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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状元书僮 作者:寒衣寒拾弘玛迦沾衣

    第2节

    他盯著自己左手麽指,那根指头已经被包成一团,隐约透出一些红色痕迹。也许是印泥,或者是血迹,反正那也没什麽要紧。

    要紧的是,他终於重新成为别人的家奴。

    这麽长时间的奋斗挣扎,原来就像梦一样,最後居然又回到出发点。齐竹音霎时间万念俱灰,任由孟南玉摆布,一言不发。孟南玉以为他是默许,重逢来第一次看到他这麽安静乖巧,还以为对方态度已经软化,於是一边喂饭一边兴高采烈说著别後诸事。

    他倒也没什麽事情,无非就是继承了王位发挥了作用。大斐向来有津王辅政的传统,除了兵权之外,什麽都可以cha一杠子。他在国事上并不含糊,这些年下来,在朝中也算颇有贤名。

    不过和皇帝比起来,他还有个好处就是可以经常外出体察民情处理各路事务,不必关在京城中不出去。前阵子他就是在江南办事,刚刚回转。

    “幸好事情看上去虽然麻烦,处理起来却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否则搞不好你都出京做关去了──诶?”说到这里,孟南玉忽地一震,扶著齐竹音的手收紧,脸色极为难看,“难道……你是事先打听好了,才来殿试的?”

    齐竹音微微抬起头,黑密的眼睫扇了扇,显得他脸上极白。孟南玉看著他,见他脸上指印,忽然间怒气全没了,微微苦笑一声,拿起一块点心,喂齐竹音吃下。

    这样的温柔让齐竹音也稍稍愣住,随即想到反正自己现在也逃不出他手心,他自是不会再加暴怒。齐竹音微微合上眼,口中点心明明香甜,他却只感觉到了苦。

    孟南玉又说了半天,终於发现从刚刚到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他心里不知怎地很难受,讨好地摇摇齐竹音:“音儿,你这几年都做了些什麽?讲给我听听好不好?”

    齐竹音眼神略微黯淡,不过表情变化并不剧烈,孟南玉没有发现。他想了片刻,开口说了两个字:“读书。”

    他的音儿以前并不是这麽寡言的人。有的时候两人说起话来,会说上大半夜,直到音儿强迫他睡觉为止。不过以前音儿声音要清脆得多,在他面前也通常都是很温柔地再说话,哪里像现在这般少语且淡漠。

    不生气不生气,堂堂津王爷控制住自己的怒火,让脸上表情显得和气一些:“在什麽地方读书呢?”

    “家。”齐竹音吐出一个字。

    孟南玉皱眉:“你……还有家人?”

    他忽然想起自己忘了问他更多,虽说齐竹音自承没有家室,但他并没有说有没有情人。孟南玉和齐竹音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都是第一次。他後来娶了王妃有了孩子,是男女都可。也不知他的音儿,会不会和其他男女有所瓜葛。

    他心中醋意翻腾,齐竹音却没有察觉到,只是半低著头:“没有。是我买下的屋子。”他声音极低,却终於是多说了几个字,“小小的茅草屋,很简陋。可那是我的。”

    孟南玉笑起来:“不就是一间屋子麽,现在你回来了,这津王府上哪里你不能住?还想念一间茅草屋做什麽?”他抱住齐竹音肩头,觉得r_ou_r_ou_的其实抱起来也很舒服,“如果你真的喜欢,回头我叫管家在後院给你盖几间,我们一起住进去,恩?”

    他生来就是小王爷,他从来不知道大斐有一条律令:卖身为奴者,不得拥有房产。

    齐竹音神情恍惚,孟南玉当他是累了,再喂他吃了会儿东西,就抱著人躺下。两人昨夜刚刚发生关系,现在齐竹音身上还带著青青紫紫的痕迹。孟南玉原本就不是个体贴人的,这时候虽然不能当真销魂,却也免不了动手动脚。

    齐竹音没有半点抗拒的意思,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肆虐。孟南玉把他的沈默当作害羞的默许,当即更加变本加厉,几乎要把人整个吞下。只是在情绪激动的极点把人翻过来,才发现齐竹音後面x,ue口有些红肿,想起自己昨夜过分宣泄,终究还是忍住了。

    “音儿,你用嘴帮我吧。”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孟南玉拉著齐竹音,就往下身靠。

    齐竹音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有些奇怪情愫,孟南玉看不懂,却不知怎的觉得心发凉。

    他那音儿迅速低下头去,冰凉的舌触到他灼热部位。两人以前情热的时候,这种事音儿也没少做,倒并不陌生。只是齐竹音的动作似乎没有半分热情,更像是在完成差事。孟南玉手触著他肩头,触处冰凉无比。孟南玉忽然欲念全消,喊了声“停”,把齐竹音抱起来,笼在怀里。

    “困的话就睡一觉吧。”孟南玉见他表情似乎极为疲倦,认为他应该是困了,便拍拍他肩膀,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

    齐竹音垂下眼帘,像是真的困了。

    状元书僮 三2

    孟南玉睡得很香,音儿在他身边这一事实让他非常开心,即使在睡梦中都觉得满足。他不停想著:既然音儿喜欢做官,那回头就看看京城哪里出缺,给他找一个好了。现在音儿算是郡王太傅,品轶虽然不低,却并没有什麽实权。找个合适的职位,以後两人甚至可以一起出京,一边做正经事一边游览风景,多好啊。

    胡思乱想半晚上,想什麽地方风景好,什麽地方可以来个“野合”,孟南玉才算睡著。一觉睡到大天亮,摸摸身边没有人,他已经起身,再看窗外太阳都升得老高,又多少放下心来,想音儿多半是早醒了出去吃饭遛弯,没事的。

    虽然这麽想,他还是匆忙起身,出门找人。自从音儿离开後,他就没有找过什麽贴身书僮随身小厮之类,只有管家安排的守夜家丁。他询问门口下人,言道确实一早见齐竹音出门,似乎是往後院去了。

    孟南玉於是也去後院,在花花草草中间寻找半天,找不到人。他有些慌了,发动家里大批人寻找,什麽假山树木,哪里都见不到人。孟南玉站在後院内,忽然想起以前自己和音儿调皮,都是从墙角那里跳出去。他急忙走过去,发现角落里原来的垫脚石上,脚印犹带著些泥痕,显然是有人不久前从这里跳出去。

    一早起来满怀温柔的孟南玉登时大怒,发动全府下人家将去寻人。他随即出门,直接调动所有他能调动的人手,全京城找齐竹音。

    京城很大,想找一个人很难,但这困难是针对无权无势的百姓而言。对於身为辅政王的孟南玉来说,京城实在太小了。

    以前他找不到音儿,一来是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二来齐竹音很快改头换面,连名字都和孟南玉熟悉的不同,大斐疆域辽阔,能找得到人倒也见了鬼了。

    但现在孟南玉一下令,满京城的人都发动起来。齐竹音特征明显,又是堂堂状元,很多人都认得的。到了下午,他就被找出来,送到孟南玉身前。

    孟南玉见到他,多少松了口气,拉起人就往王府走,还不忘甩下一句话,让属下把找到他的人赏赐一番。

    他勉强控制怒气,回到卧室,他把齐竹音往床上一扔:“好啊,你是病好了,好得可以逃跑了,是吗?”

