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道[修真](上半部) 作者:苍迹
第87节
杜子腾微微吃了一惊,暗中提高警惕,可接下来的一幕依旧令他震惊。
只见那其余十几只巨狼竟是一只接一只奔到头狼面前,然后一个又一个吐出什么东西,便直接倒地身亡。
而那只头狼竟是将那些东西悉数吞食,不过眨眼间,杜子腾就看到这只头狼的身形蓦然高大,犹如山岳一般,原本棕黑的眼中亦像跃动着金色的火焰一般,气息亦是节节攀升,竟是在眨眼间就跨越了一个大境界,十分骇人。
在这种境界差异面前,杜子腾布设下的蛇灵器阵接二连三发出尖锐的爆鸣,那些用蛇妖所制的妖灵器竟是一个又一个地在对方气势压迫下直接爆裂!
杜子腾面色凝重,以力破巧……他没有想到狼族还有这种以命换修为的惨烈功法传承,今天恐怕是无法善了了。
杜子腾手一挥,数件妖灵器全部升空,犹如天女散花一般排布。
他不知道自己实力尽出,能不能拦得下对方,但此时的杜子腾心中无波无澜,就是拦不下,他也会拼尽全力。
在这个世界待得越久,杜子腾越是明白,十生无生的境地之中,若不拼上自己的命,就会先没命!
狼妖弓起身子,露出獠牙,口中一道黄色炎光朝着杜子腾喷去,杜子腾神识变幻,数件妖灵器竟是捏合出一道弱一些的黄光与之相对!
轰然巨响中,那黄色炎光微弱了一些,却终是给了杜子腾闪避的余地。
那狼妖却越发愤怒起来,方才那数件妖灵器分明都是狼族尸骸,否则怎么可能使出它们一族的“炎土术”!
它如何不怒,同族亡故之后竟还被这邪恶的家伙羞辱!
然后,这巨狼竟不再动用妖术,巨大的身形犹如山岳倾倒一般飞速奔跑起来,竟是没有任何花巧地要用r_ou_身将杜子腾彻底撕成碎片!
杜子腾根本没有避让,拔出一柄不知何种妖兽獠牙炼制成的长剑,亦是冲向这狼妖!
一人一妖,体型相差何等巨大,一个势大力沉,凶狠无俦,另一个却是体型轻灵,招数ji,ng奇!
不过眨眼间,在不时飞jian起的血花中,这一人一妖分开之时,巨狼已经身中数剑,而杜子腾亦是咳血不止,扶着长剑不住喘息,他只身中这巨狼一击,可对方力量太过强大,只是一击,亦是击穿他原本不强的r_ou_体防护,令他脏腑经脉受损!
杜子腾却是苦笑一声,如果不是曾经在横霄剑派耳濡目染跟着看过一些剑招,见识过剑修们近身相搏,恐怕他今日亦是没有生理。
只是,他目光中突然绽放出强大的自信,这只狼妖如果以为这就能让他屈服、认输,也未免太小瞧了他杜子腾。
他是横霄剑派的杜子腾,是御兽宗的掌门!
那只浑身鲜血淋漓的狼妖并没有比杜子腾好太多,杜子腾手中这把剑不见得十分趁手、他的近身战力未必见得强大,可这个敌人委实太过难缠,不时有各种妖术从天而降干扰不说,对方刺到的地方具是狼妖一族的要害,那些侵入要害的灵力亦令这具来不及完全消化同族力量的r_ou_身十分吃不消。
只是感应到对方越强越勇的强横气势,这只巨狼亦被激发出凶性,喘着气,双目中竟再次绽放光芒,眼看就又要扑过来!
便在一人一妖对峙气势攀升到顶峰,即将再次搏命之时,突然之间,远处传来隐隐的震动。
杜子腾只是心中微微一分神,却还是牢牢盯紧眼前这只狼妖,谁知这只狼妖眼神竟转向远方,竟是一副神情大变、极其畏惧的模样!
然后,这只狼妖看向杜子腾,神情中十分紧张,竟还有一种隐隐的犹豫。
杜子腾心中十分奇怪,却见这只狼妖竟然发出了一声呜咽,这声中不似威胁,倒似是在协商。
杜子腾十分茫然,反而皱紧了眉头,以为是这狼妖的诡计,这狼妖眸中亦是闪过焦虑,最后变得十分凶戾,竟像是逼到了绝处一般十分暴躁。
再然后,杜子腾也一样面色大变。
因为天空之上,一道巨大的黑影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掠过,太阳消失了短短一瞬,杜子腾紧张得头发都要竖起来,这只金鹏大鸟却根本没有停留地飞速就遁走了!
可紧接着,数道黑影接连从天空掠过,不远处的地面传来轰隆隆的震动,数个巨大的身形隐隐可见。
待到了近前,杜子腾面色更是没有半点血色,那甩着白花花一片尾巴的巨大狐狸、身形比眼前这只强行修为的大狼高出无数倍的巨狼、蜿蜒几乎看到不尾巴在哪里的蛇妖……
这些巨大到已经超出杜子腾想像极限的妖,显然必是位于这块原野金字塔顶尖的大妖!
遇到一只已是绝无幸理,这么数只同时出现……
可这些大妖匆匆路过,除了正常经过差点踩死那只大狼之外,竟是连目光都没有扫过底下这两只莫名其妙的一人一妖。
紧接着,不远处的地平线已经可以看到无数奔来的巨大妖族。
到得此时,杜子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拼命也要有命可拼才行!
他一扬手,那些原本被惊得散落一地的妖灵器悉数收拢,那狼妖还惊疑地看过来,杜子腾却是身形一闪,直接要逃命了!
