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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穿回古代做糕点 作者:秦燃

    第4节

    第14章 14上巳节(二)

    丹灵门近两丈高的石门两侧,各悬一块木匾,左侧上书“天人合一”,右侧上书“清静无为”。笔法雄浑,铁画银钩。

    叶昕还没看够木匾上狂拽酷霸帅的刻字,走进丹灵门后,眼前的景色却让他误以为再次跌入梦境。

    不同于在皓灵门外见到的玄元观不甚完整的外观,此时放眼望去,只见殿宇宏丽,宫阁错落。太极图、八仙、仙鹤、灵芝等雕刻,上至额枋瓦当、下至石台柱礎,随处可见。

    楼阁殿宇之间园林点缀,景色幽雅,身着天青色道袍的道士们神情肃穆,有序穿行于其间。乍一眼望去,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仙人宫阙。

    叶昕和陆诚被眼前美景完全吸引了,不知不觉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动作大了、呼吸重了,会惊扰道长们的清修。

    “你、你们这儿,道长们都这般安静严肃的吗?”叶昕跟在柳不尘身后,拘谨地小声问道。

    柳不尘回头笑笑:“叶师傅莫慌。并非所有宫都如这儿一般。我带你们来寄存挑担的是我们紫微宫,紫微宫宫主性子严谨,平日甚少言笑,故而这里的道徒弟子们便也随宫主一般。”

    “柳道长是紫微宫门下的?”叶昕听柳不尘的口气,好奇地问道:“紫微宫的宫主是哪位?”

    “是。这里每位修道者都有自己所属之宫。平日虽也修习道经、剑术、炼丹、医药等诸术,但总有自己主修的一项。”柳不尘耐心的和叶昕说明:“紫微宫的宫主是我师父,楚灵均。道号玉衡子。”

    之前陆诚就和叶昕说过一些玄元观的事。玄元观的楚灵均是先帝钦点给皇帝的剑师,此等地位,可想在玄元观也必然极受尊崇了。

    原来是“重点院校”里的“重点班”!叶昕按照自己的理解,将所了解到的紫微宫信息在心里归纳总结了一番。

    柳不尘可不知叶昕那些稀奇古怪的心事。将两人引到紫微宫一处偏静屋舍,便请他们将挑担寄放在此处。

    “紫微宫能随意让我们这些外人进入吗?”叶昕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本想带你们去长清宫,我们玄元观的厨房也在那边。但那儿人多嘈杂,又怕有人误取误用了两位辛辛苦苦制出的糕点。故而还是存在紫微宫比较妥当。”柳不尘对二人拱手一礼,解释道。

    叶昕感激的对柳不尘说道:“哈哈。也对!多亏柳道长想得如此周到。在此先谢谢了!”

    “二位既然来了,不如随我去观祭礼。今日虽是祭祀巫山神女,观礼者多为女儿家。但随自家女郎来的亲长兄弟亦不少,不至于尴尬。”柳不尘年纪虽小,为人处世却极为圆融。连叶昕与陆诚接下来的行程,都给予了一个不错的建议,不会让他们在这里虚耗时光而感到无聊。

    主家想得如此周到,作为客人岂有不应的道理?更何况叶昕从来没见过古代的祭礼,所以无论是祭哪位神仙的,他都觉得能看到就是赚到了。“好啊!荣幸之至!”

    柳不尘看了一眼房中的漏壶,微微皱着眉头,有些惋惜地说道:“不过现在祭礼已然开始了。两位怕是看不到最开始的仪式。”

    “无妨,无妨。”叶昕笑着摆摆手,很识相地接话:“那后面是什么节目?”

    柳不尘欣然作答:“是我们宫主亲自主持的剑舞。二位可算有眼福了。玄元观一年大大小小十余场祭礼,紫微宫的剑舞一年却只有三场。”

    “哇!那可一定要看看!简直太幸运了!”叶昕光听“剑舞”两字,已经兴奋的两眼发光。再闻一年只有三场,就让他们碰上了其中一场,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中奖了。

    叶昕虽比自己年长五岁,却毫无架子,性子随和开朗,柳不尘固然心中对其身份存疑,从心底来说倒是挺喜欢他。再加上叶昕长相十分讨喜,柳不尘更是时刻告诫自己,不能对其太过于放松戒备。万一叶昕真是那位贵人派出的细作,跑来他们玄元观套老底的,那可当真让人防不胜防。

    “叶师傅、陆兄弟,这边请。”柳不尘笑着对两人伸手一指不远处那条长廊,眼角却瞥向房舍角落走过来的另一位道士。

    叶昕与陆诚顺着柳不尘的指引走到前面,没瞧见柳不尘对那道士施了个眼色。

    三人离开不久,那道士便机警地扫了眼周围,而后轻手轻脚地推开叶昕与陆诚寄存挑担的那间屋子的门,走了进去。

    玄元观的祭台位于整座道观的正中间,四面则有一条宽丈余的狭长水池将其环绕期间,东、南、西、北的池面上各有一座石桥,用于修道者运输祭品及往来通行。

    水池里栽种了少量莲花,数十条红白锦鲤穿游其间。池水清澈,荷叶轻摆,鱼儿自在,观之令人赏心悦目。

    柳不尘告诉叶昕与陆诚,这水池实为救火之用。玄元观是百年大观,大部分屋舍皆由木材所造,万一走水,经山风一吹,火势迅猛之极,整座道观将于顷刻间覆灭。因此这种蓄水池,不但在祭台边有,各宫各殿亦都建有这种蓄水池,大大小小加起来也能有近十来个。