    齐竹音侧过头去:“我要回家。”

    “回家?”孟南玉爬上床,压住他身体,“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回到哪里去?”

    齐竹音忽然挣扎起来,他挣扎得厉害,几乎是拼了命的:“这里不是我家!你放开我,我不要留在你这王府里!”

    孟南玉一时没提防,被他拳脚打到好几下。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小王爷,几曾尝过这滋味。他一只手扼住齐竹音手腕,压住他双腿,来回打了他好几巴掌:“孟音,你是一个奴才,还要什麽家!主子在哪里,你就得跟到哪里!”

    齐竹音被他打得头偏到一边,他呆了半晌,更加剧烈挣扎:“放开我!孟南玉,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会留在这里,做你的奴才!”

    他这话说得凶狠,孟南玉认识他这麽久,从没听他这种语气这种话语,一时竟然傻住了。齐竹音得到空隙,狠狠张开嘴,冲著头上孟南玉的手腕咬下去。孟南玉受痛,一惊放手。齐竹音的手得到自由,他一推身上的孟南玉,跌跌撞撞下了地,就要逃出门。

    孟南玉这一次却早有准备,门外好几人守著,见到齐竹音跑出来,连忙拦住他。有ji,ng通点x,ue的,直接出手把他点住,把人送回房里。

    孟南玉狠狠把门关上,看著一动不能动的齐竹音,脸色铁青:“好,本王给你脸你不要,那就休怪本王无情了!”

    他直接诶伸出手去撕齐竹音的衣服,齐竹音眼中现出一丝嘲讽,他并没有被点哑x,ue,这时候缓缓开口:“你昨天做都做了,难道你强暴我的时候,就给我脸了?”

    孟南玉气得有些哆嗦:“我强暴你?你被我睡了多少次,这时候倒立上牌坊了!”

    他手向下,撕下齐竹音裤带,掀起自己外衫,稍微褪下裤子,没有任何准备前戏,直接闯入齐竹音身体:“我倒给你看看,什麽叫做强暴!”

    就算是身下的人没什麽反应,孟南玉也自顾自做著。他一直看著齐竹音的眼,对方眼中的愤怒和轻蔑刺激到了他,让他只想狠狠折磨对方,想把对方眼中的疏远和怨恨抹去,让当年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甜美无比的音儿回来。

    可直到做了大半个晚上,齐竹音依然大睁著眼,带著恨意看他。

    孟南玉怒极,一咬牙,把他拎起来。这大半个晚上里,齐竹音的衣服一直半挂在身上,这时候也是破破烂烂挂著,勉强遮住身体。沿著腿有红色液体流出,孟南玉觉得碍眼,却视若不见。

    他打开门,叫来下人:“把他给本王关起来,不给他吃喝,直到他认错为止!”

    对方却有些为难:“王爷,王府里没有牢房,关到哪里去?”

    “没牢房不会关柴房啊!给我看好了,要是他再跑,你们谁也别想好过!”孟南玉说,把齐竹音扔出来。

    下人听命去了。为了稳妥,先是几名武功高强的家将看守齐竹音,再几人去刑部大理寺借来手铐脚镣,把齐竹音牢牢锁住,待到x,ue道解开,也无法离开柴房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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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恶俗……泪奔……

    状元书僮 三3

    孟南玉这一晚没有睡好。

    他不明白音儿为什麽像只小兽一般,拼命反抗著他,一点都不肯软化。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麽地方对不起音儿,两人在一起本来也是音儿同意的,他可没有半分强迫过。大斐对逃奴很严厉,可他抓到音儿後也没有处置他。

    他只是想跟音儿回到以前的日子,难道这也有错?难道这就会令对方如此不顾一切的反抗?音儿想当官,除了皇上,什麽人能在这方面更有帮助?

    孟南玉很焦灼,在床上翻覆几下睡不著,干脆下地到女眷的院子。他王妃过世之後,他确实没有再娶,不过丫鬟和小厮却收了几个。他这时郁闷,干脆到最宠爱的一名侍妾处,也不太想做什麽──再说现在也没体力了──只是躺在床上让对方捶肩喂水果,享受这属於女子的温柔。

    “霏霏,你会不会有一天觉得很恨我,然後离开我?”孟南玉忽然开口问道,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霏霏吓了一大跳:“王爷,你怎麽会这麽想?霏霏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怎麽会离开王爷?”

    看,这才是正常的觉悟嘛。孟南玉笑了笑,再吃两口点心:“霏霏,你去看看外面天怎样,凉不凉?”

    对方不解,但还是依言去了,回来禀告:“王爷,穿著单衣的话,外面有些凉。”

    “哦……”可那人身上的破烂衣服,连单衣都算不上吧?他又是刚刚生病还没好,会不会冻出病来?

    孟南玉心软了一瞬,随即想到齐竹音的反应,却又咬住牙:不能心软。自己已经非常忍让了,他却如此不识好歹。若再迁就於他,日後自己这王爷还有什麽威严可言?父王早说过不能对任何情人太过宠爱,原则问题上更不能稍作退让。否则难免对方得陇望蜀,最後生出祸事来。

    享受著霏霏的伺候,孟南玉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忘掉那不识趣的齐竹音。那个胖子又倔又不温柔,哪有这一室旖旎来得好。

    他在这样的温柔中渐渐睡著,梦里却俨然是那不识好歹的人少年之时。那一次是他去围猎,甩开随行侍卫,他却遇到一只熊。躲著躲著迷了路,身边没什麽人,他又累又怕。

    最後是音儿先找到了他,背著他走出林子。两人在往外走的时候遇到一条狼,音儿身手一般,却背著他不肯先逃。最後还是他找机会一箭s,he中那匹狼的头,两人才算脱险。结果回到王府後,父王狠狠处置了他那些侍卫,包括音儿这个随身书僮。他听著鞭子响,觉得心疼无比。

    音儿受刑完後,被送回到他房间养伤。孟南玉跑过去找他,很关心地要去为他找大夫。可音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背对著他根本不理会他。

    孟南玉觉得委屈,又很不高兴──明明是父王打了你,我也求了情,你跟我生气做什麽?