第282章 法天大阵
连这许多见所未见的大妖都拼命奔逃,杜子腾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抵御的重大变故。他自问实力不敢与那些看起来就十分恐怖的大妖相比,自然是有多远跑多远。
可杜子腾要跑之时,那狼妖看到遍地的同伴尸首,忽然发出一声厉嚎,然后竟是毫不犹豫地朝杜子腾奔来!
杜子腾先是一怔,在几个闪避之后,心中骂娘,这狼妖竟在这要命的关头还和他杠上了!
可当对方以命相搏之时,杜子腾却不敢不应,如果不应,只怕他立时就会毙命当场!
在这万族逃命奔腾的背景下,一人一妖再次陷入苦战,一个想逃,一个死战,最终陷入了不死不休的僵局中,没有一个能解脱。
当隐隐的远方那恐怖的感觉传来之时,杜子腾双目中隐隐有凶厉的血光燃起,被逼至生存极限的杜子腾在这一刻,几乎是豁出了性命,将自己对于妖族结构、妖力的理解发挥到了极限!
不知不觉间,那些再次被杜子腾召出的妖灵器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升腾到半空。
那狼妖何尝没有感知到远方的危险,可是,眼前这敌人是它牺牲了十余位同族的性命发了誓一定要留下的!如果就这样轻易放走对方又怎么对得起那些甘愿献祭自己命核、将所有希望全部托付给自己的同族?
挨了对方一记重击的杜子腾翻身爬起,他只冷冷抬手揩了一把嘴角蜿蜒的鲜血痕迹,看着对方拖着那条被斩到深可露骨伤痕的后腿,眯起了眼睛:“既然你想同归于尽,那就看看有没有命能留下我的命吧!”
这一刻,天地、山川、远处传来的恐怖波动、四野中逃离一空的妖族们留下的死寂氛围、还有眼前这只咬紧牙颌凶光毕露的狼妖都在杜子腾识海中勾勒出一道道清晰的线条。
渐渐地,奇异般地,眼前一切就好像褪去所有颜色一样,只余下世间最本源的道法印迹,化为线条越来越清晰:那狼妖的位置只在识海中印刻下妖族结构的纹路、还有那纹路中随着它呼吸而奔涌的妖力印迹;四周死寂的氛围、远处传来的波动都化作一条条清晰明确的轨迹在自己的识海中那样清晰;甚至头顶的天空、四周的山川,渐渐地,好像一切蔚蓝、碧绿、云白的表象都渐渐褪去,那隐藏在所有表象之下不可见的真实大道渐渐显露痕迹……
这一刻的杜子腾就这样第一次、不凭借小木木奉的帮助进入了“洞真”之境,破除世间万物的表象,洞察一切表象之下的真实。
曾经在横霄剑派第二重仙凡堑之下,即将进入剑冢之时,杜子腾借助小木木奉之力亦曾进入此境,将剑冢中一切名剑投影之后的真实悉数洞察——那是一柄柄名剑英灵残存下来的些许印迹而已,是借着这洞真之力,杜子腾最后才能闯过仙凡堑进入剑阁,令小木木奉认主;
曾经在霄河中、漩镜塔前,第一次真正见识到神文的杜子腾亦是借助小木木奉之力,进入洞真之境,才能真正洞察到神文之下的真正韵律,将其一一拓印,令自己对于符文的理解真正登堂入室;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三次走入洞真之境,却是在手中没有小木木奉,面临生死存亡之机时,受到这诡异世界中那么妖族结构的灵感激发,将自己所有潜力逼至极限,才进入了洞真之境。
现在的杜子腾或许还不知道无需小木木奉之助能自主进入洞真之境意味着什么,至少现在,在洞真之境下,眼前的战局不再相同。
这一刻,狼妖的一切都在“洞真”之境下无所遁形,每一次狼妖的攻击之前,那为发起攻击而鼓荡的灵力波动都会忠实地投映在杜子腾的识海中。
这只几乎搏尽一切、甚至做好同归于尽准备的狼妖却是越来越惊恐。它的每一次攻击,不论是从哪一个角度、不论是哪一种妖术、不论是强大还是隐蔽,每一次,竟然都被对方轻易地闪避了!
这几乎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形。
这只狼妖甚至觉得,它的每一次攻击都已经超越了自己过往的极限,每一次攻击它都已经竭尽全力地在融合同族命核中的妖力,都已经超越过往每一次的力量。
可是,杜子腾的身形宁定如恒,只有轻轻松松的迈步。
是的,他的闪避看起来永远只有那样轻轻松松的一个步伐。
一步之间,一切殚ji,ng竭虑、一切费尽心机都悉数落空,一切奉献牺牲、一切自我超越似乎都已经成了最大的笑话。
天下间最绝望的事情莫过于,当你发现自己越来越强大之时,对方也变得越来越强大,而你永远望尘莫及。
绝望到了极致的狼妖仰天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哀嚎,是它判断对方难以战胜、是它一意秉持族内宁战不逃的族训、是它决定让同族们牺牲也定要留下对方……
可现在,这只狼妖却越来越绝望,也许当初它做出这个决定本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哪怕是牺牲了这许多性命,它也不可能伤到对方分毫。
也许……那个时候,它最应该下的命令是让所有同族分散而逃,逃得几条性命是几条……而非坚持那狗屎的狼族骄傲。
那凄厉的嗥声中,带着不尽的怨愤、悲伤、不甘、痛悔……还有百折不回的决绝。
在这情绪几乎满溢到沸腾的嚎声之中,一切听闻的生灵都几乎忍不住停驻脚步,为之动容。
可杜子腾的面孔上依旧是那样平静,镇定到恐怖的平静。
在“洞真”之境中,世间唯有大道刻痕,一切情绪不过虚妄。
点燃命核的狼妖已经决意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换取对对方的最大伤害,可是在这样的杜子腾面前,它的目光亦满是痛楚与惶恐。
它不知道,自己背负着十数条同族性命做出的最终决定会不会亦如之前一般,不过只是白白牺牲,令十数位同族的性命牺牲得丝毫没有价值,根本伤不到对方分毫。
可是,它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不燃起命核,发出这最终、最强的一击,它也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几乎是站在了死角的狼妖在嗥声结束之后,浑身仿佛披着火焰,脚下地面竟犹如波涛般涌起道道浪涌,这一刻,炎土之力燃烧到了极限,在杜子腾的识海中,整只狼妖已经不再是一条条清晰的线条可能勾勒,那些沸腾汹涌的妖力几乎聚集成一团炽烈跃动的烈日,随时可能喷发。
不过眨眼间,那整只狼妖化为一道流光、夹着无尽焰火、带起足下汹涌地动,狠狠向杜子腾奔来!
