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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豢狮记录 作者:不是知更

    第3节

    “当然。当时立马就让人把枪架上去了。”

    薛谡说着看他,显然瞟见了顾念锁骨处那些痕迹,微微叹了一口气,“你自己多顾着自己吧。”

    顾念回身半支着栏杆抽烟,他的背微微躬起,单薄的衬衫被海风撑得有些鼓。见他不说话,薛谡也不再多言,拍拍他的肩便要侧身回去。

    顾念跟他往船舱里走,正好和一个眼熟的人擦肩而过。

    “怎么了?”薛谡看他停下,低声问他。

    实在是因为顾念难得有脸色这么难看的时候,一点血色都没有,像是被人一气抽干了血,整个人木了几秒,薛谡叫他他才回过神。

    “……我出去一下。”顾念匆匆往刚刚经过的那个人的方向去。那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脸上有点不太显眼的疤,应该也不是善茬。薛谡皱皱眉,叫两个人跟着一起过去,他自己回去跟那个南美掮客继续交涉。

    顾念追上游轮的三楼,看见那个人闪身进了某个房间,周围还守着几个人。他装作是走错的游客跟绕了一圈,模糊认出房间里的人是叶文厉的人。

    顾念没办法再靠近,只好退下来。他在甲板上发了会儿呆,后知后觉地想起要去提醒薛谡,叶文厉的人也在这条船上。

    薛谡知道后也有些意外。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老掮客坐在赌桌后喜笑颜开,面前筹码都堆成一座不小的山。他有点烦躁地说,“叶文厉手伸得够长的。”

    顾念心不在焉地点头,状态很紧张,不自觉地摸着腰间藏着的枪。薛谡看出他有些不对,“你怎么了?”

    少年没答话,过了许久才模棱两可地说,“遇见了一个熟人。”

    因为叶文厉的人横cha一脚,薛谡提前结束了南美之行,第二天一早就带人返回了a省,马不停蹄地把消息报给坐镇老巢的人。

    傅致听完来龙去脉后打了几个电话,周旋商量大半天,说不上焦头烂额,但整个傅宅里的气氛都有些紧张。折腾了两天,他才有点心情问起顾念。在门外靠墙待命的少年,听见书房里的人叫他,推门进来道,“傅先生。”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顾念看起来脸色不佳。傅致以为他还在为电话里那句扔了生气,便朝窗台微抬下巴道,“既然回来了,自己给它换水。”

    顾念顺着他的话去看那束他之前cha好的花,花瓣已经开始变软卷边,他走过去碰了碰,就有两三片花瓣掉了下来。

    “要谢了。”他说。

    顾念的情绪不知道是通过哪种微妙的渠道影响着傅致,让他心里也跟着泛起一丝沉闷。

    傅致怀疑这又是眼前人什么欲擒故纵的小把戏,但顾念的低落并不是装出来的。

    这反而更叫他堵得慌。

    “……那就换一束。”讨人欢心傅致不怎么做得来,他盯人侧脸盯了半晌,话说得不大自然。

    “以后随你去挑。”

    顾念闻言想了想,回头对他扬起一个笑。虽然有几分勉强,但比刚刚做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样子要好了许多,“嗯!”

    得到主人首肯,不再是偷花贼的少年兴冲冲地拎着花瓶下楼,钻进花房里折腾他的cha花事业。

    傅致看他出门的背影,心想不过还是小孩心性,什么都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他喝了两杯茶,还没见人回来,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窗边去看。

    顾念确实还在花房里。只是不是一个人。

    许漪也在那。

    “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傅先生的啊?”

    傅致刚走到玻璃幕墙外,就模糊听见女人说这句话。旁边的少年则在认认真真地摆弄他刚刚剪好的花枝,含糊不清地答道,“很早。”

    “你现在才多大啊?”许漪有些讶异。她的声音总透着一股亲和,乍一听很舒服,听多了就能咂摸出一点刻意的味道来。傅致站在玻璃幕墙外一步也没动,放任许漪继续套顾念的话。

    不过顾念这次没作答,傅致看见他转身,递了一枝花过去,“送你。”

    许漪的声音听起来明亮了不少,“送给我?”

    顾念狭长的眼睛微眯,如果换成是共事已久的苏穆,看见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又开始憋什么坏水。可许漪和傅致都不是苏穆,自然无从得知。女人听他说“是啊”便伸手去接那支花。

    花枝上的刺都没除过,她刚刚一碰就被扎了一下。顾念看她手上沁出一滴血珠来,有那么一点抱歉地说,“我不会除刺,你找管家帮忙包扎一下。”

    许漪倒也没生气,摆手说不用那么大动干戈,自己回房间清洗去了。

    等她走远,傅致才慢步走进花房里。顾念头都没回一下,全神贯注地摆弄他那瓶放在木架上的玫瑰。

    傅致站在他身后,半天也没等到人跟自己问声好,有些不悦地轻咳了一声。

    顾念这才转过身来,故作惊讶道,“傅先生。”

    如果这么安静的地方进来一个人都没察觉,顾念也就不用在他身边继续待下去了。傅致知道他装模作样,但大方地不同他计较这笔小账。他往前走两步,和人贴近了一些。

    尽管傅致周身有点低气压,顾念却还是下意识地把剪刀扔到一边,像一只甘愿自弃爪牙的小动物,给傅致摸自己柔软的肚皮。

    “干什么呀?”被傅致发狠握着腰,顾念没有一丝抗拒,反而好声好气地问他。

    傅致脸上不喜不怒,声音也控制得没泄出丁点情绪,“想搞女人了?”