    叶昕与陆诚来到祭台边时,已是人满为患。

    水池四周布满了矮几与席位,世家女子头戴幂篱跪坐其上,身旁不乏亲长陪同而坐。

    他们身后相隔三尺便是进观来看祭礼和烧香祈福的布衣香客。

    即使人多,却无人敢胡乱推搡或放肆喧哗。众人都十分守礼,依序而立,生怕冲撞了神仙及修道者而遭至惩罚或厄运。况且,祭台高出地面三尺有余,无论或坐或站,都能将祭台上的祭礼看得一清二楚。

    柳不尘将叶昕与陆诚带到位于东面的三尺隔离段上,陪在一旁同他们一起观礼。此时,祭台上的剑舞已然开始。

    四十名手持青光长剑的年轻道士着统一的天青色袍衫,排成整齐的四列,位于他们的前方有一道士背对众道士而立。他身量高挑挺拔,肩宽腰窄,左手执起一只青玉盘龙杯,举向天空静立片刻,而后瞬时将那盘龙杯中的酒向高空泼去。

    四十名道士在此时高声诵起了祭词:“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祭——神女瑶姬!”声音洪亮,音韵绵长。

    柳不尘在一旁适时解释,说此乃剑舞祭词。

    叶昕听着古韵十足的祭词,环顾这周围的一切,整个脑子都有些懵然。

    正觉得此时此刻的场景有些遥远梦幻的不可思议,一个天青色的身影凌然跃入半空,倏然闯入他的视野。

    一道刺目寒光随之一闪而过,仿若乌云中的惊雷,顿时将叶昕模糊的意识割裂出一道缺口。

    叶昕只觉眼前青白色的光芒一晃,呼吸一滞,他紧张的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地抓住衣襟。

    被泼向空中的酒水形成一道细长水柱,还未及洒向地面,已被那道刺眼青芒稳稳接住。天青色衣衫在空中飘然飞起、翻跃自如,如白鹤展翅,又如流云舒卷。

    四周想起轻微的抽气声,还有少女们压抑的低呼赞叹声。

    耳边,数名道士颂吟的祭词再次响起:“其象无双,其美无极!”

    叶昕全幅身心都被正在潇洒舞剑的那名道士所吸引,胸腔里那颗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快速跳动起来,越跳越剧烈。

    眼前晶澈流光一闪,那道水柱已变成晶珠雨露,伴随那人剑光闪烁,如飞星流影般jian落池中。一时间,池水泠然作响,荷叶微摆,红白锦鲤纷纷甩尾跃出水面。

    “其状峨峨,何可极言!”

    祭词的诵吟虽已结束,叶昕看得忘记呼吸,只觉一阵五彩斑斓跃然眼前占满了整个视野,而后随着那人的衣衫翩翩落下,直直坠入自己的心底深处。

    犹如天青色的帷幕自眼中退去,台上惊艳利落的身影稳稳站立,宽大的袍袖随那人收拢在身体两侧的双臂一同垂下,一张极为英俊正气的脸就此闯入眼帘。

    原来这人就是名动天下的皇帝剑师楚灵均。居然这么年轻!还这么帅!叶昕心中翻江倒海、波澜起伏,只觉得心脏猛烈的跳动,仿佛要跃出胸腔。

    那人一句号令:“水祭,起式!”声音厚而不浊,清朗有力。他单手持剑,往东方一指。

    四十名道士瞬时长剑一挥,分为四列向祭台四方列队舞剑,动作整齐划一,剑姿刚柔并济,时快时慢,时劲时轻,忽而如山洪倾泻,忽而又如流水潺潺。

    舞如其名,众人只感觉在这一刻间,江河湖海、小溪流水都随这些道者的剑姿呈现眼前,引人目不暇接。

    这就是闻名遐迩的玄元观剑法吗?果然名不虚传!简直能把观众给直接帅晕过去。

    也难怪像陆宜那样的小女生会这么痴迷楚灵均,就连叶昕自己看见这些道士们潇洒舞剑的身姿,都觉得快把持不住自己那颗瞬间迷弟化的心了。

    叶昕看得浑然忘我。这哪里是什么剑舞,根本就是电视里那种武侠轻功嘛。虽然被称之为“舞”,叶昕倒觉得看上去更像是一种高超剑艺的展示。

    嗯?等等!这冷峻的眉眼怎么有点眼熟?叶昕眯起眼睛,仔细盯着祭台中间那位又酷又帅的道长。这人……这人好像就是那晚在溪边救了自己的那位道长啊?!叶昕心头一震,回想起两人初见时的场景,顿时脸上发烧。

    “师父,你怎么脸红了?”陆诚见叶昕两眼发直地盯着楚灵均,脸色绯红,不由的担心问道。

    叶昕有些心虚地看了陆诚一眼,忽然脑后已愈合数日的伤口隐隐作痛起来。

    第15章 15上巳节(三)

    柳不尘走到一半,再次回头张望了一番。确认叶昕和陆诚都在观礼,没有什么人跟着自己,他才回到给叶昕和陆诚存放挑担的那间空屋前。此时,门口立着那名方才进屋的小道士。

    “师兄,我……”小道士见到柳不尘回来了,立刻凑上前说道。

    柳不尘抬手制止了他,机警地左右瞧了瞧,推门而入:“进去再说。”

    小道士很灵透,一语不发地跟了进屋,关上门。

    柳不尘将屋子前后都查过后,确定这里除了自己和面前这位小师弟,再无他人在内,这才问道:“如何?”