这一刻,强大的力量在杜子腾识海中幻化为当头汹涌而来的纯粹能量,再也没有任何可供闪躲回避的空间!
挟裹了那样庞大力量的狼妖已经奔到了杜子腾身前,眼前就要将他整个人在这力量之中燃为灰烬、裂为尘土!
下一刻,已经奔腾到杜子腾向前的狼妖却仿佛时间被定格一般,它的身形凝滞在了半空之中。
阻出他的只有一根手指,那是一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指尖整齐、不见骨节,可定睛看去,无数细密之物凝结成繁复无边的纹路缠绕其上。
再然后,那只燃烧起自己一切,包括生命、妖力、修为、甚至是自己的意志、自己的信念的狼妖就那样寸寸化为灰烬,从头开始,彻底化为了飞灰。
那些漫天悬浮在空中的妖灵器,亦因为在一刹那间抽尽了内中结构ji,ng华而在同时间崩解为漫天灰尘。
天地间恢复死寂。
细灰飞扬间,只有十余具狼族尸首横阵满地、还有被无数逃命的妖族践踏出的凌乱痕迹。
杜子腾那双冷漠如冰原的眼睛却投向远方,天地相接的那一线之处,隐隐传来极其恐怖的轰隆之声。
他的识海之中,清晰地投映出一线恐怖的力量。
如果将狼妖最后一搏之力看作是一团火焰爆发出最后的热力,那不远处的天地一线便是烈日奔腾——那是由无数火焰燃烧才能组成的耀目景象。
当能量堆积的数目超过一个量级,一切所谓的结构都不再有意义。
现在杜子腾眼前发生的一切就是这般,他不知道那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在洞真之境下,冷静到冷漠的杜子腾根本没有去穷根究底,他现在需要想的是应对之法,如何才那恐怖的力量之潮中活下去!
逃?这已经不可能。
他的视线范围内现在已经看不到一只活物,显然,感应灵敏、早有经验的妖族们早就已经如何应对,似他这样错过了最佳逃命时机的家伙已经没有半分机会。
杜子腾却只是默默地身形一闪,地上那十来具狼尸不过眨眼间就已经被清晰地分离成了各个部件——如果仔细看去,杜子腾的残影中都没有半点浪费的动作,甚至他的灵力轨迹都没有一丝多余的痕迹。
这才有可能在这么恐怖的短时间内将所有的狼尸处理完毕。
然后这些狼尸身上的妖灵材料在灵力c,ao纵下很快组合成了一件古怪的东西,杜子腾身形一闪,人已经在这件东西的庇护之下。
这是个看起来好像是件衣服的东西,却古怪地将人从头到脚,连面孔都没有放过地牢牢包裹在其中。
杜子腾将自己包裹起来不到一眨眼的时间,那恐怖至极的力量已经降临,此时,如果杜子腾能够看到的话,他会发现,他视野中观察到的东西要比他识海中映照出来的一切恐怖一万倍。
那是耀眼的雷霆之海。
无数的雷电,犹如一条条银色长蛇般,彼此交缠、彼此嘶吼,层层叠叠,汇聚成看不到尽头的洪流,将天地一切颜色褪去,只有看不到边际的恐怖银白彻底笼罩,就那样狂吼着、汹涌着将所到之处的一切夷为灰烬。
这一片毁灭的雷霆之海中,却有一个小小的黑点,那样不起眼,却犹如弹丸一般,险而又险地踩在电蛇间不容发的缝隙之间,那些电蛇的变幻如此之快,一个眨眼间恐怕已经变幻了千百次,可那小小的黑点却亦运动无常,每个眨眼间都在不停地变幻着位置,让自己在这些电蛇的缝隙中穿梭跳跃。
万千电蛇、倾盆雨幕之中,这一道身影若隐若现、犹如鬼魅,于极险之处闲庭信步,有种说不出的潇洒狂放。
雷霆之海中央,已经深入这雷霆之中不知多深的杜子腾,虽然面孔依旧宁静如恒,可冷汗已经打shi他的面孔,鲜血已经浸透他的衣襟。
在他的识海中,前后左右都只有一片无时无刻不在变幻扭曲的恐怖光海,每一点光迹都意味着恐怖到毁天灭地、令他尸骨无存的能量,他只能抓住每一点变幻间也许存在时间不过弹指间的缝隙,不断地寻找每一点短暂存在的缝隙,让自己得以苟存。
每一个眨眼都在死亡的刀尖上跳舞,每一次的舞步都是生与死的分水岭,可杜子腾浑如不觉一般,每一刹那都做着数十上百次这样的抉择。
几乎绵延到世界尽头,看起来仿佛无边无际的雷霆之海中,那一个小小的黑点就这样沉默却极速的存在着。
直到杜子腾觉得自己的眼珠突然一颤,在破真之境中,心境第一次出现波动,一道雷电擦着他的肩膀而过,轻微的噼啪声后,杜子腾再也感觉不到那一块血r_ou_的存在。
不过失神了一次、就几乎是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杜子腾隐隐明白,方才的失神只是一个征兆,一个洞真之境即将崩塌的征兆。
世间万物的存续皆有代价。
凡人生存于这世上需要吃喝,食水的供应是他们生存下去需要付出的代价。
修士生存于这世间需要灵力,灵力的消耗是他们生存下去需要付出的代价。
妖族生存于这世间需要妖力,妖力的支撑是他们生存下去需要付出的代价。
而洞真之境呢?这样强大的洞真之境如果要持续怎么可能没有代价?