    “我都对你这麽好了,你为什麽不领情?”他翻过身,嘀咕一句梦话,眉毛皱得很紧。

    同时,在柴房里,齐竹音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看著从上空小窗漏下的月光,冷得不停颤抖。

    经过了这麽久的挣扎,最後还是回到原地。他曾经有的梦想,一点点奢求,在那尊贵王爷面前,什麽都不是。

    他勉强坐直,常常的手铐脚镣锁住他活动范围,他只能勉强堆起稻草,抵御一些寒冷。身体极为虚弱,只是这麽坐著都很辛苦。他在地上找了好几块石头瓦片,或许那一块往头上砸,或者往手腕上划,也许一切都解决了。

    可是他不想死,一点也不。

    他想活著,做一个能被人注重夸奖,能直视那人而不需要像奴才一样低头跪著的官。他想成为能够站著对那人说“既然你娶妻,那我也可以去找情人”这样话语的人。他不要做一个死了都不必买棺材下葬的小书僮,不要作一个别人想要就要想扔就扔的奴才。

    母亲对他说,一定要爱一个门当户对的。是富贵人就爱贵人,是贱民就爱贱民。不要有任何不实际的幻想,否则就算是有几年好光景,终究也是一场空。

    他没有听从母亲的话,他以为自己可以过得幸福。直到那一天,当他以为的情人理直气壮地说要娶妻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只是一个书僮,再受宠也只是一个下人,而不是爱人。

    现在也一样。那位小王爷没有半分的愧疚或理亏,只觉得他的逃跑天理不容。身体疼成这样,对方也不会稍微收敛──反正他只是个下人,可以随便杖责致死,拿席子卷巴卷巴扔到乱葬岗上的家奴。

    齐竹音实在坐不住,倒在冰凉地上,稻草扎得他很疼。他想这样死了也很好,不知道孟南玉又会是怎样表情,是觉得自己活该呢,或者有些难过?反正可以想见的是,绝对不会有後悔,因为他一直认为他做的是对的,只是自己不识好歹。

    只是如此,而已。

    状元书僮 四1

    四

    齐竹音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地过了多久,似乎天亮了又暗,间中也有人进来问他些什麽,他睁著眼,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麽。他觉得自己烧得厉害,脑袋一片糊涂──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是糊涂的,只有现在才清醒吧。

    一天没有吃喝,幸好现在天还没热,也不觉得怎麽渴。

    到了晚上,很熟悉的人进来,用熟悉的声音问话,齐竹音倒真的听到也听懂了,他很坚决地摇头,用一片迷蒙的眼做出否定神情。孟南玉很愤怒,继续说著,齐竹音觉得不耐烦,在对方伸手过来的时候,狠狠打开他的手。

    孟南玉被气跑,齐竹音继续躺在地上,忍受这一夜的寒冷和饥饿。

    他这一躺,就是整整三天。後两天里,孟南玉根本就没过来。齐竹音心寒之余,竟然生出“我一定要活下去”的念头,整个人瘦了好几圈,却撑了下去。第二天夜里,他烧得把衣服全撕碎,在地上不停打滚,弄得全身上下都是伤。他以为自己会这麽死去,没想到竟然挺了过来。

    在他以为自己会死去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那位小王爷,站在他身前对他笑著。齐竹音低声道:“如果有来生,我不要再做你的书僮,不会再卖身进你的家。”

    孟南玉却踢了他一脚,狠狠对他道:“想得美,你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是个家奴!”

    齐竹音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咬紧牙关,心底生出一阵执拗,竟然不是那麽冷了。

    来柴房查看他情况的家丁见他被踢之後还能动弹,道这人没什麽事。他刚刚连问了齐竹音几遍话,对方连回答都没有。他每天做这事,觉得实在很烦,而且每次回报孟南玉,王爷心情都很不好,甚至训斥他几句。那家丁是这几年进的府,并不认识齐竹音,只知道他是个背主私逃的,自然很是瞧不起。孟南玉又让他来问齐竹音还敢不敢逃、以後听不听主子吩咐,对方却一直不搭理他。那家丁觉得齐竹音实在太过,王爷给他最後一条活路他都不走,这不是找死麽。

    他对找死之人没什麽怜悯,也就没放在心上,见人还没死就离开。孟南玉问他时,他很小心地回答。孟南玉没问齐竹音的身体状况,他当然不会主动提出,回答完毕直接回屋休息。第二天再去看,只见齐竹音似乎清醒了许多,把身上的破布条重新弄好披在身上,实在遮不住的地方用草堆上。睁著眼躺在地上,整个人像是瘦得脱了相,奇怪的是脸上那道疤居然看不到了。他也没太在意,继续问齐竹音到底想明白没。齐竹音侧过头,表情很奇怪地看著他:“他让你来问的?”

    “王爷让我问你,你以後还敢不敢逃,敢不敢违背王爷的命令。”家丁道,又很多余的添了一句,“咱们府上可不缺你这一个人,要不是王爷有好生之德,早就直接把你打死或者送官府了。隔条街上的李家小四,不就是不知道自己姓啥了,竟然敢逆著他家老爷,结果被送到京兆府大牢里,两三天就死了。”

    “是啊,我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姓啥呢。”齐竹音笑了一声,躺著装死,不肯再发出半声。

    他想,其实他就是一个卖身的家奴,有什麽可瞧不起别人的呢,又有什麽可期望的呢?这年头,为奴者为妓者都是贱民,按理来说一生都脱不了印记。什麽情啊爱啊,就算黄金榜上高居头名,也不过是主子说死就死说活就活。

    是啊,什麽情啊爱啊。齐竹音低下头,看自己一身破烂一身伤痕,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家丁还没有离开,见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心中不由又是鄙视,很快离开。

    他走之後,齐竹音尝试起身。一个简单动作让他足足做了大半天,总算是扶著墙站起来,面色惨白地整理身上。他本来很是爱洁,这几天连小解都只能在柴房内。幸好没吃东西而没得大解,不过也让他很不舒服了。身上灰尘污泥连著血迹,下体更是脏污。他勉强用布条清理下,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只好坐下。

