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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君不君,臣不臣 作者:指捻尘叶

    第4节

    第15章 君王何谓孤家寡人壹

    皓月当空,满地银霜。

    虞濯不紧不慢地揉着眉心,压抑许久的记忆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却模糊至极。他不记得,往往也是为了自我保护吧。

    可是那尘封已久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

    隐约间,虞濯回想起有人说:“涟儿没有哥哥那些狠心和那些城府,然而对错何如,涟儿心里一清二楚,此去北上路途遥远,只望哥哥功名加身,谋局天下。”

    那强压哽咽的声音几乎让他心头一颤。

    夏语冰端来夜宵,虞濯这才发现自己盯着窗外月芒、竹影,已是许久。

    “大人,您这样子真像仙人。”夏语冰满脸都是惊羡与仰慕,随后带着三分窘迫说,“小的不识几个大字,嘴笨。”

    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虞濯收敛心神,越发想要逗弄他。“行呀,你说说,仙人都该是怎么样的?”

    “那必须是长相好看,一身白衣,飞来飞去,不用吃喝拉撒。”夏语冰眨巴着眼睛说道。

    虞濯听了,拿着折扇在掌心敲了几下,问:“你莫不是在说笑,我听了,怎么有些像女鬼呀?”

    “这……”夏语冰只好哭丧着脸,分不清二者区别。

    不知道他这话又戳中虞濯那件心事,后者轻轻一叹,把一块糕点塞入他嘴里,道:“是仙、是鬼,不过一念之间罢了。六合之外,圣人不言,日后少提两句。”

    垂下脑袋,夏语冰闷声说,记住了。心里却想,最喜欢装神弄鬼的不就是他家左相大人嘛。

    没隔几日,宫里传出消息:燕太后染病,召一品以上诰命夫人侍疾。

    前去御书房的时候,夏侯瞻带着虞濯一道儿去乘鸾宫看过燕太后,却见她人面瘦,青丝走。他不禁问:“陛下,太后所患何疾?”

    夏侯瞻目光闪烁,半天犹豫出来一句:“你莫管她,不妨事。”

    这话说得蹊跷,虞濯还想继续问,两位侍疾的夫人得到消息,赶紧过来请命。本朝一品诰命夫人说起来只有三位,分别是周熙正妻周张氏,王炼正妻王凌氏,还有苏晴亡妻。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那两人年岁都四十有余,其中王凌氏算得上夏侯瞻的岳母,故而夏侯瞻也以礼相待。

    “二位夫人先行退下,朕与母后有话要说。”

    “喏。”

    等人走后,虞濯赶紧把其余宫女都支使出去,就留了燕太后娘家的陪嫁丫鬟画竹与冷月。那两位姑姑便端上茶水。

    “恒清先看这份密函。”

    写信的人是蕲若,虞濯拆开信封,迅速浏览完毕,皱起眉头,问:“陛下,我等并未在朝堂上收到半分消息。”

    “前朝之时,盐枭便已经极为猖狂,故而朕派蕲若去查探,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情形。”夏侯瞻把信丢到桌上,吩咐冷月将它烧了。

    大盐商与当地官员勾结,提高盐引、盐税。官盐水涨船高,故而会有大批人贩卖私盐。以往没有如此严重,可王炼的儿子被苏州府后,又将赋税提高,故而矛盾愈演愈烈。

    “朕想动王炼。”

    外祖这一亲缘,对夏侯瞻而言有非凡的意义。他自小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又出家,将他养大的就是外祖父母与舅舅们。昔年先帝让夏侯瞻为嫡子,就是他外祖一家的命换来的。

    “可是,朕不能让琪儿与琳儿……”

    虞濯说道:“陛下,他们才两岁,自然不会因为从小便没了印象的外祖家与陛下离心。而动王家,也不会变更两位皇子的地位。”

    “哀家早就说了,莫封王氏为后,皇帝可有听哀家一句?”燕太后的声音中气十足,哪里像是生了重病。

    夏侯瞻看出他眼中的疑惑,便答:“母后的意思是,留那两名诰命夫人在宫里头。”

    朝中许多事情,一家之主不好出面,都需要妻室走动。时一久,破绽也就多了。况且妻室在这儿,也有几分人质的意味。

    冷月为太后披上衣裳,后者坐起来,说道:“左相大人,听闻你常被皇帝留在宫里头过夜?”

