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君,臣不臣 作者:指捻尘叶
第3节
“恒清也没想过回去看看?”
“总有一日,会走吧。”
夏语冰来时,看着两位主子各自冥思的模样,只觉得如出一辙。行礼之后,说:“大人,大理寺卿求见,人带到正厅了。”
这人来得是否太快了些?虞濯说:“行,这位夏公子就在屏风之后坐着吧。”
一般而言,在屏风后等客人的都是家中女眷,夏侯瞻不懂这些,居然一脸坦然地躲在后面,惹得虞濯想笑。
“下官见过左相大人,这些都是御下不严,得罪了左相,下官这就行个不是。”大理寺卿刘建说完,赶紧拿出掩在袖口下的檀木盒子,放到桌上。
下意识摸向腰间,只碰到了一枚玉佩,差点忘记折扇已经被夏侯瞻没收了。虞濯总归有些不习惯,只好坐下。
虞濯没请他坐,刘建也不知是坐着好,还是站着好。
“今日清晨,本相同两位友人去报官,他们的孩子丢了。可是走了府衙和大理寺,两边都不审理,本相也是很为难呀。”虞濯说道。
夏语冰上茶。
“左相大人,这……”余建面露难色,带着稍许结巴,“左相放心,下……下官会好好督促下属,早日破、破案,不知您那位朋友……”
虞濯给他一份从大理寺中抄来的卷宗,恰好里头有一位姓夏的受害人。
刘建挤出笑,接过,这才看起来。
等他快看完,虞濯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突然“呀”了一声,面带歉意地说:“刘大人,是我光着急这案件了,没让你坐下。不瞒您说,陛下都因为这事生臣的气了。”
放下手中的这叠纸,刘建擦了一把额头,说道:“不……不用了,下官告退。”
“不如用了晚膳,向刘大人请罪,否则传出去,还要当本相薄待他人。”虞濯笑得越发温和亲近,饶是如此,刘建也是吓出了一身汗,忙称家中有事,先行告退。
刘建一走,夏侯瞻便出来问:“他来的倒是及时,依朕之见,大理寺卿也该换人了。”
来得及时,必然是他一露脸,被有心之人瞧见了。至于破案一说,还需要这位大理寺卿迷惑人贩子,使之掉以轻心。
“一换人,这件案子就难破了。”虞濯说完起身,把那个檀木盒子递给夏侯瞻,道,“这贿赂官员的罪证便先留在陛下这儿吧。”
夏侯瞻接过东西,看外头天色近晚,问:“恒清可准朕留宿?”
“臣哪敢说准不准,只是……陛下万金之体,留在这儿怕是不妥。”
“无妨,论安全之所,倒是没有比恒清身边更安全了。”
“不如皇上与臣同寝吧,若日后传出去,也是一段君臣和睦的佳话。”虞濯坦然说,果然此话一出,虞濯面色微变,却还是说好。
看来皇帝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当做他的部署。虞濯一想,有些失笑。幸亏是他没这心思,当玩弄权术之人。
因为晚饭有夏侯瞻,虞濯赶紧让夏语冰吩咐厨房加菜。
结果,厨房多加了满满两大盆r_ou_丝炒春笋和菠菜r_ou_丝。整顿饭,虞濯都看到夏侯瞻有意无意地在那挑r_ou_丝,他只得装作没看到。
这也不能怪厨子,皇帝的行踪自然不能过多透露,只当府上来了一般的客人,多买了半斤r_ou_。
“臣府中厨子不会做菜,明日便带陛下去尝尝京师最美味的菜,比之御膳房也不逊色。”虞濯话语间带着笑意,把过错全然推给厨子。
“古人有云,过午不食,是相府厨子有心了。”夏侯瞻话是如此,虞濯却总觉得他想表达自己没吃饱。
“陛下说的有道理——还早,不如陛下同臣一道去外头逛一圈,再回来看折子?”虞濯建议,这顺带还能再买些吃食。
“随恒清。”
有一家玫瑰卤味卖的不错,虞濯瞬间就想到了它,他尝过里头的红油素肚丝,味道尚可,可惜他食不得辣。
取了一件薄斗篷给夏侯瞻披上,两人便出门了。
京师夜间也是繁华不减,烛火摇曳。虞濯看了一眼夏侯瞻,嘱咐他站在原地,便去排队买卤味。
挤出那家食肆,虞濯看到夏侯瞻站在街角,眼神带着一丝迷惘和抵触,被络绎不绝的行人碰了几次,便一点点后退。
“夏公子。”
“嗯?”
