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的报恩 作者:天瓶座
第20节
拉开门,全身扑满灰的金毛犬灰头土脸站在门口。
秦修一下就闻到那一身汽油和尾气的味道,难以置信:“……你居然跑到车子下面去睡觉?”哪只猫教你的?那猫在玩你你知道吗?
秦修黑着脸把脏兮兮的大狗拉进来,命令他在洗手间门口蹲好,自己进去放了一缸热水就要来拉狗。阿彻看到那冒烟的水差点没吓尿。
“这次我帮你洗,必须洗干净。”
听了这话卷二更是死活不肯进浴室,秦修拉得手都软了:“你搞什么名堂,这水又不烫!”说罢放开狗项圈自己走进去,用手哗啦啦拨水给外面的狗看,“看到了吗,一点都不……”一抬头,才看见那狗一溜烟地跑进卧室。
“卷二,你给我出来。”秦修蹲在床边冷着脸命令缩在里面的大狗。
阿彻团在黑乎乎的床底,已经做好了拉锯和今天晚上没晚饭吃的准备,没一会儿头顶忽然亮堂起来,金毛诧异地抬起头,一看差点没吓掉狗下巴,我靠秦修居然单手把床给掀了半边起来!
上辈子真是北极熊吗?!
吓软了的大金毛被北极熊提溜着带进洗手间,他是很想对秦修坦白自己能变身的事实,但是在秦修还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自己就这么在他面前变成人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他想起那天的被抓走的盗贼。他绝对不要被小修当成怪物看!
忽然挣扎起来的大金毛也让秦修吓了一跳,他用另一只手托在狗屁股上想把大狗强行掀进浴缸里,这时客厅的手机响了。
阿彻趁秦修回头的一刻用力一扭身子,秦修没抓稳项圈,阿彻成功跳到地上,秦修留下一句“老实呆着”出去接电话,阿彻趁机在后面把洗手间的门扑上,反锁住。
大金毛悬悬地坐在浴缸边,大半屁股都悬在外面,看着热腾腾的洗澡水从出水口被一点点放掉。秦修在后面暴力地拧着门把喊着他的名字,阿彻回头看了一眼震动中的门板,又低头看着出水口汩汩的漩涡,眼睫上都是雾气。冬天这么冷,我也好想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但是为了能继续守护在你的身边,我必须忍着。
泡在冷水里的阿彻冷得牙齿打战,但是秦修不喜欢自己脏兮兮的,必须洗干净。
“……卷二,你又洗冷水澡吗?”门外传来秦修的声音,阿彻没想到秦修还在门外,声音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反而很平静,“你为什么总爱洗冷水澡?”顿了一会儿,“你把门边第三第四个开关按下去。”
阿彻有些纳闷地跳出浴缸,趴在墙上爪子拍下了第三第四个开关。
啪啪。
洗手间里忽然亮了好几倍,空气一下热乎起来。阿彻抬头后知后觉地看着浴霸明亮灼热的光源,又看向安安静静的门扉,心里也跟着暖和起来。
谢谢你,小修。
☆、51
户外运动服装品牌的拍摄方案和外景地都选好了,这天的任务就是外景拍摄,早上秦修和jenny两个人把需要的器材都整理好装上车,中午时王子琼和阿彻赶来汇合。
“不等模特吗,”王子琼问。
“是欧哲伦,”秦修系好安全带,“那家伙懒得要死,说会自己去外景地……你搓什么手,”皱眉看一眼身边驾驶席上正摩拳擦掌的卷毛青年。
“哦没什么,我没开过福特征服者。”阿彻笑道,发动了车子,“都坐好了,系好安全带啊,”
王子琼和jenny对看一眼,还是觉得系上安全带为妙。
阿彻多少还是担心会被警察拦住,开得格外小心,就是有时后面的车子不耐烦地按喇叭按得他有点抓狂。一些胆大的私家车嗖嗖地穿插超车,画面惊险就不说了,还经常会飘来恶骂。
“你他妈是蜗牛变的吧?!会不会开车啊?!”