    这又是哪出?虞濯赶紧行礼,转身背对燕太后,说道:“臣与陛下商议国事,常至深夜,故而只得留宿宫中。”

    见燕太后想做到圆桌上来,夏侯瞻赶紧挡在她面前,说道:“万一被别人瞧见了不好,母后!”

    毕竟她乃是国母,这么穿着出现在臣子面前那才是真的失礼。

    “瞻儿。”

    夏侯瞻眉眼陡然凌厉起来,按住燕太后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母后,你回去。”冷月赶紧上来扶回燕太后。

    “去正殿,让太后好些歇着。”夏侯瞻不知怎么的满身怒气,抓着虞濯的手臂就走,力道之大,他都觉得有几分疼。

    出了寝间,夏侯瞻开口便是:“恒清,朕要为你赐婚。”

    “……那陛下可有合适的人选?”虞濯笑着问。

    夏侯瞻想起来燕太后本打算给他选的妃子,好像是什么江家的大小姐,便说:“江家大小姐吧,若你倾慕二小姐,也可纳来做贵妾。”

    “陛下,可否松手?”虞濯问。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夏侯瞻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当下收回手,不容虞濯再质疑,叫来赵公公起驾回御书房。

    这一路上虞濯就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赵公公去外边待着,虞濯亲自替夏侯瞻研磨,等着皇帝给他一个解释,谁料他一口气写完诏书,就留了一个时间待定。

    “陛下,这也太过突如其来,臣与江家大小姐素不相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恒清父母不在,便听朕这个媒人的吧。”夏侯瞻指了指空白处,问,“恒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为自己算一个吉时吧。”

    略一感知,这苏拾雪不在。

    拽过他手中圣旨,虞濯直接丢到一边,揪着他衣襟,说道:“陛下,臣劝您不要太过分,臣的婚事还轮不到他人指手画脚。”

    什么温润如玉,什么儒雅正则,夏侯瞻只在他眼中看出了凌然寒意。

    “恒清,你是想谋反——”

    虞濯猛地收回手,退了几步,面色变得煞白,夏侯瞻怒意还没升起,见他直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宣太医,快!宣太医。”夏侯瞻瞧他面色,完全忘了先前他所为。

    虞濯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燕太后听了后几次想来探望,直接被夏侯瞻派人禁足在乘鸾宫内。

    第二日入夜时分,夏侯瞻走到偏殿,恰好碰上肖太医。

    “左相他是怎么了?”

    肖太医告知:“旧疾复发,左相大人头部曾经受过重伤,估摸着也是六七年前的事了,不过目前没有大碍,已经醒了。”

    “退下吧。”夏侯瞻把偏殿里头的人赶走,坐到床沿上,虞濯见到他便眨了眨眼,显得可怜兮兮。

    “陛下,臣自知罪孽深重,先前可有伤着陛下。”虞濯说着就去拉他的衣襟,夏侯瞻猛地起身退后,眼中怒意翻涌。

    虞濯赶紧收回手,两人僵持片刻,夏侯瞻先开口问:“朕给你赐婚,你可愿意?”

    “陛下,臣想去一趟江南,盐枭一案,臣可尽力办完。” 虞濯支起身子,说,“毕竟如今太后染疾,恐怕陛下此时赐婚有些不妥吧。”

    “冲喜。”

    头又隐隐疼了起来。虞濯如今才发现有的时候,他确实会难以控制自己,如今夏侯瞻执意如此,他就得使用些非常手段了。

    内力如虹,运起,顿时远处桌面上茶杯药碗应声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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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君王何谓孤家寡人贰

    “陛下!陛下!”听到动静的赵公公赶紧冲进屋内。

    紧盯着虞濯,夏侯瞻额头已经隐隐出现了几分冷汗,但还是立即对赵公公喝道:“无事,你退下。”

    虞濯动了半天嘴皮子,才说:“陛下,臣怕自己一不小心失手,害死别人——臣真的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一见他那样无奈的笑容,夏侯瞻便有些后悔,这么一来二去他的气也消了。

    “恒清,你且去江南吧。”

    备了马匹,带上两名小厮,虞濯便起身赶往江南。

    却不料刚出城门,一名灰衣男子头戴斗笠,牵着马匹,站在官道旁,身边还有一名随行的小厮。

    这身形,虞濯再熟悉不过,吓得他赶紧翻身下马,走上前,行了躬身礼后道问:“早朝时间,陛下怎么出城来了?”

