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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等你仰望 作者:易修罗

    第11节

    她看到封昊正巧经过,随口叫住他,“封昊你来看看这样好不好?”

    封昊走了过来,见到时光倒退数年的凌琅,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你这个样子就像我叛逆期的弟弟,还是父亲老来得子的那种,”他依旧扮演之前的角色,影片中设定年龄为三十五岁上下,因此他的妆显得比之前还老。

    “模样是过关了,就是不知道凌琅还能不能找回小年轻的感觉了,”造型师看了看封昊,“我倒是觉得这个角色跟封昊比较贴切。”

    封昊笑着调侃道,“你居然敢怀疑影帝的演技。”

    “不敢不敢,”造型师举手求饶,“我只是有感而发,千万别给我扣高帽。”

    旁边有人叫他帮忙,造型师应了一声走掉了。

    凌琅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一直跟着封昊的大型生物上,“你身边那是什么?”

    “金毛狗,”封昊对着金毛比了个手势,它立刻听话地坐到凌琅面前。

    “你的狗?”

    “不是,是你这次的搭档,”封昊看着它的表情有些遗憾,“曾经我也有一条这样的金毛。”

    凌琅意识到他用得是曾经,“那后来呢?”

    “有一次不小心吃错了东西,死掉了,”因为想起了难过的回忆,封昊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凌琅也沉默了片刻,“对不起。”

    封昊温柔地抚摸着它的头,“我最喜欢的狗就是金毛了,又温顺又乖巧,又聪明又漂亮,而且很安静,”他把视线投向凌琅,笑容又回到了他脸上,“就像你一样。”

    凌琅被他的比喻弄得不大好意思,他别过脸,看到镜子中自己的模样,那夸张的发色跟身边的金毛一模一样。

    服装组的工作人员过来催促他去换衣服,从更衣室里出来后,没人相信这是个已经三十三岁的男人。

    造型师给他的右耳垂上夹了颗闪亮亮的假耳钉,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很好,去拍照吧。”

    摄影师早就准备就绪,凌琅走到镜头前,闭上眼酝酿了一下情绪,再睁开眼时,整个人已变成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街头混混的痞气模样。

    “太棒了,就是这样,”摄影师由衷地赞叹道,手下不停地按着快门,“现在身体往左侧一点,头向右偏,再偏一点,表情再不屑一点,漂亮。”

    拍了十几组动作,摄影师示意封昊上去,在影片的前期,封昊救了凌琅的命,凌琅把他当成大哥一样崇拜,全世界他谁都不服,只服他,唯他马首是瞻。

    “你要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知道吗,就好像他是你的天一样,”摄影师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并不打准,凌琅在这个圈子里是出了名的高傲,他深深怀疑对方只会表面上做足演技,眼中却看不到丝毫崇拜之情。

    “开始吧,”摄影师下了命令,凌琅慢慢抬起眼,摄影师一下便愣住了,连按快门的手都迟迟没有动作。

    助理小心推了摄影师一把,他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连按下快门,将这动人心弦的一幕留住。

    不愧是影帝,他边拍边感叹,心中对凌琅的演技更为折服了几分。

    拍完双人组合,继续拍凌琅与狗的合照,跟金毛在一起的时候,是凌琅整部片中最快乐的时光,他要对着镜头发自肺腑地开怀大笑,一人一犬幸福地鼻子对着鼻子,或是一个搂着另一个开心愉悦地打闹。

    人们很少能看到这种状态下的凌琅,走过路过都不由自主地驻足围观。

    摄影师一声over,凌琅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起,又恢复成素日的模样,让所有人都怀疑方才看到得都是幻觉。

    拍照也是一件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助理早就准备好了折椅和咖啡等待凌琅下来。

    训犬员把金毛领到一旁,奖励了些吃食,很多有爱心的工作人员纷纷拿出零食逗它。

    凌琅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随即皱起了眉。

    “里面放了什么?”

    “糖和奶,”助理不明白为何他突然有此一问,“跟之前是一样的。”

    “味道有些怪。”

    “会吗?”助理接过来闻了闻,“那我去重新泡。”

    “算了,就这样吧,”凌琅嫌麻烦,把杯子接回去一饮而尽。

    “你怎么能给它吃这个呢?”场内突然响起封昊严厉的训斥声,声音之大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凌琅也望了过去。

    “我,我……”一个女生不知所措地看着被封昊拍到地上碎成几片的巧克力,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如此生气。

    “你知不知道狗吃巧克力会死的?”

