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12节
段容枫正想着要不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修理下皮痒的臭狗,蹲坐的阿丢突然站起来,两只耷拉的耳朵直直竖起来,段容枫对它这种反应再熟悉不过,这是阿丢嗅到危险时的警戒状态。
继续假装整理裤脚,段容枫瞄了瞄阿丢注意的方向,微微抬头看过去,长腿,细腰,好大的胸……这不是小周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段容枫略激动,不过他也没忘了身旁阿丢正凶狠地盯着对方,所以他没有妄动,拍拍白鞋上粘的灰尘,掸掸裤腿,然后极其自然地站起来。
“嘿,小周,这么巧啊,忙着呢!”段容枫好像刚看到对方,立刻笑着迎上去打招呼。小周疑惑地看他一眼,不认识他似的,可还是生疏地客套两句,当她看到段容枫身后的阿丢时,身体微不可查地抖了抖,连句再见都没说就走了。
段容枫眯起双眼,这个小周确实很古怪,他当上零件厂灵异顾问时小周刚来不到一个月,每次见了他都会热情打招呼,赶上饭点儿会邀请他去食堂吃饭,得知他和姜文曜合伙买了大房子,小周还开玩笑说等装修好了要去做客。那时候段容枫自恋地认为这妹子是看上自己了,后来才发现小周有点自来熟,对谁都那么热情,工作又细致认真,所以厂长把不少重要工作都分派给她,零件厂今年能有这么好的业绩,小周功不可没。
可刚才短短一分钟的照面,却让段容枫觉得小周变了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满满的警惕,好像他是个劫财劫色的流氓,下一秒就扑上去扯她的衣服。而且小周对待阿丢的态度也有问题,虽然她没见过阿丢,但听她说周末休息的时候经常会去动物救助站当义工,一个如此有爱心,热爱猫猫狗狗的人,会对一条土肥圆的狗产生恐惧甚至敌视情绪吗?段容枫回头看了一眼……好吧,现在的阿丢看上去确实有点凶,有狂犬病发作的嫌疑。
往小周离去的方向走了几步,段容枫发现那是工厂最里头的库房,因为隔墙就是火葬场,平时很少有员工愿意过去,尤其早几年有员工声称在那间库房见到鬼后,厂长就把那间库房改成了杂物房,正好员工宿舍没人住改成了库房,重要东西就全搬到那头去了。
一个连恐怖片都不敢自己看的人,会独自去闹鬼的库房吗?
段容枫摸着下巴,思索着小周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反常的变化,好久之后,他感觉有人在扯他的裤子,一低头……
“啊啊啊啊,我的裤子,你这条疯狗,怎么能下这么狠的嘴!”段容枫气得直跳脚,阿丢无辜地蹲在地上明媚而忧伤地望着他,它都扯了十分钟了,再结实的裤子也该坏了,要不是它嘴下留情,段饭桶就该以裤衩示人了。
段容枫的大叫吸引了不少人的侧目,段容枫怕被小蚊子发现他在骂阿丢,抱起胖狗一溜烟逃出零件厂。
出了大门,段容枫一眼就看到隔壁的火葬场,临近中午,火葬场已经没那么多人,几辆车稀稀拉拉停在院子里,段容枫扫视一圈,拎着阿丢到停尸房后头讨论人生。
“你自己说,这是你咬坏的第几条裤子了!”段容枫掐着腰,居高临下教训阿丢,阿丢翻了个白眼,但凡能说话的场合它也不愿意用这种狗的专属方式叫人,那不是没办法吗!
段容枫还在咆哮,阿丢懒懒地趴在枯黄的草地上,眯起眼睛享受正午还算温暖的阳光。等段容枫消停了,它才慢悠悠睁开眼,说了句让段公子一秒变哑巴的话:“我在那个女人身上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废话,我也闻到了!”段容枫心疼地扯着裤子,这套白衣服是他为了映衬小蚊子满柜子黑衣服特意定制的,做一件少说得俩月,他还想等放假了跟小蚊子黑白配出去玩呢,现在好了,最能凸显他贵族气质英俊外貌结实身材的战袍出师未捷身先死,他要跟在小蚊子后头果奔吗!
“我是说跟那两件案子的死者身上相同的怪味道。”阿丢迈着小短腿,如优雅的绅士般围着段容枫绕了两圈,“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他们死亡的现场感受到怪怪的气息吧?那个小周给我的感觉也是如此。”
“能确定吗?”说到命案,段容枫立刻正经起来,阿丢重新蹲在他前面,认真点头。
“难道小周会是下个死亡对象?”段容枫下意识看向零件厂方向,小周会不会感觉到了什么才会对身边的一切充满警惕,性情也变得和过去完全不同?
“有这个可能。”阿丢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来接下来要展开对小周的全天候监视,它是绝对主力。
先让它吃饱不过分吧?
“中午找机会再接触下,你机灵着点。”段容枫冷淡地瞥了阿丢一眼,阿丢立正表示明白。
一人一狗正准备返回零件厂,前面停尸房的门突然开了,老孙拉着门,两个搬尸工推着滑轮床出来,床上是火葬场最常见的漆面薄皮棺材,棺材会和尸体一起放进火化炉。
都这个点了居然还有尸体要炼化?段容枫看看时间,马上十二点,办个小型的遗体告别再开炉炼尸,全折腾完怎么也得下午两点能搞定吧?过午办丧事,在本地可是及其少见的。
“哟,小段你来了!”老孙关门的时候一眼看到后头的段容枫,对他挥挥手,段容枫点点头,领着阿丢走到棺材旁。离得近了,阿丢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又是那种奇怪的气息!
段容枫看到阿丢的反应,立刻看向盖着盖子的棺材,问老孙:“这里面装的什么人,为什么这个时间炼?”
“是个九十多岁的老爷子,无病无痛就没了,家里人觉得这是喜丧,耽误点时间也不要紧,赶在天黑前送到墓地下葬就行。”老孙解释着,冲两个搬尸工摆手,让他们把尸体送去殡仪馆,一大家子亲戚朋友还等着呢。
“等一下!”段容枫拦到前面,伸手拍了拍棺材盖子,“打开让我看看,这具尸体不太对。”
老孙本想拒绝,可段容枫的后半句话太有杀伤力,作为经历了好几次灵异事件的当事人,老孙不等两个搬尸工出声就拍板了:“开棺。”
“孙哥,人家那么多人等着呢!”搬尸工甲为难地看老孙,他们早该下班了,就因为这老爷子才忙活到现在,赶紧把尸体送过去,再推进火化炉不就没事了吗!
“听段公子的吧。”搬尸工乙认得段容枫,也知道他是干嘛的,既然段公子说尸体有问题,那就肯定有问题,他宁愿晚点下班,也不想日后被鬼怪滋扰。
搬尸工甲不情不愿地咕哝两句,配合着搬尸工乙打开棺材盖。说是开棺,其实就是把虚掩在棺材上的盖子掀开,殡仪馆里有专门供遗体告别使用的水晶棺,到时会把尸体抬进那里,仪式结束后再把尸体搬进来,送去火化。
段容枫紧紧盯着里面的尸体,那是个满头银发慈眉善目的老人,身体端端正正躺在棺材里,双手交叠在腹部。段容枫知道这是火葬场的人摆成这样的,标准的炼化姿态。
把尸体看了个遍,段容枫的目光重新落到老人的脸上,面部被美容师重新塑造过,扑了厚厚的粉底,打了浅色的腮红,嘴角调整成微微上扬的弧度,怎么看都和其他即将炼化的尸体没两样,除了那双眼。
老人的双目低垂,从正上方看是闭着的,但如果从腿部往上看,就会发现老人的眼睛睁着一条缝,段容枫转到老人头侧,右手在他脸上划过,老人的眼睛睁开了。
老孙和两个搬尸工同时倒抽冷气,不仅因为段公子这反其道而行的行为,更因为老人那双赤红的眼睛。
段容枫俯下身贴着尸体仔细观察,他发现老人的眼睛微微向外突出,眼里满是血丝,死人眼很浑浊,显得这些蛛网般的血丝愈加狰狞,仿佛随时都会挣脱这双眼,攀附在每个看过它的人身上。
段容枫用手快速把尸体从头摸到脚,没发现明显外伤,这让他想起至今躺在警局法医室那几具尸体。会不会老人的死并不是无疾而终,而是死于他们还未查明的原因?