    话里没有羞恼成分,显然无所谓顾念搞的是不是他养的人,倒像是在和少年念正儿八经地讨论情感问题——或者说是情事问题。

    顾念眼底浮起一丝笑意,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送一枝花。”他自己要往傅致身上腻,让沾染的绿植气味在傅致鼻间悠悠散开,似笑非笑道,“我想搞谁傅先生不是最清楚吗。”

    傅致低头看他,眼神里是有一点威慑意味的。不过这点威慑在顾念眼里依旧是纸老虎,他很亲昵地吻了吻傅致的下巴,半是解释半是抱怨地说,“她太吵,手扎破了就不会在这儿呆着。”

    这种歪门邪道的心思傅致着实没料到,他微怔几秒,捏了一把人软软的脸,“你倒是有主意。”

    顾念挑眉,小声嘟囔,“她很烦。”

    傅致知道顾念并不是真的在说许漪话多,其实若非许漪好像和什么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也懒得多养一个人在自己家里。

    尽管如此,傅致并未顺着顾念的意思,反而有意无意地敲打他道,“她够听话。”

    顾念想起跟薛谡在游轮上的对话。薛谡果然是跟在傅致身边多年的老人,那句“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不麻烦”委实没有说错,算是一语概括了傅致养人的原则。

    但原则时常就是用来打破的。

    顾念灵巧地侧身一转,轻松从傅致手中挣脱出来,“听话?”他拿起那把刚刚扔到一边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一支花。人在原地没动,随手把那朵绽放得极美的玫瑰随意地别到傅致前襟上,继续道,“我不喜欢这样的。”

    那双茶色的眼睛和傅致胸前的花一样散发出有点诱人的情致,叫人无法不被他牵着心神。傅致看了他片刻,伸手把人拉回来,低头吻下去,又一次放弃教训这个小东西,唇齿厮磨间咬了他一口,哑声道,“乖点。”

    顾念的确是和听话一点儿也搭不上边的,他就是这个样子,还要傅致喜欢。

    而傅致也确实束手无策地喜欢。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没人去按花房里的灯光开关,室内反比室外更加昏暗。两人站在花架深处,像在什么幽径的尽头私会。庭院里路灯的光漏了一些进来,照得顾念脸上有些绿植的影,不知怎么看起来有种r_ou_欲的味道。但同时他人也是纯稚的,只是接吻也能让他享受又沉迷。

    傅致原来对『心灵的爱情在腰部以上,r_ou_`体的爱情在腰部以下』这种说辞深以为然,但如今却觉得并非如此。

    人不能一分为二,欲`望和情感当然也不能毫不相干。

    傅致收紧胳膊,顾念的皮r_ou_和他贴在一起,或许是因为总要保持高度警惕,有些过分紧绷。他微微俯身,有些安抚意味地加深这个吻。

    温热的唇齿交缠让顾念汲取了一些安全感。他总算慢慢放松一些,把那些因糟糕记忆而起的焦躁心绪压下去。

    这个悠长的吻结束,顾念埋在傅致的脖颈里小口喘气。傅致被他的呼吸弄得有些感觉,刚打算把人带回去吃干净,薛谡的电话不太合时宜地打进来,说是之前定好的晚宴该出发了。

    傅致不得不去充正人君子,松开怀里的人顺口吩咐他跟着自己出门。

    顾念还惦记着他的宝贝花,指着花瓶道,“我要把这个先放回去。”

    他这些小脾气有时也可爱得很,傅致随他去了,“待会儿自己到车上来。”

    傅致说的车当然是他自己坐的那部,平常除了薛谡和有事交代的下属,没人会上他那部车。

    薛谡看见顾念跟着傅致上车,自己默不作声地钻进前座,在心里飞速盘算顾念是不是给自己老板灌了迷魂汤。毕竟之前傅致从不把自己的伴儿带在身边。

    晚宴的重头戏是傅致和几个老卖家定好的藏品交易,是他常走的洗钱渠道。今晚涉及的数额不算小,洗的钱又跟几个新搭上的合作伙伴有关,傅致还算上心,路上也在跟人接洽。

    车子在夜色中飞驰前进。顾念规规矩矩地坐在他身边,但也不过是面上老实而已。少年仗着旁边没人,低头摸着傅致的手腕撩拨他。

    傅致八风不动地打着电话,任他那两根手指在自己的手腕上带起一阵一阵的痒。不过这痒很快就变了味道,他反扣住少年的手腕,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顾念像偷着谈恋爱的高中生一样对他笑,刚刚那股既纯且欲的劲又上来了。傅致呼吸一滞,下手重重摁了他一下。正好车子停在酒店门口,不等司机来开门,傅致便自己先下了车。

    薛谡把刚刚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跟着下车的时候,看顾念已经跟看惑乱昏君的祸水差不多。顾念权当不觉,依旧笑眯眯地跟在他们身后。

    蒋旭文恰好刚到,看见傅致便凑过来打招呼。先是和他嘀咕一阵,随后朝着远处的一部宾利努努嘴,“今儿叶文厉怎么来凑热闹了?”