“人太多,别跟丢了。”虞濯一手提着油纸,一手拉着他的斗篷,看准人群少的地方走去,偶尔有人碰上来,也被他用内里扺回去。
离开闹市,带人到一处小亭子坐下。夏侯瞻还没明白,眨了眨眼,密密的眼帘仿佛都带着颤动。
虞濯勾起一抹笑:“夏公子,赶紧吃吧。”
接过油纸,夏侯瞻瞄了两眼,问:“你不吃吗?”
“吃呀。”虞濯勉为其难地一笑,拿出一只鹅掌,轻轻咬了一口……嘶,真的辣。反观身边的夏侯瞻,很快就啃完了一大半。
过了一会,夏侯瞻抬头看虞濯还在啃那根鹅掌,突然想起他说过不食辛辣。
“看我作甚?”虞濯笑了笑,沾着辣子,夏侯瞻的唇色变得极为红润,这么被他一盯,顿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无事。”
突然,小孩的哭声从角落传来,夏侯瞻敏锐地察觉到不妥,立即起身,低头看着那些吃得七七八八的卤味,拿出一张帕子擦手。
一个矮个妇人拉着哭啼不已的小孩从小巷子中出来,小孩年纪大约只有四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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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画皮画骨难画心叁
远处有烛火,月明星稀。妇人的行事被二人看得得一清二楚。
虞濯率先上前,笑着问道:“这位婶子,您的海儿如此啼哭,不哄哄吗?小朋友,要不要哥哥带你去买糖?”
妇人一把捂住小孩的嘴,匆匆走过,不料又被夏侯瞻拦住,他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分开两人,目光在妇人脸上逡巡。
“哥哥,呜呜……”小孩一挣开束缚,就往虞濯身边跑去。
自知不是二人对手,妇人赶紧往小巷子里跑去,夏侯瞻紧随其上。巷子里面顿时跑出两个黑色衣裳的壮硕男子,手持木棍就向夏侯瞻敲去。
夏侯瞻飞起一脚,踹开一人,后仰,手肘缠住木棍,转身夺下木棍,另一手重重在他脸上敲了一拳。
“快跑!”没棍子的一人艰难地一声大喊,知道碰着钉子了。夏侯瞻不给他机会逃跑,木棍狠狠砸在他后颈上,飞速追上另一人,如法炮制。
“恒……清”夏侯瞻还没喊完,忽然腰间一阵剧痛,方才情况紧急,用力过猛,竟然是扭着腰了。
“没事吧?”虞濯看夏侯瞻没来由地蹲到地上,赶紧跑过去,看他捂住腰,差点就笑出来了。
蹲下身,虞濯小声说:“陛下,臣背你去寻医,快上来。”
夏侯瞻只好闷闷不乐地爬上他的背,闷声问:“这两个人怎么办?”
“陛下别管他们了。”
“小弟弟,你可知道家主哪里?”
小孩点点头,报出一个胡同的名字,虞濯去过哪里,便说:“这位哥哥呢受伤了,我先送你回家,你能走得稍快些吗?”