洞真之境中,杜子腾在飞速闪避之余,分出了一丝ji,ng力去思考这个问题,不过刹那间,他就已经得到了结论:洞真之境一样要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是神识的消耗。
方才那一刹那的失神,不过是神识即将耗尽的警兆。
这世上所有东西也都有两面,绝没有只坏不好的东西,也没有十全十美的极物。
洞真之境,洞察真实破除虚妄,这样强大的力量,它几乎是完美的作用背后那隐隐的危险已经张开了獠牙。
普通的功法/术法,至不济就是耗尽灵力,令自己短时间内再无半点战力。
可是这洞真之境,正因为太过强大,根本感觉不到这境界持续时的时间流逝,也下意识地忽略过度使用带来的、几乎不可承受的结果:过度消耗神识的后果是神魂受创极难痊愈,至于神识耗尽的后果……便是神魂尽毁,再也没有将来。
越美丽,便越危险。
在这神识之力低到难以承受之时,杜子腾几乎面临着一个死局:结束洞真之境,那么在雷霆之海中,他面临的是即刻死亡;持续洞真之境,那么神识耗尽,一样是神魂俱灭的结局。
洞真之境下,冷静到了极致的杜子腾身形一顿,已经有了决定。
他飞快的移动过程并未停下,但他的掌中,无数先前积累的材料闪过,不时有东西被留下,不时又有东西似乎因为不符合某些条件而飞速消失,可剩下的这些材料之中,稀奇古怪,从废弃的法器、古怪的矿石、甚至是妖灵材料都应有尽有,着实不知道杜子腾是以何种标准在挑选。
再然后,杜子腾的身形猛然停顿,周遭电蛇仿佛捕捉到他的存在一般,飞快地聚拢过来,而杜子腾手中那些材料亦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眨眼间飞速“生长”起来!
这些材料很快组成一个球状的“笼子”,在电光闪耀间,将杜子腾自己锁在了笼子之内,奇异的是,这些电蛇眼看触及杜子腾之时,却顺着笼子消失了。
笼中的杜子腾看到这一幕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坐倒在地,退出了那洞真之境,识海中传来一阵令杜子腾十分后怕的空虚感。
这洞真之境如果再多持续一刻,恐怕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
后怕的杜子腾却不敢轻忽,这笼子不过临时胡乱拼凑而成,不能保证安全,阻断电蛇之处不时有残缺破损,需要杜子腾及时弥补。
因为这个缘故,杜子腾需要集中ji,ng力,他的神识恢复亦十分缓慢。
杜子腾有些心焦,他不知道这雷霆电海到底疆域有多么宽阔,延续范围有多广,他的这些材料十分有限,上上之策依旧是利用洞真之境再次行动起来,主动逃离这片危险到了极致的区域。
便在此时,杜子腾竟听到轻微的一声“咦?”
他心中一跳,抬目四顾,亦顾不得吝惜神识,放开了神识四下扫望。
却见这一片电光之中,一个青衫男子的身影缓缓出现,那已经涌动如海的电光即仿佛有意识一般,小心翼翼地避开、竟是为他让出一条通道来。
杜子腾心中的警惕已经提到了极致,自从进入这个古怪的世界,除了妖族,杜子腾再未见过一个人类修士。
在这恐怖到连大妖都避之不迭的雷霆之海中,乍然出现一个人类,如何叫杜子腾不心中警惕?
可来人却是一脸的温文尔雅,面孔上那掩饰不住的好奇竟半点也不让人觉得生厌。
看到笼中的杜子腾,他竟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这位道友,这是你制的法器吗?好生特别!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能有人以法器抵御雷霆呢!”
杜子腾微微蹙眉,此人从面相看去一派光风霁月、坦率真诚,可杜子腾在修真界所见太多表里不一之辈,谁又知道这人是j,i,an是善?
来人仿佛浑然不觉一般,依旧绕着杜子腾这笼子脚步打转:“我观道友这法器中似乎隐含某种与雷霆相关的大道规则,似简实繁,别有洞天……大道之妙,当真是无处不在……”
杜子腾:……
周遭雷霆如滔天巨洪,挨着一点边就是神魂俱灭、尸骸不存的下场,这td居然有人在这个时候感慨世间处处有真理?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让杜子腾哭笑不得。
来人似是才发现杜子腾的沉默,突然间一拍头恍然道:“啊呀,你看我!”
杜子腾默默看去。
对方却是一脸笑容灿烂地道:“在下姓王名璟,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杜子腾一口老血默默地憋在胸口:你td都能想到互通姓名的交际礼仪了?就没有看到老子还困在里面出不去吗?!
