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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重生]天生平凡 作者:流水鱼

    第2节

    “行了。”贺六和黄毛看着孙韶的反应,相互交换了个满意的眼神,“不打扰小帅哥用餐了。”

    孙韶盯着面前的食物,熟悉的模样和熟悉的香气让他发了几秒的呆,随后他才伸手拿起筷子,抄底夹起一筷子面条,刚入嘴的刹那,眼眶就微微泛了红——找了这么久的东西,原来在一碗面里。

    孙韶几乎是带着一种朝圣的心态,将面前大大一海碗的面给塞进了肚子里,连最后的汤头都喝得一点不剩,最后走到台前结账时,黄毛居然冲他摆手,不收钱。

    “我们大厨说了,这一碗面不收钱。”黄毛笑得孙韶有些莫名所以。

    “为什么?”

    “我们大厨那心思我们猜不到,大厨说就当他请你的。”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带着点神秘和八卦的表情道:“你吃面的时候是不是差点哭了?我们大厨在远处一直看着你把面吃完,搞不好他觉得你是知音,所以特地不收你的钱。”

    “那也不行,我不给钱,你们不就得从大厨工资里扣啊?总不能吃了人家那么好的东西,还让别人扣工资啊!”

    “小帅哥,你这就不知道了,我们这碗饭还是人家大厨给的呢,哪里轮到我们扣人家工资呢?那不叫大厨,那简直就是我们的大神!”

    孙韶被对方这神神叨叨地说法给逗乐了,两厢又争执了好一会,一方执意给钱,一方不肯收,最后以孙韶的败落收尾。

    “行了,小帅哥以后常来照顾,你要满意啊,多介绍朋友过来就是给我们最好的饭钱。”黄毛挤眼对孙韶笑道。

    孙韶走出面馆大门过了马路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面馆一眼,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个先前魁梧的男人正站在面馆中,抱着手臂眯眼往店外看,潜意识中,孙韶觉得,这应该就是那个请他吃面的大厨,于是,也不管对方到底有没有看到他,便回以感激的一笑。

    第五章

    易辉站在门前眯眼看着马路对面那个渐渐走远的孩子,眯了眯眼,不待他做其他动作,贺六已经从一旁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着挺乖一孩子啊,辉哥,你要是喜欢……”贺六做了个手势。

    易辉无奈地瞥他,“贺岩,想想你大哥让你开面馆做老板的目的,别动不动就想用以前的那一套。”

    “就是啊,六哥,咱现在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了。”黄毛插嘴。

    贺六搓了搓手,“这不是习惯嘛,我知道大哥心意,也知道辉哥你帮我们不容易,我也是看辉哥你好像挺喜欢那孩子的,随口说说,过过嘴瘾。”

    易辉看了他一眼,“别乱猜,我没喜欢那孩子。”

    贺六和黄毛不约而同交换了个我们懂的眼神——不喜欢,盯人家小帅哥看那么久?

    易辉看着两人神情知道两人想岔了,但是这种事情又确实是越纠正越容易显得欲盖弥彰,便只能由他俩去。

    这时,孙韶吃完的碗盘被一位服务员收走,经过易辉身边时,易辉扫了一眼,吃得干干净净。

    看着干净的碗盘,易辉眼前好像又看到那个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坐在位子上吃面的那个年轻人,眼眶莫名泛着红,单手举着筷子,一口一口,吃得很认真,也很……满足。

    那副画面莫名让他有了一种喂了一只容易满足的兔子的感觉。

    易辉手指动了动,嘴角带出一点笑意,对贺六说道:“把草头青丝面也加到菜单上,做法我交给后面人了。”

    贺六和黄毛不禁笑了——辉哥还是很照顾他们的。

    ……

    孙韶辗转回到家的时候,恰巧在门前碰到了他的母亲,

    孙母是个年近五十的女人,这个年纪的女人,长相基本就是前半生的积累了,也是最能看出生活和心境的,生活幸福,心境平和的,看着大多都是四十岁不到的样子,而孙母恰恰不在这个范围里。

    年近五十的女人,头上已经见了白发,但是梳得非常齐整,没有一丝乱发。眼角的纹路很重,脸颊上还有一些斑,个子不高,大概因早年丧夫,到了这个年纪,穿着打扮上很朴素,乍一眼看着,显得比实际年龄老一些,但眼中看到孙韶时所展现的光能让人感觉到这是位母亲,脸上的笑靥也给人很慈和的感觉。

    “小勺儿?”孙母显然很惊讶,她站在门前一边掏钥匙一边让孙韶赶紧进门,“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跑回来了?你不是去参加中国男声比赛了吗?”

    孙韶看着笑靥如春的母亲,眼眶忍不住就是一阵红。

    孙母立刻诧异了,“怎么啦?招欺负了?”

    孙母想像哄小孩儿一样想搂他,但却因身高限制只能够到他的肩膀,孙韶连忙低头掩饰性地揉揉眼,“不是,最近眼睛过敏,一遇强光就见泪。”

    孙母责备地看着他,一边领着他进门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着:“是不是又熬夜了?说过多少次了,年轻人别仗着身体好就熬夜,熬着熬着,到了中年你就知道没好果子吃了……”

    “妈……”孙韶喊她。

    孙母询问地回头看向他。

    孙韶傻怔怔地和孙母对看了一会,终于露出了笑,摇头,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回来路上给你买了双鞋,你试试。”

    孙母接过纸袋子,往里看了一眼,是双老布鞋,这种鞋她知道,她们楼上退休的郝会计穿得就是这种鞋,款式不花哨,但是十分养脚,相应的,价格,也并不便宜。

    孙母这下是真的诧异了,她儿子她自然是了解的,一直以来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在撑着他们家的经济,所以,这孩子从小就早熟懂事,不该花的钱从来不会多花,上了大学后,更是自己跑去找了零工在做,为的就是减轻她的负担。

    可是,这样花“大钱”给她买东西还是头一回,因为孩子觉得自己花的钱大部分还是她给的,用她的钱买东西给她,孩子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孙母盯着纸袋子看了一会,心里不禁一暖,孙韶这难得的举动,让孙母也无法像一般母亲一样责备孩子“破费”或者“浪费”的举动,生怕打击了孩子的孝心,于是,孙母也不吝啬表示自己的欢欣,当下便欢欢喜喜地掏出了鞋子准备试穿。