“哥哥,我太爷爷就是开医馆的,我带你去找。”小孩说道。
“赶紧的。”
这小孩的家人跟他在街上走散之后,便带着家中男丁赶紧来找,终于在这条街上碰到了三人。
虞濯长话短说,将事情经过讲完,便跟着一名家丁去了医馆,其余人气势汹汹地赶去那两个黑衣壮汉昏迷的地方。
小孩名叫白晨,说那妇人忽然在他脑门一拍,他就晕过去了,只是因为从小在中药里薰大的,体质不一般,中途转醒,吓得哭起来。
夏侯瞻小声道:“拍花子……原来真的有,朕以为是吓唬人的。”
“陛下先别想这么多了。”
白晨的太爷爷耳朵有些不太好使,让夏侯瞻趴在床上的时候,那名家丁扯着嗓子把事情简略地告诉这位老郎中。
“哦哦哦,原来是救了我家晨晨呀。”老郎中摆摆手,让那家丁到门口去煎药,这个时间,他的几个徒弟都不在医馆。
说起来,刚才虞濯跑得也有些快,不知道有没有再伤到夏侯瞻。老郎中给他扎上银针后,便说:“年轻人,你伤的不是地方哟,听阿公的,这些日子好生将养着,不然以后娶了媳妇有得好受了。”
虞濯告诉自己这时候千万不能笑,否则夏侯瞻说不定一怒之下,送他去净身房了。
拔完针,喝完药。虞濯便同扶着夏侯瞻回府,听这家人说,那两个人贩子被抓到官府里去,身上骨头都被打断好几根,可惜妇人没被抓住。
回府的时候,他们碰到了苏拾雪,他已经在这些街巷上找了个把时辰,虞濯只觉得他俩再晚些时候回来,不说暗卫,禁军都能触动。
由于夏侯瞻伤了腰,不好让他独自一人睡在自己房里,苏拾雪不是个会伺候人的,指望他没辙。虞濯叫了夏语冰在隔间随时准备传召,奈何这小子气力不足,帮夏侯瞻翻个身都困难,虞濯只得亲自上手。
仔细给夏侯瞻擦了身子后,虞濯笑得暧昧:“陛下,您可要好好养伤,后宫佳丽都等着陛下呢。”
一把夺过虞濯手中的擦布,丢到他脸上,夏侯瞻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只露出发红的耳尖。
“陛下别生气嘛,臣知错了。”虞濯说完笑着把脸盆端出去,心想夏侯瞻还真是听了老中医的话,趴着都不敢乱动弹。
月色溶溶夜,花y寂寂春。
翌日清晨,虞濯吃早饭的功夫,夏侯瞻居然是从书房出来的,他赶紧问:“陛下的腰好了吗?”
“已经无碍。”夏侯瞻坐到餐桌旁,他手边摆好了海碗的鱼片粥和一叠包子,这样子是生怕他吃不饱。
不知为何,夏侯瞻觉得自己在这儿待下去,会把左相府给吃穷。
易容完毕,虞濯便带着两人前往大理寺。正门的官差这回机灵了,一见到虞濯,赶紧沏茶倒水,与昨日判若两人。
大理寺卿难得起了个大早,此时睡眼惺忪着,一碰见虞濯,那叫一个战战兢兢,赶紧说自己连夜审犯人、写折子,可是这犯人就是不着,几次寻死被拦下来。
虞濯不想听他讲这些,就说了一句:“把供词拿出来吧。”
“这……虞大人,他们不招,我也没办法。”
“这样吧,我这位朋友,可是审问的好手。”虞濯也没怪他,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放心,给他审,只要是活人,总能吐出点什么。”
苏拾雪向刘建行了一个礼,说起来,刘建的官还比他大两级。看着此人的眼神,刘建无端打了一个冷颤,连连说:“好好好。”
大理寺卿刘建赶紧带虞濯和夏侯瞻去内堂坐,苏拾雪则前往狱中审讯,两人大约等了半个时辰不到,苏拾雪拿着一份沾血的口供出来,递给夏侯瞻。
刘建发现跟着苏拾雪的两个狱卒,投向他的目光,不想看人,而像是看什么凶神厉鬼,不过此人依旧还是面无表情。
虽然这两人全须全尾地交代了,他们知道的却着实不多。
拍花子的行当是一环扣一环的。妇人是“好妈妈”,专门负责从街上拐人。因为好妈妈长相不容易让路人起疑,就算是抱着小孩从街上走过也是无人过问的。
他俩则是买家雇佣,把人从好妈妈手里送到京郊,交给那儿的船公,因为这时候,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独自出城就会让人起疑,而那些孩子通常会被藏在箱子或者马车里。
再者就是“船公”了,船公往往就是第一手买家,会大批量的手孩子,接着卖到外乡去。今年年初船公说碰到一个富“老爹”,也就是大买主,所以他们才这般急哄哄地找孩子,并且那几个“好妈妈”都是南面来的,身怀绝技。
“说的应该没什么问题。”虞濯道,看一眼刘建,搁下茶杯,“本相立即将这份供词备份交由陛下,刘大人可要抓紧时间了。”
“是,下官……下官即可去办。”
出了大理寺,阳光明媚,虞濯深吸一口气后,问夏侯瞻:“夏公子觉得那里需要大批进购四五岁的小孩?”