“杜子腾。”
这看起来来历古怪、表现也十分古怪的王璟却是蓦然间睁大了眼睛:“咦?肚子疼?哈哈哈哈哈哈……道友你这名儿……哈哈哈哈……”
杜子腾:……
在这大笑声中,远处的雷霆蓦然间掀起一个极其恐怖的巨浪,无数电蛇犹如发怒一番直指苍穹,这场景直像世界末日一般令杜子腾心中重重一跳。
王璟回头,雪白的电光映得他清俊五官线条明净,他却在如斯恐怖的电涌雷暴中露出一个真正温暖、柔和了面庞的笑容:“阿澍!我刚刚发现了一个新道友!叫杜子腾呢!你要不要过来见一见?”
翻涌的电光犹如风暴中大海,起伏不定,随时可能吞没一切,几乎是有些胆战心惊的杜子腾便看到,那雷霆之海最为汹涌的一处蓦然间光芒一黯,就好像海面突然间回归平静,盈盈明月自黑暗中升起一般,皎洁无暇。
那是一双柔和宁静的银色巨眸,它身形一闪,银色的鳞片在电蛇间隐隐一现,流畅的身姿优美绝伦。
下一瞬间,哪里还有什么雷海电蛇。
天晴若洗,碧野如画,羊群犹如白云飘散在原野之上,银发银瞳的少年肤白胜云、唇若点朱,秀美绝伦的风姿几乎令山川风景黯然失色,好似先前发生的凶险一幕只不过是他徒然乱生的幻觉。
王璟奔上前去拉着少年笑眯眯地道:“阿澍,这位杜道友刚刚用这新法器在雷海中坚持了好久呢!”
名叫阿澍的美少年露出温柔羞涩的微笑,目光只朝杜子腾微微一瞥却立即收回,只关切地看着王璟,朱唇开合间似乎说了什么。
王璟脸上的笑容便如正午的太阳一般明净堂皇,温暖人心,温煦的风中,他的青衫在轻轻飞扬:“好啊。”
王璟笑眯眯地回身向杜子腾招了招手,便牵起身边的少年向前走去,先前那动作似乎是在招呼杜子腾跟他们一道。
这二人并肩而行喁喁私语的神色间,似有道不明的缱绻温柔,周遭羊群亦随着他们步伐而动,野旷天低,牧羊逐草,简直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杜子腾全然听不到那叫阿澍的少年说了些什么,可不知为何,眼前不论是景色、还是人物皆优美温柔到了极致,却偏偏叫杜子腾心下难安,无法收起法器迈出步伐。
似是感觉到杜子腾迟迟未能跟上,王璟诧异地回头,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挥手喊道:“杜道友,快点跟上呀!”然后他笑出了声道:“杜道友可是消耗过剧、还未恢复?哈哈,接着!”
然后一个东西在阳光下划出了圆润的线条然后落到杜子腾的手中。
杜子腾有些愕然,银发的少年不动声色的回眸,那银瞳闪动间,杜子腾眼前一痛,那紧紧相扣的双手、彼此相视的微笑定格成最后一个画面,杜子腾神识间仿佛遭遇狠狠一记重击,再然后,他眼前彻底暗了下去。
待杜子腾再次有意识的时候,耳边轰隆降似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在撞击,他心惊r_ou_跳,难道那少年看不惯自己又把自己丢回了那个雷霆电海之中?
杜子腾心中一凉,他现在并不在那个洞真之境之中,岂不是下一瞬间就会被雷电撕碎?!
可他想像中的痛楚并没有降临,杜子腾睁开眼睛时还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天花板与四周墙壁让他觉得有些眼熟,杜子腾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时就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刚刚才见过的那个银色头颅此时不断喷吞着电蛇和一团紫光战得难舍难分,不时夹杂着清脆女孩儿和其属性完全不相符的骂声:“汝个妖魂不散的王八蛋,居然敢和本座动手!简直是不识好歹!不知天高地厚!”
大抵是神识消耗过剧,眼前这幕让杜子腾头有点发晕。
然后,仿佛为了确认眼前一切并非幻象,杜子腾惊疑着伸手,试探性发出了召唤。
那片紫光蓦然一顿,然后一个小女孩发出了一欢呼:“汝安然无恙?太好啦~!!!”
当确切地捏着自己的本命法器,确切地听到那个萝莉音的声源时,杜子腾摁了摁自己的心脏,努力地给自己打气:杜小爷,你是个汉子!是个爷们!挺住!
随即在萝莉音声声娇脆的追问声中:“汝方才是陷入幻阵了么?为何本座会感应不到汝的位置?方才汝可还遇到了什么奇特之事?”
杜子腾的自我建设终于崩溃,然后泪流满面的杜小爷低头看着自己那虽然已经变得好看了许多、但依旧不能否定本质还是根破柴禾的本命法器:谁td能想到,他堂堂杜小爷的本命法器有朝一日生出了灵智,竟然会是一把一口一个“本座”的萝莉音!
可是,一切早有征兆啊。
杜子腾泪流满面地细细回想,这萝莉音早就出现了好几次,他一直觉得奇怪,却又一直下意识地忽略掉、不愿意细想……原来潜意识中,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无法面对这已经发生的残忍真相了吗?
为何这个事实现在回想起来也依旧叫人欲哭无泪呢。
不待杜子腾完全地消化这个艰难的事实,小木棍微微兴奋地“咦”了一声:“汝是去了哪里?竟然有这样的好东西!”
杜子腾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不待他采取任何措施,他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到手了还没捂热的那块东西就已经在欢呼的萝莉音中消失在一片紫光之中。
杜子腾眼睁睁地看着小木棍这混账就这样抢走了东西,根本来不及反应。
然后杜小爷就彻底出离了愤怒:你别td以为生了一把萝莉音就可以撒娇卖萌!那玩意儿小爷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呢你td就敢动手抢食?!