    王府的柴房屋顶有处不太结实,昨晚下了场雨,他倒因此喝了点水,不至於渴死在这里。慢慢地嚼了点稻草,齐竹音看著手上脚上铁链,想不出办法逃走。

    其实眼下这情况,也没有逃跑的可能了。或者是死,或者乖乖在那人身边,等著他的厌倦,或自己的无法再承受。或者心死。

    或者到了现在,随著时间一点点过去,心已经死了。

    天黑过,又一点一点亮起。齐竹音记得清清楚楚,他已经在这柴房里待了三天有余。没有人给他送过一口水一口饭,除了过来询问他服软没有,再没人来和他说半个字。

    他抱著膝盖坐在地上,目光空空荡荡,只是想著心事。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柴房门一开,阳光顿时洒了进来。他迎著光看,孟南玉正站在门口,被阳光笼著,看起来很刺眼。

    他一时恍惚,瞪大眼睛,仿佛不知道今夕何夕。孟南玉看到他,似乎怔了下,随即却笑了:“音儿,你变瘦了,好看了许多。”

    齐竹音忽然泪流满面。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流著眼泪,怎麽也停不下来。牙齿咬住嘴唇内里,口中满是腥甜,从外面却看不出。

    孟南玉慌了,一俯身把他抱住,手忙脚乱地安慰:“音儿,不要怕,我这不是来了麽。我只是吓吓你,不是真的要你饿到冻到……只要你以後听话,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他身後跟著家丁,连忙上前把齐竹音身上铁链打开。孟南玉把齐竹音抱在怀里往外走,也不嫌他身上脏污,只是低声安慰。齐竹音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的声音,只是不停啜泣,片刻就把孟南玉前衫哭shi一大片。

    孟南玉只当他是这几天受苦受怕了,又是怜惜又是心疼,抱著人直奔卧房。齐竹音饿了这几天,又大病一场,脸上假疤也掉了,苍白的脸恢复了以前的清秀。虽然脏了一点,却依稀是两人原来情热时的模样。只是他脸上毫无表情,眼神有些空洞和茫然,不知在看著什麽地方那个。

    把人放到床上,一边让下人去厨房要粥过来,一边把齐竹音身上破烂衣衫扒掉,用一条被子裹住他。齐竹音这时候眼泪已经稍稍停住,在被子里呆呆发怔,并不理会孟南玉。

    那小王爷只当他是受惊尚未清醒,等热水送进来,亲自为他清理身体。齐竹音身上被柴房土石木刺刮得处处伤痕,孟南玉看得很是心疼,细心擦去,还不停问他:“疼不疼?”

    齐竹音眼睛恢复了些神采,在心底嗤笑一声,并不说话。孟南玉放轻了动作,一副十足心疼状。又拿来点心喂他,齐竹音嗓子干得厉害,压根无法吞咽。孟南玉喂水给他,他勉强喝了些,开始剧烈咳嗽。

    身上被清理得差不多,热粥也过来了,孟南玉喂他喝下。齐竹音颇有一阵子没有吃到东西,喝了几口就觉得肚子难受,推开粥要下地方便。

    “你身体不方便,就在这里吧。”孟南玉抱著他到马桶那里,让他自行方便。齐竹音上完之後清理一下,只觉腹痛如绞,一点都不想再吃东西,躺到床上就不动弹,半闭上眼紧咬著嘴唇控制著自己。

    孟南玉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手轻柔揉著他肚子小腹,在他耳边说著安慰话。这小王爷从来没这麽照顾过一个人,这时候只以为怀里的人已经屈服,满心都是温柔,抚慰著齐竹音。

    状元书僮 四2

    齐竹音毕竟年轻,这麽多年在外面又受了些苦,很能扛得住。何况他真的大病在柴房里已经过去了,这时候只是虚弱,吃些喝些,也就好了。

    只是这毕竟是表面上的康复,大夫来看过,也说他要静养一阵子才好,毕竟几天瘦了小半圈,尽管很一部分是虚胖,也太过伤身。

    大夫也提到他可能受了些刺激,情绪上会不太好。因此尽管出柴房之後齐竹音就不太说话,孟南玉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多哄了他一些。

    他一向把齐竹音当作小猫小狗一样喜欢,即使对方不说话也没什麽特别感觉。总之现在齐竹音不再处处反抗,他也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来疼惜照顾这想念了许久的人。他身为辅政王,自然是要什麽有什麽,直把两人的居处搞得补品堆积如山。

    齐竹音消瘦得厉害,孟南玉前一阵子嫌他胖了变了样子,现在却觉得他面色惨白身上r_ou_不停往下掉,看著别扭。但不管怎麽补,齐竹音硬是不肯长回一点r_ou_来,只是不断消瘦。

    不过这毕竟是一个逐渐的过程,总体来说,他的身体还是一直在好转。孟南玉还特意找来制衣店的为他裁衣,孟南玉喜欢他穿蓝色,弄的他一身深深浅浅的蓝。

    齐竹音几乎不再说话,在房里闷了就到院子里转一转。门外一直有几名家丁把守,如果他有迈出门的念头,几个人就会围上来,名为保护他,实际就是监视,不让他脱离众人视线。

    他於是连门都出得少了,平时无非就是困在房里,用笔写著什麽,却在孟南玉回来之前撕碎扔掉。

    随著他身体好转,孟南玉也不得不去处理政务,平时忙得很。晚上回来抱著人睡,很快觉得不满足,忍不住动手动脚。齐竹音绝不反抗,只是也没什麽回应。孟南玉当他害羞,没有反抗就继续做,几乎每晚都是抱著他的音儿睡的。

    房事和谐,他气色自然就很好。皇上几次拿他来打趣,他都一脸得意,毫不掩饰。和箴帝和他年纪相仿,又是自小玩到大的,多少也知道两人关系,便问道:“南玉,那和箴第一位状元郎才华横溢,你若有什麽安排尽管提出,朕断无不许之理。”

    “暂时不用,德儿正是开蒙的年纪,有这麽一位太傅指导他,定然比蒙学要好得多。”孟南玉吓了一跳,连忙否决皇上的提议。

    虽说他的音儿现在看起来已经没有逃跑的想法了,但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放弃,孟南玉可不敢在这时候让人离开自己视线。

    不过仔细想来,他家音儿既然那麽喜欢做官,让他一直在房里闷著也不好。回去家里,他直奔卧房,拉住齐竹音问:“音儿,你现在是德儿的太傅,白天在家无事,可不可以帮我教著德儿点?德儿和太子都在蒙学,若你教得他有成,皇上也会赏识的。”

    齐竹音点了下头,并不说话。

    孟南玉这时候回想往事,忍不住笑著道:“说起来,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在蒙学里吗?那时我觉得带著你真丢面子,要不是你偷听被他们揍了一顿,可能现在我和箴朝的第一名状元就换人了。”