“不知。”
虞濯扫视整条街巷,行者匆匆,却不知有多少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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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画皮画骨难画心肆
已有燕归,衔泥筑巢。
虽是阳春三月,然而京师毕竟是北方,穿得不能太薄。虞濯自然是不拘束这些的,带着夏侯瞻和苏拾雪走访了几家丢失的人,可惜收获甚微。
“掌柜,楼上可有座?”临近午时,虞濯将他俩带到一个建在一棵古树下的小饭馆,熟稔地跟掌柜打起招呼。
“虞大人,您来了,老地方给你留着呢。”掌柜赶紧叫了一个十四五岁的伙计,招呼三人入二楼雅间。
“今日怎么没见你弟弟?”虞濯落座后问。
这个小伙计唤作阿雀,孤苦无依,这家掌柜的就是他亲戚,收留了他。阿雀平日里把自己弟弟带到饭馆子里,生得粉雕玉琢,也不吵闹,让人看着就忍不住疼爱。
“这两月人贩子闹得凶,饭点人多,我哪敢让阿宝出来。”阿雀说,“虞大人您赶紧点菜吧。”
“菜从惯例,我这位朋友爱些川湘的菜——苏公子,你呢?”
苏拾雪摇摇头,意思是随他们选就好了。
等阿雀走后,虞濯便说:“别看这家饭馆小,做的菜味道可是一流,不比御膳房的厨子差。”
“朕不信。”夏侯瞻忽然这么一说,眉梢眼角点了些许胭脂,这么一看,横生风韵,虞濯都是看得一怔,旋即淡淡一笑,试图掩盖自己的异样。
不愧是燕太后的儿子,论长相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菜来喽。”阿雀先是端上了两盘蔬菜,其余的也是陆陆续续上来了,等菜齐了之后,虞濯随口打听了一句:“近日外乡人多吗?”
“不多呀,往来做生意的也就是那些面孔。”阿雀说。
阿雀走后,三人便彻底安静了。虞濯自知这两人都是不苟言笑的人,连他自己都没那个心力去活跃气氛,只得作罢。
结账的时候,虞濯变戏法地从袖子里取出一本薄薄的书,说道:“带回去给你弟弟吧。”阿雀接过连声道谢。
夏侯瞻朝他投向询问的目光。
“一些启蒙读物,阿宝是个聪明孩子。”
“若人人都如恒清爱民如子,乃是我靖朝之幸事。”夏侯瞻说道。
这“爱民如子”可不能乱夸,尤其是君上夸臣子,多少有些——不满的意思。虞濯深吸一口气,忍痛说道:“陛下,慎言慎行。”
刚想问为什么,正巧有几个人走上楼,他也只好闭嘴了。
“哟,这个小美人长得真不赖。”为首的中年男子开口,将目光放肆地黏在夏侯瞻身上打量。
见此,苏拾雪眼神一凛,按在腰间软剑之上。虞濯赶紧阻止他,问:“这位……大爷,对吾弟可有什么想法?”
“哟,这个也不错,就是太高了点。”
取下腰间新制的折扇,虞濯敲了敲楼梯上的扶手,喊道:“掌柜的,有客人走错门了,赶紧送到晚莺阁去呀。”
掌柜的一看,赶紧说:“虞大人,哎哟,这位不是钱爷吗,这怎么了?”
“你小子,找打是不是!”
“告辞。”虞濯拉着人赶紧走了,再不走,这“钱爷”也就要倒大霉了。毕竟是老相识的,这么折人生意也不好。
钱爷还不想饶人,掌柜的感觉拉住他,道:“钱爷,您可千万别惹虞大人。”
“什么虞大人,老子在这小破地方能见到什么大人。”
“哎哟,就是小地方,爷、爷,您想想这京城姓虞的您能想起几个?虞美人的虞。”掌柜的把人拉到一个小包间 ,问。
“虞……”钱爷瞪大眼,“刚刚那人穿的白衣?”
“嗯嗯。”
“哎呀妈呀,完了完了!”
一回到府中,虞濯刚坐下,苏拾雪即可行礼问:“左相为何阻止下官?”
“就一个地痞流氓罢了,若是真闹了事情,整一个饭馆里头的人都会受牵连。”虞濯说罢拍了拍夏侯瞻,对他说,“像你主子,不过他是个听劝的。”
“下官受教了。”
不料,夏侯瞻问虞濯:“晚莺阁是什么地方?”
“好问题!”虞濯眨了眨眼,说道,“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就是个听小曲的地方。”
“恒清,靖朝官员明令禁止狎妓。”夏侯瞻非常认真地盯着他说。
关于自己和晚莺阁的姐妹们二三事,虞濯还要想着怎么打掩护,他总不能直说:陛下,您给的俸禄有限,臣不得不给秋娘写诗谱曲吧。
“臣是为了查案。”虞濯沉思便可,又说,“人贩卖人,无非为了利,秦楼楚馆可不是一个大主顾?”
