来看看姑姑啊。”皇帝却是笑道，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般做有什么不对。</p>

    “你——”长生气结，赶紧抚着肚子免得惊扰到自家儿子，“行！你的儿子你不心疼旁人也犯不着心疼！”</p>

    皇帝笑道：“慎儿见过你姑姑。”</p>

    “他睡着呢！”长生觉得他简直有病！</p>

    皇帝却继续道：“见到了姑姑还不起来？”</p>

    这不是简直有病，就是有病！</p>

    长生气的没脾气了，只管着自己喝茶不管他了，反正是他儿子，他自己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可那孩子就像是真的听到了一般，不！听到什么！分明是被吵醒了！她等着孩子震耳欲聋的哭声，可却意外地见到了孩子的笑脸。</p>

    才满月的孩子会笑吗？</p>

    当初央央这个时候会笑吗？</p>

    “来，慎儿，看看，这是你姑姑。”皇帝抱着孩子道。</p>

    长生看不下去了，“行了，陛下您便别折腾太子了，要认亲往后有的是时间！”他有这般着急吗？</p>

    “也是。”皇帝笑道，心情很好的样子，“不过慎儿要记住，这是你姑姑，以后要孝顺姑姑，听姑姑的话，知不知道？”</p>

    要不是知道他没有别的心思，长生听了这话还真的以为他是不是别有目的或者直接抱着孩子来警告她以后要安分守己不要碰他宝贝儿子，“我有儿子孝顺，要侄儿孝顺做什么？还有听什么话？男孩子得淘，听话那是女孩子该做的！”</p>

    “阿熹。”皇帝看着她，“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当一个好父亲。”</p>

    长生一愣。</p>

    “往后，帮帮我好吗？”皇帝继续道，明明是笑着的，可却让人看了觉得心酸。</p>

    长生叹了口气，“只有用心，哪里会当不好？”</p>

    “可他是太子。”皇帝道。</p>

    长生挑眉，“那便更容易了，没有人比皇帝知道如何教养一个太子。”</p>

    皇帝笑了，没应这话，</p>

    长生突然间心生不忍，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去握着孩子的软绵的小手，似乎有感觉似得，小太子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盯着他，她笑了，道：“太子殿下你好，我是你姑姑。”</p>

    小太子还是看着她。</p>

    “往后姑姑疼你好不好？”长生继续道。</p>

    皇帝原本有些苍凉的眼底似乎生出了一丝暖意，代替儿子答道：“当然好了。”</p>

    “瞧，你父皇多疼你？”</p>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好一个父亲？</p>

    他只需要知道怎么当好一个皇帝，怎么教养一个太子就好。</p>

    话有些凉薄，但却是事实。</p>

    皇帝不需要当一个好父亲。</p>

    “太子还小，离不开母亲的。”</p>

    皇帝颔首：“朕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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