    他语气轻松,齐竹音只是半低下头,半点声音都没有。

    孟南玉却起了兴趣,把少时趣事拿出来一桩桩和齐竹音分享。说著说著,他却觉得有些不对:似乎所有故事里都是他在玩他调皮捣蛋,而最後受苦受责骂的,都是音儿。他父王对下人一贯宽厚,除非是大错,否则很少像其他人家一般,动辄打死打伤。

    “好像,音儿你以前被我牵连,受了不少责骂啊。”孟南玉抱住齐竹音,有些愧疚状,“都是父王不好,跟下人说什麽拿你当小少爷,结果还是处处责罚。不过现下王府已经是我说了算的,你完全不用再担心。”

    他这麽说著,发现齐竹音没反应。仔细看去,见情人闭著眼,似乎是睡了。忍不住偷吻几下,觉得很甜蜜。

    对睡著的人,他也不能做什麽,只是摸来摸去,品头论足:“恩,这里胖瘦刚刚好,这边好像有点太瘦了,摸起来不舒服……”他摸著摸著,想起什麽,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好像把猪推去宰一样,音儿你这麽瘦,可卖不上好价钱。”

    齐竹音手微微一缩,却没有睁眼。

    状元书僮 四3

    孟南玉的儿子孟云德今年已经五岁半,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莫名其妙多了个师父,他倒也不太高兴。不过身为下一任辅政王,他从很小就被灌输了不少准则,也好学得很。想一想跟著这位新科状元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也就忍了下来,每天下午准时到书房报道。

    如此几日,就在孟南玉以为儿子和情人相处愉快的时候,他在回府後被儿子拦住。小孩子一脸不高兴:“父王,我想换老师。”

    孟南玉吓了一跳,他这个儿子向来懂事听话,他平时也并不为他c,ao心。齐竹音以前就是个性格温和的,现在更是少言少语,两人怎麽会不对付。

    他低下身,把儿子抱起来:“为什麽?是老师过於严厉了吗?”

    孟云德一撇嘴:“什麽严厉,他只是自己讲课,根本理都不理我。”

    孟南玉哑然:“那你是想他打你手板还是怎麽?”

    孟云德不干了,在父亲怀里扭了几下:“父王,他是给我一个人讲课,却连半句多余的话都不和我说,哪有这样的。”

    “那他讲得不好吗?”孟南玉觉得儿子还是任性,问道。

    “我刚学一点论语,哪里知道好不好。反正他不理我,一点不像蒙学的夫子,一捉弄就大怒……”孟云德显然说走了嘴,他意识到这一点,连忙住口。

    “好啊,原来是你捉弄老师来著。”孟南玉竖起眉毛,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敲儿子的头。

    “也没有啦。”孟云德捂住额头,“老师当真是处变不惊,根本都没触到他什麽。父王……”他偷看孟南玉一眼,小声道,“我总觉得这老师有点不对劲,他身上一点活气都没有,冷冰冰硬邦邦的……”

    “胡说些什麽!”孟南玉把活气听成火气,又给儿子一个脑!儿,“音儿哪有硬邦邦……”他收了口,想起情人抱起来的感觉,先是一笑,随即却微微皱眉。

    抱起来确实是越来越硬了,明明吃睡都好,怎麽音儿就是不长r_ou_。先前嫌他胖,现在却是想让他胖都胖不起来。

    今晚回去,还要跟他好好说说才是。

    “反正,反正上他的课就是不舒服嘛,不然父王你来听听。”孟云德撒娇,拉著父亲的衣襟道。

    “恩……那也好,我好像也很久没听到音儿读书了……”孟南玉道,忽然心下一紧,想想自己有多久没听到音儿的声音了?脑中一片迷糊,竟然怎麽也想不出上一次两人正常对话的时间来。他微微生了冷汗,也无心和儿子多说话,匆匆忙忙把人放下,赶回卧房。

    明明是春日,天一日暖过一日,进了房间里,他却觉得一阵y冷。他差点以为房内没人,仔细看去,发现齐竹音就坐在桌边,提笔写著什麽。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声音放低:“音儿,在做什麽这麽专心?”

    他是怕吓到齐竹音,才特意放低声音。不想齐竹音听到他乍然说话,竟然是半点表情也无,放下毛笔,指了指桌上宣纸。他看过去,是抄的论语。他微微笑了,从後面抱住齐竹音,亲昵地咬他耳朵:“这麽用功的先生哪里找去,德儿真是幸福。”

    齐竹音并不言语,只是被他抱著,由他轻薄。

    孟南玉这时候却惦记著刚刚的心事,轻声问:“音儿,你觉得德儿怎样?那小子是不是为难了你,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

    齐竹音摇摇头。

    “音儿,你不用替他掩饰,他是我儿子,肯定跟我一样。想当初,我也没少了跟夫子捣蛋,你还记不记得我那时候给他胡子黏住……”孟南玉说了几桩好笑之事,想看到情人笑容,却失望了。他努力激起齐竹音说话的欲望,对方却半个字都不回答。

    孟南玉脸色变了又变,终於忍不住,抱著齐竹音的手紧了紧:“音儿,你怎麽都不说话?”

    齐竹音也不抬头,开口道:“说什麽?”虽然是问话,语气却平平,没有半分疑问的意思。

    孟南玉却因为他这简单一声而松了一口气,他原本是怕齐竹音跟他怄气到了不说话的程度,现在他没有故意不说话,听他声音也不像是气愤,那就不必担心了。

    齐竹音经过前阵子一场病後,声音蓦地哑了几分,倒带著一种倦懒的妩媚。孟南玉只是听他声音就觉激动,忍不住身体前探去吻他。这一吻很快就是情动,孟南玉把人放到桌子上,一挥手把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拂到地上去,一边深吻齐竹音,一边解开两人身上衣衫,很快传出呻吟声。

    深陷情欲的他却没有发现,刚刚说了三个字的情人,在这一场性事中,竟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状元书僮 四4

    第二天孟南玉很高兴地上朝,很高兴地把杂事放到一边直接回家,来听情人给儿子上课。刚到书房,他便听到齐竹音的声音:“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他声音微扬,却仍是极淡:“可见孔圣也是认为应该一报还一报的,别人给你多少恩惠,你有机会要适当报答。而别人给你羞辱仇怨,你一定要同样的还回去。如果你对仇人也容忍宽宏,那麽对朋友,又该给多少倍的好处?何况以德报怨,能感化的终究是少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孟南玉站在窗外呆呆听著,他好像很久没听到齐竹音说这麽多话了,情人声音比起昨晚说话时提高了些,是因为在教书吧,显得很是清朗。那麽好听,更像以前两人一起读书时,他在自己耳边的声音。

    想起少时同学同游,想起那时两人的甜蜜,音儿对自己的百依百顺,孟南玉有些按捺不住,非常想闯进去把人抱住,哪怕什麽不做,一起说些甜蜜话儿也好。不过儿子在里面读书,他虽然常常乱来,这时候却也不好在儿子面前做出这麽离谱的事情,於是忍住。

    孟云德知道父王在窗外偷听,有意为难齐竹音,问了他几个问题。齐竹音都淡然答了。小孩子却不肯罢休:“老师,你讲课从来不管我听不听得懂,就这麽不停说,是不是不太符合为师之道啊?平时至少要关注一下我的学习情况嘛。”

    “听不懂就开口问。”齐竹音扔下一句,苍白十指放在书上,显得比书卷还要白些,“那里不明白?”