    女生被吓了一跳,“我真得不知道,”她急得快哭了出来,“它已经吃了一块,怎么办?”

    从外面回来的训犬员发现了这边的状况,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检查了一下地上剩余的巧克力量,“吃得不多,不过是黑巧克力……”他拧紧眉,“保险起见我还是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

    大家连忙找笼子的找笼子,找绳子的找绳子,现场乱作一团,突然自人群中传出一声尖叫。

    “凌琅!凌琅怎么了?”

    25、第二十五幕 变故

    尖叫声未落,封昊已冲到凌琅跟前,只见他整个人蜷倒在地,瞳孔剧烈收缩,面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有如犯了哮喘。

    “怎么回事?”

    助理早已慌了神,“我、我不知道,好端端地突然就……”

    封昊想也不想把凌琅拦腰抱起,“先送医院。”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上来帮忙,经纪人动作比封昊还快,早已把面包车开到门口,他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个警灯往车顶一搁,“快上车!”

    封昊二话不说把凌琅抱上了车,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车里探出头吼道,“把他刚才吃过的东西带上!”

    “他刚才什么都没吃……”助理说到一半时反应过来,“他有喝咖啡!杯子!”

    经纪人已经一脚油门轰了出去,助理用袋子把凌琅用过的杯子封好,坐进另一辆车,两辆车一前一后飞速向最近的医院驶去。

    车里的凌琅直直盯着封昊,但视线的焦距早已不知涣散到何方,他整个人都陷入到莫名的惊恐之中,抓着封昊衣服的指节都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坚持住,”封昊紧紧抱住他,凌琅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似乎随时可能缺氧到窒息。

    “开快点儿!”封昊抬头冲驾驶座上的经纪人喊道。

    经纪人哪里还用他嘱咐,拉响警笛,油门一踩到底,瞬间又并道超了前面两辆车。

    面包车径直冲进急救中心,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见状立刻把凌琅转移到平车快速推向抢救室,一路上只听护士短促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

    “体温36。”

    “脉搏150。”

    “呼吸40。”

    “血压监测不到。”

    医生扒开凌琅眼皮观察他的瞳孔,“病人之前有服用过什么?”

    “咖啡,”封昊想起助理刚才的话。

    “有过咖啡过敏史?牛奶呢?”

    “没有,”经纪人抢着答道。

    “任何药物过敏史?”

    “也没有。”

    医生快速交代了些什么,有护士飞奔去准备,一行人把凌琅推入抢救中心,把封昊和经纪人关在门外。

    助理带着杯子很快赶到,杯底还留有一些咖啡残渣。

    “怎么样?”她焦灼地问。

    封昊看了眼急救室的门,摇摇头,“先送去化验。”

    助理离开之后,封昊继续在急救室门口来回走个不停,经纪人看不下去了,强行把他按到凳子上,“你冷静一下。”

    他无意中一低头,看到封昊交握在一起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经济人跟了凌琅十年,这十年来他把凌琅照顾得无微不至,对他的感情早就超过了经纪人对艺人的感情,对他来说,凌琅就像他的孩子一样,而封昊就是那个突然闯入要夺走自己孩子的人。

    更何况过去十年中,暗中监视一切试图接近凌琅的人,将任何有可能发生的情感扼杀在萌芽中也是他的秘密任务之一,即便在这个命令解除后,他也习惯性地保持了昔日的警惕。

    在封昊的高调举动下,他甚至一度怀疑过对方居心叵测地利用凌琅上位,然而这一刻,他对封昊的看法突然发生了改观。

    “别担心,”经纪人一反常态地把手搭到对方肩膀上,如长者般安抚他,“凌琅一定会没事的。”

    “我曾经,”封昊不安地把手举到嘴边,“养过一条狗。”

    经纪人一怔。

    “是条很漂亮的金毛犬。”

    “它又聪明,又乖,从来都不叫。”

    “后来有一次……”封昊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他误食了巧克力……”

    “按理来说,大型犬吃一点巧克力也不至于致死,可偏偏它又吃了很多。”

    “那个时候,”他的视线飘向急救室的门,“它就是那副样子,瞳孔收缩,呼吸困难……”

    经纪人搭在对方肩膀上的手开始用力,额头上降下道道黑线。

    封昊的声音哽咽,“我就眼睁睁看着它死在我怀里,却什么都不能做。”

    “够了!”经纪人掐住他的脖子用力前后摇晃,“凌琅那么尊贵的一个人,你居然把他比喻成狗?亏我刚才还有一瞬间被你感动了,你这个大烂人……”

    “医院里请保持肃静,”护士不满道,“不要因为这里是急救中心就随便在走廊上杀人。”

    急救灯终于灭了,医生一出门便被焦急的封昊和经纪人拦住。

    “医生他怎么样?”