    “朕同你一道去江南。”

    闻言,虞濯急忙说:“陛下乃万金之躯,况且朝中重重,没有陛下在怎么可行。”

    撩起斗笠边缘的纱布,夏侯瞻翻身上马,不满地说道:“有没有朕有什么关系,反正有事情,右相周熙会一一过目。”

    夏侯瞻身边的小厮,居然是伺候他的小德子。他对周熙的不满,由来已久,毕竟自古强君、权臣,不可共存。

    上马,虞濯问:“陛下,您可知您现在像什么吗?”

    “不知。”

    “像关在笼子里,拼命扑腾的麻雀。”虞濯自认为这个比喻很是生动,虽然皇帝听了可能会很生气。

    毕竟,夏侯瞻被关在皇宫这座囚笼,也被关在权力这把枷锁中,却还想挣扎出去。

    “朕有那么聒噪?”夏侯瞻的关注点,永远超乎常人的理解。

    虞濯忙说:“没有、没有,既然陛下来了,那就启程吧,一到午后天气就热得很,再赶路便是折磨了。”

    其实听到虞濯的话,夏侯瞻暗自松了一口气,若是虞濯他老师的性子,保准将他扭送回宫,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过了一会儿,虞濯问夏侯瞻:“陛下此去江南,为何不带上苏统领?”

    “他有更要紧的事情做,况且,与恒清同行,朕也放心。”夏侯瞻说道,然而真正的原因是,他怕苏拾雪偷偷告诉他的老师,那时候就左右为难了。

    不出意外,虞濯猜出来他的小心思:“怕苏大人阻拦?”

    夏侯瞻不语。

    临近午时,天气确实灼热起来,虞濯已经将外袍脱了下来,同样戴了一顶斗笠。

    “前面有个茶棚,陛下,去歇歇吧。”虞濯建议,整整一个早上没有歇息,除了他,其余人都有些体力难支的模样。

    夏侯瞻跳下马,差点就是一个趔趄,还好虞濯即使接住他。

    “陛下可还好?”

    “无碍,再次称呼为燕公子即可。”

    “唤燕子望可否?”

    夏侯一愣,这个名称他在及冠到认生父之前,确实用过一段时间,没想到虞濯还记得。便道:“可行。”

    虽然两人穿着不起眼,然而相貌气质极佳,身后又有三名小厮跟随,故而茶棚里头的其他过客无一不是偷偷打量他们。

    “两位俊公子,打京城来的吗?”茶棚老板娘问道。

    “官路就这么一条,我等自然是京城来的。”虞濯喝了两口茶,问道“不知这位婶子还见过哪里的人走这儿?”

    “公子说笑了,自然是京郊和村子里头,但见这两位公子气度不凡,怎么说也是京城里头的达官显贵。”

    虞濯笑而不语,又问:“婶子,那条路上的人呢?”

    这条路是绕过京城北上长城,长城外就是蒙古人的地盘了。茶棚老板娘摇了摇头,说道:“这条路上长满了杂草,一瞧就是没有多少人走的。”

    夏侯瞻低声问虞濯:“恒清此话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臣只是突然有个想法。”虞濯同样也是压低声音,“陛下若是想要抓某人的把柄,为何不从小处着手?”

    喝完茶,夏侯瞻点点头道:“朕……我懂了。”

    “茶钱多少?”