“小段啊,发现什么没有,时间真不早了,再耽误下去孙哥可吃不消了。”看段容枫检查完尸体就站在棺材旁发呆,老孙开始冒汗了,万一有家属反映到火葬场领导那儿,他就是有再充分的理由也得扣工资啊!
“没问题了,推过去吧。”段容枫让开路,搬尸工甲哼了一声,催促着搬尸工乙赶紧推过去。
等他们走远了,段容枫低头看阿丢,阿丢打个喷嚏晃晃脑袋,确实是那股气息。
“为什么不让老霍来阻止家属火化尸体?”阿丢不解地问,既然确定不是自然死亡,尸体怎么能随便火化。
“现在基本确定这几起案子不是人为,那就不是老霍的管辖范围,他手里那几具尸体最后也会以疾病或猝死等原因结案。如果尸体上能找到线索,警局那些就够用了,不要再折腾老人和他的家属了。”段容枫有些伤感,如果让老人的子孙知道老爷子并不是寿终正寝,肯定会非常难过自责。死者已矣,他相信老人在天有灵也不希望儿孙为他愧疚不安,反正他们的仇,他会替他们报,就让家属置身事外吧。
阿丢甩甩尾巴,在人类世界生活再久,它也不能理解人类这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行为,得知亲人枉死,家人难道不该倾尽所有挖掘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吗?蒙在鼓里,安享着粉饰后的太平,其实更残忍吧!
虽然在它看来,人的生死不过就是个过程,反正活人都会死,死人早晚会轮回,生生不息。这么想着,阿丢侧着脑袋看向身旁这个还很年轻的男人,总有一天,他也会像它以往的主人那样离它而去吧?
它刻意回避着那些主人转世后成了什么人,因为他们主仆的缘分尽了,就不该再有纠缠。
它和段容枫的缘分有多少?和姜文曜的缘分有多少?
唉,有些伤感呢!
☆、64|65
他们回到零件厂的时候,食堂已经坐满了人,阿丢瞄到正吃饭的姜文曜,撒着花飞奔过去,在其脚下蹭来蹭去。姜文曜早听同事说段饭桶带着他儿砸来了工厂,找半天都没看见,这会儿见了立马把阿丢抱起来亲了亲,递上专门给它打的一大盆红烧狮子头。
阿丢激动地差点哭了,把脑袋扎进盆里欢天喜地吃着,尾巴愉快地摆来摆去,正抽在刚坐到姜文曜旁边的段公子脸上。
段容枫:“……”
“这份是你的。”没等段容枫发作,姜文曜把另一盆大杂烩端到他面前,段容枫当即眉开眼笑,呀,全是他爱吃的啊!
“你们怎么跑来厂子了?”和段容枫阿丢比,姜文曜的吃相过于斯文,一口米饭放到嘴里嚼了好久,段容枫边欣赏小蚊子优雅的吃相边往自己嘴里扒饭,捧着饭碗的样子像趁吃饭时间抓紧看电视的小学生。
“你不是说那个,那个,”段容枫一口排骨没咽下去,眼角瞥到小周冷冰冰地走进食堂,偷偷用下巴向她的方向点了点,“不大对劲吗,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他才不会承认是来找情敌示威的呢!
“你也觉得她变了吗?”看到小周打了饭坐到角落的单人桌默默吃饭,连比较熟的同事打招呼都没搭理,姜文曜见到儿砸的好心情全都没有了,对方上午又出现两次工作失误,他这半天一直在忙着善后,再这么下去还不如让他一个人干俩人的活,然后厂长把小周那份工资发给他呢。
“老霍手里那案子还记得吧,”段容枫借着夹菜的机会贴到姜文曜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怀疑她是下个受害者。”
姜文曜一口菜差点喷出来,捂着嘴猛咳嗽,段容枫赶忙放下饭碗,紧张地给他拍背,借机离得更近,把他的怀疑以及在火葬场偶尔老人尸体的事交代了下。姜文曜没想到还有其他受害者,照这种规律推断下去,也许死亡的不仅仅是他们发现的这些人,因为死者没有伤痕,医院也判断不出真正的死因,只能归类为猝死,家属不会报警,他们也就无法获知准确的死亡人数。
到底有多少人受害,而害人的又是什么,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姜文曜想着,目光不由落到小周身上,她是目前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只要盯紧她,就能找出杀人凶手!
不管凶手是人是鬼,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下午找机会再和她接触接触,看能不能问出什么。”姜文曜心里有了打算,和段容枫相比,他有太多借口接近小周,如果小周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有信心能问出来。不过……姜文曜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担忧,他总觉得,小周的变化没那么简单。
零件厂上下谁不知道段容枫是驱鬼专业户,平时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找段公子求平安符,惹得某人整天嚷嚷“老子不是卖大力丸的神棍”,小周和他们接触算多的,真遇到麻烦,怎么会放着段容枫这么个大救星不用呢。
“在没摸清她底细之前你还是少跟她碰面吧,”想起小周看阿丢那种眼神,段容枫的心也悬了起来,虽说零件厂白天人多,姜文曜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肯定不会有危险,但段容枫就是不放心。这次的对手是人是鬼都没弄清楚,他可不打算让小蚊子去冒险,危险的活计扔给阿丢做就好了嘛!
把盆子舔干净的阿丢打了个饱嗝,懒洋洋地趴在姜文曜腿上舔爪子,唉,好日子到头了。
饭后,姜文曜继续纠正着小周工作中犯下的错误,段容枫趁上厕所的机会给霍明亮打了个电话,虽然没留下老人的尸体,但有其他受害人的情况必须知会对方一声。霍明亮得知这个情况,气得快炸了,可这种事没法大范围宣传,总不能谁家死人了就报警让他们鉴定下是正常死亡还是被未知的东西害死的吧。
“老段,这次麻烦你了,等解决了案子,我请你喝酒!”撸了把好几天没洗、油腻腻的头发,霍明亮壮士断腕般许诺着,这边的段容枫眉开眼笑,不给老霍反悔的机会,立刻挂断电话。
坐在零件厂对面的咖啡厅里沉思片刻,段容枫觉得有必要找几个同盟,可一圈电话打下来,和他关系不错的都没在本地,连裘五那臭小子都跟着他爸去国外办事了,段容枫气得直哼哼,他什么时候能公差去国外啊,他想看看国外的鬼是不是比较凶。
找不到帮手,段容枫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白天,他打着陪小蚊子的旗号混迹在零件厂,下班后阿丢跟着小周回家,他吃完晚饭会去小周家楼下蹲坑,阿丢发现情况立刻发信号,他会第一时间冲上去救人抓凶手。
可天知道凶手什么时候现身,如果凶手只是在小周身上做了个标记,猴年马月再动手,那他和阿丢就得累死。
……
忙完手头的工作,姜文曜伸了个懒腰,望着小周办公室的方向发呆。他用工作原因找小周不是一次两次了,每回小周都三两句话把他打发回来,如果再用同样的借口去,八成还没开口就得被人家撵回来。但除了工作方面,他也找不出其他理由去跟人家女孩搭讪啊!