    小道士轻声回道:“师兄,我验过了。确实只是普通的糕点,无毒。就是样式新颖而已。”

    柳不尘蹙起眉头,思绪翻腾。在这种盛大节日上搞鬼投毒,是那位贵人的惯用伎俩。来来回回已百余次了,就是为了引出已失踪许久的郭师叔祖。

    玄元观的观主机敏过人,当年郭师叔祖选择玄元观暂避,还真是选对了地方。

    那位贵人知道郭师叔祖躲进了道观,却不知具体是哪州哪郡哪县的哪座道观。

    毕竟全国十四州上百个郡上千个县,大大小小的道观千余座,即便那位真是手眼通天,可想要在这千余座道观中找一位隐姓埋名之人,亦非易事。

    故而那人频频设计,寻了这么些年,也没把玄元观给揪出来。不过近来风声略紧,那人居然锁定了扬州诸观,屡屡出手。

    柳不尘倒不担心郭师叔祖。原因无他,郭师叔祖的确下落不明。数年间,连玄元观都渺无其音信。那位就算手伸得再长,寻不着就是寻不着。连他们自己人都瞒得密不透风,那人想寻着他,才是天大的笑话!

    只是如此一来,郭师叔祖若想联络玄元观,也十分不便了。

    与其被动遭谋算,不如早早出手,反盯住那些细作,能揪出一个是一个。暗处的钉子被一一拔出,使得那人的手不再伸得过来,玄元观才能有更多的胜算保住郭师叔祖。

    这便有了今日柳不尘主动请人入观这一幕。他帮叶昕行了方便,叶昕事后一定会给予酬谢。而叶昕最拿得出手的,便是出自他手下举世无双的点心了。

    如果叶昕当真心怀不轨,那么一定会在点心中下毒,来引诱当世的解毒圣手郭咏出面。而郭咏,才是化名“田斌”的郭师叔祖的真名。

    故而柳不尘才派了小道士,支开叶昕与陆诚后,用银针在那些点心上挨个试毒。

    打开其中一个挑担,小心掀起覆于其上的油纸,那两样新奇的点心顿时勾得柳不尘心痒难耐。然而嘴馋归嘴馋,他可不敢因贪嘴而误了正事。

    柳不尘凝视着筐子里的点心,慎重地问道:“每块都验过?”

    小道士颔首:“每块都验过。确实无毒。”

    “知道了,等师父回来,你记得告诉他。”柳不尘稍稍放下心来,仔细叮嘱师弟后,便快速返回祭台。知道叶昕没在点心中做手脚,柳不尘莫名松了口气。太好了!目前看来,叶昕不是细作。

    柳不尘心想,自己今后的口福算是保住了。即便只是暂时的,也让他尤感欣慰。叶昕人美,手艺也美,简直让人心神往之。既饱眼福,又饱口福!

    剑舞结束不久,紫微宫的四十位道士才刚离开,柳不尘便回来了。

    叶昕自从进了观后,便取下了包住头脸的巾帕。见柳不尘赶了过来,叶昕高兴的对他说道:“剑舞太厉害了!你师父也好厉害!”话虽直白,但听在耳中,格外讨人欢喜。

    柳不尘年纪尚轻,面对美人的定力还不足,哪里经得住叶昕那明眸皓齿的一笑。他嫩脸一红,腼腆的谦虚道:“哪里,哪里。”

    方才众人都在观赏剑舞,因此注意到叶昕容貌的人并不多,而此时则不同了。瞥见周围不断的有姑子女郎们将目光投过来,惊叹声与窃窃私语般的交谈声越来越多。

    柳不尘心中担忧叶昕的容貌太过显眼,会引来细作的窥探,于是对叶昕与陆诚说道:“叶师傅,陆兄弟,此刻去往后山,正是好时候。”还是赶紧带他们离开这里才好。

    叶昕本来也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应该早点去赚钱,便欣然顺了柳不尘的话意:“好。那就麻烦柳道长带我们去取挑担了。”叶昕跟在柳不尘身后,一边走一边欣赏观中的清幽景致。“你们这儿好大啊,要是我一个人走,肯定会迷路。”

    “后山不会也有许多货郎吧?”陆诚就怕后山也是拥挤不堪,找不到好位置。

    柳不尘耐心地说明:“此时你们过去,当不至于。玄元观位于山顶,不对做买卖的货郎开放通行。从前山到后山,山路崎岖。货郎须得挑担绕行,需要不少时间。二位从玄元观直接穿行而过,已是在辰光上占了大便宜。你们到时,恐怕那些货郎还未赶到。无需担忧。”

    听柳不尘如此说,陆诚总算放下心来。

    柳不尘料想的不错。为了表示感谢,叶昕取出两样点心各四块送给他做谢礼。

    将油纸包着的点心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柳不尘这才显出几分十五岁少年人该有的模样,笑得眉眼弯弯的,一脸稚气。

    南琼山的后山,需从玄元观北侧的五灵门出去。

    柳不尘带着叶昕与陆诚由南门向北门穿行,在经过奎星楼时,却见一人迎风负手而立,身姿岩岩如孤松挺拔,仅凭侧面,就让人深感其丰神俊朗。

    叶昕看清那人侧脸,心头猛地一跳。身旁的柳不尘停下脚步,垂首作揖道:“师父。”

    那人似乎正在仰头欣赏天边流云,听到有人近身行礼,这才慢慢转过身来:“嗯。”

    楚灵均应了一声徒儿柳不尘,而后将目光转到叶昕脸上,一双墨色眼眸沉如深海,就那样凝视着叶昕。似是审视,又似欣赏。

    柳不尘脑中灵光一闪,心道师父是故意等在此处的,于是开口向楚灵均介绍道:“师父。这是陆家蒸饼摊的叶师傅,还有他徒儿陆诚。近几日我买回的点心,都是他家做的。”

    楚灵均微微颔首:“两位,有礼。”