    “一人一文钱,共五文。”

    夏侯瞻刚想取出包袱里头的银票,被虞濯按住手,后者放下铜板后说道:“燕兄,这点小钱我付就可以了。”

    上马之后,虞濯感叹:“陛下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恒清何出此言?”夏侯瞻问,这话用来形容他,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自然是因为陛下此行,荒郊野岭,出手便是几百两的银票,那茶棚老板娘怎么地也找不开呀。”虞濯策马前行。

    因为是微服出行,一路上也没有招惹什么。夏侯瞻到底是行军打仗过的,一路南下,风餐露宿倒也没觉得什么。

    这可就急坏了江淮各府的府尹,都知道左丞相这几日要来,却没人知道其行程。众官员人心惶惶,生怕这位传闻有“鬼神之力”的左丞相突然出现在自己作j,i,an犯科的场合,抓个正着。

    故而这几日画舫酒楼的生意都冷淡了不少。

    一路上不安生的地方确实挺多,就在五人快入江淮一带的时候,在一处山林里碰到了一伙劫匪拦路打劫商队。

    “住手!”夏侯瞻喝道。

    混乱之际哪有人听他多言,劫匪只当做是商队的人,瞬间五六个人扑了上来。此时,虞濯无比怀念苏拾雪,他在,这种情形也就不需要自己出手。

    取出腰间的折扇,虞濯凌空而起,踏着这几人的脑袋,一路跃到为首之人的肩上,发力重重一压,迫使他半跪在地上。

    那匪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身子一沉手中的大刀便被人夺去,架在脖子上。

    “还不赶快停手!”虞濯从他身上跳下,将他右手卸下,匪头的一声惨叫比他说什么都管用。

    众劫匪退了几步,停了手,跟商队的护卫面面相对。

    “你……你不是商队的!”劫匪满脸都是惊惧。

    看那些劫匪一个个站得紧凑,虞濯暗自积蓄内力,随后一掌拍出,那些劫匪如遭重击,横飞出去,口吐鲜血。

    这下,无论是哪方的人都傻了眼。

    最先打破寂静的人是商队的老板,赶紧跪在地上喊道:“神仙下凡,这肯定是神仙下凡,老天保佑。”

    虞濯:“……”平日里装模作样惯了,头一回被当真挺不好意思的。

    毕竟夏侯瞻也是见识过虞濯手段的,很快恢复镇定,扫视了一眼那些或昏迷,或倒在地上哇哇大叫的人,问:“我们这是到了哪里?”

    “河南归德府地界。”商队老板赶紧说道。

    若是入了南京,估计这儿的太守,连抬高盐税的流程都不用走了,直接卸职待办。虞濯踹了一脚那匪首,后者躺在地上,怎么也挣扎不起来。

    “神仙爷爷饶命。”匪首一喊,其余几个还醒着的人也是胡乱一通求饶。

    “绑起来,送到官府去。”夏侯瞻看着这帮人,就有些糟心。

    无端地,行商众人觉得这位并未出手的公子气势更压人一头。就此分道扬镳有些不妥,当下,商队老板赶紧取出腰间挂着的令牌,说道:“公子,咱们是山西晋商,大恩不言谢,若是以后有难,就去拿这令牌去泰隆商行。”

    接过令牌,虞濯翻身上马,说道:“都闻晋商仁义,今日一件果然如此,只是分明是我出的手,怎么光给这位公子?”

    “鄙人疏忽!”

    “行了,给我主子,应该的。”虞濯说笑,看到几人都上马后,一拱手道,“诸位,再次别过,有缘再见。”

    说罢绝尘而去。

    走出晋商的视线后,夏侯瞻终于忍不住开口对虞濯道:“恒清,朕觉得左相这位置着实屈才。”

    “陛下此言,臣有些听不懂。”

    “国师之位才适合恒清。”夏侯瞻说的国师,指的并不是苏晴那般,而是那貌似能呼风唤雨的神棍。

    虞濯还颇为得意地说:“陛下厚爱,改日一定让陛下领教领教贫道的厉害。”

    夏侯瞻难得被他逗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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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君王何谓孤家寡人叁

    苏府。

    “整整五日,皇帝没有上早朝,如今连御书房都不让进去,拾雪,你说说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晴问。

    “近日里,陛下派孩儿去御行司。”苏拾雪道,“父亲不必太过担心,赵公公说了陛下只是身子不舒服。”

    仅仅只是身子不舒服,断不会整整五日不上朝。苏晴怕的就是皇帝意气用事:不想见周伯皓,所以干脆连早朝也不上了。

    如今,哪一份奏折不是右相先过目。

    窗外明晃晃的光线与是不是出现的蝉鸣声,让人无端地烦躁。

    把视线移回屋内,苏晴喝了一口茶,对着自己留在身边多年,视若亲子的苏拾雪说道:“拾雪,御行司的活计可多?”