“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如此一来,买卖应当多为女子,但事实上走势案例中,男女皆不在少数。”
展开扇子,虞濯突然暧昧一笑:“陛下赠予臣这些少年时,没有想法吗?”
再看去,夏侯瞻的面容微微发红,可惜杯易容术遮盖了些,看不太清晰。这一想,虞濯便觉得遗憾了。
“朕会命暗卫前去查探。”夏侯瞻赶紧转移话题。
暗卫的数量始终有限,夏侯瞻苦于没有可信任的人手,想着再提拔一些。毕竟当前权臣统帅文官,而武将在外。王家是用不得了,苏家子嗣单薄,仅仅他的老师和其义子二人,远远不够。
边想着此事,边看奏折,本来一两个时辰能看完的也就拖了快一下午,好在都是些ji毛蒜皮的小事。
“朕想设立一个司属,直隶于朕,一切听从朕的调度,最好能从家世清白的年轻子弟中挑选。”
虞濯听了,没有丝毫惊讶,点点头,看着窗口摆放的春兰盆,等他接着说。
“暗卫毕竟只是暗卫,没名没分,很多事情都无法做,最好此司属的人可以少些繁冗的流程,直接行动。”
“人不能太多,否则一旦有中间官员欺上瞒下,可能就会是锄良善。”虞濯拿来一张纸,提笔写下一份草拟,夏侯瞻听了他的话便稍许冷静,确实不能大意。
晚饭时,夏语冰前来敲门,喊他进来的人居然是夏侯瞻,简直受宠若惊。
也不能说夏侯瞻极为沉默寡言,他只是不敢随意开口。高处不胜寒,更何况是曾经皇子,如今天子这般高位。
晚上的时候,夏侯瞻详尽地阐释了一遍已经想到的设想。
“取何名?”
“尚未定,恒清,朕着实寻不到人。”夏侯瞻的语气中满是无奈,他的根基太浅,曾经手下部队又收编入御林军。
“臣有一旧友,若是陛下能看得上——”
“恒清尽管引荐就是。”
虞濯弯起眉眼,粲然一笑,说道:“陛下今晚同臣一道去晚莺阁探探吧,必不会让陛下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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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画皮画骨难画心伍
丝竹声声,娇语绵绵;衣香鬓影,顾盼生辉。
晚莺阁历来被称为“风雅之所”,而非风尘之地,自然是有其原因的,用晚膳的时候,他说的“探晚莺阁”,只是带他见见这里的老板。
拍了拍苏拾雪的肩,虞濯道:“你去找角落里那位公子练练手吧。”
虽然不知他此举何意,夏侯瞻也并未阻止,反而是寻了一个清净的地方暗自观察。
苏拾雪刚一出手,那名公子举杯到他面前,洒落他一身水,完全让人躲闪不开,他接着小幅度的出手,快得眼花缭乱,往来几乎全凭借直觉。
那公子游刃有余地起身,说道:“苏统领,承让。”
此时苏拾雪脸上是易容得连他自己都瞧不出来,不料却被蕲若识破。
虞濯淡淡一笑,走到他面前,说:“蕲兄,别来无恙,苏统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公子名叫蕲若,也是这晚莺阁的大东家。”
“左相大人,叫人跟我过招有什么意思,您亲自上呀。”蕲若摊开手心,做足了邀请的姿态。
略打量了一番此人,锦衣华服,浓眉大眼,年岁较小,颇为讨喜。夏侯瞻走上前,问:“这位公子便是恒清所言旧友?”
“这——”认清来人,蕲若瞬间规规矩矩地站好,说,“此地不宜谈事,三位不妨去阁楼?”