    楚灵均明显比叶昕和陆诚两人年长不少,况且两人也不是香客身份,故而楚灵均对两人行颔首礼并不失礼。

    叶昕与陆诚都挑着挑担,不便作揖,也对楚灵均行了同样的颔首礼。

    楚灵均直视叶昕,又道:“叶师傅巧心巧手。”如此含蓄的说法,是在夸叶昕制作的点心创意巧妙,手艺又好。虽然是寥寥几字,在场的几位却都听明白了。

    叶昕被楚灵均的一双星眸看得浑身像是冻住了似的,再听他用那般低沉磁性的嗓音夸奖自己,只感觉心脏狂跳,勉强扯了扯嘴角,说话也不如往日利索了:“谢、谢谢。楚道长谬赞了。”

    “并非谬赞。凭叶师傅的巧思和手艺,当得起。”楚灵均道。

    “楚道长才是真的很厉害。你的剑术太了不起了!”说了两句,叶昕放松下来,笑吟吟地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潇洒的剑法和这么飘逸的轻功。”

    楚灵均对叶昕直白的赞美很受用,清冷的眉眼间渗入一丝柔和,微微抿了抿嘴角。他收回盯在叶昕脸上的审视目光,抬眸看了眼日头,对柳不尘吩咐道:“辰光已不早。不尘带两位早些去后山的涧溪边吧。再晚,便占不到好位置了。”

    柳不尘愣了愣,才拱手低眉道:“是。徒儿这便引叶师傅和陆兄弟过去。”

    叶昕对楚灵均微笑致谢,和陆诚跟着柳不尘走了。

    走出不远,知道师父与自己隔开一段距离,柳不尘才放松下来,对叶昕笑着说道:“叶师傅,我师父对你印象很好呢。”

    “嗯?”叶昕的脚步一晃,心里莫名有些悸动,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柳不尘眨了眨眼:“即便往常要送客,师父也只是叮嘱我送到观门口,鲜少会命我亲自为他人引路,带到目的地的。”

    叶昕一听,心跳快了几拍。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发现楚灵均仍负手站在原地望着他们,天青色的袍角在暮春的晨风中微微飘扬,腰带上那块青玉在朗朗天光下犹如翡翠。

    见叶昕回过头来,楚灵均再次对他颔首,态度十分自然坦荡。

    叶昕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心中不禁感叹,楚灵均还真像是那种武侠小说里走出来的侠士,一身正气凌然,又有修道者的仙风道骨。如果自己是女子,难保不会对如此英俊的道长一见倾心。

    叶昕……真的就是那晚他在溪边救过的人。望着叶昕与陆诚远去的身影,楚灵均的眉头微微一皱。

    叶昕此人的确如徒弟所言,光凭他的脚步与气息,就能知道他半点儿武功也不会。

    可偏偏此人又生得这般倾城容貌,一手点心做得更是新奇可口,又挑着这个点儿出现在寿春。

    不会武功的细作很多。各人都有各人的一手绝活儿。叶昕光凭那般世间罕见的美貌,再耍点心机手段,想要掀起风浪,绝非难事。

    此人,当真是处处都充满矛盾与可疑啊……

    他以前从未遇见过这么奇怪的人。

    明明和陆诚一样是平民,但见到自己却毫无卑怯拘谨。照常来看,自己身负帝师之职,是有官品在身的。寻常平民见到官家,多少都会显得束手束脚。可在叶昕身上,楚灵均完全看不出这种迹象。

    除了刚开始的两句交谈,叶昕显得有些紧张,可到后来他却放松下来了。这种表现,让楚灵均深感疑惑。除非……除非叶昕不是平民百姓!

    但是瞧叶昕与自己说话的样子,又不似斟词酌句,反而像是很自在随意的与自己交谈。为何会如此?

    楚灵均剑术天赋奇高,年少成名。自十四岁出师后,便游历四方,一柄长剑挑遍天下难逢敌手。于弱冠之年被先皇赐予名剑七星龙渊,并钦点为太子剑师,教授太子及几名被先皇看中的皇子们剑术。

    现今他已二十有六,自问上至百官文武,下至贩夫走卒已见过无数,但面对那位笑得毫无心机的美貌青年,他依然看不透。

    想起方才那人如花般的明艳笑颜和映出自己身影的剪水瞳眸,楚灵均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微澜。

    那人早已走远,可楚灵均静静地立在原地,仍未离开。

    第16章 16上巳节(四)

    南琼山分前山与后山。

    前山乔木参天、浓荫蔽日,阳光难以穿透密林,因而山岚终日难散、瘴气甚多。除非是伐木者或采药者,游人甚少会选择前山游玩。

    后山则不同,山势沵迤绵长,山中涧溪清澈、偶见几处幽潭。

    涧溪两旁野花遍布,草地相连成片。凡到春日,花香扑鼻,绿草茵茵,引得踏青者及游人往来不绝。

    正逢三月暮春上巳佳节,南琼山后山的涧溪旁,被仆妇簇拥的世家子女、平民百姓都纷纷在溪边占位,摆起草席欣赏这山林中一年一度的暮春景致。

    有些孩童、甚至是性子活泼喜闹的少年郎和女郎们,还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放起风鸢。山林间鸟鸣阵阵,夹着游人的嬉笑声,随山风飘荡各处。

    陆宜还未及笄,虽不能参加玄元观的神女祭礼,但能来南琼山后山踏青郊游。当她与何氏到达不久,叶昕与陆诚也恰好挑着担子过来了。

    陆宜手中捏着刚采的一把黄白野花,一看见两人,欣喜不已,如一只蝴蝶般飞了过去:“阿兄!叶大哥!”