    孙韶看着母亲难得像个孩子一样,毫不掩饰地表露自己的高兴的样子,心里不禁又是一阵发酸,四目看了看他们住了多年的老公寓,简单的两室一厅和一个小厨房加卫生间,不过六十平米,里里外外连一件称得上半新的家具都没有。

    母亲这些年,是真的很累。

    “鞋子很贵吧?”孙母穿着鞋子起来走了几步,虽然还是高兴,可是嘴里终究还是忍不住嘀咕。

    孙韶笑着摇头,“不贵,我就是路过看这家店门前贴着打折的标签,很便宜,才买的。”

    孙母一听,果然又高兴起来,“穿着确实舒服,小勺儿果然会买东西,吃饭了没,妈给你做晚饭。”

    “哎呦!”孙母一拍大腿,“我今天都不知道你回来,家里根本没菜,小勺儿,你等着,我下楼去买菜。”

    孙韶连忙拉住孙母,“我陪你一起。”

    孙母眨眨眼,心说,孩子今天大概真的有什么心事,出门买菜这种事,是他最像他爸的地方,最不耐烦了,挑菜捡菜,他不知道按照什么标准;为了一毛两毛去讨价还价,他脸皮子薄也抹不开面子,所以,从小到大,这孩子最不乐意跟自己上菜市了,不想……

    孙母将心思收了起来,不去过多地探究孩子的底,孩子毕竟大了,要给他空间让他成长。于是,她拍拍孙韶的手臂,“行啊,今天你家小老太就带你去菜场见识见识,以后,指不定啊,你陪我儿媳逛菜场,两人还能有点共同语言。”

    “妈——”孙韶想到自己的性向,心里颤悠悠地晃了两下,哭笑不得地叫道。

    母子两人难得温馨地相互挽着逛起了菜场,菜场刚好赶上晚市,都是刚下了班的中年妇女,或者刚接到放学的孙子孙女的小老太们在这里挤进挤出,偶尔也有老头和中年男人,但像孙韶这样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几乎没有。

    两人走在菜场,频频惹得相熟的人上来跟孙母打招呼,孙母也都很热情地要交谈上几句,但基本不离“我儿子回来看我,我儿子陪我逛菜场,我儿子参加了中国男声比赛,街坊邻居到时候多支持呀”这四个基本点。

    弄得即使逆溯了时间后,一直觉得自己心态更平和了,脸皮也更厚了的孙韶,也只能红着脸在一旁拉着自己母亲,催促她赶紧买完菜回家。

    孙母每买一样菜,孙韶便在一边接过来,两个人的晚饭,本不需要多少菜。但不知是出于炫耀自己儿子给自己买了新鞋,还是炫耀自己儿子孝顺陪自己出来买菜的心思,孙母几乎将自己常去的几个摊子都逛了一遍,不买也要拉着摊主扯上一会儿天,主题内容还是那四个基本点。

    等到孙韶终于成功拉着意犹未尽的孙母回家时,天都黑了,母子两回了家,孙母便麻利地挽起袖子下了厨房,厨房里实在太小,一个人正好,两个人嫌挤,再者,厨事上,孙韶一向是白痴,于是他便只能靠在小厨房的门板旁边看母亲忙碌的背影。

    当晚,老公寓三楼小客厅里的灯光是这段时间来,最为温暖的一次,夏夜的凉风透着壁虎攀爬过的铁窗,徐徐吹进了屋子里,孙韶捧着碗,一边认真地咀嚼着食物,一边侧脸听母亲的唠叨,心里是一阵阵暖意,眼底的神情更是是柔和到了极致。

    第二天,孙母得知孙韶不用回基地,有一天假时,特地打了电话去工厂请了假。

    母子两人在家里闲适地呆了一天,晚间时,孙母才试探地问起孙韶在培训基地的事情,看着孙母小心翼翼的样子,孙韶沉默了一会,才将自己的打算跟孙母说了。

    “不参赛了也行啊,我其实早不想你去弄这些,咱好好读大学,出来找个好工作,年轻人有手有脚,好好把握,什么咱做不好啊。”孙母怔了一下,随后,拍了拍孙韶的手,开心地笑了。

    孙韶听着孙母的话,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无意识地握了握拳,像是在抓住什么东西。

    “我一早听楼上郝会计说过,这个圈子可乱了,不光那些小姑娘要被潜规则的,帅小伙好像也要的,小勺儿你自小长得就秀气,万一……”

    孙母再次絮絮叨叨起来,一边发表自己为数不多的见解,一边宽慰孙韶。

    孙韶听着孙母的这番言论,大脑一时没跟上趟。之前自己勤工俭学跑去音乐行学了吉他捣鼓音乐时,孙母从来都是笑眯眯地鼓励他,大小伙了,有点兴趣当然是好的。

    后来,在暑假报名参加比赛,过了海选的时候,她是两眼放光地笑说,等着他成大明星后,给她长脸孝顺他。

    而现在,孙母这陡然转变的风格和话语……

    沉静了一下,孙韶想通其中的关节,对一位母亲来说,孙母无疑在用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方式在肯定自己的儿子,无论孩子想做什么,孙母都很难对他说不或者否定他。

    想明白了这些,孙韶心中带着愧疚,有些苦涩发酸地对孙母笑着,“妈,你放心,不管我以后做什么,都一定要赚足了钱来孝顺你,让你好好享福。”

    孙母含笑与孙韶对视,一个劲地点头说好。

    当夜,孙韶躺在床上又辗转了起来,那天许若琳问他的事情,重新蹿回了他的脑海,他适合干什么?如果,他不走老路,他要做什么才能实现今天自己对母亲的承诺呢?

    想来想去无果,让孙韶气闷地觉得自己真的够没用的,即使多了八年时间,但除了唱歌跳舞这些娱乐大众的活计,他好像其实一无是处,没有任何赚钱的方式和技能。

    就是想靠自己对未来八年的预见性,来一些未卜先知的投资或搭线,为以后埋下种子,现在的他也做不到。

    一个十九岁,刚上大学,还身无特技,又无横财的学生,凭借什么去投资,又凭借什么让人看中呢?