    “刚建立的时候确实挺多,如今尚好,最近陛下给了孩儿几日休息的时间。”

    苏晴点头,挥挥手说道:“为父也不留你了,趁这些日子好好歇歇吧。”

    “孩儿告退。”

    风寂,河静,人语寥寥。

    “各位客官,前头便是扬州府地界了。”终于,船夫的声音打破岑寂,他说的官话夹带地方口音,夏侯瞻一时半会没听懂。

    从归德府到凤阳府虞濯一行走的都是水路,自然也没到什么耽搁行程的事情。

    虞濯不由得感慨:“烟花三月下扬州,如今这季节前来,却是热得让人发慌。”六七月间,水汽蒸腾,却是shi热得紧。

    “这如何算热?”夏侯瞻不解地问,但见他拿着使劲扇风,总觉得下一秒拿扇子会被他摇散了。

    “客官头一回来呀?海嘞头可以白相的场化可多了。”船夫问。

    夏侯瞻小声问:“他在说什么?”

    “他说扬州可以玩的地方很多。”

    “你是苏州府的人?”

    “不是,我也不记得了,或许是松江府,或许是宁波府,总归是在海上的岛。”虞濯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哪里人,然而吴地方言总归接近,他能听得懂两句也正常。

    听了这话,夏侯瞻不禁问道:“恒清可想过寻找自己的亲人?”

    当机立断地摇头。虞濯也不知道为何,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再去触碰那些过去的事情。

    淮安府、扬州府、苏州府这三个地方靠海,盐商富集。地方官贪污受贿的,最终的莫属于江淮一带。

    然而水路码头,却有官兵设了关卡,这就让人费解。毕竟这条河流干道上来往船只无数,设了关卡便会耽误许多时间。

    虞濯便问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这位兄台,你可知前头在干什么?”

    “查盐枭呀,前几日刚查到一伙人,我听这两位公子官话讲得这般好,大抵也是头回来苏州府吧。”

    “确实是。”

    “江淮地区的盐枭有这么多吗,随便拦几个关卡就能抓出来?”夏侯瞻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今年特别多呀,据说江淮省的新任巡抚是皇帝的大舅子,那盐税是蹭蹭蹭地往上涨,这样一来,谁买得起官盐呀。”

    估摸是午时后,日头开始毒辣,不少人脱了衣服坐在码头或者船上吹风,可巧今日一丝风也没有。

    小德子取出水跟干粮,夏侯瞻看得一点食欲也没。

    “恒清……”夏侯瞻刚想问他吃不吃,突然发现他就穿了一件中衣,却被汗shi透了,黏在身上。同样面色也不好看。

    “到我们了?”虞濯赶紧起身,却不料两眼一黑,开始耳鸣,趔趄一番,倒在甲板上。

    “哎呀呀,倒位公子里怎么了!”船夫喊道,“搭把手,搭把手!”

    夏侯瞻还是没怎么听懂他在说什么,只能将人扶起来,刚刚跟他们搭话的书生一见虞濯面色白得吓人,便说:“会不会是中暑了,快给他脱掉衣服。”

    跟虞濯同来的小厮一个叫逐兰,一个叫染墨,两人七手八脚地一个给虞濯脱衣服,另一个拿起扇子使劲扇起来。

    “别……别动,我马上好了。”吹了会凉风,虞濯醒的很快,事实上他只是晕了那么一小会,神智便已经回归。

    分明大冬天穿着薄衫都神态自若的人,今儿个就只是在船头晒了会儿,居然就中暑昏迷,夏侯瞻怎么也不相信有那么简单。

    “这前头这么多人……公子!”书生看那冷面的公子直接同小厮扶着人上了岸。

    “干什么的cha队啊,后面去。”几个士兵看到有人挤到前面,大声咋呼道。

    虞濯稳了稳脚步,披上外套,忙说:“陛下,臣无事,很快就好了。”