等红灯的时候隔壁一辆皮卡的车窗摇下来,五大三粗的汉子冲他骂道。
阿彻脸上很挂不住,更挂不住的是骂人的司机是在车子的右侧,等于是对着秦修的脸在骂。
秦修淡淡地瞥了一眼脸红脖子粗的司机:“他是新手,多包涵。”
司机一看这戴着墨镜唇红齿白态度还这么轻飘飘的美男子,心里更来气:“那就换个人开!这他妈是老子见过的最窝囊的新手!”
秦修勾下墨镜,打量了对方的车子一眼然后说:“你这车子换过保险杠吧?”
那司机一愣。
“车子看起来很新啊,这就换过保险杠了,”秦修说,“你把人家车屁股撞成什么样了你还记得吗?”
司机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红,气急败坏就开始飙脏话,秦修伸手按了关窗,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缓缓升起的车窗把一串串国骂和男人羞愤的脸关在外面。阿彻咽了口唾沫,可以想象被关在外面的司机抓狂的心情。
红灯转绿,车子开出去时阿彻听见身边的秦修淡淡地道:“稍微开快点,五十码也太慢了。”
王子琼和jenny在后排聊微信:
王先生:怎样?这么维护,没有一腿谁信!
简小姐:我还是觉得证据不足。
王先生:你想想以前我开快车被人骂时,那家伙怎么做的?
jenny有一会儿没说话。那个时候王子琼玩快车在车道上穿来穿去引来骂声一片,有司机像刚刚那样停在隔壁怒骂之,坐在副驾驶席的秦修……直接向后靠在椅背上,让开来给人家骂。
不过她倒不觉得这能证明秦修喜欢沈彻,这只能证明王先生确实不讨秦修喜欢。
车子开了快一个小时到了霜石森林公园,一路就比较顺畅了,在公园大门外停着一辆黑色大众suv,是模特的车,经纪人从车窗和秦修打了招呼就径直开着车跟在他们后面。模特似乎在后座睡觉。
外景点是一片比较平坦开阔的森林地带,这一带都是高大的针叶林,光线很通透。但车子只能停在路边,他们必须把器械人工搬运到拍摄地点。
阿彻下车拉开后车厢的门,把打光板扛出来,转身时正好看见戴着墨镜的模特从黑色大众suv上走下来。
扛着打光板的卷毛青年蓦地愣住了。
虽说是模特,但是个子其实不及秦修高,长相确实算得上英俊,听jenny说这个模特资质不算最好,但是却蹿红得很快,经纪公司为他造势时都是一水儿的“王子”标签,就这么王子王子着没想到大众还真买账了。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并不认识这个模特,但是……
为什么这家伙不是人?!
拍摄中途更换妆容和造型,顺便休息一小会儿,阿彻去车上拿秦修的手机,冷不丁看见换好衣服的欧模特鬼鬼祟祟地钻进白色的福特征服者里。
这家伙,明明不是人,现在行为还这么诡异到底想干什么?阿彻小心翼翼跟上去,趴在后车窗的位置往里一瞧,欧哲伦居然在翻看秦修的手机!
“你在干什么?!”
平地一声吼,欧哲伦一个不小心把手机掉到了座位下,边弯腰去捡边骂骂咧咧:“我靠你以为是在演武侠片啊,这么大嗓门干嘛?!”
阿彻跳上车一把将欧哲伦的手扭到身后,这家伙的身材跟秦修差不多,但是力气简直只有秦修腿毛的程度。狗青年爽利地把人擒住了,厉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不对,什么妖怪?!为什么偷看别人的手机?”
“哎哟哟放放放手!痛啊!”欧哲伦扭着脖子喊,“我是妖怪的话你又是什么妖怪?!你不也不是人吗?”
阿彻没想到自己的神秘身份也被对方一眼识破,不过这更加证明了这家伙绝非人类。分辨人类、同类和其它非人类族群的能力也是灵犬族与生俱来的,他以前都分辨不出来,也是最近两年随着变身的时间越来越长,才开始渐渐能分清。
无论是灵犬族,灵猫族还是别的非人种族,几乎没有正儿八经在人类世界里工作生活的。人类社会的管理越来越数据化系统化,留给他们这样的族群的生存空间已经很小,一旦身份暴露,后果可想而知,所以即使生活在大都市里,大家也都小心隐匿着身份。而这家伙居然不大不小当了个明星,实在太反常了。除非是九尾狐。可九尾狐百年难遇,这城市里已经有凯墨陇了,就绝对不会有第二只九尾狐,否则凯墨陇也会知道。
“你是什么玩意儿?”阿彻皱眉,“猫?狗?兔子?”