    一夜苦想的结果便是第二天孙韶不到五点就顶着一双黑眼圈晃了出来,匆匆吃了母亲准备的早饭,便准备走。

    到了小区准备打车却想起囊中羞涩,便转身走向公交车站,上车前掏钱包拿零钱的时候,发现钱包里早被他花掉的几张百元红钞又重新躺了回来,他怔愣了一下,想起早上走前孙母那笑眯眯的表情,心底一阵难受,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要找到那条路的想法。

    一条既不用走向八年后悲惨的自己,又能适合自己,达成对母亲承诺的路。

    带着这种想法,挤在人群里的孙韶,赶在八点前回到了培训基地。

    站在大门前,孙韶发现自己的心是真的静下了许多,虽然依旧无法喜欢起这里,这里总是会让有一种在向他不喜的地方走去的感觉,但却不若先前,是带着些许恐惧地想逃离。

    大概是因为真的握住了选择的权利吧!孙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虚空握了握。

    “嗨,小勺儿,怎么不进来,站那里发愣?”是范旭阳的声音。

    孙韶抬头看对方,范旭阳正站在门前,手里还掐着手机,看样子是一边打电话一边晃到这边来的,恰巧看到孙韶站在门前发呆。

    孙韶笑眯眯地跟门卫打招呼,走了进去,“没啊,就是想着又要进来‘坐牢’了,接下来半个月出不去啦,心里有点闷。”

    范旭阳听着他这话,不由一顿步子,迟疑了一下,随后很“狐朋狗友”地勾起孙韶的脖子,“想出去还不好办啊?来来来,先跟哥哥说,咱俩是好兄弟不?”

    熟知范旭阳德性的孙韶立即眯眼看他,不吱声。

    范旭阳摸鼻子,“哎呦,小勺儿,别这副表情,哥怕啊,就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孙韶复又笑了起来,弯弯的嘴角,让他不出色的面庞带着点乖巧气,“有事直接说就是了,拐弯抹角,是不是男人啊!”

    范旭阳一拍大腿,“好兄弟,是哥不地道,磨磨唧唧了。冲你这句话,走,哥今天中午请你吃食堂。”

    孙韶无语地瞥他:“……”

    “别这么瞅哥,哥也想请你吃好的,可现在不是现实条件不允许吗?”范旭阳嬉皮笑脸地解释,“得嘞,我叫你哥,走吧,晚上请你出去吃大餐。”

    “晚上?晚上要出去?跟你说的帮忙有关?”

    第六章拨开云雾

    两人结伴走在前往乐理教室的路上,一路上,范旭阳三下五除二地将事情原原本本给孙韶说了一遍。

    原来,范旭阳乐队里的一个吉他手昨天摔了一跤,倒霉催的,右腿小腿和两手的手臂直接骨裂性骨折,近期显然只能躺在家里挺尸,从而导致范旭阳乐队缺了个吉他手。

    本来以范旭阳的交友圈,找一个替代者并不难,难就难在,这个吉他手不但负责吉他,还同时担任了歌曲副曲或者和声的部分。

    一般情况下,出了这种事,乐队刚好能趁机休息一段时间,但坏就坏在,范旭阳的乐队和几个酒吧和地下广场都是签了长期合作的协议的,现在又是夏季,夜晚正是这些娱乐场所的最为旺热的时段,几乎每天都有场要赶。

    再加上他现在参加中国男声出线进了前十二名,各个酒吧和地下广场早就把这当成了宣传噱头,基本他们乐队去的时段都是客人爆满的时段,酒吧和地下广场都恨不得他们能天天到场,更别说让范旭阳的乐队休息了。

    如果是平常,乐队里真缺了个吉他手,随便找个人先顶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只是在演奏曲目上会有限制,表演的水准因缺少和声或者娴熟的吉他伴奏而略有下降,整体来说,并不会有太大妨碍。

    但是现在,范旭阳却有了另一层顾虑,玩午夜场的人基本都是年轻男女的多,而现在,他们这个比赛,受众也基本也这个年龄层的观众,他们开赛在即,若果让那些男男女女慕名去了现场,结果看到的是有失水准的表演,不但影响范旭阳在比赛中的成绩,范旭阳自己大概也不太喜欢。

    孙韶是知道他的,即便是八年后,范旭阳只偶尔性情来了上台唱两首,也一定会选在自己状态最好的时候,对于音乐,范旭阳从来不像他自己说得那么随便。他可以随意,可以随性,但不会随便。

    “小勺儿,你可不兴这样的啊,哥把事情都说了,你才说再想想,我们今晚去的场可推脱不掉啊,哥就指着你救命呢。”范旭阳一看孙韶想反悔的样子,立即撞死趴在孙韶背上让他拖着走。

    孙韶把对方扒拉下来,头疼地对他说:“不是我不帮啊,要一早你跟我说是这事,我肯定不答应,我也就业余学了一年吉他,也从没给人伴奏过,我担心我一出场不是去救你的场,而是直接砸场子。”

    孙韶说得有些无奈,虽然他那八年里,一些能发声的乐器也基本摸了个透,但是,他毕竟不是从小就浸淫其中的,大部分乐器他只停留在认识,并且能演奏个两首经典曲目的阶段。

    除了吉他是他所学的第一个乐器,因此怎么也割舍不了之外,也就只有钢琴是他抱着能创作的属于自己的音乐的希望而一路坚持去学的。

    最后,也就只有这两样乐器算得上是小有所成外,其他倒真的并不十分出色,否则也不会在那末层的圈子里辗转多年无法出头也无法脱身了。

    但即使是这样,前世,他也只在一开始走过一段时间边弹边唱的路子,之后的几年,他都在各种风格和特色里乱转去了,直到重生前,他都有两三年没有摸过吉他了。

    再娴熟的技艺也经不住荒废,手早就生了,怎么去帮范旭阳的乐队伴奏?而且还是一支没有合作过的,双方都没有默契的乐队。

    再者说,现在十九岁的他,档案上只有一年业余学习经验的他,哪有替人伴奏的本事?

    范旭阳找上他的主要原因,应该是希望他能顶上他们乐队里那个跌断了手脚的霉孩子,去给他来个边弹边唱,或者边弹边帮他和声,但他自认,不管是现实原因还是心里的那个结,现如今的自己都做不到。

    范旭阳依旧不管不顾地装死人,重新趴到孙韶的背上,让孙韶拖着走,“好兄弟,我相信你行的。”

    孙韶抿了抿唇,不为所动,如果是其他,孙韶想自己一定会帮他,但只有这件事不行。

    “我把我们乐队常唱的几首曲子挑出来给你,你熟悉哪首,我们上哪首。”范旭阳死皮赖脸接着求。

    “离今晚上台还有十二个小时呢,您先熟悉熟悉,我给您当陪练啊,练到满意为止,最后,您要觉得还是不行,咱再撂挑子,行不行,我叫你声爷啦~”范旭阳使出杀手锏,一米八的大男人扭着小水桶腰在孙韶边上乱蹭。