姜文曜正想着,小周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小周脸色铁青地走出来,姜文曜想也没想跟出去,拦住小周的去路。
“小周,你,你……”姜文曜“你”了半天也没编出个好理由,难得的脸红了。小周不耐烦地看看他,劈头盖脸来一句:“我对你没兴趣,以后别再找我搭讪!”说完甩甩大波浪,扭着小细腰就走了。
姜文曜:“……”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眼见小周往零件厂大门走,姜文曜给段容枫打了个电话,段容枫没想到小周会翘班,拎起还在舔冰激凌的阿丢就奔出咖啡厅。小周的家住的不算太远,坐公交四五站也就到了,可今天她却没急着坐车回家,而是绕着火葬场走了一大圈,去了后头的墓地。
“天都快黑了,她去墓地干什么?”前方没有遮蔽物,段容枫不敢跟的太近,和阿丢两个蹲在道边小心翼翼往前看。
“她太警惕了,等她走远点咱们再跟上去。”阿丢也知道小周不待见自己,如果让她看到它或段容枫,肯定会起疑心,所以他们的跟踪工作相当不好做。
直到几乎看不到对方的背影,段容枫和阿丢才绕出来往墓地行进。后山的墓地是火葬场所有,大多在这家火葬场炼化的尸体都会被葬在那片墓地。快到墓地,段容枫发现墓园门口停着几辆车,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是中午炼化的老爷子家属的车。段容枫和阿丢张望半天也没看到小周的身影,难道小周和死亡的老爷子认识,特意来参加老人的葬礼?
捻手捻脚混进墓地,阿丢凭借敏锐的嗅觉辨别出老爷子下葬地点,段容枫目标太大,躲在无主的墓地边等消息,阿丢借着一座座墓碑的掩护向那群人靠拢。离得近了,阿丢发现墓碑已经立起来了,家属轮番在墓碑前献花,旁边摆了个火盆,身披重孝的人跪着往里添纸钱。
阿丢把脑袋探出墓碑,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小周的影子,家属献花完毕,把墓碑打扫干净,相互搀扶着离开。阿丢正想回去和段容枫商量下一步怎么办,突然发现老爷子后面那牌墓碑后冒出个人影。
小周!
阿丢立刻把脑袋缩回来,生怕被对方看到自己,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响起,阿丢辨别出那人正往老爷子的墓地走。
“还真是冤家路窄呢!”阴阳怪调的女声响起,阿丢抖了抖浑身的狗毛,总觉得这种语气不太像活人的。
“哼,真是没想到,咱们还是这么有缘分。”沙哑的男声突兀地响起,阿丢忍不住侧目看过去,老爷子的墓碑上坐着个高壮的汉子,发黑的半透明状态说明对方是只鬼,而且是只恶鬼。
这家伙哪冒出来的!
“你别得意!”小周指着恶鬼的鼻子声色俱厉地吼着,恶鬼贱嗖嗖地耸肩,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我说,你不会是穿这身衣服穿上瘾了吧?”恶鬼从墓碑上跳下来,围着小周转了两圈,小周嫌弃地抱着肩膀,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这是我的事,你无权干涉!”
“我不想干涉你,也没那个兴趣,我只是想警告你,别忘了什么事才是你该做的!”恶鬼语气突变,冷冷地哼了一声,小周白他一眼,踩着高跟鞋走远了。阿丢缩回墓碑后,越听越觉得奇怪,高跟鞋踩在石板地上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吧,怎么这个小周走路几乎没声音的?
等阿丢再探出头去,小周和恶鬼都不见了,阿丢赶紧找到段容枫,把看到的一幕告诉他。
“小周能看见鬼?”段容枫挑高眉梢,然后来了个自我否定,“真能看见鬼的没几个能在火葬场附近工作的,看来……”
小周是个精明能干的职业女性,乐观大方认真细致,这和阿丢刚才看到的小周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难道小周也被夺舍了?
想起那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扔进地狱的邪修恶鬼,段容枫有点牙疼,虽然没正面接触过小周身上那玩意,但能夺舍的绝不是普通亡魂,再加上她和厉鬼的对话,似乎他们还有某些不可告人的任务。
那些暴毙的人也是任务的一环?
段容枫觉得脑子有点乱,在没有想出更好的应对办法前,他和阿丢决定照原计划行事,不过小周跟丢了,他们只能靠姜文曜去打听小周的住址,希望她从墓地离开后乖乖回家。
“既然确定这个小周被换了,那咱们还在等什么,直接收了她不就得了!”阿丢像国王巡视领地般走过一排排墓碑,无数流连于此的魂魄都缩在墓里不敢动。阿丢嗅嗅这边,闻闻那头,都是些普通的魂魄,完全引不起它的兴趣。
“收拾她容易,但这件案子的线索就断了。”段容枫也想过直接抓住小周,逼问她们到底要干什么,那两起案子的死者是怎么死的,她们还害了多少人。可这么做的风险太大,万一小周身上的东西不肯开口,或者有人在她身上设定了某种禁制,她一开口就被摧毁,那他们就彻底摸不清对手要做什么了。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阿丢狂躁地啃断墓园门口花坛还没完全枯萎的白花,吓得偷偷探头往这边望的鬼魂们四散奔逃,好像阿丢那一嘴啃到了他们脖子上。
按照地址,段容枫和阿丢直接来到小周家楼下,据说小周至今和父母同住,所以阿丢没敢贸然闯进去,要是吓到老人就不好了。没办法,段容枫给霍明亮打了个电话,让他弄个监视专用望远镜来,一人一狗找了个制高点啃着面包等着,四十分钟后,霍明亮满头大汗跑到楼上,把望远镜架好,陪着他们加班。
“这个就是你说的下个受害人吗?”从望远镜里看到小周的脸,霍明亮不胜唏嘘,这么漂亮的姑娘招谁惹谁了,怎么就摊上这么糟心的事!身为大龄剩男,霍明亮作为男人的正义感和责任感蹭蹭往上冒,恨不能立马化身护花使者保护小周的安危。
“准确地说,她已经是受害人了。”段容枫不留情面地给对方泼冷水,既然小周不再是小周,可想而知真正的小周是怎样的下场,只希望这伙家伙没有邪修恶鬼那么残忍,没把小周的魂魄也驱散。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霍明亮捶胸顿足,段容枫和阿丢白了白他,专心盯着小周的一举一动。
看得出小周在家里也很冷漠,她父母在和她说着什么,她一句话都没应,被念得烦了,索性摔门回了自己的房间,徒留两个老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以往那个乖乖的女儿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又等了一会儿,老两口也回屋休息了,阿丢晃晃脑袋踢踢腿,掩藏好凶兽的气息从制高点跃身跳出,闪电般跳到小周家的阳台上,灵巧地弄开纱窗钻进去。
“不是亲眼目睹,我绝不相信一只肥成这样的狗能如此灵活!”霍明亮由衷赞叹着,段容枫竖起大拇指,说的太对了!
……
经过两天的近距离观察,段容枫和阿丢百分之百确定小周被换芯了,但除了那天在墓园和不晓得哪里冒出来的恶鬼碰面,她倒也没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第三天晚上,霍明亮打来电话,他们又发现一具莫名死亡的尸体,这回是个摩登女郎。
姜文曜正好下班,听段容枫说要去现场,就也张罗着要去,两人上了车,段容枫一脚油门踩下去,两旁的风景开始飞速后退,姜文曜单手撑着脑袋,无聊地望着窗外,某个瞬间,他的眼底留下了个穿黑上衣的人影。
姜文曜眨眨眼,视网膜上的影像清晰了些,虽然还是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却看清了那件黑色的衣服。
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衬衫,衬衫上有数不清的破洞。
这衣服,好像在哪见过,念头在姜文曜脑子里一闪而过,然后和四周景物一起飘远。
☆、65|66
摩登女郎不愧为摩登女郎,画着精致的妆,染成酒红色的卷发,修长紧致的身体,还有……过于暴露的着装。看到她,姜文曜更肯定这些死者少了件蔽体的衣服。
从侧面看,这姑娘穿着休闲西装外套,竖条纹真丝长裤,十五公分、一锥子能把人脸踩个坑的恨天高,可转到另一面,不少男警员都捂脸——妹子,你这咋该穿的没穿,可以不穿的穿那么多呢?