    “初步判断病人的症状属于过敏性休克。”

    “过敏?”

    医生点点头,“他有什么比较严重的过敏史吗?”

    “巧克力,”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然后又彼此对视了一眼。

    “但是他不可能吃巧克力,”经纪人补充了一句,“我们在这个方面一向很注意的。”

    “这个就要等化验结果出来以后才知道。”

    “他严重吗?会不会有危险?”封昊此刻更关心的是凌琅的现况。

    “过敏这种事可大可小,有的过敏反应只是打喷嚏、起疹子,但也有的过敏反应足以致死。”

    封昊心一揪,“那他……?”

    “这次多亏你们送医及时,不过以后一定要更加注意才行。”

    经纪人松了口气,“那请问我们可以给病人办理转院吗?”

    医生脚步停了下来,“为什么?”

    “他是公众人物,留在这里我怕会引起骚乱。”

    “虽然病人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为了避免有意外情况发生,我建议暂时还是留院观察比较稳妥。”

    凌琅已被转移到监护病房,封昊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门被飞快地打开一个缝,经纪人钻了进来又速度把门合上,“你可千万不要出去,外面全是记者。”

    封昊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片场和医院耳目众多,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走露风声。

    “医生怎么说?”

    “只要抢救过来就没事,”经纪人走过来观察了下凌琅的气色,尽管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好在人已经清醒,“应该观察一两天就可以出院。”

    封昊握着对方的手在自己脸颊上迷恋地摩擦了两下,“你真是吓死我了。”

    凌琅缓缓地眨了下眼睛,示意对方自己没事。

    封昊突然想起来,“检验报告怎么说?”

    “哦,”经纪人忙把手里的化验单给他看,上面都是些复杂的术语和化学式。

    “可可碱?”封昊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项。

    “而且含量还不低,”经纪人表情凝重,“如果没有估错的话,应该是纯度很高的巧克力。”

    封昊眸色沉了下来,“咖啡里面怎么会有巧克力?”

    经纪人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问过助理,她倒完咖啡后短暂地离开过一段时间,片场有很多人,谁都有可能在那段时间接近凌琅的杯子。”

    “都有谁知道凌琅对巧克力过敏?”

    “这不是秘密,为了防止影迷送错礼物,这个信息很早就公开过,就连百度百科上都有记载。”

    封昊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戾气。

    小护士进来查看凌琅的点滴,检查完也没有离开,望着封昊欲言又止。

    封昊对这种反应很熟悉,“是要签名吗?”

    小护士兴奋地点头,递上早已准备好的签名本,居然有好几本,封昊耐心地为她一一签好。

    “谢谢,”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又下意识看了眼床上的凌琅,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

    “现在不太方便,等有机会的好吗?”封昊猜出她心中所想,主动提出来。

    小护士脸红了,羞涩地应了声,“嗯。”

    临出门,她又鼓起勇气转过身,冲封昊举了举拳头,“加油,我支持你们。”

    封昊对她报以完美的微笑,这个笑容只持续到门彻底关上的一霎那。

    经纪人把他的表现看在眼里,“整天装模作样的不累吗?”

    在他面前封昊反倒表现得坦承,“在这个圈子里谁不是整天装模作样?”

    “你这话也包括了凌琅?”经纪人哼哼了两声,“别忘了他可是醒着的,你说他什么坏话他都听得到。”

    凌琅原本睁着眼睛,听到这话后反倒把眼睛闭上了,装作没听到。

    经纪人气得直指,“你这胳膊肘子向外拐的白眼狼。”

    封昊见状笑了出来,这个笑很明显是发自内心的。

    经纪人看到他开心的样子,忍不住想往上泼冷水,“你呀,你就是运气好,要是再早一年……”

    “再早一年怎样?”