事实真相是,当杜子腾强行收回小木棍时,只伴随着一声清晰的饱嗝和一道紫色的光华,然后杜小爷的心就碎成了渣,那唯一从诡异之境带出来的东西连渣都没有留下,就此消失在了一只吃货的无底洞肚皮中。
杜子腾脸色青白地捏着自己的本命法器,突然觉得在那诡异之境中,虽然危险了一些,但离开了这根破柴禾的生活是多么的清静安宁啊……
再然后,杜子腾的识海中蓦然升起一种融融暖意,这股暖意令他空虚至极的识海中很快充盈起来,甚至,这暖意之中,原本已经在功法之下渐渐固化下来的识海再次变得圆融起来,可塑性就此再次提升。
杜子腾惊奇地看了一眼小木棍:“你刚刚吞掉的到底是什么?!”
小木棍好像不太满足地砸吧了一下嘴巴:“镇魂木啊,就是量有些少,那么一丁点儿,都没尝出味儿呢。”
杜子腾的脸又绿了。
镇魂木,听这名字就不简单,更重要的是,这是修真界绝对没有的东西。
可此时的杜子腾哪怕是想探究一下也已经完全没有了机会,那混账吃货显然早就知道是好东西,早早就下肚了。
镇魂木的效力亦是十分惊人的,在小木棍吞食之后,不远处那先前与之战得难舍难分的巨大银色头颅发出轰然一声巨响,然后就啪叽一下掉落下来,还骨碌碌在地上滚动了几圈。
杜子腾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小木棍却是自己转了个圈,好像有点好奇的样子。
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气得不能成声:“你们、你们……”
杜子腾好像这才发现角落里的王七、张胖子与路游三人,他挑了挑眉毛:这几个人未免也太没存在感了吧?
王七却是一脸悲恸地看着地上那银色头颅,双目失神,完全没办法说一个字。
张胖子却是吞了口唾沫,震惊的眼神在杜子腾身上来来回回悄悄打量。
至于路游,那原本崇敬仰慕的眼神此时更是闪闪发亮,大人最厉害了!
实在不能怪他们,眼前方才发生的一切实在超乎了他们的想像极限。
先前杜子腾探寻那银蛟头颅之时,他们只看到一团银雾将杜子腾完全笼罩,然后他的身形就此消失。
这却只是一个开始,再然后,杜子腾身形消失的地方却莫名其妙多了一根木棍,路游尚能辨认出来那是杜子腾随身所带之物,却完全不知道杜子腾消失而此物为什么会留下。
再然后就是三观倾塌的时刻。
你能想像看到一根木棍暴跳如雷用萝莉音在问候一只死去多时的银蛟的祖宗十八代时的感觉吗?
如果只是这样,大概也只是荒诞好笑而已。
可是当这只c,ao着萝莉音暴跳如雷的小木棍和一只死去多时的银蛟彼此间你来我往,一会儿电闪雷鸣,一会儿紫光如瀑,将王氏的地底秘库都劈出道道裂纹时,先前一切的荒诞不经都成了一种惊悚。
即使身为王氏子弟,王七想上前阻拦,但在那种恐怖的力量交锋面前,也只敢抱头下蹲,同张胖子二人一样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这才保下了一条小命。
而现在,杜子腾突然再次现身,那银色头颅直接大败,甚至那银蛟头颅就好像名画随着时间流逝褪去色泽一般,彻底失去了先前那种银色的宁静光环,哪怕是全然不能理解其中力量规则的三人都明白,这只银蛟头颅再也不能令人一见失神。
而杜子腾召回小木棍,蹙眉看着那银蛟头颅掉落之处,背后竟只有光滑墙壁,这王氏秘库中的银蛟尸身竟然只有一个头颅而已。初时,他们只是为银蛟的光芒所慑,一时未能觉察。
不知为何,想到那曾经在雷光电海中穿梭的优雅身影,杜子腾心中闪过一点明悟,那叫阿澍的少年恐怕已经死去多时了吧?
银蛟已逝,那么,那曾经与银蛟并肩的王璟呢?是不是也早已消失在光y之中?
那他方才经历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如果是真实,又为何能遇到早已消失在光y之河中的人与妖?如果是虚幻,他怎么可能从那里面带出镇魂木?
力量的增加、小木棍的判断是绝对做不了假的。
一时间,杜子腾竟是难断真幻。
然后,他的目光凝视在那银蛟头颅掉落之处,在那里,隐隐有种澎湃的力量隐藏在重重规则之下,令杜子腾都有些心惊r_ou_跳。
他不过轻微一探,神识却仿佛一滴水汇入大海,被无尽汪洋挟裹着,不过在刹那间,他就已经经历过万水千山、无尽节点……
杜子腾心道不好,立即强行切断自己与这古怪阵法的联系,进入这阵法不过弹指间,杜子腾的额头就已布满后怕的冷汗。
自从离开修真界之后,这是杜子腾第一次见识到这样宏伟的阵法,以界壁为纸,洋洋洒洒,浩瀚无力,主宰这百城界无数生灵的起伏兴衰。
这一幕叫杜子腾如何能不震撼,这到底是什么人留下的阵法?左右天象、逆转地形、妖力灵力交织循环、动辄影响无数生灵的命运……
杜子腾此前见识过的一切大阵,在这道阵法面前都全部黯然失色。
或是失于宏伟,或是失于ji,ng妙。
如果一定要陈述,这道大阵或许只把握了一个“和”字,天地y阳,界中万物都在其内,却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便如天道一般,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其中宏大不可言说。
杜子腾的视线再次落在那银蛟头颅之上,如果不是小木棍的力量提升意外打破这一个节点的平衡,将这大阵一角泄露出来,恐怕到了现在,杜子腾也依旧如这百城中的许多人一般,对界中的一切懵然无知。
可是,布下这大阵令妖力与灵力平衡之人,到底又是为什么要下这样大的手笔,连这么珍贵的银蛟首级也不过只是用来布设一个节点?