“带路吧。”
虞濯的易容之术本就是向蕲若所学,被他认出也不算是丢人。至于比试,虞濯是真的不想。实在是此人太过无赖,打不过,却y招外加借口一大堆。
不过,夏侯瞻倒是与他相谈甚欢,虞濯便在心中加了一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一听夏侯瞻建立直隶于自己的司属之后,蕲若便一个劲地朝虞濯使眼色。
见他不愿意,夏侯瞻自然不会强人所难。见状虞濯又建议四人一道去探探此次案件,就当帮朋友的忙了。
“左相大人,我怎么认识你这么一个朋友。”蕲若像是为自己的未来扼腕叹息。
“少废话,走吧。”虞濯笑着说,“陛下,他这是答应了。”
蕲若这个人也是有意思,分明先前是他找自己谋个官位,如今还要再推脱一番,如今怕皇帝耐心有限,直接“不强人所难”了。
“哎,你别信口雌黄!” 蕲若怒目圆睁,反驳道。
夏侯瞻不会轻易相信别人,蕲若到底入不入他的法眼还是未知数。接着,蕲若带着他们下楼,到了一个专门用来易容的房间,将四人易容得较为不起眼后,这才出门。
靖朝律法明确规定,本朝官员不可狎妓,所以,四人进了秦楼楚馆之后,若是碰见了熟人,那都是可以直接革职待办的。
夜色渐凉,烛火潋滟。
来这之前,虞濯还翻阅了几年前大大小小的走失人口卷宗,他的记性很好,卷宗上看到的人像与姓名他都一一记着,不过接连逛了三家,都没有看见有面容相近之人。
“涂脂抹粉,再加上年岁过了这么久,必然是认不出来的。何况,京中子女被卖往外地的更多。”蕲若说道。
虞濯点点头,扫视周围一圈,忽然看到二楼走下来的中年男子,笑着说:“瞧,那不是刘大人吧?”
鸿胪寺的刘大人,真是巧了。
“朕只知他为人刚正不阿,礼待正妻,想不到……”夏侯瞻忽然有些头疼。脂粉气充盈,总让他有想打喷嚏的冲动。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起先还以为是一名小厮,仔细看来发现是其下属。
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虞濯一行也不会在这个时间去揭露他。
“哎呀,几位公子,怎么没个可心的人陪陪呢。”鸨母看到角落里的四人,赶紧唤了两名姿色上等的女子陪同,一名换作紫鸢,另一名叫做醉蝶。
虞濯面上的笑一下子僵住,瞥了一眼夏侯瞻,若是在皇帝面前公然……他会不会被革职呢?
蕲若倒是没这点苦恼,反正他还没“为官”嘛。
“两位姐姐,弟弟头回来这儿,不知道这里和外面的饭馆有何区别。”说起来蕲若未满弱冠之龄,这么问也不会让人起疑。
“小公子,让姐姐告诉你呀。”紫鸢端起酒杯,凑到他面前,“区别就是,饭馆的小二太笨,不会招呼客人,而在这儿,姐姐们会好好服侍你。”
虞濯瞥了两眼面色沉沉,一眼不发的那两人,对紫鸢说道:“家弟年幼,不懂这些,两位姐姐陪我聊天吧。”
夏侯瞻不懂声色地收起虞濯面前的酒杯。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醉蝶整个人都要挤到虞濯怀里,让后者好不苦恼。其实易容之后,他相貌平平,根本说不上俊俏。
“姐姐是京城人吗?”
闻言,醉蝶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很快收敛,笑着说:“自然不是京城人,姐姐哪有这福气。”
“瞧姐姐生得那般灵秀,瞧着像是江南人。”
“公子聪慧,醉蝶本是扬州人。”
夏侯瞻越来越没耐心看他们眉来眼去,虞濯分明是比这女子大的,还一口一个姐姐,好生不害臊。
“天色不早了。”他冷声提醒。
醉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继续往虞濯怀里蹭,后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她说:“我这兄弟不解风情,你莫理他。”
夏侯瞻:“……”
紫鸢冲那融不进气氛的二人抛媚眼,娇声问:“是不是我二人冷落了这两名哥哥?我这就去叫两名姐妹过来。”
“不必了。”虞濯取出自己钱袋里仅有的几两银子,放到桌上,又问,“难道这‘揽春苑’中的女子大多都不是京城人?”
看到银子,醉蝶说话也加速了些,道:“姐妹们半数都是扬州人,其余醉蝶也不知道了,京城人士也真的没几个。”
“姐姐是几岁来京城的?”虞濯目若一潭春水,看得人不自觉地就说出了实情。
醉蝶说道:“回公子,醉蝶十岁便入京了。”
时间上来说,与最近失踪的人相近。虞濯立即揣摩出一个可能,这些孩童是两地相互贩卖的,被贩卖之后,人生地不熟,故而根本没机会反抗。
“醉蝶姐姐,这两位朋友在,今晚便不加逗留了。”虞濯说完,示意蕲若收收,准备走了。
“公子,酒都未曾喝一杯呢——”醉蝶还想为他斟酒,接过他面前连酒带酒杯都没了,夏侯瞻一人默默将酒全然喝光。
一出这条巷子,虞濯看着夏侯瞻y沉的脸色,心想他这也算是为公“殉职”,怎么说也不用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吧。
注意到虞濯的目光,夏侯瞻立即道:“日后不准再来这种地方。”
“臣……”
忽然听见细微的响动,虞濯顿时神色凛然,压低声音道:“有人跟着我们,轻功不错,闻味道,是揽春苑的人。”
先前满鼻子脂粉味,好在现在被风吹散不少,否则他还问不出来异样。
苏拾雪把手按在腰间,虞濯瞥了一眼蕲若,说:“不如我们先去找一间客栈,然后换个妆容,反过来跟着她?”