    孙韶被他蹭得一身鸡皮疙瘩,露出无奈的笑容:“怕了你了,中午回宿舍给你弹一遍你就死心了,别说我没提醒你,你最好赶紧找好下家,千万别在我这歪脖子树上吊死。”

    这一松口的结果,就是一上午的乐理课两人都上得恍恍惚惚的,这本也没什么,孙韶原先也没准备上得多认真。

    但是只要一想起自己答应了范旭阳的事情,想起中午回去要用自己随身带来的那把吉他去给他弹一首曲子,孙韶心里便跟揣了个天竺鼠似的,踩着个小轮子一直在里面转呀转。

    让他总是无法集中了精神做其他事情,直到中午吃完饭,范旭阳便急吼吼地拖着孙韶回宿舍,亲手将孙韶立在床头的吉他给取了出来,装模作样地擦拭了一番,又亲自调了音,双手奉送到孙韶面前。

    孙韶接过吉他,心里一瞬间掠过千头万绪,逆溯了时间后,即便这把吉他就在他的床头前,他也一次没有拿起来过,说不上具体为什么,也许就是忽视了,也许还有点恐惧的成分。

    这是他的第一把吉他,曾经他觉得自己会将这把吉他保存终生,尤其在参加了中国男声的比赛,一步步和这把吉他伴着走向决赛时。

    但最终,前世,这把吉他在他决赛的名次出来后,消失于混乱的后台,那时的孙韶已经被失足前三甲的失落,和等在后台要签他的几家公司带来的喜悦给冲昏了头,根本没想起过这把吉他。

    也许,一切在那时就有了苗头。孙韶想着,同时静静抚平心里涌起的莫名的激动——因吉他再次回到他手里而产生的激动。

    孙韶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范旭阳,他正满眼期待看着自己。手不知不觉就调整了姿势,手指搭在琴弦上,心中一动,手便滑了下去。

    随着一声流水般的乐音滑过,孙韶忽然感觉到自己心里那片自重生后就很荒芜的土地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有要破土而出的苗头。

    鬼使神差地,孙韶心里的所有念头忽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什么手感的生疏,什么重生的顾忌,什么前世磋磨下的痛苦,什么对未来老路的恐惧,统统随着盛夏里的蝉鸣,一起冲入了云霄,他抱住了自己怀里的“老伙计”,几乎不需要动任何念头,一首他前世曾经听过的歌便如印在他脑海里的信笺一样,缓缓地铺开了。

    手指轻轻地穿梭在那六根弦上,乐音像溪水一般,随着手指的拨动,潺潺地流出。

    这一刻的孙韶在他人眼中才像是真正重生了一样,在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脸上那种淡愁和犹疑慢慢地消褪,只剩下一种像发泄一般的情绪。

    前世种种伴着重生以来对原路的恐惧,对其他路途和选择的未知的迷茫,对现状的焦躁,对未来的猜测,一幕幕地随着孙韶疾速翻飞的手指倾泻出来。

    音节与音节之间,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缝隙,紧凑地上下交错着,范旭阳跟着音乐的节奏几乎不能呼吸。

    孙韶弹出第一个音节时,范旭阳脸上还没有什么变化,只在心里暗自点头,确实有点生涩的感觉,但等到孙韶进入状态时,范旭阳的眼便如点燃的焰火一样,节节增亮。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孙韶,盛夏的午后少风,坐在床边的孙韶,身上洗得泛白的条纹衬衫,因为汗水的原因,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的,将他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那种单薄的身形全部勾勒出来。

    在范旭阳看来,孙韶那原本不出色的五官,在这一刻,像揉碎了时光,陡然增添了他这个年纪所没有的气质,莫名就变得有魅力起来。

    随着音乐再次进入循环章节,孙韶脸上一开始那种他读不懂的愤懑开始消散,他的眼底就像忽然铺了一层细沙,将所有尖锐的棱角都藏于其下,展露出来的,只剩下了读懂和读透的了悟和淡然。

    此刻的孙韶,心中除了他手里的吉他和他的音乐,范旭阳相信,里面已经没有其他。

    此时的曲子也终于恢复了他本来的面目,如泣如诉里饱含的不是怒火与愤懑,而是一种放开和放过。

    虽然范旭阳只和孙韶相处了不过短短两天,但孙韶的安静乖巧以及异常符合他脾胃的那种性子,已经在他心里生根,今天这样的孙韶是他没见过的。

    不,或者说,在他第一次见面时是看到过的,但又有着本质的不同,虽然,第一次相见时,孙韶对音乐的那种赤忱和说到音乐时眼都亮了的那种神情,给他一种同类人里的小后辈的感觉。

    但今天,孙韶这种沉醉和痴迷的神情,这种整个心神都沉浸到旋律中,使得流泄出来的乐音都带上的那种醇厚的情感的弹奏方式,让范旭阳惊讶到已经无法用表情来传达自己的心情了,这哪里是后辈,根本就是能甩他几条街的高手啊。

    就在范旭阳心里震撼惊讶的同时,乐曲在孙韶的手下进入了高潮,而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孙韶,也像受到了乐曲的牵引一般,忍不住低声哼唱了起来:

    “……hi?你可还记得

    那年阳光下微笑的侧脸

    hi?你可忘记了

    那夜转过身背后的眼泪

    我忘记了梦想?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

    我曾经的希望?曾经的梦想?曾经的温暖

    ……

    午后的阳光?如同当年一般

    只是亲爱的你啊?在哪里?

    我在路上?你在哪里? ……”

    从孙韶开始哼唱歌词开始,范旭阳的脸上便只余一种严肃倾听的神态了,但因为孙韶哼唱的声音实在太低,大部分歌词范旭阳并没能听清,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去倾听乐者想表达的东西。

    我在路上,你在那里……越听,范旭阳便越忍不住惊叹,他倒并没有想过这首歌是因为太过贴切孙韶此时的心情,才被他演绎得如此勾动人心,能让范旭阳这个玩了几年音乐自觉老手的也不断赞叹,他只觉得这是孙韶的天赋。

    却不知道,这是沉淀了八年时光和磋磨的孙韶,在重新拿起他曾经最纯粹的理想象征时,再次唤起了他碎成渣的梦,而时间太残酷,带给他的东西里饱含了太多痛苦。所以,一开始,孙韶在发泄,发泄他所有对现状和对未来的担忧和惧怕。

    但,历经了最初的一阵痛后,再次联想起的逆溯时间的现状,他忽然就抹去了尖锐。

    越唱,孙韶的神情越加平和,随着一阵清灵的尾乐,旋律和他低声的哼唱一起消失,孙韶的脸上留下一抹激动的红晕,像久未接过雨露的大地终于等来了春雨的滋润,随后,他带着一抹若有所思陷入了平静,他保持着抱着最后的姿势,像是还没缓和好自己的情绪。

    范旭阳也呆坐了一会,才咳了咳,打破这种奇怪的静谧,“……小勺儿,你之前一直骗着哥玩呢吧?”