    叶昕累得气喘吁吁,脑袋上已愈合的伤口正在一跳一跳的疼,缓了缓,才对陆宜笑着摆摆手,勾着腰调整紊乱的气息。

    陆诚将挑担摆好,掀开最上面的竹盖和油布,手上忙活不停,嘴上还叮嘱自家小妹道:“今日阿兄要摆摊做生意,顾不得你和阿母,你莫要去人少的地方,当心遇着拐子和地痞。就在这附近玩玩吧。”

    陆宜一听“做生意”,眼珠子一转,笑得嘴边露出两个小梨涡:“阿兄,我肚子饿了,你先取一块儿给我尝尝呗~”尾音拉长且上扬,显然是在撒娇。

    陆诚看了眼师父,还未开口呵斥,叶昕便笑呵呵地取了一块递给她:“鬼灵ji,ng。”两人对视一眼,眸中闪着的ji,ng光几乎一摸一样。

    陆宜吐了下小舌头,拿起那块晶莹的糕点送入口中:“唔!好好吃!这是什么点心呀?我以前从未见过呢!”少女嗓音清脆,娇滴滴的声音夹在飘过的春风里。

    经过的一名身穿鹅黄色曲裾深衣的少女被陆宜的话语吸引,侧头往担子里的点心那边一瞥,顿时就被吸引了:“咦?小哥,你这卖的是些什么点心?瞧模样倒是稀奇的很呢。”

    叶昕见有客来问,扯下兜头盖脸的布巾,露出职业笑容,道:“琉璃糕,糖缠糕。”

    原本被那样式新颖的点心吸引注意力的少女子只觉眼角一亮,抬头看来,一张如花似玉的容颜带着亲切笑容蓦地闯入眼帘。“女郎可要买些尝尝?每样都是十钱一块。贵是贵点,但这是只有我家才卖的。外面没有,独此一份。”

    少女的脸腾地通红,讷讷地点了点头:“要、要的。你……你给我各来两块吧。”十钱在酒舍里已经能买到一碗带着r_ou_糜的汤饼,用来买一块糕点,确实有些小贵。

    但这位小哥也说了,这是他家独一份,外头没得卖的。少女没怎么犹豫,便拿出了钱袋子。

    涧溪边一带着幂篱的世家女子回过头,柔声问身旁的仆妇道:“梅香呢?为何还不回来?”

    仆妇低头恭顺道:“就该回来了。”

    正说着,便见一穿鹅黄色深衣的少女步履匆匆而来,人未到跟前,声音先到了:“娘子,娘子你看。我为你买了好东西来。”

    那女子抿嘴一笑,对自己宠爱的小婢子半真半假的小声笑斥道:“何物让你如此失态?就跟没见过好东西似的。”

    被唤作梅香的少女嘻嘻笑,捧着手里的东西献宝似的伸到那小娘子跟前:“娘子,你快瞧瞧。是不是没见过这两样糕点?”

    女子轻轻掀起幂篱一角,不由得美眸一亮。

    只见梅香手里捧着两块糕点。左边那块呈淡淡的琥珀色,晶莹澄透,有红、白、粉三色零碎花瓣嵌在其中,仿佛是落花浮在蜜池中。右边那块呈金黄色,半透明的散碎细条用蜜缠成四四方方的一小块,表面沾着葵瓜子仁和碎胡桃仁。

    女子露出笑容,美眸定定地凝视眼前ji,ng致的点心:“咦?以前倒是真未曾见过这两样点心。”

    一旁仆妇十分机灵,立刻执箸递上。

    女子先夹起左边的一小块,文雅地放入口中细品,片刻后舒眉笑赞道:“香。花香、蜜香,很绵软。微甜,不腻。极为爽口。”

    再夹起右边的,箸挨上去,才发现质地颇硬,与左边那块软弹的触感截然不同,于是举到唇边小小咬下一口,细嚼慢品后,喜道:“外酥里嫩。蜜香浓郁。果仁酥脆。口感多变。”

    将点心完全咽下,女子整张脸绽放出舒心笑意,对带回点心的梅香道:“好味道。赏!”

    一旁的仆妇当即取过钱袋,从中抓了一小把递到梅香手中,眼中艳羡不已。

    “梅香,快再去买些来。我要带回去,给阿父和阿母尝尝。”女子笑着吩咐道。

    梅香一脸喜色,捧着钱袋急急跑到方才路过的那美貌小哥的摊位前,结果还未靠近,顿时惊呼道:“何时竟来了这么些人?!”

    自从陆宜捧着琉璃糕在叶昕的摊头旁吃得香甜,引得一旁的少女和那些随自家女郎出行的士族仆妇们纷纷跑来围观。这一围观,便一发不可收拾了,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叶昕和陆诚的摊位包了个严严实实。

    不消片刻,那两样美观又好味道的新式点心便被疯抢一空。

    梅香望着空空如也的竹框子,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这才多长辰光,居然连一块都没剩下来!

    得自家娘子宠爱,梅香自有其窍门。小丫头心思细密,赶忙拦住正要收摊的两位小货郎:“小哥。你家可有固定铺面,亦或是哪家酒楼出来的小佣?”点心卖光了不要紧,只要能找到制作这两样点心的酒楼或厨子,便不愁买不到了。

    叶昕将竹筐和油布收好,笑盈盈地回道:“玉春街,陆家蒸饼摊。女郎若想买,记得上半日早些过来。”

    陆家蒸饼摊?梅香歪歪脑袋,觉得这摊名曾听谁提起过。

    不过最让她疑惑的,却是另外一点。何时起,蒸饼摊子的点心居然连他们太守府里的厨子都比不过了?!