夏侯瞻轻轻点头,很快就找了一间客栈,情急之下只能要两间房,轮流找蕲若易容。留下银子,便隐匿起来。
房内灯火被吹灭,跟踪的人以为是歇下了,悄悄潜入房中,却发现空无一人。
这名女子与醉蝶有三分相似,躲在柜中的虞濯和夏侯瞻差点也将她认成了醉蝶。虞濯毕竟接触过醉蝶,知道她身上没有丝毫内劲,气息而言也不是会武功的。
“咚!”衣柜不知怎的,突然发出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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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画皮画骨难画心陆
一阵死寂之后,那女子轻盈的脚步声,顿时如同踩在夏侯瞻与虞濯心口一般沉闷,如此听来,竟还是步步靠近。
这个时间,隔壁的苏拾雪仍在易容。虞濯不敢乱动弹,学着老鼠发出“吱——吱——”的叫声,外头的人顿时不动了。
那声响学得像极了,夏侯瞻差点就是一哆嗦,以为真的有老鼠。
外面的女子真在天人交战,苏拾雪同蕲若已经开始了盯梢。若是她开柜门,那就直接打晕审问;若是她直接走掉,两人自然会跟到底。
女子选择了离开。
“他俩跟上去了吧,陛下臣护送您回府,还是——”虞濯还没说完,夏侯瞻把人推出去,虞濯本就扯着他,两人即刻滚作一团,从柜中摔出来。
接着是“嘭”的一声,他们的脑袋正面一磕。夏侯瞻赶紧从虞濯身上上爬起,略带歉意地说道:“朕……有些腿麻,恒清可伤着了?”
虞濯注意到他额头一点红,赶紧说:“没事、没事。”
“烟花之地不可多待,还是先回去吧。”夏侯瞻建议道。
刚准备下楼,打更人的声音响起,虞濯为难地说:“陛下,三更天了,此时若是出去,恐怕还要吃四十大板。”
“夜禁了,那就在这儿将就一夜吧。”夏侯瞻看向床铺,虞濯马上会意,去了隔壁那间房。
晨起时分,这家客栈就有人吵嚷,虞濯注意听了会,发现是楼下住着的一名客人财物丢了。这下就比较麻烦,他们没有身份,岂不是要暴露。他暴露身份无所谓,皇帝的话,就一言难尽了。
小二送来热水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神确实有些不善。
“怎么回事?”夏侯瞻见虞濯进门,便问。
“有住客丢了财物,我二人怕是要被怀疑,陛下,赶紧走吧。”虞濯看向窗外,示意他二人可以跳窗溜走。
果然,屋外传来说话声,听起来像是刚刚送水的店小二。“昨夜明明是四个人住的店,谁知今天早上一看,只有两人了,那四人面生得紧,怕是外地的。”
说着,二人也不犹豫。夏侯瞻怎么说也是军人出身,翻窗,跳到后巷,卷起身上碍事的衣袖长袍,一路跑回左相府的后门。
“拾雪和蕲公子怎么办?”夏侯瞻后知后觉地问。
进了那间装着西洋镜的房间,一边替二人去掉易容,一边说道:“他们定然会回左相府,只是不知道昨晚该在哪里渡过。”
“朕本以为夜禁森严,街巷设了铁栅栏上锁,却还是有盗贼闹事。”
结果,虞濯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怕是有所不知,监守自盗罢了。”
从镜中看见夏侯瞻面露疑惑,半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问。虞濯知道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想清楚,便说:“陛下,您饿了吧,用热毛巾在脸上敷一会,臣去端早膳。”
夏语冰算是熟谙虞濯的作息,不管昨夜他人在哪,寅时三刻前必然会把早膳准备好。虞濯正巧看到他睡眼惺忪的样子,问:“怎么了?”