    孙韶这两三次在乐理课上的表现和他课下曾经说过的话,让缓过神来的范旭阳心里微微憋闷了一把,就这还叫业余的?

    孙韶动了动,抿唇,对上范旭阳微怒的脸,无奈而有安抚地笑道:“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没想到今天突然就进了状态,其实我有段时间没碰吉他了,也没好好唱一首歌了……”

    起码有两年了,他没有像今天这样,毫无目的的,只为了唱自己的心声而开口,孙韶在心中苦涩地回想。

    “但,刚刚一摸到吉他,好像就……”孙韶试图找出个合适的词汇来向范旭阳表达。

    “活了。”

    “啊?”

    “我说,你刚刚在弹唱的时候,就像活了,唔,也不是,不是说你之前是死的,就是,怎么说呢,刚刚的你,就像找到了一种东西,有这样东西,你才像……活了?”范旭阳词不达意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为自己贫瘠的语言一阵着急,最终只能苦恼地伸手挠头,。

    孙韶被范旭阳这颠三倒四的话弄得也没了哀愁劲,只似笑非笑地睨他,范旭阳脸上也不复先前的薄怒了,孙韶知道这便是范旭阳的性格,对朋友,向来是直来直去,却从不会真的追根究底。

    范旭阳一甩脑袋,抛开这些让他苦恼的问题,然后挂上猥琐的笑容,步步逼近孙韶,“来,来,来,小勺儿,我们可以谈一下晚上合作的事情了。对了,顺便问一下,你刚刚那首歌是谁的,我好像没听过,按理说,不应该啊,这种歌要是出来,就是唱不红,也该小热一下的……”

    孙韶闻言,身子不由一僵,头低了下去。

    这是他前世写的歌,只是,当时,因为他自己的处境,一张脸早已不适合出现在观众面前,唱了也唱不红,根本没有人愿意投资给他来录这首歌,但不管是曲子还是歌词,又确实受到一些认可。

    最后被他的经纪人转手卖给一个初出道就一夜爆红的小乐团,做了人家专辑里一首不轻不重的单曲。

    而他,只在整个躁动的开场前五秒,变成一个屏幕上滑过模糊的可有可无的作词人。

    范旭阳眼尖地发现孙韶神色里的不对劲,脑子一转,抓着孙韶的手,眼中光芒灼灼地问道:“这是你自己写的?!”

    孙韶心中暗自衡量一番,虽然自己现在承认了也没什么,但终究,现在的他没有这个水平,于是,他便摇头,“不是,我哪有这水平,我也是偶然听到的。”

    想了想,又担心对方问自己这歌的名字,或者按照歌词内容去网上搜索,便又舔了舔唇,接着道:“因为挺喜欢的,就有点印象,但是当时没记歌名,后来上网怎么也找不到了,便凭着自己的印象添添改改了一下。”

    结果,孙韶话音一落,范旭阳的眼神更炽烈了,在他看来,孙韶说的添添改改,差不多也就是原创了,毕竟,孙韶刚刚那首歌,范旭阳确定自己从没有听过相似的。

    “小勺儿,今天我可挖到宝了,你晚上一定得跟我去,有你在,我们乐队的出场费大概能再翻一层了。”

    出场费?孙韶忽然愣了愣,随后,化为一种找到路的喜悦冲进他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中的歌词出自我万能的西皮~【唔,没错,这是一种可耻的秀恩爱。

    祝大家看文愉快,依旧希望大家能留爪,留爪会让作者在这热死狗的天气里感到一种清凉~

    第七章

    范旭阳玩笑似的一句有关出场费的话,像在孙韶面前打开了一扇被他忽视已久的窗,摸索了两天都没有章法的孙韶,突然看到了一种可能。

    他的心思飞快的运转着,以至于范旭阳什么时候出去了也不知道。

    前世,范旭阳便是靠着自己玩乐队,唱夜场积攒下来的钱接二连三置办了自己的小产业,虽然称不上是什么大成就,但起码比前世的他强,起码人家既保有了自己的爱好和梦想,又过上了不缺吃喝的小日子,时不时,还慷慨地接济一下他这个朋友,想办法帮他拉点赞助,联系几次活动。

    依范旭阳曾经说过的行情,去酒吧驻唱或者地下广场唱夜场,总得来说还是依照歌手或者乐队受欢迎的程度来支付报酬。最高的,是按一首歌的算价钱,唱一支歌,那一份钱;最低的,是按两小时一个场的算,唱满两小时,就能拿到相应的酬劳。

    有时候也会有商家或者中小型公司要举办一些活动,酒会年会一类的,到场的一般除了个别两个他前世那样的不入流的三线四线小歌手小演员,担起整个场的演出重任的,还是像范旭阳他们这样流窜在各个夜场和酒吧中小有名气的乐队或歌手。

    毕竟,那些小歌手小演员,即便知名度不高,出场费还是足够顶三五个范旭阳他们这样的,整体策划下来,自然还是找范旭阳他们划算,小歌手小明星,意思意思找一两个也就行了。

    现在,范旭阳手里的这只小乐队,在h市好歹积累了些名气,正常的酒吧驻唱每晚两小时,一个场地一周会轮两次,而孙韶模模糊糊的记得,这时范旭阳签下的长期驻唱酒吧并不多。

    但等到范旭阳比赛结束后,基本每晚最少要跑三个场,多得时候甚至一个通宵都在赶场。算下来,就是现在,范旭阳个人每晚拿到手的报酬也有五百左右,这主要是因为他坚持乐队收入平分,从不因为自己占了主唱和队长的位子就多抽成。

    等到中国男声在h市的赛事结束后,范旭阳那支乐队的身价也会相应飙升,到时一人一晚两千左右应该不是问题。

    孙韶抱着吉他,比起他曾经唱一场或出席一次商演的出场费,一晚五百,即便是两千,也还是少得可怜。但是,胜在这些钱到手基本就是进他自己的腰包,不用被公司和经纪人抽成,也不用自费出场时相应的巨额服装费,出行费和助理费。