    为了不让他俩之间的称呼被旁人听见,虞濯说得极轻,这落到夏侯瞻耳朵里那就是奄奄一息的表现。

    “谁准你们在这儿设关卡的,放行!”夏侯瞻怒声道,那守城的士兵硬是被这气势吓得矮了一截。

    逐兰慌神地说:“我家大人突然犯了病,若是再不进城找郎中,那可怎么办。”

    “闪开,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放行。”

    狐疑地看了看这一行人,后头的一名士兵说道:“装的吧,你们几个把他扣下,犯病?老子瞧着就是装的。”

    “等会!”虞濯伸手制止,接过染墨手上的行李。

    那名士兵眼疾手快扯过包裹,只听清脆的响声,塞在包裹里头的印鉴砸到地上。士兵还当是赃物,捡起一看,是一枚纯金龟纹印,其上刻着:恒清相印章。

    可惜他不识字,举起来问领头的大人:“大人,这是不是盐枭的私印!”

    那大人看到金灿灿的光泽时就有些怀疑,盐枭的私印断然不可能拿这材质做,接过这一瞧,直接吓得趴在地上。

    “下下……下官,有眼……”

    这么一折腾,本来清醒的虞濯再一次头晕眼花,靠在夏侯瞻身上直不起身子。

    “少废话,还不快送左相去医馆!”夏侯瞻怒声骂道,“扬州府的官员就是这般草菅人命,无法无天的?”

    这么一折腾,关卡只得暂时取消,后头等了一路的行人骂声不断。

    送到医馆的时候,虞濯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人多,shi热之气蒸腾,加之公子您腹中空空,又天生体热,故而……”老郎中解释完让虞濯在凉席上躺好,脱了衣服。

    虞濯看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赤着上身,顿时觉得此生无望。“多谢了。”

    添了些冰,老郎中问:“外头那位公子瞧着不像是公子亲朋。”

    “他本就不是。”虞濯想了想天气那么热,夏侯瞻还能这么冷着一张脸,不容易,“对了,得和外头的人说一声,我无碍了。”

    老郎中这便将外面的夏侯瞻叫进来,一边说道:“老头我的意思是,像契兄弟。”

    “什么是契兄弟……”

    忽然,外头人声沸腾,染墨赶紧在门口说道:“大人,王巡抚来了,还带了一大帮官员,你看怎么办?”

    “左相中暑,不宜再入人多之地,若是诸位官员感同身受,自然可以在烈日底下为左相祈福。”夏侯瞻不客气地说。

    虞濯失笑,皇帝真是有意思。

    老郎中拿碗的手有些抖,什么“左相”、“王巡抚”,他可是听得真切,那么说来,坐在船头这位公子又是何种身份?

    “这位大人是……”

    夏侯瞻凛然的眼神扫向老郎中,后者赶紧说:“大人,冰酸梅汤,喝两口,保准立马ji,ng神。”

    接过碗,喝了两口后,虞濯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说道:“酸梅开胃,这会儿更饿了,估计这顿饭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饭菜托人买了,外头的人不必管。”

    得到皇帝保证,虞濯赶紧起身吃饭,没看到老郎中越来越惊悚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百度词条:

    契兄弟原意是结拜兄弟,后来演变成一种类似于当代男同性恋的关系,两者书面上的名称虽然相同,但福州话口语中读音有异,以识别是普通的结拜还是同性恋关系。

    此制度在广东及毗邻福建盛行。当男孩长到16岁左右时,常会认一位年龄稍大的未婚男子为契兄,经过一定仪式后,两人就像夫妻生活般同吃同睡,直到年长男子结婚。有些在其中一方或双方皆已娶妻的情况下仍然会维持关系,甚至超过三十岁还很恩爱。双方父母亦把互把对方的儿子当作女婿般看待,并且会在对方儿子娶妻时负担部份费用。