    孟云德小孩转了转眼珠:“师父,听说你以前就是我父王的书僮,怎麽现在成了状元?”

    孟南玉听他这麽问,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道这儿子真是不省心。却听齐竹音淡淡道:“考上了,自然就是了。”

    “可你是王府上的奴才,怎麽能随意离开王府,改名换姓参加科举?”小孩子的声音格外尖锐,“被故主发现,你不但不羞愧自尽,反而来魅惑我父王,你没有羞耻心吗?”

    齐竹音还没说什麽,孟南玉已经气冲牛斗,冲进去把儿子拎起来,往他屁股上就是一巴掌:“逆子,你说些什麽!”

    孟云德哇一声大哭起来:“父王,自从这家夥来了之後,你就到院子里看过我一次,还是因为他!”

    孟南玉微微一怔,有些内疚:“德儿,父王也是忙……”

    “胡说!容姐姐说,你镇日都在房里陪他──”孟云德毕竟是孩子,冲口而出,也不知道自己说漏了什麽。孟南玉却不是孩子,一张脸顿时沈下来:“静容?她跟你说什麽?这种事哪里容得她cha嘴?”

    孟云德傻住了,他毕竟太小,又没经过事,一点急智都没有,眼睁睁看著父王拂袖出门,往他的院子去了。他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父王是要去找容姐姐麻烦,连忙跟著跑去。剩下齐竹音一个人站在原地,侧头想了想,也慢慢腾腾地跟上去。

    状元书僮 五1

    五

    等齐竹音到的时候,孟云德的院子里已经闹成一团。孟南玉气得脸煞白,正在叱责那位仗著受过宠就想攀高枝儿的静容。孟云德生母难产而死,一直是他母亲的陪嫁丫鬟带他,陪嫁丫鬟向来都担负著通房的任务,不过孟南玉并不很喜欢这女子,也只是偶尔发生关系。他的王妃死後,他也没给任何人名分,自然包括这位通房丫头。他却没想到对方会对齐竹音发难,一时气急,就要把人赶出府去。

    静容跪下,头触地磕头:“王爷,奴婢知道错了,求你看在小姐和小王爷的份上,饶过奴婢吧!”

    孟南玉一脸冷笑:“本王早说过,津王府不要背主的奴才,不要乱嚼舌根的下人,不要挑拨是非的丫头……你在府上时日也不短,什麽时候见本王留过情?”

    静容却忽然抬起头来,一脸恨意地看向站在一边的齐竹音:“他不是吗?他背主私逃,被抓回来後又迅速迷住了王爷……王爷,王府上向来章法森严,怎容得这样的人魅惑主子?”

    齐竹音没想到她会指到自己头上,看著对方眼底疯狂恨意,他歪了歪头,有些奇怪对方为什麽这麽恨自己,却懒得动脑。孟南玉却忍不住上前一步:“放肆!本王的作为,是你能指点的吗?”

    静容像是豁出去了,恨恨道:“我知道,小姐也好,後院里那几位也罢,我更不用提,在王爷眼里,怕是都没有这个人重要。若不是如此,小姐也不会郁结於心,最後难产而死……如今他倒是回来了,是看王府没有女主人,来抢权的吧!”

    孟南玉一巴掌打过去:“住嘴!”

    静容抬著头:“不,我就是要说!就算我死了,也不能容这家夥在府里得势!德儿,你看好了……”她指著齐竹音,趁孟南玉疏神的当儿,竟然猛地起来,扑到齐竹音身前,五指成爪,在他脸上挠过,“就是这人害得你母妃,害你不受你父王疼爱──”

    齐竹音躲也没躲,觉得脸上有些疼,下意识闭上眼。下一刻他只觉腰间一紧,已经被人抱在怀里,孟南玉声音极尽愤怒:“来人啊,给我把这犯上的丫鬟赶出去──”

    他再睁眼,见静容已经倒在地上,仍然是一脸凶恶表情,紧紧盯著他。小王爷孟云德在她身边又哭又闹,死活不让家将拉走他的“容姐姐”。

    就在孟南玉不耐烦,要亲自上前把人拖走之时,静容忽然捂著肚子蜷缩起来。孟云德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忽然大喊:“容姐姐出了好多血!”

    孟南玉一怔,发现静容裙摆处殷红一片,显然是下体出血。他微微皱了下眉,心下一算,想起就在找到音儿之前一个月,他刚刚招静容到房里一次。

    果然,稍後赶过来的大夫把脉之後,言道静容已有喜脉,幸好这一次并未小产,只是之後要好生调养身体,不能c,ao心劳力。

    孟南玉一张脸沈得锅底一样,他这时候哪里还不知道,静容分明是知道了怀孕这事情,才这般有恃无恐。他一直没有故意避孕,不过他原本对性事并不够热衷,侍寝的女子都没有再传来喜讯,男子自然更没可能,所以到了现在才有第二胎的征兆。静容只是个陪嫁丫鬟,身份倒不足以为虑。不过他还是想要这个孩子的,就不能不软化下来了。

    僵硬地把人安排下来,警告她不许胡乱挑拨。孟云德听到自己可能有弟弟妹妹,当即高兴地不得了,一直在静容床头绕来绕去。孟南玉拉著齐竹音出房,让大夫看他脸上挠伤。这只是皮r_ou_小伤,大夫上了药,道几天就会结疤,只要小心点就不会留下痕迹。

    孟南玉这才放下心,拉著齐竹音回房,低声跟情人解释:“音儿,你别生气,父王他很想要个孙女儿。她已经怀上了,打掉总是不好……”