休闲西装敞着怀,里面什么都没有,白花花的胸就那么露着,基本除了精神不正常的,绝不会有人穿成这样出家门。
“会不会是哪个变态把她里面的衣服给扒走了?”刘辛扬嘬着牙花子,前几年他们破获一宗变态恋物癖杀人案,凶手选定的每个目标右手无名指都戴着戒指,凶手杀人后把戒指取走,从表面上看很像劫财杀人案,但受害人身上其他财物却没被动过。
“不可能,死者的尸体没被移动过。”技术人员反复检查后给出肯定的结论,也就是说除非死者里面的衣服是她生前脱掉的,否则没可能被人扒掉衣服。
“他们都穿着皇帝的新衣,只不过这件衣服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所有人都能看见,当穿着衣服的人死了,衣服也就消失了。”段容枫突然念课文似的冒出这么一句,所有人怔怔地看他,好些人跟不认识他似的。
不正经的人突然正经过了头,好吓人的!
“我也觉得她里面穿了衣服,但伴随着她的死亡,衣服不见了。”姜文曜蹲在女尸旁边,指指她的脖子右后侧,霍明亮凑过去看,发现那里有很浅淡的红痕,法医说应该是什么东西勒出来的。姜文曜笨手笨脚地在自己脖子上比划着,所有人都没看明白,最后段容枫急了,开口解释道:“他说这女人里面穿了个挂脖吊带。”
这回包括姜文曜在内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怎么会对女人的衣服这么清楚!
段容枫:“……”我错了,我再也不多嘴了!
不过酒吧里好多女人都穿这种衣服……
“她应该是把带子系得特别紧,系扣的位置留下了这样的痕迹。”女法医一针见血,所有人没有异议。
尸体被运回警局,身份需要进一步调查,霍明亮嘱咐段容枫小心些,领着人走了,段容枫和姜文曜刚坐进车里,姜文曜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又是王壮打的。
暑假结束,王壮和他的室友们果真如之前说的那样带着各自家乡的特产来感谢他们救刘徐,听说学校的女鬼已经被收走,王壮几人差点当场拜师,关键时刻阿丢发挥疯狗本色,一顿狂吠把这群熊孩子撵走了。
王壮知道姜文曜是零件厂的员工,认为高人这是大隐隐于市,平时也不敢来打扰,但逢年过节总会给姜文曜发信息打电话,字里行间全是请求对方收自己为徒,他是真心想要为驱鬼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累了一天又刚见了具尸体,姜文曜是真不想接他电话,段容枫也烦死这小子,基本所有围着小蚊子转的人甭管公母他都烦得不行,所以没等姜文曜决定接还是不接,他就把手机拿过去了,接通后,段容枫一嗓子咆哮震得那头的王壮好半天都没敢吱声。
“知道怕了?”段容枫神清气爽地哼哼两声,“怕了以后就别再打骚扰,告诉你,我们可是有人脉的,再得寸进尺,信不信老子把你送进去蹲几天!”
“咳咳咳!”姜文曜被口水呛着了,你这么狐假虎威,霍明亮他知道吗!
“不是啊段大哥,你冷静点,我就跟你说吧,被狗咬了一定要第一时间打狂犬疫苗,不然很危险的。”那边的王壮诚惶诚恐,这头的段容枫气岔气了——这混小子,敢说他狂犬病发作!!!
“段大哥啊,你把手机给姜大哥,我找他有正经事,真的,要不是正经事,不用你说,我自己就进去蹲半个月你看行不!”王壮的语气有些急,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姜文曜立即把手机拿回去,云淡风轻地“喂”了一声。
“姜大哥,求求你救救我表弟!”听到姜文曜的声音,王壮立刻撕心裂肺地喊道,段容枫的脸黑成了鞋底,救人难道不该找他吗!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姜文曜听出他是真记得够呛,示意他冷静点,把事情原委说清楚。
“是这么回事,”咕咚咕咚的声音传来,应该是王壮喝了几口水,再开口时情绪稳定多了,“我表弟今年上大学,也来了咱这边,就在工程大学工程系读大一。打从上大学开始,他就频繁做噩梦,梦到好多人围着他的床看他,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也动不了,吓得他一到晚上就不敢睡觉。后来他在网上看到有人说这种情况肯定是住的地方不干净引起的,所以我表弟就背着家里搬到外头去住。”
一开始的几天,情况的确有所缓解,表弟情绪也慢慢好起来,可好景不长,一到深夜,他又开始做那样的梦,几乎是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好多人影围着他的床。一个月来,表弟搬了三回家,每次安生不了两天就陷入梦魇,晚上宁可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也不敢入睡。
上周,表弟再次搬家,因为新家离得比较远,他把好些不急着用的东西都扔了,其中就包括了几件高中时期的旧衣服。
他很确定衣服被他塞到大纸箱里扔进垃圾桶,可搬去新家没两天,梦魇还没回来,那几件衣服却回来了。不仅回来了,上面还沾着点滴的血迹。表弟吓坏了,赶忙把衣服收拾起来再丢出去,结果第二天又回来了,这次血迹变成一块一块,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这小子这才知道害怕,给我打电话,问我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东西,不然明明扔出去的东西怎么会三番四次自己回来,而且还带着血!我一听这情况,不对头啊,这不就想到姜大哥你了吗!姜大哥,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出马救救我表弟,他这一个月就没睡好过,刚才我见到他都吓一跳,瘦的都不成人形了!”王壮急得火上房,他们专业这学期开学组织了场英语夏令营,为期一周,全封闭的,正好他表弟也要开始半个月的军训,所以他也没腾出工夫去看看表弟,谁知道才一个月的光景,好好的孩子被折磨成骨头架子了。
“你们在哪儿?”姜文曜看了段容枫一眼,段容枫板着脸在路口调转车头,向大学城的方向驶去。他们都注意到一点,王壮表弟丢弃的衣服一而再回到他手里,上面还带着明显血迹,是否说明表弟这事和他们正在调查的几起死亡案件有关联呢?
“会不会死者的衣服也像那件衣服一样,去到了别人的手里?”路上,姜文曜展开无敌的脑洞天马行空地绘制案情,想来想去觉得很有可能,段容枫始终没说话,他的脑子里在想另外的事情。
对方到底是如何甄选下手目标的?三起案件的死者,九十几岁的老人,小周,再加上刚来本地一个月的王壮表弟,这些人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究竟是什么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阿丢在墓地看到的恶鬼又是什么人,那些死者会不会是他下的毒手?杀死他们又有怎样的作用?