    躺在床上的凌琅眼睛突然睁开了,凌厉的目光生生把经纪人后半句话逼了回去。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过敏反应来势汹汹,停留时间却也短暂,仅仅不到一天凌琅便已恢复了七八分,接下来最头痛的就是如何安然无恙地从医院走出去。

    经纪人仔细把医院排查了一遍,终于确定无论任何一个门都有记者把守,在警方强行干预后,这些记者又伪装成病号、病号家属、护工人员、街头小贩和殡葬业从业人士潜伏在医院内外,只为堵凌琅出院。

    “直接盖上白布推出去就好,”凌琅想得倒是很开。

    “呸呸呸,”经纪人一连啐了三声,“乌鸦嘴。”

    “我有办法了,”封昊说着,按下了呼叫铃。

    来得还是昨天那个小护士,“请问有什么事?”

    封昊冲她笑了笑,“昨天说不方便那件事,今天方便了,你还需要吗?”

    小护士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封昊指得是哪件事,激动地连连点头,转身跑回去拿本子。

    凌琅不知道封昊想做什么,但还是在小护士拿来的几个本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小护士看着并排的两个签名兴奋不已。

    “非常感谢,”小护士再次向封昊道谢。

    “不用谢,”封昊礼貌地回应,“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有件事想麻烦你。”

    封昊把凌琅的头发拨乱,流海拉下来挡住眼睛,再戴上从小护士那里得来的口罩。

    经纪人这才反应过来,凌琅刚刚染了个夸张的发色,口罩这种道具在医院的环境中更是尤为不显眼,此刻任谁见了凌琅都会以为是一个感冒来就医的小青年。

    “我负责引开媒体,你送学长回家,”封昊对经纪人道,“有我在,记者也不会注意到你。”

    经纪人真心赞叹这是个好点子,三个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选择了医院正门的路线,封昊戴着墨镜走在最前面,果不其然一露面就被记者层层包围起来。

    “请问凌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紧急送医?”

    “凌琅现在情况如何?有没有生命危险?”

    “这件事是否跟你有关?有人说是反同人士蓄意下毒谋害,请问是否属实?”

    封昊口上敷衍着记者的提问,眼角余光瞄到凌琅微微弓着背,双手插兜,流里流气地往大门外走,经过时还不屑地往人多的地方瞥了一眼,若不是他提前知晓,那演技连他都足以骗过。

    在他斜后方两米左右的距离,经纪人低着头尾随其后,封昊吸引了记者的全部火力,以至于没有人发现他。

    封昊目送着凌琅成功出门,松了口气,刚想找借口脱身,就见一头戴鸭舌帽,身披风衣的人目不斜视地盯着凌琅,并笔直地朝他走去。

    那人显然认出了凌琅,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凶光,封昊直觉不妙,紧接着便留意到他手中紧紧攥住的输液瓶。

    “小心!”封昊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医院大厅,他想冲过去,却被记者阻拦了去路。

    凌琅听到了他的呐喊,一回头,便看到一个陌生人拔开手中透明玻璃瓶的盖子。

    那人咆哮着,把瓶中液体尽数朝着凌琅泼过来。

    “去死吧!你个死变态!”

    26、第二十六幕 知己

    凌琅第一个反应是硫酸,靠脸吃饭的艺人被泼硫酸,这种事在圈内绝不止发生过一次。

    他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挡,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飞扑过来,将凌琅整个人压在身下,紧接着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不寒而栗。

    大厅里顿时乱作一团,人们四下逃窜,尖叫声此起彼伏,生怕沾染到一丁点腐蚀性液体。

    经纪人扑倒凌琅仅凭借一种本能,大脑反应过来后强烈的恐惧感油然而生,他无法控制地持续惨叫,他看到凌琅一把摘下口罩焦急地询问他,他看到对方的嘴在动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经纪人叫了半天,终于停下来,低头看了看被硫酸泼到的自己,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他把溅到液体的手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又舔了舔,气愤地骂了出来,“日,是葡萄糖!”