    由于结为契兄弟的男性仍然可以娶妻并传宗接代,并不会影响家族本位的宗法制度,在盛行的地区并不会被认为是不道德的行为,因此契兄弟可以公开手挽手行走,并不会有人提出异议。这些契兄弟习俗盛行的地区,同时也是太监出身非常多的地区,但自从20世纪初太监制度被取消后,契兄弟习俗也渐渐消失。不过在广东某些经济落后山区,仍有相类似的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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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君王何谓孤家寡人肆

    不多时,乌云压顶,雷声隆隆,雨腥味与闷热之气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吃了午饭,换了一套衣服,虞濯这才出去见那些人,而夏侯瞻怕被王炼的儿子王鑫认出来,因而只待在屏风之后。

    人一多,不大的医馆内显得分外拥挤。

    王鑫一见到虞濯,行了个礼,面色难看地说道:“左相大人呐,您为何不提早通知一声下官,下官也好……”

    “准备够充足了呀,王巡抚特地从南京赶到到扬州府,还设了关卡,抓捕盐枭。”虞濯笑眯眯地说。

    原本王鑫想来,北方人受不住船上颠簸,虞濯并不会这么早来,他也能趁这个时间在扬州府抓两个盐枭交差。

    “怎么,本相说得不对?”

    “这……”王鑫赶紧收起面上的神情,想要找个解释。

    这时,王鑫身边的扬州府府尹徐一鹿,着实看不下去他那副德行,替他问道:“丞相身子可大好了?”

    “劳烦徐大人挂心,已经无碍不知徐大人觉得,拦水路设卡一事,妥不妥当?”虞濯问完,瞥了一眼坐在屏风后,夏侯瞻所在的位置。

    医馆之内的屏风是为了方便病人的,从外全然看不清里头。

    顿时,徐一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关卡是王鑫听闻左相来扬州府,才设的,如今却堪堪惹恼了左相……

    “本相奉旨牵拉彻查盐枭一事,即日起入住徐大人府上,还望徐大人知无不言。”见着徐一鹿左右摇摆,虞濯打算从此找突破点。

    王鑫赶紧说道:“徐府尹家中人多,下官听闻丞相喜静,特意为大人单独准备了一座府邸,还望大人挪步。”

    “是吗,王大人家产颇丰,繁华如斯的苏州城内还能置办宅邸。”

    这话说得王鑫想打自己一巴掌。

    “大人,我们便任由左相走了?”王鑫身边的幕僚小心翼翼地询问。

    然而王鑫转身就是给他后脑一掌,破口大骂:“都是你出的什么馊主意,什么先抓几个盐枭充数,现在都抓到丞相头上了,除了我老子,谁救得了我!”

    “大……大人,话不能这样讲。朝中人都说了,左相不好钱财不好美色,但是人嘛,总是有缺点了,您猜猜,他图什么?”

    一听这幕僚还要故弄玄虚,王鑫气得又是一脚:“猜你个鬼,快说。”

    “当然就是为了名声呀!”

    王鑫一琢磨,觉得还真是那么一回事,招呼上人先回扬州府的宅邸。

    雷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已经放晴。

    不多时,虞濯便到了徐一鹿的府上。说实在些,若非住在官邸方便他调看卷宗,虞濯宁可住到驿站去。

    徐一鹿没见过夏侯瞻,便问:“这位公子是谁?”

    摘下头顶的斗笠,夏侯瞻觉得自己的脸上快捂出痱子了,确实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徐一鹿,看得后者脊背一凉。

    “这位是本相的好友,能文能武,姓燕。”

    “好好,燕公子。”徐一鹿的目光变得怪异起来,这个“好友”的定义不同寻常,可能是昔日同窗,也可能是幕僚,指不准——

    端着夜宵,虞濯敲开夏侯瞻房门。

    “哎,梁上君子,下来吃点东西吧。”虞濯头也不抬地说。

    蕲若跳下房梁,满脸不可思议:“这……你可能发现我。”分明他屏了呼吸,缩在y影里。

    虞濯笑了笑,坐下说:“猜的,这时候你若不到陛下身边,怎么担得起南御行司主事这个职位?”