    傅致皱起眉,底下人并没跟他提过今晚叶文厉也会来,他沉着脸走进宴会厅,引起一阵小s_ao动,不少人过来问好,傅致端了杯酒,一一点头致意。

    “傅董来了?怎么,有看中的拍品吗?”叶文厉从另一角走过来,不知是挑衅还是客套,和傅致聊起了拍卖的事。

    傅致微微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叶总呢?”

    “随便看看,说不定有惊喜。”叶文厉打量着他身后的顾念,皮笑r_ou_不笑地说,仰头把杯子里的香槟一饮而尽,转身带着女伴入座。

    蒋旭文觉得有点不大对味儿,小声问他,“什么情况啊?”

    傅致轻摇了一下头,随手把酒杯搁到托盘里,带着自己的人进拍卖厅落座。

    几个预热的藏品拍过之后,到了傅致预备交易的几个藏品。他原以为叶文厉要动点什么手脚,但直到拍完他的东西,那边都没有一点动静。薛谡在后排低头按了半天手机,凑到傅致耳边道,“调了一队人过来,马上到。”

    傅致点头,又望向叶文厉那个方向。那边终于举了一回牌,开口就是加一倍价钱,看来是势在必得。

    叶文厉让人拍的是一套ji,ng美的金质首饰,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但懂得个中门道的人细看就能发现这套首饰并不是用来戴出门的。那些ji,ng致小巧的环器显然是要戴在人身上一些更隐秘的地方,说穿了就是床笫间的玩具。用料极佳,做工也考究,喊得上价也不足为奇。

    傅致对这些玩具向来兴趣不大,他不和叶文厉喊价,在场自然没人敢和叶文厉多争,那套东西便被叶文厉轻松拍得。

    拍卖结束之后,厅内灯光重新亮起来。傅致注意到一旁的顾念脸色似乎有点发白,但他来不及多问,先丢了一个眼神给薛谡让他去查今晚的事。毕竟叶文厉为了这么一套小玩意儿就亲自出马,未免太说不过去。薛谡转身离开后,整晚都没怎么说话的顾念有些干涩地对他道,“傅……”

    “傅董。”有人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是叶文厉。他走过来,身后的助理拿着他刚刚拍下的藏品。

    “叶总。”傅致心里再不耐烦,场面功夫也要做。

    叶文厉挥手让人送上那个盒子,“这个就送给傅董了。”

    傅致刚要开口推辞,叶文厉不怀好意道,“也不能说是送给傅董,是送给傅董身边这位先生。”他看着顾念,牙根y冷地说,“顾先生做事真叫我印象深刻。”

    傅致不动声色地把人往自己身后带了一把,顾念这一年多来替他折了叶文厉不少人,被叶文厉盯上也在意料之中。

    傅致这副刻意回护的样子让叶文厉更觉有意思,他转身走开前,丢下一句带着几分轻蔑的话,“这个送给顾先生,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这会儿一些与傅致交好的要员正陆续从厅里出来,见叶文厉走远,纷纷上前和他寒暄。傅致暂时无暇分神去问顾念具体是怎么回事,只能边跟人客套边步履不停地往外走。快到门口,薛谡却匆匆迎上来附在他耳边道,“公司那边出事了。”

    傅致脸色一冷,“说清楚。”

    “刚刚的事,烟草船的意外好像查出点东西,正要报过来,那边突然断线。已经派人过去了——”薛谡停了停,“确定是有人动手脚,安排苏穆带人去查了。不过他人手不够,要不要让顾念先……”

    “不用。”傅致已经俯身坐进车里,命令道,“另外再调一队人去。先把楼封了。”

    他说罢叫司机开车,忽然看到自己身侧空无一人,声音一紧,“顾念人呢?”

    “砰——”一声突兀的枪响回荡在一条小巷里,这儿离酒店后门还隔着好几条街,平时鲜有人来。几个男人正在跟顾念缠斗。混乱中不知谁先开了枪,招致一声怒骂,“c,ao,叶总说了要绑活的!”