    凌琅长长松了一口气,脸上担忧的表情又一瞬间消失了,经纪人顿时有些后悔,他难得看到真情流露的凌琅,尤其是为他担心的样子,早知道就多装一会儿。

    刚才不知道躲到哪里的保安见凶手手里拿得不是硫酸,这才气势汹汹地跑过去,把试图逃跑的对方牢牢制服。

    封昊大跨步赶到凌琅二人跟前,做得第一件事却是重重拍了下经纪人的肩膀,“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我会给你加薪水的。”

    说罢他拉起凌琅,“快走,一会儿就走不掉了。”

    经纪人湿漉漉地傻愣在原地,搞不懂自己的薪水跟封昊有半毛钱关系,反应过来的记者眼睁睁看着封昊拉走了凌琅,只好把目标转移到惊魂未定的经纪人身上。

    经纪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抛弃了,在包围圈里忿忿地喊道,“日,好歹你也带上我啊,我到底是为谁才湿身的啊!”

    封昊坐进驾驶座,却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车子,他阴着脸坐了一会儿,重重地锤了下方向盘。

    “不可饶恕,”他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这四个字。

    “你说那个人?”身为受害人,凌琅的反应却比他淡定得多。

    “我说我自己,”他垂下视线,凌琅的衣角尽数被葡萄糖水淋湿,他想想便一阵后怕,“居然让你连续两次在我面前陷入险境,真是不可饶恕。”

    “这跟你没关系……”

    “我是你的主人,”他打断他,“我有保护你的义务。”

    他启动了发动机,“但是我向你保证,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第三次。”

    封昊回家后做得第一件事便是回卧室打电话,凌琅打开电视,经纪人和凶手的面孔果然交替出现在镜头里,对着无数摄像机,凶手毫不避讳地胡言乱语。

    “我知道你在看,从前都是我在电视上看着你,终于有一天轮到你在电视上看着我,终于有一天我可以让你听到我的声音……放开我!”

    他顽强地跟身后的警察做着抗争,拼命把脸凑近镜头,“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想扒光你,锁住你,亲吻你,占有你……”

    “你给老子闭嘴!”经纪人的话插入画外音,想扑上来却被警察拦住,凶手精神亢奋,笑容狰狞,“我甚至想用鞭子抽打你,想把你做到双脚发软,想听你哭着向我求饶……”

    凌琅扶着洗手池干呕了半天,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话,封昊说出来,他没怎么抗拒就接受了,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就让他如此恶心反胃,难道是过敏后遗症的缘故?

    媒体的破案效率远比警方神速,不出半天时间就理清了案件的来龙去脉,凶手曾经是凌琅的死忠粉丝,甚至迷恋到了变态的地步。

    凌琅与封昊的关系半公开后,凶手由爱生恨,他混入剧组,先是将融化后的巧克力掺入凌琅的咖啡,又埋伏在医院门口意图施加狠手,却没料到医院中一模一样的瓶子很多,他情急之下拿错了瓶子,无意中救了凌琅一命。

    事后,医院被迫清点了所有的点滴瓶,最终发现了混杂在其中那瓶原本被用来害人的浓度高达98的浓硫酸。

    第二天,媒体更进一步曝光了凶手的住所,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凌琅的照片和海报,随处可见印有凌琅图像的dvd和杂志,就连床上都摆放着凌琅真人等身抱枕。

    他电脑中被发现存有大量黄色图片,全部是男优暴露的身体ps上凌琅的头像,还有无数主人公名字被替换为凌琅的同志肉文。

    最后,警方还在他家中搜出了一件破烂的囚服,并在囚服上检测出了凶手的dna,这则新闻一出来,凌琅整整一天都吃不下饭。

    这起事件沸沸扬扬闹了一周,凌琅和封昊的关系也被剪成各式各样的版本在电视上反复播放,许多电视台都加紧制作了相关话题的节目,有一档节目甚至请来了凌琅大学时期的好友,话剧《勇者永生》的导演。

    好友与凌琅同岁,三十岁才出名的演员在圈内已属大器晚成,三十岁才出名的导演却仍可被称作新锐导演。好友毕业后与凌琅同时入圈,长达八年的时间都默默无闻,直到近两年拍出一部曲高和寡的小制作文艺片,拿了国外的奖项,一夜间便跻身一流导演行列,在娱乐圈炙手可热起来。

    凌琅静静看着电视中多年不曾联系过的好友,同龄的他看上去比自己要沧桑得多,数年来郁郁不得志的经历将他彻头彻底打造成一个愤青,即便对着镜头也敢大胆吐露真言。

    “凌琅?凌琅大学时虽然算不上什么健谈开朗,但也绝对不是今天这幅样子。”

    “我跟他在大学时关系一度很好,好到可以一同出去喝酒谈人生谈理想谈到半夜,再踩着排水管爬回宿舍去。”