    这样一来,日积月累,如果够幸运的话,不但能自力更生,三年后,在他大学毕业之际,可能连他创业的第一桶金也差不多积攒到了。

    三年的时间,也足够他做缓冲了。时间往往会带来许多人意想不到的东西,人脉、资源或者信息。三年时间,只要是有意识地去经营,这些差不多都能有了。

    就是到时他依旧没有能力像范旭阳那样设置自己的产业,账户里积累的金钱拿去投资也够了,其他的,他不敢说,但是就天朝现在畸形疯涨的房价,投资到房产那一块总归是没错的。

    只这么一想,孙韶脑子里立即便蹿过了h市今后的发展规划图,往后八年中,h市今后哪些地区极具潜力,哪些地方又将走下坡路,模模糊糊都只有个大概印象,毕竟,他重生前那几年基本也不在h市活动了,但是,如果实地多走一走,刺激一下记忆,多少能想起来一些的。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门,有了一个头,那么之后的种种就会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周全,孙韶在脑海里一步步盘算自己今后的种种。

    但……孙韶不禁换了个姿势,单手撑着下巴,由刚刚摸到吉他升起的那种感觉,孙韶知道,自己现在去给人顶班基本不成问题,但顶班的话,终究有时限。

    这次乐队里的那个吉他手实在是霉运撞头,手脚俱伤,伤筋动骨,想痊愈,差不多三个多月,也就是说,他这顶班吉他手最多也就顶三个月,而且,如果人家恢复的快,或者品性坚韧,差不多两个月多一点也就能回归了,那时,他又该怎么办?

    在去找个乐队?亦或者,自己单唱?

    “小勺儿!”就在孙韶想得出神时,范旭阳一脚踹开了房门,一手夹着自己的电脑,一手拿着一叠a4打印纸,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孙韶惊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范旭阳无奈地看着孙韶,“我去给你打印曲谱了,走之前才跟你说的,你又发呆去了?”

    孙韶理亏地摸了摸鼻子,伸手接过范旭阳递过来的一叠曲谱,上下随便翻了翻,就像范旭阳说的,大部分都是耳熟能详的曲目,而且风格也比较统一的,基本都是能很能煽动情绪调动气氛的流行电子乐或者轻摇滚。

    “咦?”孙韶抽出一张曲谱。

    范旭阳瞄了一眼,顿时笑得只见牙不见眼,“有眼光,这是我们乐队的灵魂曲目,自创的,怎么样,大手,给点评两句。”

    孙韶好笑地摇头,“别磕碜我,我就是一眼看着,觉得这首歌和其他歌的风格差异比较大,而且,也比较生,没听过。”

    这话说得其实半真半假,做了八年朋友,怎么会没听过对方一直引以为豪的一支歌,孙韶惊讶的是,对方居然舍得将这首歌也打印出来。

    这首歌,说是灵魂曲目,倒也不假,只不过不是乐队的,而是单属于范旭阳的灵魂曲目。只不过范旭阳并不经常唱,每次唱的时候,也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边弹边唱的,从来不需要别人伴奏,虽然孙韶从没有问过,但是只要看范旭阳唱这首歌时的神情,也能猜到,这是一首有故事的歌。

    而现在……孙韶以怀疑的神色上下扫了范旭阳一眼,将曲谱塞回给对方。

    范旭阳立即又给塞了回来,“别啊,哥就指着你这两天把这首曲子给练熟了呢,这灵魂曲目哥都单唱了三年了,主歌副歌都靠我一个人,就连伴奏都是我自己,唱来唱去,总达不到最好的效果。”

    孙韶失笑,同时心里也奇怪,上辈子可没听范旭阳这么提起过,这首歌就像是他联系某个人的媒介一样,不需要伴唱和伴奏,只凭他自己,也唱了那么多年。

    “怎么说得这么可怜,你阳哥一出马,愿意给你伴唱伴奏的都能装满我们宿舍了,你这么多年都单唱怕不是找不到人,而是不愿意找人吧?”孙韶半玩笑半认真地调侃。

    范旭阳伸手拿过那份曲谱,捏了捏,眼里浮现了些怀念和其他孙韶没看懂的东西,“这是我朋友在世时写给我的歌,是他第一首也是最后一首歌,没完成他就走了,后面三分之一是我自己摸索着补上的。不过,让我唱歌还行,写歌就……”

    范旭阳捏着曲谱呆立了一会,赧然地笑了一下,随后将曲谱递给孙韶,“小勺儿,就当帮哥一个忙,这么多年,我也从来找人将他这最后一首歌给完完整整地唱出来过,今天听了你的歌,忽然就有了这个念头,他知道了,应该也会高兴。”

    孙韶闻言,心里轻轻叹了一下,伸手将歌接了过来,“行了,我帮你伴奏,顺便唱副歌部分,不过,要给我几天时间熟悉一下。”

    范旭阳立即高兴地拍打着孙韶的肩膀,“成啊,我就知道小勺儿你够哥们。这首歌不急,你先花个三五天熟悉,下周一能唱就行。”

    “还有特定时间要求?”孙韶诧异,“下周一怎么了?特地安排要唱这首歌?”

    范旭阳像想起什么,阴测测地眯了眯眼,复又迅速恢复正常,安慰着孙韶,“没事,唱场子的,总有些人的想法你弄不懂,唱自己的歌呗,非得瞎折腾,你别有压力,只管安心练习,练到什么程度就什么程度,哥信你有实力。”

    孙韶被范旭阳劝得苦笑不得,他这半遮半掩的话更让孙韶糊涂和倍感压力,听着,就不觉得是“没事”的样子。

    但终究,自己已经答应下来,便只能尽心去做了,只希望到时别让他失望就好。

    中午本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但被孙韶和范旭阳这么一折腾,也就只剩下半个小时了,两人也不想着午休了,乘着休息时间还剩一点,当下便从那叠曲谱中抽了几首相对熟悉一点的,练起手来。

    今晚他就得去顶班,怎么也得先熟悉几首歌,免得到时候频频出错。

    半个小时在两人的练习中转眼便过去了,下午上肢体语言和舞蹈课时,孙韶因为惦念着晚上的演出,不知不觉把现在的身体当成八年后有雄厚舞蹈基础的身体,一个拉筋横劈腿,直接做到底,当场疼得抽气飙泪。