    “好!我明日再来光顾。小哥记得一定要帮我留几份!”疑惑归疑惑,先把事情定下来再说。梅香对两位货郎点点头,敲定了订单。

    梅香走后,陆诚喜不自禁,脸红红的对叶昕说道:“师父!来订点心的,这会儿已经好几家了。咱们今日,是否再去买些食料?我怕家里那些不够。”

    “那是必须的!”叶昕笑呵呵地回道。

    陆诚原是担心在后山客流分散,他们今日卖得点心又是冷的。没有炉灶加温,没有往日的谷香飘散,到底还能不能引来客人。

    不过此时,陆诚再也不担心师父那看似优哉游哉的慢性子会耽误买卖了。此时此刻,他对叶昕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颠了颠怀中颇有些分量的钱袋,那重量已经说明了实力!

    正如面前之人所说——跟着师父,不差钱儿!

    从南琼山的后山回到玉春街,叶昕与陆诚两人便立刻挑着空担去采买原料。

    今日他们所卖的琉璃糕,其实就是现代常见的水晶桂花糕的改制版。

    叶昕考虑到今日的主顾应该都是女生,所以点心的颜值一定要很高,故而用花瓣代替了干桂花。

    奈何桃花、梅花和杏花的鲜花瓣若放得太多,口感便会发苦发涩,所以叶昕又用了点枸杞,将鲜花瓣与枸杞切成碎屑,这样能将花瓣的涩味打散;之后又在糯米粉中加入饴糖和蜂蜜调味,将苦涩味很好的掩盖掉,底料的色泽上便呈现出浅琥珀色。

    加之桃花娇艳、梅花粉嫩、杏花洁白、枸杞鲜红,在透明的糯米粉中悬浮,从色彩上则更显丰富美观。

    然后再用时下的世家豪族们都喜欢的贵重物品“琉璃”加以命名,这种格调想不高都不行。

    另一样糖缠糕,则是现代随处可见的萨其玛。

    萨其玛又称沙琪玛,本是源于清代关外三陵祭祀的祭品,在《清文鉴》中译为“糖缠”。这名字无甚新意,但胜在直白,令人一听,就能想象到它馥郁的甜味。

    制作讲究一些的萨其玛是要加奶油的,但在没有奶油又准备时间不足的情况下,也可以用猪油代替。

    将面揉成细条状,放入猪油中油炸,待冷却后再用刀切成细碎条块,用蜂蜜沾裹,再撒上果仁,就制作完成了。

    这样一道外层酥脆,内里粘糯的点心,再加之脆口果仁和蜂蜜调味,使得一入口,口感多变不说,味道也能有几重变化。

    叶昕最近几日所制作的价格偏贵的点心,是他经过仔细思考后决定的,用目前陆诚家那几样简陋的灶具就能制作出来。

    除了开花馒头和葱油花卷之外,其他的都属于中国传统糕点里的京派点心。其特点在于重油、轻糖,酥松绵软,口味纯粹。毕竟能令当时清庭的贵人们爱不释手的甜品,也极有可能为这里的ji,ng食之家所喜爱。

    陆诚一边走,一边听叶昕给自己讲为什么他会选择先做这几样糕点,心里头别提有多高兴、多感动了。他这师父,不但人长得美,对他的教导更是毫无保留,甚至连其中掺杂的生意经都说得一清二楚。

    陆诚想,等到回家后,他一定要多揽些力气活,尽量让师父省些力气。

    但令陆诚料想不到的是,还没揽几天力气活儿,便有麻烦找上门了,害得他们的生意忽然跌了一大截。

    第17章 17觊觎(一)

    上巳节后,隔日又落了雨。

    张远斜靠在马车内,意兴阑珊。下雨天还要出门,实在麻烦。

    挑起车上的竹帘,张远懒洋洋地望着街景。

    忽的,一个蒸饼摊前,熟悉的少女身影映入眼帘。

    “梅香。”马车停了下来,车厢内一位青年郎君的声音慵懒地响起。

    梅香刚接过陆诚包好递过来的点心,听见有人叫自己,回头望过去:“小郎主?”

    “这落雨日,你不好好呆在府里伺候我阿妹,跑这摊子上来做什么?”

    梅香将点心仔细收入竹篮里,甜笑着走到马车旁,欠了欠身,仰头望向那细长眼的青年:“来给娘子买点心。”

    “蒸饼摊子能有什么好点心?”青年郎君嗤得一笑,道:“府中的厨子不好使吗?”上扬的语尾显出几分傲气与矜贵。

    梅香不作答,只笑着将那竹篮上的油布掀开,往上举了举,好让车中之人看得清楚些。

    青年漫不经心地垂眸扫去,当即一愣。

    这点心瞧着极为ji,ng致,他还真就从未见过。更别提在哪位士族子弟的家中尝过了。

    青年好奇是哪位厨子如此匠心巧手,竟然能想得出、也做得出这样稀罕的点心,于是好奇地抬眸朝摊边望去。

    这一望,青年只觉浑身一震,心腔似乎被人用手给狠狠揉了一把。眼中、心中都被那笑盈盈的美貌男子在这一瞬间给占满了。如此倾城绝色,在街边风吹日晒的,怎能不叫人心疼惦记?