而王七却是在看到杜子腾凝视墙壁、先是若有所思随即满脸震骇之后,神情大变:“你……你可是窥到了法天大阵?!”
说出这句话的王七都是心脏猛跳。
杜子腾却是一脸淡然:“如果你指的是那个平衡世间妖力、灵力,左右界中平衡的阵法……是的,我刚刚窥探到了一角。”
再然后,王七却猛然间双膝一曲:“请您……帮帮我吧!”
这原本想同杜子腾谈交易的王七在发现他能看到法天大阵之后,竟是直接改变了主意,向杜子腾发出了恳求。
王七一把拉开自己衣襟,袒露出自己的胸膛,然后所有人就看到了这样一副骇人的景象:那平坦却肌理平滑的胸膛偏左的地方,赫然有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在人类的血r_ou_间,一颗全然不属于人类的银色心脏在扑通跃动!
第283章 解禁
这一刻,即使是杜子腾看到眼前这具人类的胸腔中竟然跃动着一颗妖族的心脏,也不由得十分震惊。
这并非是他少见多怪,而是从他对不同类别的力量认知来看,眼前这一幕足够奇诡!
人类修士修行所耗为灵力,妖族所耗为妖力。
不同力量之间的关系对于现在的杜子腾而言,还是一个大过宏大的命题,他只依据自己的观察所知,曾经入侵修真界的妖魔们,它们所仰赖的魔气与灵力之间简直是水火不容,彼此互斥。
可在那个诡异的幻境里,甚至是现在的百城界中,城池之中,灵力为主,妖圈之中,妖气为主,彼此之间虽不能说水ru交融,但至少可以做到相敬如宾、秋毫无犯、安然共存。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两种力量可以并行!
妖灵器制作最大的挑战就是因为这两种力量体系的截然不同。
妖灵器本质上是利用妖族遗骸上残存的力量结构,通过灵力激发出这些灵力结构映s,he的部分妖术,从而发挥极大的力量。
这其中,妖族身上的力量结构那是为了适应妖族之力而生成的结构,可以说,生来就是为了运行妖力的。
而妖灵器的本质其实就是让修士用灵力也能驱动这些结构从而激发妖术。
然而,灵力进入这些结构中会发生种种稀奇古怪的变化,妖灵器等级的衡量亦是看灵力与这些结构的兼容性,兼容得越好,使用灵力可将妖术激发到十成,这便是顶级妖灵器的表现。
但事实上,在杜子腾出现之前,百城界中的顶级妖灵器只存在于传说中,无论哪一位大师都无法保证,在让妖族力量结构适合灵力的过程中,这些结构不被折损、最后激发出来的妖术不打折损。
这种衰减被视为一种自然发生的现象,本质上,就是因为妖力系统与灵力系统不兼容造成。
如果用杜子腾那套理论来解释,那就是,能量形式不同,承载的结构自然不同,非要用同一套结构同时去承载两种不同的能量的话,那么在威力上自然需要做出一些牺牲。
用杜子腾的原话来说,就是既然要兼容,自然要牺牲性能。
而杜子腾那枚“九澜妖贝”之所以逆天、甚至让王七吐血,是因为这枚九澜仙贝非但没有在妖力结构上做出妥协,令妖术力量衰减,反而对其进行了增强,使用灵力能激发出威力更加强大的妖术——那只贝妖就算生前恐怕也绝无可能使出那样威力绝伦的妖术。
这才是王七等内行之人对杜子腾的手法惊为天人的真正缘故。
可哪怕就是杜子腾现在站出来,恐怕也得不好意思地承认,那枚九澜仙贝确实有运气的成分:并不是每一个妖灵材料都能做到妖术增强的,甚至只是百分百做到妖术的完全还原都十分困难。
根本原因就是在于,不是每一次都能找到一个最佳结构能完全同时适应两种力量体系。
妖力体系与灵力体系归根到底,毕竟是相对独立的两个体系。
可现在,在杜子腾的眼前,一个妖力体系中承载着核心动力作用的妖族心脏却是在一具百分之百的人类身体中稳定跃动。
这分明就是违背了杜子腾先前的所有认知,如何叫他不震惊。
杜子腾蓦然间想到,他曾经手持禁灵符扼住王七,却被王七挣脱,那一瞬间,他确实是在王七身上觉察到了不属于灵力的东西……难道?