    只是他这无意识中的一个举动,看得其他人刷刷为他感到疼得抽冷气的同时,也激起了好几个年轻学员争强好胜的心,看看,男人还是要对自己狠一点,那小子都能狠得下心,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当天下午,在一片抽气声里,那节舞蹈课倒成了两天来效率最高的一次。连两个老师都啧啧称奇。

    当晚,也不知道范旭阳跟许编导说了什么,或者行了什么贿,总之,没有发生孙韶臆测中翻墙头往外溜的事情,而是直接在晚饭时间,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了出去。

    一出门,范旭阳便打了车,带着孙韶往第一个场赶,其实今晚只有一场,而且还是九点到十一点的场,但范旭阳为了能让孙韶早一点见到自己乐队里的其他成员,培养一下合作的默契,便在下午的课程一结束,就带着孙韶出来了。

    路上花了小半个钟头,到地方的时候,才刚刚七点,孙韶摸了摸肚子,看着急匆匆的范旭阳,暗自对着肚子说了声“委屈你”了,便不吱声地跟着范旭阳,从一处后门进了刚刚开始营业的一家酒吧。

    两人直接摸到休息室,显然,范旭阳早已提前打过招呼,经过后面时,一连遇到几个后勤和服务员一样的人,全部都如常地跟范旭阳打招呼,顺便告诉他,他乐队里其他几人都已经到了。

    “进来进来。”范旭阳打开休息室的门,招呼着一直安静跟在他身后的孙韶进休息室。

    休息室很空旷,除了两套沙发和搭配的茶几,大部分地方都空荡荡的,看得出来是特地弄成这样,方便来驻唱的乐队和歌手存放乐器或临时排练的。

    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人,看到孙韶他们进来时,其中三个二十出头的男人站了起来。

    “阳哥。”

    “阿阳。”

    “阳阳。”

    三个人齐声招呼着,只是这同一时间出口的三种称呼,让跟在范旭阳身后的孙韶不禁抿着唇卷起了嘴角,就是听了八年,还是觉得这几人每次都一起称呼范旭阳的场面很有喜感。

    范旭阳笑着点头,拉过身后的孙韶,看到他嘴角促狭的笑意,一下就明白了缘由,他们乐队里成员也就这一个爱好,每每见外人,总会在称呼上让人笑一遭,今天还缺了一个,不然场面估计更喜感。

    “这小哥眼熟啊!阳哥,你哪找的呀?”

    范旭阳乘机给众人轮番介绍了一遍,“这是我在培训基地的室友,能弹能唱,我腆着脸专门求人家过来给小光顶班的。”

    “喏,这理着假光一脸痞相的是我们乐队的鼓手,阿船;那边那个不爱说话的,是键盘手,许晔;最后那个娃娃脸的,是我发小,赵卓负责贝司。”

    范旭阳话音一落,三人便热情地向他招呼着。

    “难怪眼熟啊,我那天守在电视机前看阳阳时,看到过你,不过……跟今天感觉差得比较多,所以一眼没认出来。”娃娃脸的赵卓一脸恍然。

    “原来啊,难怪阳哥都说是高手。”阿船好爽地称赞。

    孙韶微微红脸,虽然他上辈子和这几个队员并未深交,但终究也算得上是朋友,突然重新来认识,还被这么猛夸,一时半会还真不够皮厚,“旭阳随口说着玩的,别当真。”

    范旭阳看了看时间,觉得众人也熟悉的差不多了,便让几人将自己的乐器给拿出来,趁着时间够,大家培养一下默契,练几首歌。

    恰好屋内本来一直坐着的另外几人,也都到了演出的时间了,便全部走了,将空间留给范旭阳的乐队。

    紧巴巴的一个多小时排练下来,也就稍稍练熟了五首歌,其实能练熟五首,早超过了众人的预期了。

    孙韶拿起吉他一弹,几人心里原本还有的一些怀疑早撤得干干净净,但论技术本身,孙韶比他们队里那霉孩子显然要高出不少。

    但是,今天终究是第一次合作,众人本觉得,即使技艺娴熟,真正配合好,肯定还是需要一个磨合期。他们已经做好今晚最差的打算,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孙韶不但技术好,就连配合度都这么高,除了开始的二十多分钟里还有点涩以外,之后的练习,那契合度,简直就像找了个十分熟悉他们乐队的老朋友一样。

    甚至,在很多时候,还能适当地用吉他的声音去调动或引导乐队其他人的节奏,让乐队里原有的一些小问题得到了适当的掩饰,简直了!若不是他们只练熟了五首歌,众人几乎不觉得这是第一次和孙韶合作。

    众人自然是猜不到,孙韶能做到这些,其实就是建立在对他们的高度熟悉的基础上的,。

    直到九点的时候,乐队里所有人,包括范旭阳,都带着一种往日没有的微微亢奋,站上了舞台,灯光一黑再一亮。

    舞池中已经挤满了人,看到范旭阳他们登台,立即高声欢呼嚎叫,然后嘈杂地叫着范旭阳的名字,显然是范旭阳参加了中国男声后,通过曝光率集聚起来的一些粉丝。

    孙韶站在范旭阳身后左侧距他一个身位的地方,手里抱着吉他,高强光打在脸上,让站在这小小一方舞台上,作为一个配角的孙韶微微失神了一瞬间。

    而后,急促的一阵鼓点响起,孙韶低敛了眼,台下的欢呼更甚,鼓点敲击的节奏像打在了孙韶的心上一样,一股发自内心的安宁和快乐让他露出了笑。

    吉他声跟着响起。

    第八章

    乐符像入了水的蝌蚪一样,带着一种异常的灵活劲儿在酒吧内肆意徜徉,舞池里的人群在五彩轮转的灯光里,和着音乐疯了一般地蹦跳着,嚎叫着,笑闹着。

    “老板今天来得比较晚啊。”酒保顺溜地从柜台下抽了杯子,倒了一杯白水,手一滑,就推到了吧台前刚刚就坐的一个魁梧男子面前。

    易辉点点头,四外望了望周围,端起白水抿了一口,“今晚人好像又多了点。”

    酒保一边抽过一旁服务员新送来的酒单,一边用嘴努了努舞池前方的舞台上,“喏,那里有个人形荷尔蒙机器呢,没发现最近几天多出来的都是些二十来岁的孩子么。”

    易辉了然地扫了眼舞台中央正掐着立式麦克风唱得一脸投入的范旭阳,确实,自从范旭阳参加了那什么男声的比赛后,专为他而来消费的人确实增加了不少,易辉心底暗自点头,这个乐队价高是高了点,但物有所值。