    那一枪打碎了本来就破旧的路灯,巷子里立刻变得十分昏暗。顾念趁乱越到一个垃圾桶后,抽枪开火,接连放倒两个人。对方啐了一口,慢慢向着角落围过来,少年屏住呼吸,抽出一把刀向着最近的那个扔过去。那人惨叫一声倒地,他这才一跃而起,对着剩下两个人连发几枪。

    今晚跟着傅致出来不是执行任务,顾念没配多少枪弹,这会儿子弹就用得很爱惜。有一个人中枪倒地,还在呻吟咒骂,顾念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抛了一下,走到一边捡起特配的耳机和自己的手机查看,都已经被踩碎了,没法找人来。他扔下东西走到那人跟前,踩着他那条中枪的腿,正准备用刀干脆利落地划开对方脖子。他身后巷子深处,微弱的冷白路灯下却又走出三个人。

    顾念听见那个噩梦一样的声音对他说,“112号,又见面了。”

    握着短刃的手极细地颤抖起来,顾念全身的肌r_ou_都绷得死紧,他毫不迟疑地一刀割断被他压制的人的喉咙,刻意没躲开,让温热的血jian了不少到自己脸上,仿佛这样他才有回头的勇气。

    沾着半身血的少年站起来,转身面对那群人。为首的那个正是之前他在南美游轮上遇见的男人。

    顾念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人,极力控制自己有些晃动的身体,冷冷道,“z?你怎么还没死啊。”

    他说着拿起自己的枪,顶上膛,向他们冲过去。但剩下的这几个人显然比刚刚那些训练有素得多。两人闪身避开了顾念打出的几枪,直接贴上来和他r_ou_搏。顾念只来得及抽出靴子里藏着短刀捅倒右侧的一个,就被人直接锁住胳膊,一刀扎进右肩,摁在了地上。

    雪水和泥水混合着沾满他半边脸,顾念叫也没叫一下,吐出一口脏水,仰头看着蹲下来看他的人。

    那人还有心情点评他的身手,“112号,看来你不管接受什么调训都是最出色的。”

    z拉起顾念受伤而难以挣扎的右臂,捏着他的手腕让他轻轻抚摸自己脸上那道疤,语气是和他外表不太相符的y柔,“也是。我可还记得这道疤你是怎么给我弄上去的。”

    半张脸上都是污泥的少年悄悄扫了一眼被打落在不远处的枪,一字一顿道,“不是没有弄死你吗。”他说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cha在自己肩头的那把刀,头也不回地一刀结果了那个锁着他左手的人。z比他反应更快地捡起那把枪,枪口指着持刀而立的少年,语气依然是轻松的,“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胆大。”

    顾念听见他说“小时候”这三个字,胃里不可避免的涌起一股剧烈的恶心,那种生理性的作呕欲让他头晕目眩,或许也因为身上几处伤口失血,他有些站立不稳。z看他这个样子,得意地笑起来,“想起什么了?哦对……是不是想起那次我们要给你的胸前上个漂亮的小环……”

    那股恶心感更加汹涌地泛上来,顾念疯了一样拿着刀冲过去,被对方轻松制住。z顺手拿出一副手铐锁住他。顾念闻到他身上那股曾经闻过数年的、腐锈金属一样的味道,终于吐了出来,倒在地上蜷缩着呕吐。z嫌弃地踢了他一脚,像是很不满自己的衣服被他弄脏,拖着他往巷口的车子走。

    但他刚走出几步,巷口就开来数辆大车,亮起晃眼的远光灯。顾念的视线被呕吐导致的生理性泪水弄得模糊不清,只能看见有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又被扔回地上,雪水泥水和他吐出来的秽物弄得他脸上脏乱不堪。

    顾念觉得自己的头很沉,昏昏欲睡,听觉和视觉都有些失灵。

    他身边似乎有人在打斗,发出拳脚打在人身上的沉闷声响。

    顾念努力地眨眨眼,看见有一个男人向他快步走来。

    这个人影影绰绰的轮廓他很熟悉。在意识陷入如潮水般的黑暗前,他感受到了那个男人的手在慌乱地擦着他的脸。

    他也听见那个人好像在叫他。

    “念念。”

    这晚傅宅里灯火通明,傅致几个不常露面的心腹进进出出不知在忙些什么,弄得佣人也有几分惶恐,纷纷自觉远离楼上的主卧。

    “孙医生人呢?”傅致一边给顾念擦着脸上的污秽一边问薛谡。

    薛谡在门外飞快地打出几个电话,又伸头答道,“他马上到。”

    躺在床上的少年这会儿又呕吐起来,但能吐的东西早就吐干净了,再呕出来的都是胃里的酸水。傅致皱着眉,颇不熟练地拍他的脊背,想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顾念一直昏昏沉沉,不停地发着抖。他的意识不大清晰,大概认出在旁边的人是傅致,便用他那只没怎么受伤的左手抓住他的尾指,怎么也不放开。

    薛谡偷偷望了房间里一眼,看见老板跟哄孩子似的安抚人,觉得有点头皮发麻,心里盘算一圈,走开两步按了按耳机对那边道,“快点审,问清楚今晚他们把顾念引开打算做什么。”

    “问完之后呢?”