“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小子昨夜担心了一宿,怎么……”
虞濯呵呵一笑,端起案板,说道:“怕你睡了,没惊扰你。若是苏统领回来,让他先去歇着吧。”
直到午饭时分,四人才聚到一起。
昨夜,苏拾雪与蕲若二人跟着那名女子时,恰好碰到夜禁,街上都被锁了,更夫四处巡逻,女子直接翻进一户人家。原本他们以为此女只是恰好进去躲避,然而他俩一跳上围墙外的树,便看到那女子与院中人说话,远远一瞧,竟像是旧相识。
“那户人家的主人,正是昨夜看到的鸿胪寺卿,刘鸣刘惊鸿。” 蕲若笑着说,目光漂浮不定,“看来这位刘大人,还真是风流成性。”
苏拾雪则补充道:“那女子不简单,会功夫。”
对于刘鸣不能乱下定论,女子说不定已经发现了她反被人跟踪,故意借这一手迷惑他们的视线。
“这么多客人在揽春苑,却只跟我们。”蕲若把三色炒虾仁中剩下的虾仁,一次性夹到自己碗里,说道,“必然是左相大人昨晚对醉蝶姐姐太过‘热情’,引得旁人嫉妒。”
虞濯心疼盯着虾仁,说道:“食不言、寝不语,吃东西就不要说话。”
“得嘞。”蕲若毫不犹疑地往嘴里塞吃食。
夏侯瞻看来,虞濯的视线就没一离开过那盘虾仁,不禁觉得好笑,放下筷子问:“恒清觉得,刘鸣与此事有何关系?”
“要么是障眼法,要么是主谋。”
表面上看,这件事与拐卖人口不大,然而没有买家,就没有卖家,与其找几个“好妈妈”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将其根源给扼杀。
虞濯虽是这么想,却也知道这中间利益打得惊人,可能是成千上万人的饭碗,牵一发而动全身:牙行、青楼、水上的、陆地上的运输……
“只要人还能买卖,这件事就杜绝不了。”虞濯定论。
“可……”夏侯瞻怕了虞濯再跟他讲玄之又玄的大道理,刚要反驳硬逼下去,就问,“恒清说,朕该查到哪一步?”
“大理寺卿办事不力,京中狎妓之风盛行,京中的拍花子确实需要治治,背后的主使……恐怕不是现在能动的。”
“背后主使?”夏侯瞻不知还有这么一说。
虞濯心想夏侯瞻还是太天真,便透个底:“天子脚下,没点疏通好关系,这种掉脑袋的生意怎么敢做。”
回想起朝中大臣,夏侯瞻蓦然觉得心凉,看向蕲若问:“蕲公子肯为朕效劳吗?”
“陛下想好取什么名字了吗?”
“设南北御行司,南御行司在明里办事,北御行司暗中替朕督查。”夏侯瞻起身,肃然道,“蕲公子一身本事,不敢埋没花街柳巷。”
蕲若差点把饭喷出来,赶紧表明自己无辜:“陛下,草民只是开青楼,没说逛窑子,陛下明鉴呀。”
当然,这对夏侯瞻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南御行司主使有人了,北御行司只能让苏拾雪代劳,不过他毕竟还是禁军统领,这职责迟早要换人正式接替。
“暗卫暂时不能收编入南御行司,人手还需蕲公子先挑选着,朕也会想法找来好苗子。”夏侯瞻这一说,蕲若更加郁闷了,敢情他现在只能当个光杆司令。
回宫之前,夏侯瞻还想变着法子问出所谓“背后主使”,奈何虞濯段数比他高多了,三言两语又绕了回去。
最后夏侯瞻着实恼了,虞濯打了个通俗易懂的哑谜:“其实陛下心中有数,臣说陛下目前动不了的。”
他是天子,可也是动不了。
作为靖武帝上任之后第二次大动干戈,后史也有详细记载。永亨元年三月,“拍花子”一案告破,抓获扬州府、京城共五家青楼贩卖平民子女。
大理寺卿办案不利,革职查办;禁军统领苏拾雪与御史大夫于夜查中发现数名官员狎妓,一律按靖朝律法,戴枷锁示众,罚七十文。
同年四月,武帝分设南北御行司,南御行司以蕲若为主使,北御行司以苏拾雪为代主使,主使官拜五品。选取民间奇人与身世清白武夫为下属官员,官职为七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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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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