“你什么玩意儿啊?是狗是吧!看你长得就像狗!”
阿彻一头冷汗,我靠乱说都能说中要不要这么凑巧!赶紧地转移话题:“你刚刚在偷看什么?”
欧哲伦闭嘴不说了。
绝对有鬼!“不说我就告诉秦修你偷看他的手机。”
欧哲伦猴急了:“不能告诉他!那家伙就是一神经病!”
“说谁神经病呢你!”阿彻敲了欧哲伦一脑门,心说没错啊他可不就是神经病吗!
“好啊,”欧哲伦一甩头发,跟唱戏的似地扭着脖子,“你告诉他我的事,我就告诉他你的事!”
“我的什么事?”
“当然是告诉他们你不是人!你特么不是人!你是一只狗!一只狗!!”
阿彻看着喊得丧心病狂的欧模特,彻底放心了,这家伙他二:“行啊,你跟他们说去吧!”看看人家是信你偷看手机,还是信我是个妖怪。
欧哲伦见卷毛青年作势就要下车,急了,扑过去拉住对方:“好行行行行!我跟你说跟你说!”
阿彻这才把门拉上,介于对方和自己也算是同类,还是留足了面子,如果事情不是很严重,他就教育教育对方,不通报批评了。
欧哲伦往椅子下面摸到秦修的手机,眼珠子还贼贼地想往上面瞟,被阿彻眼疾手快地抓过来。
欧哲伦没辙地道:“我就是想找个电话号码……”
阿彻听着二货模特一股脑地交代了犯罪事实,欧哲伦似乎是想找一个模特的电话,因为那模特也经常和秦修合作,所以秦修的手机里面肯定是有的。
“你找人家电话干嘛?”阿彻觉得这人虽然二,但是挺不老实的,得多问问。
“不干嘛……好吧其实是我很崇拜她,想认识但是又没渠道,以前问神经病要,神经病又不给……”
搞了半天是暗恋,不过秦修连这个方便都不给也确实太无情了,阿彻想了想:“那模特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艺名,叫阿碧。”
阿彻点开秦修的手机通讯录,果然翻到了模特阿碧的电话,谨慎道:“发誓不是做坏事?”
“发誓不是做坏事。”欧哲伦举着手信誓旦旦。
“186xxxxxx01。”狗青年说完将手机往兜里一揣。
“我靠你慢点啊我记性不好!”欧哲伦抱怨连连地摸出手机,“18什么来着?”
“186xxxxxx01!”狗青年又背了一边,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欧哲伦抓着头发:“188xxx什么来着?”
我靠你到底记性是有多不好?!阿彻耐着性子又背了一遍:“是186xx……哎?”
“你记性好!你记性最好!”欧哲伦屁股在坐垫上一颠一颠地挤兑他,阿彻摸出手机低头重看电话簿,欧哲伦的手一个劲扇在卷毛青年帽子上,“你不就是一只狗吗?八公!小q!dog!一努!”
后来忙着拍摄,阿彻也没问清楚欧哲伦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欧哲伦那家伙已经单方面认为他是狗了,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其实还是挺担心欧哲伦的,之前觉得他当模特出现在公众视线下的行为很可疑,但是接触后又觉得这家伙八成就是因为二才会一点不觉得危险吧。
这天的拍摄结束得比预计中晚,阿彻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心里有点急了,开车下山时车速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慢点,你开太快了。”秦修看了一眼身边面色有些着急的卷毛青年,“是有什么急事吗?”
对方也只是嗯嗯地应着没有回答。
车子沿着蜿蜒下行的山道飞快地滑下去。
“沈彻,”第二次提醒的时候秦修的语气有点不悦了,“这是山路慢点开!”