问题太多,线索太少,段公子的脑袋很快打了死结,只好暂时放下这些疑惑,先看看王壮表弟什么情况再说。
饶是有心理准备,见到王庄表弟时,姜文曜还是惊着了,刚成年的少年,个子比王壮这个黑又壮还要高一点,宽度也就是王壮的一半,男生发育晚,瘦点也不奇怪,但那张憔悴的脸,深陷的眼窝,无神的双眼,比资深瘾君子还像瘾君子。这个叫刘衡的大男孩如今就像个惊弓之鸟,开关门的声音都让他全身颤抖,看得出被最近一系列诡异的事吓坏了。
“衣服在哪儿?”段容枫开启阴阳眼看看刘衡,小伙子的阳气极弱,两肩的火没灭,可也就剩个小火苗了,这种情况就是典型的时运差,阳气低,怪不得搬家也拯救不了他夜夜做噩梦的现实。段容枫偷眼看看姜文曜,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小蚊子也会像这个刘衡一样,被阴煞之物缠的惶惶不可终日,也许他该庆幸他的与众不同吧。
“在这儿呢!”王壮经历过几次鬼事,胆子大得多,从阳台上拿出个脏兮兮的纸兜。他到刘衡租住的房子的时候,这几件带血的衣服就在玄关的位置扔着,吓得他以为表弟出啥意外了呢,刘衡被吓破了胆,完全不敢靠近它们,是王壮壮着胆子把它们收拾起来扔到阳台,等高人来处理。
“好重的怨气。”不用看,段容枫就感受到浓浓的幽怨之气,姜文曜也皱起眉头,他不晓得怨气是什么,但此时空气里弥散的感觉让他很不爽,很想拳打脚踢把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打粉碎。
“你看清楚,这衣服确实是你的?”死人都无所畏惧的段公子憋了半天才鼓足勇气捻起那件满是血迹的运动服上衣,在刘衡面前晃了晃,刘衡惨叫一声,抱着肩膀快哭出来了,王壮赶紧揽着他肩膀安慰他,让他憋这么紧张,有高人在没有什么脏东西是处理不了的。
王壮劝了半天,刘衡还是埋着脑袋不肯看衣服,没办法,王壮只好代替回答:“这衣服确实是他的,我记得是他考上重点高中的时候我舅妈给他买的,他高中打篮球的时候都穿这个。”
姜文曜从段容枫手里接过运动服,比了比大小,再对比已知的几个死者,似乎没人适合这件衣服。下葬的老爷子他没见过,不过都九十多岁的人了,应该不会穿这种高中学生的运动服吧。
“衣服上有血也有怨气,应该能找出是谁把衣服送回来的。”段容枫说着拎起衣服进了卧室,王壮知道他要作法,拉着表弟乖乖坐在客厅里等。姜文曜坐在旁边陪他们聊天,等刘衡情绪稳定下来再问重点。
卧室里,段容枫在门上画了隔音符,锁好门锁,把衣服平铺到地上,四张符纸甩出去,符纸如钉子般钉到衣服的两肩和袖子上,然后带着衣服缓缓挂在墙上,段容枫快速掐了个手决,随着一声虎啸龙吟般的低吼,凝成实质的劲气从指尖射·出,直击运动服,砰的一声,整个房间仿佛颤了颤,客厅里的人也受到影响,王壮和刘衡惊恐地站起来,姜文曜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不过他对段饭桶的实力有信心,示意两人别紧张,没问题的。
一击之后,运动服上浮现出模糊的人影,段容枫冷着张脸,他知道这并不是鬼的本体,而是他残留在衣服上的怨气。
手决不停,段容枫连续七次击中运动服,既然那只鬼能一次又一次把衣服送回来,说明他的魂体离衣服不太远,不出意外,衣服上的血就是鬼魂生前沾到衣服上的,有了这丝牵扯,抓到对方并不困难。
当最后一击完成,卧室内刮起刺骨的阴风,一只蓬头垢面的鬼被钉在运动服上,拼命挣扎,那四张符纸同时发光,金色咒文游走,牢牢将其困住。
“怨气这么重,居然不是厉鬼!”段容枫“啧啧”两声,他以为指定会抓到厉鬼,所以方才下手才没留情面,早知只是个怨魂,他就不用费这么大力气了。
“坏人,放开我!”那人疯狂扭曲着自己,说话的方式却透着说不出的怪异,段容枫品味了半天,怎么感觉这家伙是智障呢?
“等等,你先跟我说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和这件衣服扯上关系?”段容枫觉得只要弄明白这点,没准就把最近一系列头疼的案子破了,没想到连问了三遍,对方依然嚷嚷着让他放开自己,丝毫没理会段公子的问话。
段容枫对鬼向来没多大耐心,看这个家伙装疯卖傻就是不回话,火气顿时冒上来了,看来要好好教训下,才能让对方老实答话。他刚想动手,房门一开,姜文曜走了进来,看到墙上的鬼,眉头皱得更紧,目光转向段容枫,像是在问怎么回事。
“就是他把衣服弄回来的,上面的血也是他的。”段容枫解释着,姜文曜点点头,慢慢走到怨魂跟前。怨魂本来在玩命挣扎,可当姜文曜靠近,他突然静止不动了,段容枫眯起眼睛戒备着,生怕怨魂暴起伤了小蚊子。
一人一鬼就这么对视着,从段容枫的角度上看颇有点深情款款的味道,但他知道姜文曜看对方的目光里一定流露着深深的同情和怜悯,段容枫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对小蚊子的这种眼神有如此深的印象,那种影像就像印刻在他的灵魂里,不用刻意回味就历历在目。
段容枫晃神多久,姜文曜就和怨魂对视了多久,最后姜文曜伸出手,那些如蛇般在怨魂身上游走禁锢他的符篆霍地停住,怨魂毫不惊讶,缓缓挣脱运动服,飘在姜文曜的对面。
段容枫的心一沉,快步过去保护小蚊子。他离着还有三四米的距离,怨魂突然冲姜文曜深鞠一躬,身上环绕的怨气逐渐散开,露出他挂着笑容的脸,姜文曜回以一个温暖的笑容,不能再称之为怨魂的魂魄缓缓飘起,消失了。
“这!”段容枫止住脚步,整个人都傻了,怨魂虽然不如厉鬼难对付,但超度起来也是相当困难的,强行送入地府会导致其怨气难平,短时间内无法进入轮回,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办一场法事,用各个宗教门派的经文洗涤魂魄上的怨气,佛道两教是这方面的行家,像段家这种驱鬼世家主管抓鬼,段家上下有耐心做法事超度亡魂的大概就只有战五渣的十九叔了。
可小蚊子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怨魂的怨气就脱离魂魄了?
段容枫还在震惊着,目送鬼魂离去的姜文曜转回身对他说:“他和那些案子无关,不过是个可怜人。”
那悲天悯人的语气……段容枫有了片刻晃神。
好熟悉啊!
☆、66|66
卧室门外,王壮和刘衡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王壮瞪着牛一样大的星星眼猛戳刘衡:“看到没!看到没!有对比才有高下,姜大哥那才叫高人范儿,人家挥一挥衣袖,妖魔鬼怪全带走!”什么状况都没搞清楚的刘衡猛点头,怪不得表哥老说要拜高人为师,经此一役,他也好想拜师啊!
段容枫:“……不是让你们老老实实在客厅呆着吗!谁让你们过来的!”
王壮和刘衡缩着脖子跑了。
段公子虎着脸摔上门,走回到姜文曜身边拉着他看了看,脸色不错,也没受伤,这才有心思问别的事:“小蚊子,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是个智商停留在七岁的可怜人,从小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呆了几年,稀里糊涂流浪到外面,以行乞为生。”姜文曜看着没有符咒制约落在地上的运动服,走过去捡起来。
那天刘衡把不要的东西丢出去,正好被他看到,他很久没换过衣服,所以当他从垃圾桶里翻出只是有点旧的几件衣服时高兴坏了,立刻套在自己的身上。
他双手插兜站在街边的店铺外照镜子,发觉兜里好像有东西,掏出来一看……姜文曜把手伸进满是脏污的运动服衣兜里,掏出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他虽然贫穷,但心地善良,对他来说一百是笔巨款,所以他认为丢钱的人肯定很着急,他想把钱还给刘衡。他回到捡衣服的垃圾桶,沿着刘衡离去的方向到处找人,”姜文曜突然攥紧运动服,像是在危难关头扯住了那个受苦受难却不染尘埃的纯净灵魂,“那天阴天,一辆轿车没注意到他,把他撞上了天,直到鲜血沁湿那套捡来的衣服,他的手里依然死死攥着没找到主人的一百块钱。”
段容枫鼻子有点酸,不知何时又贴到卧室门上偷听的王壮和刘衡也捂着嘴,心里百味杂陈。尤其刘衡,他从未想过吓得他快疯掉的鬼魂是因他而死,他的家境不算富裕,但一百块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可就是这一百块钱,夺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即使他活着的那些年很贫苦,甚至没有得到过别人的尊重,但他的生命同样是宝贵的,不该就这么中止。
“后面的事你也猜得到了,他一次次把衣服送回来,就是想让刘衡拿回这张纸钞。”姜文曜把这张格外红的钞票放到床头柜上,转身离开,他只想尽快回家,多烧些纸钱给这个善良的大孩子,让他在轮回前过些舒坦的日子,余下的就当贿赂鬼差,希望他们能帮这个善良的灵魂投个好胎。
段容枫抹了把脸,好想哭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啊!