    “绑好了沉海喂鱼。”

    刑讯的人麻利地道了声好。薛谡挂断电话,把傅致的私人医生引进房间,又识相地退了出去。

    检查过顾念身上的伤口,说是除开肩上那道严重的刀伤,其他都没有大碍。

    等伤口处理完,顾念也慢慢平静下来,额头上虽然还在一层一层地出着冷汗,但至少算是睡了过去。

    “他刚刚一直在吐。”傅致站起来,刻意压低音量道。

    孙医生看了顾念一眼,“不是生理上的问题导致的。”他收起自己的东西,礼貌地向傅致告辞,“您或许可以找一个心理医生来。”

    傅致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顾念不知何时又蜷缩成一团,整张脸都深埋在被子里,好像又在做什么噩梦。

    他把今晚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发觉顾念从叶文厉送那个莫名其妙的盒子开始就显得很反常。

    叶文厉——

    总觉得今晚的事情都跟他有关。

    傅致走到窗边,打给正在公司善后的方译,问他那边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只有和烟草船有关的东西被拿走了。”方译刚刚从大楼出来,简明扼要地汇报自己的判断,“有点太刻意,不像赵家的行事风格。”

    方译是傅致真正的心腹,但很少出来走动。大部分傅致不能在明面上办的事情,多是由他处理。方译对a省各家势力的动向十分敏锐,听他这么说,傅致更加深信今晚公司的事不过是虚晃一枪。

    “叶文厉在哪?”

    “晚宴结束后去了一家俱乐部,据说王先生也在。”方译答道。

    这位王先生是a省官场的空降兵,背后靠着老牌势力,轻易不好开罪。新到任的人总要探探各方虚实,傅致还没来得及见他,倒是被叶文厉捷足先登了。

    但眼下傅致暂时没心情去想这些错综复杂的人情往来,他又和方译大概商量一番后续如何试探赵家,便挂断了电话。

    他刚结束通话,薛谡轻声叩门进来,样子很有几分头疼地低声道,“傅先生,那个抓回来的……”

    一提起那个在他面前踹了顾念一脚的男人,傅致的脸色愈发难看几分,“谁的人?”

    薛谡硬着头皮道,“是王先生的,据说是……调训师,那方面的。”他刻意加重了语气,“他说他今晚还要给王先生服务,让我们立刻放他走。”

    其实这种肆无忌惮又挑衅意味十足的话,薛谡连转达都不想转达。但这事儿沾上一尊新到任的大佛,他委实不敢私下决定。

    傅致没有立刻发话,他沉默片刻,走到床边,拨开一点柔软的绒被,摸了摸顾念的脸。睡着的人并没有被人扰乱清梦的烦躁,反而格外温驯地磨蹭了两下他的掌心,皱着的脸总算松开一些。估计再安抚几下,这小东西就能枕着他的手睡觉。

    清醒不清醒倒是一点儿不妨碍他撒娇。

    傅致重新给人掖好被子,站起来快步向外走,冷声道,“人在哪?”

    薛谡赶紧关好门跟上,“东侧暗室。”

    傅致出了主楼,绕过中庭,走进院子东侧一栋不太起眼的小楼,径直上了二楼。走廊里装着很好的隔音材料,他走过几个房间,一点声音也没听见。走到尽头的房间,薛谡替他开门,昏暗的灯光下,z正偏头吐出一口血沫。

    “傅先生。”虽然被绑在椅子上,不得不以维持着一个极其僵硬的姿势,但他依旧十分倨傲,“快到我和王先生约好的服务时间了。”

    傅致微微笑起来,他之前听说过那位王先生的确有些床笫间的特殊爱好,不过——

    说到底也就是个玩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z盯着他,仿佛看穿了他在想些什么,“傅先生也尽可以拖下去。”他脸上有大片的青紫肿起,说话有些呲牙咧嘴,“拖到王先生来亲自跟你谈。”

    傅致坐在靠墙的一张破旧沙发上,冷声道,“你对你的专业水平很有自信。”

    z笑了笑,舔舔自己还在流血的唇角,“当然,傅先生应该也见过我的作品。”

    “112号,哦——你们管他叫顾念?”z露出十分回味的表情,“他真是我最喜欢的调训对象。”

    傅致瞳孔骤然收紧,尽管人还是靠在沙发上,但每一块肌r_ou_都像忽然被针狠狠刺痛一般,猛然充血。他从牙缝里挤出那几个字来,“112号?”

    “是啊。”z稍稍抬起自己的脸,“这道疤也是他给我弄上去的。”他说着又嗤笑一声,“真有意思,他当时几岁来着?居然就能抢我手里的刀。”

    “不过烈马驯起来才有味道——他现在长大了,比以前更木奉。”z的眼中满是一种诡秘的兴奋,他看向傅致,“傅先生不想看看他能被调教成什么样子么?”

    傅致垂眼看着水泥地面,眼皮也没抬一下。他脸上的表情被低头的y影遮住,让人难以揣测。薛谡进门把新拿到的资料递给他,他便一页一页地翻下去。

    这个调训师辗转服务过多位政商要人,为他们调教玩乐的对象。十多年前,他服务于那个傅致亲自带人解决的老毒枭。

    他为那个老毒枭,在顾念身上做了什么……

    “啪”的一声,傅致重重合上文件夹,不再看下去。

    傅致享受了太久顾念的“理所应当”,从来没想过顾念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不怕疼,也不怕受伤,好像除了傅致不喜欢他,全世界没什么能叫他皱皱眉。

    他想起顾念那副对自己身上的伤口十分无谓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痛苦难当。

    “先生。”薛谡又急匆匆地进来叫他,“有人找您。”他犹豫地扫了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一眼,躬身在傅致耳边小声道,“是那位王先生。”