后排的jenny也拍着驾驶座:“阿彻,你是新手,开慢点。”
只有王子琼在后视镜里偷偷冲司机沈先生比大拇指,当然沈先生并没有看见。
事实证明大家的提醒都没有错,因为真的就出事故了。
车子在一段很湿的路段上打了滑,因为车速过快开下了路肩,虽然不算大事故,但是一车人还是被那一颠吓出一身冷汗,都以为要摔悬崖了一个个使劲闭上眼,好在是个矮土墩。
“没事吧!”阿彻忙解开安全带回头。
王子琼捂着腰杆:“卧槽幸亏老子系了安全带!”
王子琼和jenny都没事,阿彻看向身边的秦修,还没看清对方脸色就已经被爆起的冷气场煞到。
看秦修严峻地捂着额头的样子三人都呆住了,目视秦修缓缓拿下手,发现没有血,这才掉头怒斥:“不是跟你说过慢点慢点!为什么还要开这么快?!”
“对不起,我——”
“下车。”
“啊?”
秦修冷冷地睨了卷毛青年一眼,拉开车门自己先下了车,然后绕过车头,拉开驾驶席的车门:“下来,我来开。”
阿彻万分抱歉地下了车,秦修坐上去直接带上车门,阿彻垂头丧气地绕过去准备上副驾驶座,没想到副驾驶的车门也“砰”的一关,秦修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发动了车子。
“喂——”卷毛青年傻眼地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子,从这个方向还能看到回头趴在车座上惊诧地望着他的王子琼和jenny。秦修就这么载着目瞪口呆的化妆师和造型师跑了。
阿彻沿着山路郁闷地往下走,没过一会儿就是四条腿了。虽然开快车这件事上是他不对,但是他想不通秦修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把人就这么撂在半道这也太过分了吧,窝在一车鸡鸭鹅的笼子里搭顺风车的金毛憋屈地想。
☆、52
那天好在他运气好,搭了辆送鸡鸭鹅的卡车又转了辆送鱼的小货车顺利回了上城区,因为秦修会在工作室加班到很晚,所以虽然仓促,阿彻还是成功赶在了秦修之前回到家,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喷嚏连天地蹲在玄关等秦修回来。
秦修的怒火并没有波及卷二,该捏尾巴还是捏尾巴,该拍屁股还是拍屁股,阿彻的心情一时难以形容。
第二天照例中午洗完热水澡去摄影工作室,却看见一帮人又在往车子上扛器械。
“怎么,又要出外景啊,”阿彻忙上前接过jenny手中的灯具。
“这次去得有点远,要拍好几天,阿彻你去不?”jenny揉着酸硬的肩膀问。她也知道阿彻每天只工作六个钟头,但是这小子能扛能搬体力绝赞(虽然顶不上北极熊但也能顶半个了),有他去的话他们应该会轻松很多。
阿彻正有点犹豫,秦修一手提三脚架一手提打光板走下来,冷冷道:“他不去。”
阿彻总觉得那语气冷得让人心寒:“那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秦修回过身,把三脚架和打光板拿在一只手里,接过阿彻两手提着的沉重大灯箱,单手就给提稳了放上后车厢:“你说呢?”
卷毛青年苦逼地吸吸鼻子。
阿彻又一次目视秦修和jenny甩下他上了车,他真不解秦修这算是生哪门子的气,都过去二十四小时了至于吗?心说我已经道歉了啊,昨天晚上也道了很多遍,你都说“好好好”了啊,一定要我在你面前切腹你才肯原谅我吗?
车子滑出车道,阿彻对着车上的人不甘心地喊:“你们大概去几天啊?”
秦修发动车子没理他,车子拐弯的时候,jenny在窗口用手朝他悄悄比了个三。
天公作美再加上这次的模特阿碧又很专业,才两天就拍完打道回府了。在车上jenny想起阿彻的事儿,问秦修:“要不要打电话让他明天来上班?”
秦修坐在副驾驶席,低头查看拍摄效果,若有所思。
王子琼边开车边瞥一眼身边人:“你不会还在生他的气吧?”