    齐竹音点点头,不说话。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其他人有关系?後院里还有几人,是这几年没有你,我总得排遣……如果你不喜欢,我把他们遣出府去,给个著落也就是了。”孟南玉想起齐竹音以前离开他的原因,多少有些觉悟,“只要你不走,我有你就够了。”

    齐竹音摇摇头。

    孟南玉不明白他的意思:“音儿,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我没有不喜欢。”齐竹音淡淡开口道。

    孟南玉一怔,拉著齐竹音的手微微松开,走到齐竹音身前看著他的眼:“音儿,你别说气话。以前我不得不娶妻都会把你气跑,现在怎麽会不介意这些人?我跟你发誓,留下静容只是因为她怀了我的孩子,等她生下来我就把她送走,恩?孩子交给你来养好了……”

    “我不要。”齐竹音摇头,“她自己养。”

    他拒绝得干脆,但听他语气,孟南玉听不出半分情绪来,一时有些无措。不过想一想,大斐官员侯爵哪个不是妻妾成群,这种事情本来也轮不到男宠来指点,音儿应该是知道些进退了。看齐竹音表情不见半分不悦,孟南玉多少也放下心来,抱著人回房去了。

    这一晚不算很有心情,孟南玉没有求欢,只是抱著情人。感觉情人越发消瘦,不由低叹道:“音儿,王府上又没少了吃的,还是有人克扣你?你现在瘦得,都快成一张纸了。”

    齐竹音被他上下其手,半合上眼,状似柔顺地躺在他胸前,不做声。

    “我倒是想你像前阵子那样r_ou_乎乎的,至少抱起来舒服些,也不用总是觉得你会被风吹走。”孟南玉把他的沈默当作温顺,又道,“音儿,你明天就不用给德儿讲课了,有没有什麽想做的事?府里随便你折腾。”

    齐竹音摇头。

    “音儿,你很累麽?怎麽总是不言不语的,跟我说会儿话就要睡?”孟南玉终於觉得好像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脸上显出不悦,问道。他向来懒得在这种事上磨磨叽叽,要生气就直说,想要他把府上受过宠的都赶走也直说,这麽沈默算什麽事!

    齐竹音睁开眼,漆黑的眼衬得脸色格外苍白。孟南玉看著他,心下忽地一软:“好吧,我明天让管家给他们安排去处,除了静容,一个不留。你不吃醋了吧?”

    “不必。”齐竹音摇头,“我本来也不吃醋。”

    孟南玉心里一凛,虽然听不出情人语气,可这话说得,并不像是怄气。

    他手微微握紧了,妻妾众多的人家里,虽然都各自明白自己的地位,但争风吃醋总是免不了的。哪怕是静容这样不受什麽宠的丫鬟都会惹出这麽一番事来,他的音儿怎会一点都不吃醋?

    孟南玉隐隐觉得,此刻自己虽然把人抱在怀里,却像是比远隔天涯,更加的疏远。========完全忘了更……

    状元书僮 五2

    孟南玉这一晚实在睡得不很好,第二天早上醒来干脆让家丁去告假,就不去处理政务了。在床上呆呆看著齐竹音,感觉一阵阵心悸和心疼。

    似乎是过了很久,齐竹音才睁开眼。见他一直看著自己,略微转了转眼珠,没有什麽其它反应,只是要坐起来下地。孟南玉一把拉住他:“音儿,陪我躺会儿说会儿话,恩?反正我今天已经告假了,不如说些开心事。”

    齐竹音看著他。

    孟南玉烦躁无比,轻轻吻了他一下:“音儿,你说几句话啊,好像你都没有主动跟我说些什麽。”

    “说什麽?”齐竹音反问。

    “说什麽都好,你这几年在家里怎麽过的啊,你将来想做什麽,平时在家里哪里气闷,有没有人对你不敬……什麽都好。”

    “读书。不知道。不闷。没有。”

    “啊?”孟南玉被他这简短回答弄得一呆,“音儿,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说什麽?”齐竹音还是这几个字。

    孟南玉就算再迟钝,这时候也发觉到不对了。他一个翻身把人压在身下:“音儿,你不是气量小的人,就不能别气了?”

    齐竹音清澈的眼毫无表情的看著他:“我没有。”

    “没有?那为什麽不肯和我说话?”孟南玉沈下脸,问道。

    齐竹音眨了眨眼,像是有些疑惑:“我说了。”

    孟南玉低头看他,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怎的。但看著情人一点r_ou_都没有的脸,他一阵心疼,终究还是深深吻下去,然後放开齐竹音:“音儿,我是想你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地跟我说话,而不是我问一句你答一句的敷衍……”

    齐竹音被他吻得有些呼吸不畅,脸上染了些红晕,但神情不变,一双眼依旧清澈:“哦。”

    “什麽哦哦的,音儿,你难道不会说话了吗?”孟南玉声音提高了一些,“就算你昨天教德儿读书,说的话都比这些日子和我说的要多得多!”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齐竹音怔了下,开口背道。

    孟南玉只觉一阵凉水从头上浇下,他紧紧压住齐竹音:“音儿,你怎麽了?你、你像是有些不太好……”

    齐竹音扇扇睫毛:“我很好。”

    他这麽说著,依然是全无表情,语气淡漠。孟南玉紧紧盯著他,过了半晌,忽然撑不住,压在齐竹音身上,在他耳边低声道:“音儿,你笑一个给我看。”

    齐竹音动了动嘴唇,唇角往上,却没有半分笑意。孟南玉看得心中一抽,忽然撑起身,然後低下头,狠狠吻住他的唇。半天过去放开,齐竹音的唇都变成了红色,唇角还是微微上翘的,却依然没有什麽笑意。

    孟南玉觉得全身发冷,手不由得解开齐竹音衣衫,往里探去。齐竹音身体削瘦,温度却是适中,不冷不热。孟南玉低下头,在他胸前吻著,想让身下的人动情。可吻了半天,他自己倒是欲火焚身,齐竹音还依然是似笑非笑的样子,一点情动的感觉都没有。

    孟南玉自然不会罢手,很快把两人都扒了个干净,努力地一点点吞食对方。他向来情热,可这一次心中有事,中途不知为什麽清醒了一瞬。看到身下的人目光清明,唇角微微翘起而了无笑意,虽然看不出什麽表情,却像是在万里之外,冷冷的嘲笑自己。他一怔,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一时竟然动弹不得,只是呆呆地和齐竹音对视。

    状元书僮 五3

    那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已经长大,红肿的薄唇,一双略微飞扬的眉极为秀气,清澈秋水眸向来是他最爱,从小到大,不管孟南玉多麽焦躁多麽不快,只要看著他的眼,就能安心。他声音清越而从容,孟南玉经常想,他的声音就像是在低唱一般。因此即使是性事中,孟南玉也喜欢听他的小书僮努力抑制的呻吟,只是两人重逢以来,他总是忍耐不住,没能慢慢调情。

    可今日他忽然发现,他的音儿并不是顺从,而是一种无所谓。再说得严重一点:他完全感觉不到齐竹音身上生气,他问什麽齐竹音回答什麽,说什麽齐竹音去做什麽,对方竟然连一点违抗或者不满的意思都没有,但也没有半分主动。

    就连这时候,两人抱在一起,他这麽激动,对方居然都没有半分多余的反应。孟南玉抱著齐竹音,只觉对方身体和刚刚一样,是温热的,但并没有动情的征兆。

    孟南玉拉起情人,抓住他肩膀晃几下:“音儿,你出声啊,哪有这样一声不吭的!”