    “那人,叫什么?”青年的一对细长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摊子上那位美人。

    梅香愣了片刻,不敢不回:“婢子只知道那师傅姓叶。”

    青年凝神看了摊子半晌,之后放下竹帘,未再搭理梅香,只对车夫吩咐道:“走吧。”声音凉凉淡淡的,像是遗失了什么东西。

    梅香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微微皱起眉头。小郎主的隐秘癖好,怕是又犯了。

    不过那叶师傅一介平民,若能被小郎主看上,从此有人撑腰,未必不是件好事。

    毕竟长得那般惊艳,还有一手独家绝活儿,被人盯上吞了是迟早的事。

    须臾,梅香的心思已转了几转,拎着竹篮冒着细雨,小步向太守府走去。

    春雨绵绵不绝,从屋椽上如露如珠地成串滴落下来,让陆宜没来由的犯困。盯了没一会儿,便耐不住睡意,放下手边针线,伏在桌上打起了瞌睡。

    不似小妹那般了无心事,陆诚已是连着两日没睡踏实了。

    然而此时,他仍不困,只是盯着蒸笼中剩下的几十个葱油花卷和蝴蝶卷发愁:“师父!那些地痞已经连着两日守在我们摊子前了。这可如何是好?”

    原来自上巳节之后的第三日,陆家蒸饼摊前便来了几个地痞。

    这几人也不问他们收保护费,见到那些士族或世家的奴仆或管事过来,则大声吵闹喧哗;而若有平民想过来买点心,这些地痞则会横加阻拦,尤其是对着一些妇人或年轻姑子,更是口吐秽言,下流不堪。

    陆诚曾尝试给他们几个钱,请他们离开。奈何这些地痞钱是收了,却依然不肯走,反而一天比一天变本加厉,越发张狂吵闹。

    接连两三日下来,摊子上的生意差了不少。

    “咱们怕是被什么人给盯上了。”那些人明显就是不想让他们好好做生意。

    叶昕仰靠在藤椅上,望着房梁,一时也没好办法。之前那十来天,过得实在顺利,赚钱也容易。

    叶昕本就是不喜欢麻烦事的性格,虽然爱说爱笑,可并不擅长与人攀关系。直到最近两日出了这种事,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在这权势代表一切的封建古代,光有一技傍身远远不够。还得靠有权势的人在后面给你兜着,这生意才能持续地做下去,这一手绝活儿才有安稳的用武之地。

    别说陆诚这才十七岁的水当当的少年郎了,就连早已有好几年社会工作经验的自己,此刻对这种事也是不善应付。

    怎么办呢?现在去找人攀关系,他似乎不好意思开那个口。再说,找谁呢?即便暂时找了靠山,自己又该用什么去换那人情呢?

    思索片刻,叶昕干脆不纠结了,劝陆诚道:“咱们这两天少做些花卷和蝴蝶卷,你蒸饼也少做些。既然有人盯上了咱们,想来找麻烦,那一定是对咱们点心有所图谋。我们就等着那幕后黑手主动找上门来吧。”

    陆诚“嗯”了一声。说到图谋,他心底忽然又生出另一股担忧。

    真的是图谋他师父的技艺吗?还是说,并非看中技艺,而是图谋些别的东西?陆诚望着叶昕莹润白皙的秀美侧颜,动了动嘴唇,最终将那担忧压在了心里。

    没过几日,转眼到了四月。这日才刚四月初一,李匠头便横眉竖目的上门讨债了。

    此时,陆诚正听了师父的吩咐,在院子里磨刀。师父说过,从今日开始,只要有空,都要在院子里磨刀。陆诚虽不理解叶昕此番要求的含义,却乖乖地照做了。

    大概本没想过陆家能在短短十来日中凑齐四千六百个钱,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坐等抱得美人归的李匠头,进了陆家不到半刻功夫,眼下捧着沉甸甸的一袋子钱,目瞪口呆。“你、你们怎么凑到这四千六百个钱的?!”

    毕竟是债主,而且还曾经帮过自己家,就算当初目的不良,陆诚也没对其怒目相向,只僵着脸,一边磨刀一边道:“劳烦李叔点点,看看钱数对否。”

    李匠头心不在此,眼见马上就要到手的小美人就这么飞了,捧着那一袋子钱,哪还有点数的兴致。想要发作一通,又见陆诚跟头憋气的小牛犊似的,绷着脸,将刀磨得嚯嚯发亮。于是抖了抖肥硕的腮帮子,到了嘴边的脏话就这么被硬生生地咽到肚子里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扫了眼院中摞得高高的那些怪异蒸笼,李匠头一边嘟囔着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之前听自家的婆娘说过,陆家蒸饼摊最近生意很红火,他家的婆娘也曾买过陆家新作的几样面点。可李匠头是铁匠,除了老本行,便是嗜酒r_ou_、好色,对其他事物一概漠不关心。那些个甜不拉几的吃食,又不能填饱肚子,又不如酒浓r_ou_香,有何追捧的理由?故而他一直对这件事不放在心上。

    难道,就卖那些个好看又不能裹腹的几样小点心,当真能在半个月内就赚这么些钱?那可是巨利啊!

    李匠头自然不知道自己捧的这袋子钱里,有一多半都是叶昕借给陆家的。他只知道陆家最近是发财了。

    这来钱也太容易太快了吧!李匠头越想越心堵,打算找玉春街上回香楼的刘掌柜好好喝一壶,吐吐苦水去。

    第18章 18觊觎(二)

    陆家欠李匠头的债务得以偿清,陆宜便得到何氏的允许,可以自由地出门上街。

    这日,陆宜将何氏和自己的绣品拿到绣坊里去寄卖。路过蒸饼摊时,便想着去看看陆诚和叶昕二人。

    原先以为的生意红火的场面并未出现,陆宜来到蒸饼摊时,几乎没什么客人。

    陆诚正在用一支小竹棍和一个沙盘学写字,而叶昕则在一旁捧着一本书翻看。

    “阿兄?”陆宜惊讶地看了眼冷冷清清的摊子周围。

    陆诚抬起头,放下竹棍,起身问道:“你怎么来了?”