    “他入圈以后就变了,变得冷漠孤僻、沉默寡言,不再与之前的朋友往来,就连跟我也断交了。”

    主持人问了他些什么,他情绪激动地解释道,“不,我没有说这是他的不是。”

    “最开始,我是有一段时间以为他红了,出名了,便瞧不起昔日落魄的兄弟,但是,等我也有了所谓的名气之后,他也不曾像其他人那样反过来巴结我。”

    “那时我才醒悟过来,不是他变了,是这个圈子迫使他变了。”

    “跟我们一起踏入这个圈子的同学,有的人销声匿迹,有的人飞黄腾达,但每个人都改变了,为了生计不得不抛弃自己的理想,去拍那些烂俗而又卖座的商业片,为了出演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趋炎附势地去讨好导演取悦投资人,那些让我们血液沸腾聊到半夜的激情再也不复存在了!”

    他越说越亢奋,“是,凌琅是变了,为了在这个圈里生存下去,他把自己封闭起来,媒体一提到他,就说他清高骄傲耍大牌。”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圈子里那些乌烟瘴气才没有污染到他。”

    “我看了他最新的电影,我知道他的理想没有改变,他还在演他心目中的戏,还在走他想走的路,他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凌琅,这样就足够了。”

    凌琅闭上眼,好友的话反倒勾起他另一段回忆,那是在他首部爱情题材的电影杀青宴后,他送醉酒的女主演回酒店,被无处不在的狗仔抓拍到一个朦胧的景象。

    那张照片并没有见报,却被莫先生知道了,那也是与对方签订协议后二人第一次发生口角,他义正言辞地为自己辩护着。

    ——我什么都没有做,那都是媒体捕风捉影的结果。

    ——如果你不给媒体捕风捉影的机会,他们也抓不到那样的证据。

    ——我发誓我跟她是普通朋友之间的正常交往,我没有违反你的规定。

    ——如果你的正常交往引发了不正常的传闻,你就是在违反我的规定。

    片刻的沉默。

    ——你的意思是要我终止与任何人私下接触,在媒体前也要保持沉默?

    ——言多必失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那样别人会说我耍大牌。

    ——我给你耍大牌的权利。

    更长时间的沉默。

    ——可是我会很寂寞。

    ——你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

    变声器里传出的声音柔软了许多。

    ——我不介意做你倾诉的对象,并且我希望,是唯一的一个。

    凌琅倏地睁开眼,刚才的语气,那种口吻,那种温柔中不容拒绝的严厉,好熟悉,熟悉得仿佛就在耳边,是谁呢?

    但他很快否认了自己的猜测,莫先生在他心目中,始终是位慈祥与严厉并存的高龄长者,他从他的包养人,一步步变成他的恩人、导师、心灵寄托,乃至信仰。

    他到底是从何时起顺从地跪在摄像头前,主动变你为您,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内心交付给对方的呢?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当年那条没有公开的新闻被不知名的手完美地掩饰过去,从那以后,凌琅再无把柄落入媒体手中,才会成为人们口中十年来未出过一桩绯闻的艺人,甚至跟圈内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私交。

    凌琅努力地回想,也想不起来绯闻对象的名字,他索性来到书房,打开浏览器,在搜索引擎中键入那部电影的名字。

    凌琅依稀记得当初他拍这部戏时虽然是个新人,但女主角已经在圈内小有名望了,如今就算不是大红大紫,也不至于过气到他连名字都记不得的地步。

    他将女主演的名字复制进对话框,按下搜索,随后便听到封昊召唤他。

    凌琅起身离开了电脑,在他的身后,网页刷新了出来,关于那个女星的第一行消息:

    ——某某某,自出演《人鱼的咒语》后低调淡出娱乐圈,亦有传闻被高层雪藏,后杳无音讯。

    柜子底部的抽屉很低,平时凌琅一伸手就可以打开,然而今天他犹豫了一下,低下头,用牙咬住把手将抽屉拉开,叼出里面巴掌大的绒布,又把抽屉拱了回去。

    他熟练地把绒布盖到报纸上,叼好,一转身,封昊的脚便出现在视野中。

    “我是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来看一下,”封昊蹲下来抚摸他的头,“没想到你做得这么好。”

    凌琅嘴里咬着报纸说不了话,只眨了两下眼睛。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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