杜子腾面色凝重地站到王七面前,将手放到那枚跃动的心脏之上,神识开始细致入微地扫描起王七体内的情况来。
这种仿佛脱光了衣服、将所有秘密暴露人前的感觉十分糟糕,王七却是咬着牙忍了下来,与他现在忍受的一切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他真正看懂那枚“九澜仙贝”之时起,心中就已经存了想恳求这背后的妖灵器师出手的想法,先前与杜子腾的交手、甚至将杜子腾领到这秘库中,都不过是为了这件事而做的试探与放出的筹码。
证实了杜子腾有这个实力,王七自然是不惜一切代价来让他出手相助。
可哪怕就是到了现在,王七亦不百分之百肯定杜子腾愿意出手。
一旁的张胖子与路游,一个自诩见多识广,一个就是只地道的妖族,但王七的情形依旧诡异到他们从未见过。
这一人一妖看着王七的目光都带着一种怜悯:一个人类的胸腔中跃动着一颗妖族的心脏,恐怕这样的日子并不好过吧,自我的怀疑、他人的目光,都足以让自己神魂崩溃。
想到王七一直以来那种冰冷到几乎凝结的漠然,一切似乎又有了答案。
面对这样的目光,王七面孔上的漠然似乎又更冰冷了一些。这样的目光他在王氏中看得太多太多,一样多的还有鄙夷、排斥、贪婪……
杜子腾看着虽然跪着却依旧面孔冰冷身形笔直的王七,已经明白,恐怕现在的王七,早已经不需要这种廉价的同情。
所以,他会抓住每一个机会。
要求王氏找到这个制造九澜仙贝的人。
亲自出手来试探杜子腾。
在确定了杜子腾的实力之后,竭尽所能地恳求得到他的帮助。
可是,哪怕是在这种时刻,哪怕是跪下来恳求,王七也依旧从来没有放下过属于自己的骄傲。
于是,杜子腾笑了。
他只问了一个问题:“不是不可以帮你,可既然你曾经说过是交易,你现在又用什么来换呢?”
王七沉默。
一时间,他无比坚持的骄傲竟被这一句话碾落尘土之中。
用什么来换?
王氏秘藏的宝库?眼前这神秘修士强大到连法天大阵都可窥探,如果真要打开秘库,比起自己将他领进来,也许他只是需要费一些事罢了。法天大阵都不能完全拦下的人,王氏秘库的守护阵法又怎么可能完全拦得住?
自己引以为傲的妖灵器?别逗了。对方出手就是那样的手笔,那枚九澜仙贝到现在自己都完全无法彻底破解,自己手中的那些妖灵器也许在对方看来都不过只是玩具和笑话而已吧。
看到这样的王七,杜子腾脸上的笑容依旧如故,他的目光扫过这间秘库,当他幽深的目光扫过那个银蛟头颅,仿佛透过那个头颅看穿了头颅之后的整个世界。
在这样的目光下,王七的心忍不住一颤,好似整个法天大阵、自己最后试图隐藏的一点秘密都暴露在对方眼中,所有隐藏的尝试除了彰显自己的愚蠢之外没有半分用途。
可王七却迅速摇头,不,不,不,眼前这个人就算能力通天也绝不可能通过短短时刻的接触对法天大阵知道得那样深刻,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秘密!
看到咬紧牙关不愿出声的王七,杜子腾像在看一个闹别扭的孩子,目光了然又深邃:“王七公子,如果我不出现,你此生恐怕都无法离开这座王氏府邸吧?”
王七的目光悚然一缩。
一旁的张胖子和路游却俱都从这惊恐至极的目光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然后,他们二人更是惊愕难言,无法离开这座府邸?
杜子腾却仿佛嫌直接这样揭穿对方的秘密还不够,嘴角挂着那个微笑:“这座府邸也许对你口中那个‘法天大阵’来说是一个重要的节点。
“支撑阵法,”他的目光看向那面看似普通的幽深暗墙。
“传递结构,”他的目光透过那墙壁看向了阵法延伸的无限远处。
“甚至,提供源泉。”杜子腾目光最后定格在那个失去了神秘光泽的银蛟头颅上。
王七的心脏却仿佛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了一下,那猝然涌上心间的抽痛令他呼吸都狠狠一窒。
杜子腾的目光滑过他因为疼痛而扭曲了一瞬的面孔,最后锁定在那颗抽搐跃动的银色心脏上:“可是,对你来说,这个地方只是个牢笼吧。”
“一个为了维护节点而存在的工具。”
这一刻,王七以手捂面,他再也没有办法维系那一直以来紧紧坚持、哪怕是双膝着地也不曾褪去分毫的冷漠与骄傲。
然后,他的指缝间,依稀可以看到什么东西莹然发光,那是一切无法掩饰的悲恸、绝望、自出生起就背负的沉重觉得以全部生命都无法再继续承担下去的一切。
好半晌,那近乎哽咽的声音才仿佛积攒了足够的力量发声道:“是,从我出生之日起,我存在的全部价值就是为了维持这法天大阵的一角!”
直视着那对赤红双目,杜子腾却仿佛失去了一直以来咄咄逼人的锋芒,彻底地安静下来,听着王七那发泄一般的倾诉。
“从所有的同族都可以出城狩猎,而我却被要求待在这府中,半步也不能踏出之时起,我就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出府、出城……可那一天,当我偷偷跑到角门口,胸膛就像燃烧起来一般、痛得根本无法呼吸,”王七一指自己那颗跃动的异族心脏,脸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然后我的胸口就显露出了这个。”
“整个王氏都知道了我是个怪物,有一颗怪物的心。”
“可我不甘心,为什么其他的兄弟可以高高兴兴出门、开开心心回来说外面的一切,我却只能关在这里?被所有人指指点点叫个怪物!为什么?!为什么!!!”
王七的表情渐渐冷却,就好像曾经那个天真热情活泼好奇的孩子一点点死去,渐渐成了今天这个冷漠的青年模样:“自从知道这颗心脏来自妖族之日起,我就拼了命研究妖族的一切,制造妖灵器,甚至发现了这个秘库和……它。”
王七看着那银蛟的目光不似在看着一个妖族,倒似在凝视一个相交已久的友人、一个陪着自己长大的伙伴、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他的语音更似是在呢喃:“我知道,这颗心脏定是你的……整个王氏,亦只有你与我一般,不是人类、不属于这里。”
也是你,告诉了我,什么是真正的妖族,那些被他们人类肆意狩猎的玩意儿,又怎么配称之为“妖”?!
第8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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