    齐竹音被他晃得有些头晕,伸手按住额头:“恩。”

    孟南玉见他眉头微皱,心里惶恐无比,伸手握住他欲望,努力摩挲:“音儿,你不觉得舒服吗?以前这里……”他的手按在齐竹音敏感带,努力挑逗,“我碰这里你都会跳起来的,音儿……”

    他的音儿瞪大眼睛,眼神很清澈,身体没什麽反应,只是似乎瑟缩了下。孟南玉抱紧他,像是把他镶嵌在身体里一般,用尽浑身解数讨好他。

    可是他没有反应,下身的部位像是僵住了,一动不动。孟南玉把欲望从他身体里退出,低声问:“音儿,你……什麽时候不成了?”

    不对,两人重逢,开始做的时候对方是有反应的。孟南玉拼命回想,忽然僵住了。半晌,他低声问道:“是……你从柴房出来之後?”

    齐竹音眨眨眼睛。

    好像也是从柴房出来之後,他就一直很顺从,话也不说,多余动作也不做,更像是绝了逃跑的念头。难道这并不是真的温顺真的服软,而是……

    而是怎样,孟南玉也不清楚。他只是感觉到他的音儿这个样子很不对劲,非常不正常。他也没什麽多余的心思了,这时候一阵忙乱,只是想激起情人的欲望。可不管他怎麽上下其手,齐竹音像是麻木了一般,身体全然没有反应。

    怎麽可能,他明明好端端的,身体虽说瘦了一点,也没有丝毫不健康的样子啊。

    孟南玉低头咬了他一口,牙印清晰。他抬头问齐竹音:“音儿,疼不疼?”

    齐竹音想了片刻:“疼。”

    孟南玉眉毛皱得很紧:“疼不疼还用想吗?到底疼不疼?”他又狠狠咬了一下,有血丝渗出。齐竹音这一次回答得快了些:“疼。”

    孟南玉向下吻去,一边看他神情:“有没有其它感觉?”

    齐竹音闭上眼:“痒。”

    有感觉就好,孟南玉加大力度,从来没有伺候过人的小王爷这时候做得很心甘情愿。可过了很久,也不见齐竹音有身体上的欲望反应,倒是他低喘连连,已经受不了了。最後下了下狠心,想也许直接做会比较有效,再度侵入对方身体。可抽送几下,怎麽感觉都像是j,i,an尸,让他别扭得很,又失了灼热。他趟到齐竹音身上,看著对方:“音儿,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把你关起来是我不对,你不高兴、不理我也是应当的,可这麽多天了,你脾气也该发完了吧?别生气了,恢复正常吧,恩?”

    齐竹音理也不理他,半眯著眼,明明是刚刚醒来,却好像一副要睡的样子。孟南玉软语相求了半天,见对方这麽冷淡,不由也著了恼,直接跳下地,穿衣离去。齐竹音慢慢起来,不慌不忙地穿上衣服,坐在桌边,开始写字。

    状元书僮 五4

    只是半天功夫,孟南玉就回来了,拽著前些日子来府里给齐竹音看病那名大夫,让他为齐竹音作诊断。

    大夫望闻问切了半天,最後一脸惶恐:“这位公子虽然身体虚弱,但明显没有什麽病症,针刺也有反应,并没有病啊。”

    孟南玉皱眉:“他都这样了,不是有病,还能是怎样?”他指著一脸平静的齐竹音问道,“你见过正常人像他这样表情这样反应的吗?”

    大夫又看了半天,最後摇头:“这可能是心病,草民实在无能为力,也许王爷该延请宫里擅长这方面的太医。”

    孟南玉立时收拾入宫,匆匆忙忙跟他皇兄打了个招呼,抓了几名太医就出来。他这麽折腾来折腾去的,齐竹音始终在房内安安静静写字,不管被怎麽检查都没有多余情绪,而且问一句答一句,虽然字数少了点,有的时候也有些莫名其妙了点,但总是很合作的。

    检查完毕,一名姓金的太医把孟南玉拉到门外:“王爷,有句话下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你说。”孟南玉也不顾忌那麽多,一声言道。

    “这位齐状元……是受了什麽刺激吧?他表面上看去并无大碍,但心脉几乎已绝了生机,”金太医小心斟酌词句,“这……除了平日可能少吃少动之外,其实於性命也无碍……”

    孟南玉心底一凉,他怎会听不出对方言外之意:“太医请直言。”

    金太医缓缓道:“按理来说,心脉断绝者断无幸理,而齐状元尽管还未完全断绝,却也是心智大损。他此刻样子,像是失了魂,只有一些基本反应,而没有半分喜怒哀乐之感。”

    孟南玉傻住了:“那、那要怎麽办?”

    金太医沈吟片刻,小心道:“若王爷不甚在意,其实只要照料得好一些,让他多吃多动,并不会造成身体上的什麽问题。他也并没有求死之念,这样也极好控制……”

    “胡说!”孟南玉一声大喝,吓得金太医连忙跪下来:“王爷恕罪。”

    他本来见惯官宦家那一套,一般搞成这样都是受了不少刺激的。那些主子如果在乎这些脔宠的心智,又怎麽会把人搞成这样?相反,成了这个样子,很多都是专门调教出来的,调教完後才更好享乐。他本来以为这位津王爷也是这般,但孟南玉的语气神情又很明显地告诉他,他猜错了。

    “有没有……有没有办法让他恢复?哪怕是逆著我也行,只要不坏了身体,让他清醒过来。”孟南玉只觉得难受,勉强打点ji,ng神询问道。

    金太医算是这方面的突出人物,深知打破不易,恢复更难的道理,只是摇头:“请王爷恕罪,心病还需心药医。下官只能治身体上的病症,这心病,恐怕是要系铃人的啊。”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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