离开前,段容枫郑重地告诉王壮,让他最好搬来陪刘衡住一阵子,刘衡现在阳气太弱,没事多晒晒太阳,或者去庙里拜拜,医院墓地这些地方尽量别去,过段时间霉运过去,阳气足了,就不会做噩梦了。王壮使劲点头,段容枫不这么交代,他也决定搬出来陪陪表弟,不然刘衡真出了什么事,他怎么面对老妈和舅舅。
回去的路上,姜文曜一言不发,那张离开前的笑脸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慢慢的,那张脸变成了齐向东,变成了电梯小姐,变成了拜托他捎话的年轻鬼魂,变成了无头鬼……都说鬼可怕,但他似乎总能遇见如此善良的鬼魂。他们经受过旁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却保持着不变的本性,有时他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遭遇这些变故,是否能保持初心?
“别担心了,他这辈子遭受的苦难越多,下辈子就会越幸福,如果累积几世的善果,是有机会立地成仙的。”段容枫同样受到很大触动,他想以后也许该对鬼魂多些耐心,不是每个做了“坏事”的鬼都是坏蛋。
“嗯,”姜文曜靠在车门上,疲倦地点头,乞丐鬼离开后他整个人都有点虚脱,这种无力感在他看到被恶鬼害死的王添添时也有过,也许这些鬼牵扯了他太大的情绪吧,“王壮搬过去住,刘衡就不会再做噩梦了吗?”他又想起那个精神萎顿的少年,他没有把乞丐的死因告诉他就是不希望他有太大的精神负担,只希望他尽快走出阴影,像同龄人那样享受学生时期最后的无忧无虑。
“我在他卧室里画了个安神的符咒,普通的游魂没办法靠近,他自然不会再做噩梦了……”段容枫说着猛地顿住,姜文曜不解地看他,好半天,段公子才从疑似被鱼刺卡住的状态中回神,深吸几口气,故作淡定地解释:“我,我刚才好像看到他们身上的三把火了。”
这三把火可不是普通阴阳眼能看到的,即便他有掌中金印加持也看不见,想来是他和小蚊子把各自的天眼之神完全吸收了,所以当他们再合体出动时,就能看到人身上的三把阳火了。
“哦。”姜文曜想了想,没感觉看人和以往有什么不同,事实上,自从得到了什么狗屁的天眼之神,他丝毫没觉得和以往有什么变化,也许天眼的大部分力量都上了段饭桶的身吧。
“刘衡这事顺利解决固然是好,可惜咱们手头的案子还是没有进展。”说起正在查的猝死案,段容枫的妖孽脸顿时成了苦瓜,除了确定这些人的死和他们离奇失踪的衣服有关外,其他一无所知,阿丢盯梢小周也毫无进展,多耽误一天,就有可能死更多的人,最后会演变成怎样的结果?会不会哪天一睁眼,整个城市的人就死绝了?
“和最开始相比,我们还是抓到了些蛛丝马迹的。”不忍看段饭桶愁眉不展,姜文曜打起精神鼓励他,段容枫扯了个灿烂的笑脸,眼底却深沉似海。
给乞丐鬼烧了大把纸钱,又把手头的线索汇总,姜文曜躺在床上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可他却毫无睡意,把手机调到在线广播,想找些舒缓的音乐听听,放松下有助于睡眠。
“刚才这位朋友的经历放到任何人身上都会承受不住,你能顺利挺过来说明你是个内心很坚强的人,相信你以后会顺风顺水,邪魔外道都不敢再接近你了。”低沉舒缓的男声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姜文曜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午夜故事类的广播他上学那会儿没少听,可主持人说这番话听着怎么这么怪异呢?
短暂的音乐之后,男主持的声音又传出来:“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在你人生的成长经历中,有另个世界的朋友留下的足迹吗?他们的出现给你造成了困扰,还是在冥冥之中改变了你的命运?我是才哲,午夜鬼话等待你的倾诉。”
姜文曜:“……”
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的道理你们不懂吗!好想为他们点蜡。
心里再怎么吐槽,姜文曜还是耐心继续往下听,本来就没多少的瞌睡更是跑得无影无踪。在他看来,这个时间段,这种重口味节目,应该没几个人参与才对,没想到热线电话和网络平台相当火爆,姜文曜点开在线广播的讨论版,发现上百人轮番发言,有对其他人讲述的灵异经历发表看法的,有说自己遇到更可怕情况的,还有发微信打广告的……
又不是周末,你们明天都不用上班上学吗!
直到两点,节目告一段落,姜文曜这才知道午夜鬼话是非常火爆的一个午夜谈话类节目,时间为二十三点到凌晨两点,主持人才哲去年大学毕业,在网络广播台开辟这档节目,没想到一炮而红,已经有不少商家联络他,希望他担当产品形象代言人了。
姜文曜翻来覆去,如果他开个节目把自己经历过的鬼事说出来,会不会比才哲还火?一想到那数以万计的代言费,姜文曜彻底睡不着了,同样是见鬼,他怎么有事没事尽往里贴钱,人家就能捞到人生第一桶黄金呢!
之后的几天,姜文曜特意晚睡听了几期节目,他对当电台主持人没多大兴趣,但听众讲述的各式各样鬼故事还是蛮有意思的,有些一听就是瞎掰的,有些事即便过去很久,当事人在讲述的时候还是声音发抖,姜文曜很想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人听说和衣服相关的恐怖传说,也许能给他们毫无头绪的案子提供点帮助。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语蝶,今晚由我为大家主持午夜鬼话。”十一长假前的最后一晚,低沉的男声被曼妙的女声取代,洗完澡正擦头发的姜文曜打开讨论版,果然好多人在问才哲哪里去了。
“才哲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由我代班几天,大家有什么亲身经历,都可以和语蝶聊聊,那现在,语蝶就先说说自己的亲身经历吧……”
听语蝶说着越听越出戏的撞鬼经历,姜文曜甩甩半干的头发,看来主持灵异节目也是需要天分的,这姑娘主持功力应该不错,不然也不会被派来代班如此火爆的午夜节目,可她故意阴阳顿挫烘托恐怖气氛,不但让本来就不怎么真实的灵异故事减分,甚至让人有种在听配音恐怖的错觉。
讨论版骂声一片,语蝶似乎在边讲边刷版,看到大伙不买她的账,妹子有点慌了,好几个地方讲的驴唇不对马嘴,网友们起哄的更多了。
“好了,故事就是这样,我们先听首歌曲,然后接听听众的电话。”语蝶匆匆切换音乐,姜文曜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猜想着这个叫语蝶的姑娘是不是找导播哭鼻子去了。
主持人的临时更换大大降低听众的参与热情,仅有的几个叙述者也都没太大热情,姜文曜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再一睁眼天都亮了。
因为工作效率突出,零件厂按正常假期放假,按照计划,今天中午他和段饭桶去外面改善伙食,然后去看接踵上映的国内外大片,下午去市场买菜,晚饭在家吃。
“要不要给阿丢打包点吃的啊?”看段饭桶扫光整桌山珍海味后掏出金光闪闪的卡片豪气猛刷,姜文曜觉得有必要替他那苦命的儿砸争取点福利,自打小周进入他们的怀疑视线,他就见过阿丢两面,没回都是脏兮兮可怜巴巴爬回来,饿死鬼投胎似的猛吃一气再风尘仆仆离开。他知道阿丢在做正事,可他这个当爹的还是心疼够呛,想帮忙又帮不上,只能在阿丢回来的时候多给它弄点好吃的,让一看就好几天没吃饭的宝贝儿砸吃饱点。
“不用了,一会儿还去看电影呢,拎着不方便,晚上做饭的时候给它多做一份,它今晚应该会回来一趟。”段容枫打了个饱嗝,少有地给阿丢投了个同情票。那货每天窝在小周床底下,动都不敢动,小周出门它就得跟上,基本除了上厕所和洗澡,阿丢就没离开过小周,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段容枫倒希望他们能快点有所行动,再这么耗下去,他和阿丢都得疯。
姜文曜扁扁嘴,家里做的饭怎么能和五星酒店的生猛海鲜比嘛,前几天阿丢回来连壳带肉吃了八只大闸蟹,吓得他差点抱着儿砸去宠物医院检查下肠胃有没有受伤。
“电影还有半个小时开演,咱们先去广场转转,消化消化食。”签完单,段容枫蹦跶着牵起姜文曜走出酒店,姜文曜一个劲儿瞄他的肚子,这么折腾真的不会胃下垂吗?你可是刚吃了两只大龙虾,四只帝王蟹的人啊!