    傅致猛然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大步向外走,到楼下另一间小密室里回电话。

    对方似乎很确定z就在他手上,说话绵里带针的要他放人。傅致自然不可能承认,打太极含糊了许久,从密室出来的时候,脸色更y了一分。

    薛谡大概猜到了电话内容,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先放人。”他顿了顿,斟字酌句道,“毕竟今晚的事情……”

    他还没说完,楼梯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傅致和他一同回头望去,是脸色苍白的顾念拿枪站在那。

    傅致没料到顾念还能有ji,ng神跑到这儿来。那个单薄的身影站在门口,背后还飘着点点雪花,穿着不知从哪随便找来的一套浅色绒线衣服,像株在风雪里活不过几个小时的娇气玫瑰。

    傅致走过去,要拿走他手里的枪,“怎么不好好休息。”

    顾念脸上血色稀薄,但持枪的手却很有力。他头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反抗傅致,“我要杀了他。”

    不是疑问句,语气很笃定,显然无所谓傅致到底同不同意。

    傅致毫不怀疑,如果这会儿命令人把他带回去,他会直接对着自己人开火。

    顾念眼里也没有任何祈求的神色。其实这会儿是他最应该和傅致卖些可怜的时刻,毕竟只要傅致点点头,就能轻易替他解决那个人。

    他却并不要这么做。

    傅致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顾念低下头,转身上楼。傅致不发话,自然也没有人敢拦他。少年沿着楼梯拾级而上,身影有些像傅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固执又不肯回头。

    看他消失在楼梯转角,傅致沉默片刻,对着薛谡淡声道,“找蒋旭文安排两个人送去给王先生。”

    “那……”

    “今晚家里没进过外人。”

    薛谡眼神一凛,立刻明白了傅致的意思,低声道,“是,什么人也没来过。”

    傅致点点头,挥手示意他不用再跟,自己上楼往尽头的那间密室走。

    他推开门便看见顾念正有些战栗地扶着墙边的一把椅子,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枪都快要握不稳,却还要勉强拿枪对着那个人。

    z见傅致进来,更加得意地对顾念道,“啧,小可怜,你拿枪对着我,可是又不敢开枪。”他边说边嘲讽地笑起来,“就像马戏团养的小象,长成大象了也不敢反抗驯兽师……真可爱……”

    顾念似乎被他的话戳到了什么痛点,极力压抑着自己俯身呕吐的欲`望。那种y暗可怖的感觉重新袭来,让他眼前一阵模糊,整个昏暗的房间像是在他面前旋转,他站立不稳,几乎要倒下去。

    傅致眼疾手快地接住他,半抱着少年站起来。顾念大口大口地呼吸,全赖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抵御心里的恐慌。

    而抱着他的人又握住了他持枪的右手,缓缓抬起枪。z的脸色立刻变了,但还是强自镇定地说着刚刚那些陈词滥调。

    房间里的两人充耳不闻。傅致伸手捂住了怀中人的眼睛,顾念什么也看不见了。在这片原本令他恐惧的黑暗里,他的耳边静静回荡着傅致温柔的声音。

    他的食指被男人按下,屋子里响起一声短暂的“砰——”

    傅致轻轻含着他的耳垂,低声教导自家固执的小孩,“下次不要逞强,念念。”

    话音刚落,傅致忽然感到手心一热。一点液体正从他捂住的眼眶里涌出来,伴着睫毛颤动,格外滚烫。

    说起来,顾念什么样子傅致都见过了,只是没见过他哭。

    原来顾念哭是无声的,连哽噎的抽泣也不会有。

    顾念的眼泪不像滴在傅致手心,倒像浇在他的心口,叫他也被沉重的shi闷堵得透不过气来。

    傅致没松手,扔下枪便把人转回自己怀里,按着他不许抬头,轻声对他说,“别怕。”

    顾念不住地打冷战,在他肩上蹭着自己带泪的脸,“他死了?”

    “死了。”

    “真的死了?”

    “真的。”傅致很耐心地在一片浓郁的血腥气里哄他,“我不会骗你。”

    “你保证——”

    “我保证。”傅致带着他走出那个昏暗的房间,顺着他孩子气的逻辑说。

    顾念并未就此安静下去,依然埋在他脖颈里胡乱呓语。

    傅致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顾念的额头,果然烧得滚烫。他把人带回卧室严严实实地裹好,让他吃药。顾念问也不问,傅致喂给他什么,他就乖乖张嘴吞下去。

    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傅致看见右肩的伤口又渗出一些血,大概是刚刚在哪不小心又撞到了。他拧眉去拿绷带重新包扎,新鲜的伤口血r_ou_淋漓,轻碰一下也该很疼。但顾念一声不吭,一双shi润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绑完绷带,傅致有些无奈地摸摸少年的脸,“不疼?”