    陆宜提裙单脚迈过一滩小水洼,莲步轻点几下,跳到陆诚面前:“巷头的春柳回门,送了些杏脯给街坊邻里。我正好要出门,便顺道给你和叶大哥拿来些尝尝。”

    蹲在不远处的陈三见到陆诚摊子上的动静,立刻拍了几下倒在一旁打瞌睡的三个地痞。

    “喂!快起来!干活了!有俏姑子过去了,听闻那还是陆诚那小子的妹妹!”

    三个地痞原本歪斜着靠坐在地,上下眼皮正在打架,一听这话便来了ji,ng神,三两下的就从地上爬起来。这回总算能干票大的了。

    陈三对最边上的徐五吩咐道:“你,快去给主顾报信!”

    “好嘞!这就去。”徐五接了吩咐,跑得飞快,一溜烟儿就不见踪影了。

    几人当时接这活计时,原没想到陆诚和叶昕那么能扛。本以为闹腾个三五日,陆诚和叶昕的摊子便要黄了。

    谁料想这两人居然减少了蒸饼和糕点的制作量,即便每日被他们兄弟几个扰得只有两三个主顾上门,陆诚和叶昕也将摊子撑了下来。

    眼见已过去八天了,这摊子虽每日仅赚三、四十钱,盈利大不如前,到底是活了下来。

    敢在他们几人眼皮子底下走过去买点心的,都是他们惹不起的人家。故而尽管已经盯得够紧,却没彻底断了陆家蒸饼摊的生意。

    每日只要有这两、三户士族的仆妇过去买几样贵的点心,就足够蒸饼摊的生意支撑下去了。

    如此拖下去,划不来的反而是他们自己。差事办不成,不好给主顾交代,他们便结不了账,也没法子接新活计。

    几个地痞正犯愁呢,没想到陆诚的妹子居然主动送上门了。这陆家无权无势的,在寿春不过一介平民,想要折腾一下他家小妹,容易至极。

    陈三当即霍然立起,见陆诚那水当当的妹子要走,带着两喽啰便拦了过去。

    陆宜离开了烧饼摊,便想要抄近道从玉春街的后巷子里穿过去回家。那边虽然人少偏僻,但光天化日的,也不大要紧。

    哪知刚到巷子口,忽然窜出两道人影,将她不由分说地拉进巷子深处。

    “阿兄!!!阿兄救我!!!”惊恐尖厉的少女声音贯穿了整条巷子。

    陆诚刚坐下写了一个字,后巷子里骤然传来陆宜的惊呼求救声。他猛然抬起头,才发现原先还蹲在街对面的那几个地痞不见了。

    “不好!”陆诚顿时涨红脸猛然站起,抄起身后的扁担就往后巷子狂奔而去。“师父!宜儿被那几人抓了!”

    陆诚心急如焚,又怒又怕,生怕那几个地痞行了畜生事毁他妹子清白。

    他原以为那几个地痞只是想害他们做不成生意,没想到那几人竟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下居然就敢行强抢民女之事。看来那几个地痞的主顾,身份不会简单了!

    叶昕听到陆宜的求救声和陆诚说的话,二话不说,扔下书,也抄起一根扁担就跟着陆诚拔腿狂奔。

    跑到后巷子里,陆宜的哭喊声越发清晰。陆诚见两个地痞正在动手扯陆宜的衣服,瞬时怒火攻心,双眼充血,举起扁担便不要命似地扫将过去。

    那几个地痞不是什么好东西,比起陆诚这还未成年的少年,那几人明显有些身手。三两下就将陆诚摁趴在地。叶昕就在陆诚身后,他虽跑得没陆诚快,可以前在大学军训时学的军体拳还记得几招。

    于是不顾三七二十一的出手,竟然勉强和那几个地痞过了几招,让他们吃了几下棍子。

    陈三被他挥过来的扁担打中了肩膀,立时火辣辣的疼,火气便上来了:“妈的!你这小白脸居然还有几下!看爷爷怎么收拾你!”说罢,抬手就想一拳打过去。

    叶昕对付另一个跟他缠斗的地痞都显吃力,想要躲开陈三挥来的拳头几乎是不可能了。

    拳风扫过,夹着虎虎的风声,甚是犀利。

    眼见自己的后颈要遭殃,耳旁却忽的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响声。

    眨眼的功夫,陈三已抱着胳膊倒在地上嗷嗷的惨声呼痛,全然没了方才要吃人的模样。

    叶昕低头一瞧,发现陈三的那只胳膊上已然冒出鲜血。

    有人在暗处帮了自己?叶昕心中这念头一闪而过。他骤然抬头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任何其他人的踪迹。

    这人一定不是普通人!叶昕想。否则怎么会一击见血?他甚至都没看清那人用的什么东西打得陈三。

    也许是个会功夫的人。这么一想,叶昕忽然心中一荡。想起在玄元观曾经见过的那位剑法出神入化的楚道长。

    陆宜缩在角落一边哭一边瑟瑟发抖,见几人正斗得眼红,阿兄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与叶昕一起同另两个地痞缠斗。

    她双腿软的厉害,咬牙坚持撑着墙站起来想要大声呼救,心想着最好能喊些街坊过来一起帮阿兄和叶大哥将这些地痞赶走。

    巷头此时却传来几声马蹄“哒哒”声。

    不消片刻,便听有人在巷口大声喊道:“何人在此闹事?!没王法了吗?!”

    两个地痞立刻停下与叶昕和陆诚的打斗,彼此对视了一眼,小心将躺在地上的陈三扶了起来。

    叶昕累得几乎直不起腰,狠狠喘了几口气,才与鼻青脸肿的陆诚互相看了看,过去将吓得手软脚软的陆宜搀扶着站到一处。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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