长假第一天,购物大厦外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即使正午阳光强烈,人们还是你挤我我挤你,或聊天对话,或拍照合影,姜文曜和段容枫一路挤到离商场比较近的地方,发现不远处有个高高的台子,几个明星样的人正又唱又跳。
一曲终了,主持人上台,热情洋溢地介绍下一位出场嘉宾。姜文曜猛地扭过头,他好像听到才哲的名字了。
在围观群众的热情掌声中,一个二十出头,气质忧郁的美少年走上台,非主流的斜长刘海挡住半边脸,就算十月的天已经彻底凉了,姜文曜还是觉得这个少年有点热。
忧郁美少年才哲一手插兜一手拿话筒,爱答不理地冲台下打了个招呼,姜文曜费了半天劲也没能把台上这人和广播里大方得体的男声搭配起来。
骚年,你更适合隐藏在幕后,幻灭啊!
☆、68|67
网络电台总部不在本市,段容枫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姜文曜边刷讨论版边想对策。导播反应迅速,不等语蝶的尖叫结束就中止播音,半分钟后,舒缓的流行歌曲开始播放,这回没再出现奇奇怪怪的响动,不过讨论版还是被网友们刷爆了,大家热烈讨论着刚才的惨叫以及语蝶那一听就饱受惊吓的尖叫是怎么回事。
“我看啊,他们台肯定是闹鬼了,才哲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听这个节目也有小半年了,什么样的恐怖经历没听过,还真就没见过哪只鬼这么高调,竟然在播音的时候发出沉默后的呐喊,笑!”
“笑尼玛!很好笑吗!语蝶妹子莫怕,我护你!快到我的被窝里来!”
“楼上有多远滚多远!”
“就是,严肃点!这儿闹鬼呢!”
……
姜文曜有点暴躁,鬼同胞要是会刷屏,现在应该顺着ip地址爬到这些网友家,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看看里面什么构造吧?都填什么乱啊!怒关讨论版,姜文曜平静了会儿,打开电脑搜索这家电台的联络方式,找来找去只找到个官方微博和白天一档点歌节目的热线电话,试着联络下都没有反应,想想也是,这种全是对听众开放的,大半夜自然没人管理,尤其现在电台还在闹鬼。
“走吧!”段容枫抛着他的车钥匙站起来,冲姜文曜吹了声口哨。
姜文曜:“……”大半夜的,这是要去开房么!
“我托朋友找到才哲的下榻酒店了,咱现在杀过去,先把缠着他的东西除了,再包机连夜赶去电台。”段公子霸气侧漏,姜文曜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敢打包票,这笔开支绝不是段饭桶自个儿出。
姜文曜急急忙忙关电脑,网页关闭的瞬间,新闻推送弹了出来,姜文曜只扫了一眼,心就凉了。
“也许咱们不用这么折腾了,”姜文曜抬起一半的屁股又坐了回去,段容枫眨巴着眼睛,等下文,“才哲自杀,现在被送去医院急救了。”
“啥?”段容枫顿时把装出来的范儿抛到九霄云外,跳起来扑到电脑前搜相关新闻,新闻是一家本地媒体曝出来的,今晚十一点十分,也就是二十多分钟前,一辆救护车赶到某酒店,蹲坑的记者立刻上前,发现被送医的是著名电台主持人才哲。
“会下金蛋的母鸡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段容枫捶胸顿足,姜文曜捂脸,好想给电台打电话,申请鬼同胞组团来他家先把某饭桶的脑袋拧下来看看构造。
因为事发突然,才哲以及电台方面都没有对外公布这位当红主持人自杀原因,但姜文曜和段容枫心里很清楚,才哲会命悬一线,八成和缠着他的鬼东西脱不开关系。至于是鬼害的还是才哲自己承受不住自杀,还得去医院看看再说。
“讨论版肯定炸了吧?”才哲所在医院离怡园小区有点远,路上太无聊,段容枫开始怂恿姜文曜刷屏,姜文曜也想看看网友们对才哲自杀事件的看法,顶着避雷针进入电台讨论版——
“老夫说什么来着,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前脚电台出现灵异声音,后脚才哲就在异地酒店自杀,看来这只鬼就是冲着才哲去的!”
“少在那儿装深沉,你倒是说说,那鬼是怎么先在电台吼一嗓子,然后穿越几百公里去逼才哲自杀的?”
“鬼嘛,biu一下就过去了!”
“biu你个大头鬼!你以为鬼都驾着老孙的五彩祥云啊!”
“别鬼啊鬼的,这正闹鬼呢,你们都严肃点,要抱着科学的态度严谨对待这个问题,子不语,怪力乱神!”
……
你们真的都是才哲的粉丝吗?怎么有种幸灾乐祸,巴不得偶像分分钟也加入鬼团大军的味道呢?
“要不还是你来刷版,我开车吧。”姜文曜快对这帮网友绝望了,把手机塞到段容枫兜里,让他把车停道边,俩人换位置。
“别介啊!”段容枫空出一只手捂着心脏的部位做出一副“我好怕怕”的样子,他要去医院替才哲驱鬼,如果先在路上去了半条命,一会儿谁驱谁就不好说了。
姜文曜也知道自己开车猛了点,没非要霸占驾驶位,可他也不想继续看网友们秀下限,只好拿回手机无聊地看新闻。随着十一黄金档的到来,各大电影都拿出宣传杀手锏,这个爆料主角,那个就公开主角恋情秀恩爱,那边配角得了个分量颇重的电影节奖项,这头萌娃抢走主角光芒……在刷新极快的娱乐新闻中,头条位置始终不变,姜文曜看了一眼就囧了,怎么女明星和小三还在撕逼!
要说这两位可真够持久的,小三公开秀恩爱至今快一年了,被媒体时不时拿出来说事也成为女星作品问世前的潜规则,可在娱乐新闻爆炸式争抢头版的今天,她俩居然独霸头条半个月!
现在的网友就这么爱看这些破事吗?姜文曜叹了口气,他承认这事对女星的事业有某种促进作用,毕竟身为一个轰动性娱乐事件的受害人,小三儿每次炫耀都会激发网友对女星的新一波支持,可长此以往会让真正喜欢她的人感到疲倦,“家丑不可外扬”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能私下处理就赶紧处理,处理不了就公开痛斥渣男离婚收场,都说男光棍数量远远大于女性,她那么好的条件还怕找不到合心意的吗!