    话虽有理,蕲若自然不相信自己的隐匿之术会被人发现,但是虞濯此人不能以常理揣度,指不定是在皇帝面前,卖他一个面子呢。

    “陛下,这是从衙门里光明正大取出来的盐税比率、收入。”虞濯自己也是抄了一份,夏侯瞻接过,看着便皱起眉头。

    不得不说,徐一鹿此人行事还是挺谨慎的,没有多少破绽,就算有,估计也是被他的顶头上司王鑫给坑害的。

    在苏州府当了这么多年官,怎么会不懂这些在盐税上动手脚的方式。

    “蕲主使,私账拿到了没?”虞濯问。

    “没……没有。”

    “那您怎么还有心情在这儿喝茶?”

    放下茶杯、点心,蕲若此刻敢怒不敢言,什么叫做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可算是真正切切体会到了。

    “淮安府也是一样的情形吗?”夏侯瞻问,他发现了蕲若与虞濯这两人一见面就喜欢拌嘴,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

    “淮安府属下根本不敢随便进出,府尹召了一批‘武林高手’,实际上是做机关术的,没点本事进去就是找打,折了不少手下。”蕲若忽然双眼放光,“倒是可以让左相试试。”

    “本相一介文弱书生,蕲主使忍心吗?”虞濯问。

    赠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蕲若翻身上梁,并表示自己不参与出谋划策。

    看着虞濯一手不停地摇扇子,夏侯瞻便有些心烦意乱,随后问:“恒清有什么法子找来私账账簿?”

    “法子有一条,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你且说。”

    “蕲若找不到账簿,多半是因为这些日子,徐一鹿根本没有碰账簿。若我等一日不走,他便一日不碰账簿,除非掘地三尺,恐怕也没办法了。”

    这下,梁上那位不屑地“切——”了一声。

    “恒清的意思是,弄出点意外,让他不得不去碰账簿。”夏侯瞻大致懂了虞濯的意思,“放火烧徐府?”

    放火烧,万一直接烧没了,他找谁哭去。“臣的意思是,让账簿‘不见’,为了确认账簿是否还在,徐一鹿必然会打开原来的地方。”

    夏侯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见夏侯瞻同样,虞濯便抬头说:“梁上的,明天入夜之前,把徐府写了字的书册能偷多少偷多少,记得,挑藏得隐蔽的找。”

    蕲若呵呵一笑,刺他:“你就嘴皮子一动,办事不还得我来。”

    “安静!”虞濯语气立即严肃,从缝隙中看向窗户外,果然有一名十三四岁的小童蹑手蹑脚地靠近客房。

    回到座位上,虞濯说道:“一路上,我听那船夫说,扬州可玩之处多了去,明日想去哪玩?”

    “不必,近日天热,你莫要再弄得中暑了。”

    “怎……怎么会。”虞濯无奈地坐下,演戏也不陪他好好演,把徐一鹿弄出去了,这账簿才好弄到手。

    接着两人谁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干瞪眼。

    蕲若玩心一起,仿作夏侯瞻的声音:“都那么晚了,赶紧歇息吧,若是你身体无碍,明日我们就去月明寺。”

    “早说就好了,非得这么扭捏。”虞濯憋着笑说道。

    “今晚大人就睡在这儿吧,我一定好好服侍大人。”蕲若的语调,不知不觉就跟揽月阁的姑娘们重合起来。

    虞濯:……

    夏侯瞻被蕲若那出神入化的口技震惊,一时之间忘了阻止他俩的话。直到虞濯破门而出,他才明白过来蕲若干了什么蠢事。

    第二日,暗中跟梢的御行卫换了一个,怕是蕲若为了自己项上人头做考虑。

    徐一鹿大清早便请人来问虞濯要不要出门“巡视”,想必昨夜门外小童就是他派来的探子。但虞濯一想着能给蕲若创造机会行窃,自然是好的,便答应下来。

    不难发现,夏侯瞻的面色又开始隐隐发沉。

    用早膳时,徐一鹿开始套近乎:“左相大人,那是您说个地方,咱去;还是下官做主?”

    “听闻这里的明月寺风景不错,不如就去那儿。”虞濯回忆了一番昨夜蕲若说的话,想必他来扬州府说是干公事,却把能玩的地方都玩遍了。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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