    顾念摇摇头,往他怀里拱,“还好。”

    傅致索性上床陪他一起躺着,伸手摸他的额头,像和他说悄悄话,“还在发烧,明天老实在床上躺着。”

    那个埋在他怀里的毛茸茸的脑袋又拱了两下,发出细细小小的声音,“嗯。”

    傅致揉揉他的发顶,刚想让他睡觉,又听见人闷闷说了一句,“不要生气。”

    顾念依然没从那种紧绷的状态里缓过来,吐出的字句都是断断续续的,但执意要硬撑着解释,“我知道他跟叶文厉有关系……杀了他会有麻烦。可我,我不能……”

    傅致眉心一跳,“叶文厉?”

    顾念点点头,“南美的游轮上,我见过他跟叶文厉的人在一起。”

    联想起叶文厉晚宴上y阳怪气的做派和今晚的事,傅致越发觉得对方是想借顾念设计他。不过此刻并不是细细追问的好时间,怀里的人还在焦虑地发抖。他低头吻吻那发烫的额头,温声安慰道,“跟你没关系。”

    “是我杀了他。”傅致淡淡地说,“有麻烦我来处理。”

    语无伦次的人停下来,仰头望他,并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什么。

    顾念怔怔沉默半晌,哑着嗓子讷讷道,“以前……”

    揽着他的胳膊微微一紧,傅致低头寻到两片有些干燥的唇瓣,温柔地堵上去。一个长吻结束,顾念终于彻底放松下来,靠着男人的胸口小口喘气,听他平和有力的心跳。

    “以前没有我。”傅致的声音也有几分干涩。他知道过去是一个人生命的碎片,捡不起来,无法拼凑,也不能抹去。

    唯一能做的就是覆盖。

    顾念听见傅致的心跳似乎快了一些,几乎要和他自己的重合。刚挨过一刀也没觉得怎样的少年,像是透过这心跳感受到了某种不曾宣之于口的情绪,心里又疼又酸。

    而他紧贴着的那颗心脏的主人,正用下巴抵着他的发顶,淡声补充道,“以后就不要再逞强了。”

    第二天顾念的烧总算退了下去,但人还是恹恹地窝在床上。他自己睡得昏沉,却把上来找傅致的方译给吓了一跳。

    方译胆战心惊地看傅致给人擦汗,怀疑老板是头一回干金屋藏娇这事儿太过手生,上来把人藏得这么娇气……

    没等他腹诽完,傅致站起来示意他跟自己进书房。方译收起八卦的心思,向傅致说起正事儿,“昨天叶文厉拍下的藏品——”他打开资料给傅致看,“确实是从您说的毒枭手里出来的。”

    傅致脸色不佳,站在窗台边把昨晚的事又重新梳理了一遍。显然叶文厉很清楚顾念以前的经历,大概也知道顾念对z急欲杀之而后快的心理。他的眉峰忽然凌厉地一皱,意识到用那套藏品引走顾念只是叶文厉的鱼饵,他真正想钓的鱼其实是自己。

    只要z是死在他傅致的人的手下,这事儿他就没法洗脱。

    后来那位王先生来讨人,恐怕也是叶文厉的圈套。他昨晚在俱乐部应该已经挑拨离间了七八成,就等着傅致拒绝交人。

    虽说不过是个玩意儿,但打狗也要看主人。主人亲自开口,傅致还把人给结果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还没见面就结了梁子,傅致顿感棘手。

    ……但如果让他再重新决定一次,那人一样不可能活着走出他的地盘。

    无论昨晚顾念有没有出现。

    “先生。”薛谡忽然推门进来,“许漪那边,查出了一点东西。”

    “她确实把钱汇给了她家里人,不过——”薛谡拿出几张照片和一些资料,“盯着她家里人的人并不是赵先生的。”

    方译瞟了几眼那些照片,十分确定地说,“是重景的人。”他走上前指着照片里一个并不起眼的男人,“这个人我交过手。”

    如果许漪是叶文厉安排的,那……方译谨慎地开口道,“现在看来,赵家不是真的完全被蒙在鼓里,就是已经跟重景站在一边了。”

    傅致把那些东西草草翻过一遍,也认可了他的说法,“叶文厉和许漪……”

    他坐到自己常坐的那张软椅上,不知低头在筹划什么。片刻后他才冷冷一笑,“人家送上门的机会,不用也是可惜了。”

    方译和薛谡在书房呆了大半天,出来后背上都有些冷汗。两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老板这回是要真刀真枪地动手了’的信息。薛谡没方译沉得住气,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有点太急了?”

    “随机应变,也不能说急。”方译边下楼边说。

    “不是。”薛谡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其实昨晚……”他把昨晚的情形大概复述了一遍,方译听完有些意外,“我以为那家伙在王先生打电话来之前就死了。”

    薛谡摊手,“老板是不是有点太——”他向着楼上主卧的方向比了一个手势,“八百年都没见过这架势,顾念都在主卧躺了一天了,以前哪有人能呆过一晚的?”

    他说着深感自己老板已经被顾念的迷魂汤灌晕了头,“昨晚在公司那会儿,顾念耳机的定位信号出了点问题,后来不是定位的手机吗。我当时还想,顾念早上才说过特配的手机拿去修了,合着是……诶,老板存过你私人号码吗?”