每次看到这条新闻都吐槽,姜文曜决定在她们的事告一段落前都不刷娱乐版了,看着就闹心。
离着医院还有两条街,车上的俩人就震惊了——这灯火通明的,是发生啥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吗?段容枫放慢车速,小心翼翼蹭过去,这才发现医院所在整条街都被记者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扛着各种器材,或蹲或站,医院各个出口都有保安手拉手搭人墙,防止有人偷溜进去。
“我说,医院不会还有什么大人物吧?”段容枫不可思议地咽了下口水,这几年他也陆续接触过几个明星,个个都比才哲牌大,可他从未见过这么多记者围追堵截的,看记者们举着的话筒,好像还有不少是从外地赶过来的。
记者朋友,你们难道除了人手一部摄像机外,还人手一个亡命飞车司机吗?
“不管里面还有谁,咱们想混进去都不太容易了。”跳着脚往门口张望,姜文曜的脸快挤出包子褶儿了,先不说怎么突破几百人的包围圈,就算杀进去,保安也不会让他们进的。总不能跟保安说他们是来替自杀的才哲驱鬼的吧!
“进去很容易。”段容枫嘿嘿坏笑着,眼睛贼溜溜地四下张望。姜文曜跟随他的目光看过去,脸立刻黑了,不会是打算带着他爬墙吧?虽然他工夫不错,从二楼甚至三四楼窗户爬进医院也不是不可能,但关键是下面这么多记者,万一被哪个拍到,明天他们就成蜘蛛侠的最佳代言人了!
“别紧张,咱们选个最简单的方法混进去!”段容枫笑得更坏了,姜文曜满脑袋雾水,正猜想段饭桶说的简单方法是什么,段容枫已经从汽车后备箱拿出个工具箱,鼓捣开后翻出个矿泉水大的小瓶子,二话不说,拧开盖子兜头兜脸把瓶子里的液体全倒在姜文曜身上。
姜文曜:“……”
好好的一个人瞬间变成血葫芦,段容枫端详半天,觉得分量有点少,又拿出一瓶洒过去。
姜文曜:“……我新买的衣服!”
“乖,别生气,等这单生意处理完,咱买限量款去!”段容枫贼兮兮地凑过来,在姜文曜血糊糊的胸口摸了下,再全抹到姜文曜的脸上。
姜文曜:“……”说得好像你一定能敲到钱一样。
事已至此,洒满身的鸡血狗血也收不回去了,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姜文曜两腿一伸装死尸,段容枫把瓶底那点血全抹自己身上,又从工具箱里找出柄锃光瓦亮的大片刀,抱起姜文曜哭嚎着冲进正犯困的记者堆里。
“都让让,都让让嘿!黑社会砍人了!磕着碰着不负责哟!”
某尸体:“……”你不怕他们拍不到医院里面的,先给咱俩弄个头条吗!
事实证明姜文曜想多了,这群记者全是负责娱乐版的,平时跟明星来横的是家常便饭,可真看到凶神恶煞,尤其满身是血,手里还拿着把刀的,人群如潮水般眨眼就散开了,直到段容枫抱着姜文曜冲到保安跟前,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看什么看,还不让开,要是耽误了我兄弟的伤势,信不信老子让你们全家陪葬!你,还有你,再不滚远点老子现在就劈了你们!”段容枫一番咋呼,保安都没了主意,讷讷地让开条缝儿。前排有个记者胆子挺大,立刻就想跟进去,被清醒过来的保安推了个跟头,双方眼见着冲突起来。
“报警啊!黑社会砍人了!保安打记者了!”也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嗓子,现场顷刻间乱成一锅粥,成功进入医院的姜文曜特想畏罪潜逃,不然待会儿被警察叔叔抓到,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总不能说他热衷s吧!
值班的医护人员看到两个浑身浴血的人闯进医院,赶忙组织人手推着床跑过来:“放这儿放这儿!小裘,你去叫刘医生赵医生准备,小张通知手术室,小吴……”
姜文曜翻身从段容枫怀里跳下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石化了的护士,平板地说:“谢了!”
前一秒还忙成一团的大厅变成按下暂停键的静止画面,所有人张着嘴瞪着眼看着两个随时咽气的家伙大摇大摆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又打开,姜文曜迈出一条腿,冲依然石化中的护士摆摆手:“请问才哲在哪里?”
“急救室……”护士说完了也意识到自己透露了不该说的信息,立即摇头想改口,可惜姜文曜没给她这个机会,说了声“谢谢”,和段容枫按照标识直奔急救室。
护士:“……”这年头的娱乐记者为了抢新闻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
门口正和保安对骂的记者们齐刷刷打了个喷嚏,差点把几十个可怜的保安淹死。
……
“哟,医院不错嘛!”嘚嘚瑟瑟走出电梯,段容枫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也不晓得这家医院是哪家负责的,大半夜也见不到半个乱飘的亡魂。姜文曜不满地瞪他一眼,在医院要保持安静你不造么!吹毛线口哨,再吹把你嘴缝起来!
“就一间急救室亮着灯,才哲应该就在里面吧?”把整层楼转了个遍,段容枫停在唯一一间正在使用的急救室门口,不用姜文曜回答,急救灯熄灭,门一开,医护人员推着昏迷中的才哲走了出来。
“是你们送病人来的?”医生话是这么说,可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姜文曜。才哲是割腕自杀,流了很多血,可这从头淋到脚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你们路上都不会做个急救处理吗!
“是的。”姜文曜抹了把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反正连黑社会的尸体都扮演过了,也不差假冒下才哲的陪同人员了。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你们先去交下住院费,然后留个人陪夜。”医生三言两语交代完,疲惫地离开。姜文曜和段容枫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十足地尾随着护送才哲的人去了住院部,他们是来赚钱的,不是来花钱的,住院费什么的,让才哲那不晓得跑去哪里的助理操心吧,反正外面那么多记者,才哲就是不缴费也没人敢把他扔出去。
何况他们此刻这触目惊心的造型也不适合再在大众视线里出现,搞不好警察叔叔已经在下面等着了,被抓可不是闹着玩的!
才哲被安排进单人间,等医护人员都撤走,段容枫和姜文曜才轻手轻脚摸进病房,怕惊动值班人员,他们没敢开灯,姜文曜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着脸色惨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才哲。
“他这……”段容枫用阴阳眼上看下看半天,确定才哲应该的确是自杀,他身上的鬼气没再加重,说明鬼只是缠着他,但没做出进一步滋扰他的事。看来这小子事被鬼吓破了胆,换个胆子大的照吃照喝,没准过几天鬼对他没兴趣,自己就滚蛋了呢。
“那东西不在?”姜文曜故意压低声音问段容枫,段容枫摇头,看来那只鬼对才哲没有恶意,不然趁着这人大量失血,阳气溃散的机会附身,很容易就能把才哲的魂给挤出去。虽然鬼附身后也停留不了太久,但才哲再想回魂就难了,整不好小命就没了。
“现在怎么办?在这儿等着?”姜文曜松口气,这才有心思打量自己眼下的装扮,血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可身上还是黏黏糊糊的,要命的是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动物血比人血的味道大些,他快被熏晕过去了。
“等等吧。”段容枫也觉得满脸血很不舒服,拉着姜文曜到单人间的洗手间里洗了洗,回家洗澡换衣服是来不及了,段容枫灵机一动,准备去护士站偷两件白大褂将就将就。
两人刚出病房,就被走廊一头照过来的手电光盯了个正着,随即有人大喝一声:“别跑,再跑开枪了!”
段容枫:“……”
姜文曜:“……”
走廊的灯全部开启,晃得两人下意识伸手挡了下,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很快把他们包围在中间。
“你们……老段?”冲在最前面的霍明亮斯巴达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有两个满身是血的黑社会份子夜袭医院,打算砍死只剩一口气的才哲么!
段容枫和姜文曜也傻眼了——这是记者们编造的版本?看来他们以后可以告别娱乐版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举着枪晚到一步的刘辛扬发现是这俩人,手脚都没地方放了,赶紧示意其他人收起武器。
“你们俩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玩午夜惊魂吗!”霍明亮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刚有个关系不错的记者给他打电话,称有黑社会份子杀进医院,来势汹汹。他们急三火四赶过来,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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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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