    他拇指与食指无意识地搓了搓,视线微微一调,看到范旭阳身后左侧处的孙韶,顿了顿视线,随后不由地眯了眯眼,像是想透过昏暗五彩的光线看清楚孙韶的长相一样。

    “那个孩子是谁?”易辉点了点孙韶。

    酒保将调好的酒推到一旁,等服务员来拿,空隙里扫了一眼,“顶班的,是旭阳找来的,他们队里原先那个吉他手摔折了腿。”

    易辉又盯着孙韶无声地看了会,才转开了视线,对着酒保交代,“这两天来得年轻人居多,留意点,别让人闹事。”

    酒保轻松地咧嘴一笑,“老板多虑了,这爿儿谁不知道辉哥你的后台,谁吃饱了撑的来这儿闹事,不怕缺胳膊少腿啊。”

    易辉眼神微微深邃几分,眉眼虽然并不见怒色,但其中些许不赞成,却让人一眼就看明白了,酒保立即想起到他这老板向来坚持的底线,呐呐地低了头。

    男人终于颔首,喝尽了杯中的白水,放下杯子,“有些话说前过过脑子,我们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前面你盯着,有事找阿城,我去后面弄点吃的,今天事多,一直没顾上吃饭。”

    ……

    舞台上,孙韶一手操控着手里的吉他,时不时地根据需要,走步到立式话筒前开口和声或者唱一节副歌。

    舞台下全是迷醉在音乐中,肆意舞动的人群,孙韶眨眨眼,看着台下形形色色的观众,心想,无论这些观众,白天是什么身份做什么工作,此刻,他们都只是沉浸在音乐里狂乱而尽兴的,平等的人。

    这就是音乐的魅力,它不偏袒或歧视任何人。孙韶不禁卷起嘴角,眼睛里微微闪着光,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愉悦沉醉的氛围里。

    他们练熟的五首歌很快轮了一番,场下的观众的情绪正达到顶点,不好直接再将五首歌循环一遍去浇观众冷水,范旭阳眼珠子一转,趁着走位的空档悄悄叮嘱孙韶,他们等会来两首没配合着练过的曲目。

    孙韶本有些迟疑,但只看了一眼台下人群的兴奋神色便知道范旭阳的考量是什么,于是轻轻点头,只嘴里还是提前给对方打预防针,“我尽量跟上。”

    范旭阳感激地对他点头。

    于是又在他们唱熟了的五首歌曲中,穿插着唱了三四首没练熟的经典的轻摇滚曲目后,两个小时的场,便过了大半,寻了个空隙,范旭阳让孙韶现行去后台休息,孙韶微怔,一时有些不解范旭阳的意思。

    但随即便猜到了范旭阳的好意——在范旭阳看来,这是孙韶第一次登台,以往从没有这样的经历,今天一下就让孙韶跟满两小时的场,怕他吃不消。

    孙韶微微考虑了一下,又摸了摸肚子,离十一点也就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了,而他们已经将练熟的五首歌唱了两遍了,总不能再来第三遍。没练熟的,中间也穿插着唱了几首,效果确实一般,为了不留下太多漏洞和瑕疵,最好还是缓缓。

    范旭阳自己是主唱,吉他倒也玩得熟,就是一边唱一边弹还要一边跟着情绪蹦,有点难驾驭,但多少他和整个乐队的默契在那里,后面半个小时的场撑一撑也就过去了。

    于是孙韶便点头,将吉他交给范旭阳。

    范旭阳看着孙韶这种乖巧劲儿,心随意动,伸出大手搙了一把孙韶脑袋上的毛,“小勺真乖。”

    孙韶无语地拨开对方的糙手,“赶紧唱你的场去。”

    范旭阳得了便宜,嘿嘿一笑,“对了,小勺儿,你一来,我就拖着你训练,到现在晚饭都没让你吃上,一会你去后厨让里面的人给你做一点,菜单上有的都能点,这是咱们的福利之一。顺便给我们搜集点吃的,下了场就能吃上最好了。”

    孙韶一边朝后面的休息室走,一边将手举过脑袋,随意地对后面还在喋喋不休的范旭阳摆了摆,示意自己都明白了。

    捧着早空了的胃囊,孙韶一路摸到了后面的厨房中,厨房的大门才刚一推开,一股热浪就差点让他当场变成被烘干的尸体。

    孙韶摸了摸额头,定睛看去,心说,这夏天的厨房真不是人呆的,能热死人。

    走进里面,孙韶才发现,厨房顶上其实装了制冷,但是十数个灶台上燃着的火焰和锅子里不断翻滚的热气显然更甚一筹,比起外面的热闹劲,孙韶觉得这厨房里热气蒸腾里居然也给人一丝奇妙的人声鼎沸的感觉。

    孙韶瞄了瞄,发现厨房里套着白色厨师服盯着高帽的人,大部分都在忙着手边正在烹饪的东西,三五个服务员和配菜等后勤人员在里面围着长长的条形桌走来走去,上菜下单,高声催促,顺便插科打诨,讲点带色的笑话,也确实不冷清。

    “诶诶,厨房重地,客人不好随便进的。”一位服务员端着餐盘正准备从这火炉里撤退,叫住了往里闯的孙韶,出声提醒道。

    孙韶歉意地笑笑,指着自己道:“我是五感乐队的,旭阳让我来这里拿点吃的。”

    服务员眨眨眼,仔细看了看,笑了,“哦,你是旭阳今天找来顶班的吉他手,我刚刚在外面还看到你表演了,不过光线不好,一时没认出来,你表演得挺不错啊,一点不像今天才加入他们的。”

    孙韶赧然,“谢谢,其实是旭阳的乐队本身出色,我们乐队的晚饭……”

    “喏,你先到那里翻翻单子,想吃什么就直接报给他们。”服务员指了指东北角。

    孙韶这才看到,一片忙碌的厨房里有个既没穿厨师服,又没套服务员制服的魁梧男人悠闲地坐在那里吃着东西,从孙韶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人家刚毅的侧面。

    只看侧脸,便觉得这脸型配他那身材是再合适不过了,剑眉深目,鼻梁高挺,脸上的线条像雕出来的一样,有棱有角,身形也很魁梧,虽然套着宽松的休闲服,但那身材,只一眼,孙韶就知道,正是他这小胳膊小腿羡慕一辈子也羡慕不来的那种充满力与美的体型。

    孙韶朝那头走去,男人正一边趴着饭,一边时不时地抬头和他周围围着的几人笑谈几句,若有人讲了带色的笑话,他也跟着会心一笑。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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