    “……”方译想了想,觉得傅致这回确实不大像以前养人的路数,他拍拍薛谡的肩,同情地看着他,“我看他那个特配手机也不用修了。”

    “啊?”薛谡还有点沉浸在傅致人设倒塌的震惊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方译在心里摇摇头,对他这种还打算让老板小情人做事的脑回路深感无力,“好好抱抱顾少爷的大腿吧。”

    正被议论的‘顾少爷’此刻浑然不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傅致下属的八卦话题。他刚醒过来,被傅致灌了大半碗补气血的粥。顾念实在没胃口,推拒着不肯再吃,但拧又拧不过傅致,便开始装腔作势地喊伤口疼。

    绷带上一点血都没有,可傅致就是吃他这一套,“拆了绷带我看看。”

    顾念往后退了一步,一点不心虚,“刚换过药,别拆了。”

    傅致眯眼看他几秒,把人拎过来结结实实啃了一口,“什么时候才能乖点?吃饭也要耍心眼?”

    顾念的唇色比之前红了许多,唇齿还带着糯米的清新味道。他把碗底的一点喝下去,软软地凑上去吻傅致唇角,好声好气道,“现在不疼啦。”

    傅致多少还是有点不太甘心被他这么轻松地拿捏,他有点发狠按着人深吻下去,却又极为注意避开右肩的伤口。

    没几秒这个吻的味道就变了,尾巴翘起来的小东西开始热情地回应他。

    顾念的动作里透着过分的激动,傅致敏锐地感知到他依然有几分不安,没从那种恐慌里彻底抽身。

    像只皮毛shi漉漉,又非要露出獠牙的小可怜——

    傅致心里立刻只剩下了密密实实的心疼,温柔地衔着他的唇舌含吮。

    他的体温,呼吸,碰触,好像是一针最有效的安定,顾念又慢慢地软下来了,脊背不再紧绷地弓着。

    等他放开人,顾念脸上已经有了点暧昧的潮红,晕晕乎乎地趴在他肩头,有点犯困似的哼了一声。

    傅致摸了两下他后脑有些乱蓬蓬的头发,“困就继续睡。”

    顾念没说话,懒洋洋地在他颈窝里磨蹭两下,好像找着一个舒服位置,闭上了眼睛。

    傅致也就那么随他赖着自己,等人呼吸变得绵长,才把他抱回床上。顾念总算不再蜷成一团,小脸很安然地埋在全是傅致气味的枕头里。

    这会儿不过刚入夜,傅致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他又摸了摸暗黄壁灯照耀下格外温软的少年的脸,带上门出去了。

    “炖点补血的汤,他半夜要是醒了盯着他喝。”傅致随口吩咐一旁负责照顾的佣人,在门外等候多时的薛谡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上前小声道,“车已经备好了。”

    傅致点点头,下楼坐进车内。一个人等了他半天的蒋旭文见人来了,收起手机开玩笑,“怎么今天想起要去我那儿了,你都多久没打野食了。”

    蒋旭文名下酒店产业众多,自然不单只有正经高奢,总有那么几间是不大见得了人的销金窟。傅致平常不怎么来,今天没头没脑地说要去,着实让蒋旭文有点意外。

    到了地方,傅致直接丢了一沓资料给迎过来的经理,“这种调训师你们这儿有吗?”

    蒋旭文狐疑地瞄了一眼,虽然搞不清傅致这是在唱哪出,但依旧很给面子地吩咐手下人照做。他又想起傅致昨天半夜找自己要人的事儿,“不是……你什么时候好上这一口了?”

    傅致看他一眼,知道他想歪了,“送人的。”

    说着薛谡就引着一个中年男人进了茶室,“傅先生,王先生来了。”

    傅致站起来和他打招呼。蒋旭文也对来人并不陌生,起身和对方客客气气地寒暄了几句。多年狐朋狗友,蒋旭文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傅致是来跟人谈交易的,便抽身出门让人安排专用的休息室。

    都约在他这儿了,谈完了还不得来点娱乐活动。

    没过多久,酒店的经理就毕恭毕敬地带了个调训师和女人过来,蒋旭文也没多看一眼,挥手让他们直接去那间休息室里等着。他懒得去凑傅致的热闹,便自己走到酒店走廊侧伸出去的露台上抽烟,随口问一旁的薛谡,“顾念呢?平常老跟在傅致后边晃悠,今儿怎么没见着人?”

    “他受伤了。”

    “是吗?”蒋旭文问,“很严重?”

    “……有一点。”薛谡不太拿得准顾念的事该怎么说,含糊的意思很明显。蒋旭文看他那个讳莫如深的样子,也就不再追问了。

    正巧他的助理走过来,说是傅致和人谈完了。蒋旭文掉头回去找人,傅致正站在电梯口,大概是刚把那人送上楼。

    蒋旭文摁灭了烟,和傅致又走回茶室。刚坐定,傅致便漫不经心道“我把西城的那块地给他了。”

    那块地在市内的炙手可热的黄金位置,早前傅致还拉着他入股投建商厦,这会儿忽然转手就给送出去了。蒋旭文不由得一愣,诧异道,“那块地你不是说要囤着看涨吗?旁边就要开发了……”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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