秦修放下相机:“晚点儿我打电话给他吧。”
车子扎下路肩时他是真的很生气,但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再一想到那小子平时阳光灿烂的样子和被骂以后灰扑扑的样子,就是想气也气不起来了。况且当时自己把人搁在半道是挺过分的。
回到工作室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反正也没什么事,jenny和王子琼就先走了,秦修一个人坐到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挑好照片,又上网订购了一只狗骨头玩具,最近卷二总有点无精打采的,送它个礼物让他爽爽。
也不晓得狗东西这两天在家怎么样,有没有想他,想到这里眉头忽然一皱,不会他走这两天冰箱里的食材不但没少反而还多了吧?视线扫到桌面上的监控软件图标,秦修想了想,打开了监视程序。
客厅的画面尽收眼底,但没看见卷二,他正有点纳闷,就见画面左下角冰箱的门是开着的,金色的肥屁股露出一角。然后冰柜门关上,卷二的屁股在画面中一晃而过,应该是进厨房了。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秦修纳闷地凑拢过去,可惜监控镜头扫不到厨房,不一会儿狗东西从厨房猛地蹿出来,“嗷嗷嗷”叫着然后一脑门撞在沙发上,撞得头晕脑胀的狗东西甩了甩脑袋,开始绕着沙发跑圈,跑了两圈又趴下来往沙发底下的缝里钻。
搞什么名堂呢这家伙?秦修把笔记本都给拿了起来凑到眼前看,这才看见一只蟑螂悠闲地从沙发另一端底下溜了出去,停在半路还回了下头。秦修看着还趴在沙发这头,鼻子爪子一个劲往沙发下面挤的猎犬,摇动起笔记本:“跑那儿去了,笨狗!”
金毛大狗在沙发那儿撅着屁股扭了半天,最后抓出一只袜子。
秦修觉得看这狗的视频非常考验定力,起身拿了罐王老吉,没一会儿大狗就甩着尾巴又去厨房逛了一圈,这才进了浴室。
秦修靠着沙发,长腿交叠着搁在茶几上,笔记本放在大腿上,边喝王老吉边看着。浴室门后半天没动静,他正有点不耐烦,这时门“咔嚓”一声开了——
啪嗒。手里的王老吉掉下来泼到笔记本上。噼啪一声短路声,屏幕蓦地黑了下来。
秦修怔在沙发上,如遭雷击。
再过一天秦修就该回来了,阿彻出门买了牛奶,可乐,鸡蛋和牛肉,还有一大袋卷筒纸,一回家就松了皮带,手伸进裤子里把那根毛茸茸痒呼呼的尾巴抓出来,在外面是得藏好尾巴,在家就没必要这么讲究了。狗青年晃着大尾巴去厨房把吃的东西一样样放进冰箱,站起来正要关上柜门,然后就呆住了。
秦修出现在门口,脸色铁青:“那是什么?”
阿彻只能吞唾沫,说不出话来。
“我问你那是什么?”秦修黑着脸大步流星走上来,一把拽过那根尾巴,使劲扯着,“你怎么安上去的?还蛮牢靠的!”
阿彻被北极熊的力道扯得生疼,捂着屁股直叫:“是真的!不是道具!”
秦修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面无表情看着一脸败露之色的阳光青年许久,而后不发一语地转身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低头两只手一遍遍抚着额头。
阿彻默默将尾巴塞进裤子里,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秦修头也没抬,只是抬手指了指墙上。
阿彻看着柜子上那只巨大的snoopy玩偶,没明白什么意思。
“snoopy下面。”秦修有气无力地说。
阿彻走近了一看,才看见snoopy裤裆下边发着红光的摄像头。
这么说来,秦修全看见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不起,我……”
“我可以听你的解释,解释为什么你会突然从我浴室里走出来,为什么卷二突然就不见了,但是千万不要跟我说你可以变成狗。”秦修说完干巴巴自我解嘲地笑了一声,“可笑。”
那你要我怎么说呢?我不知道怎么说了啊!走投无路的卷毛青年只能悲惨地回答:“我可以变成人……”
秦修一磨牙,豁地站起来,一把揪起对方的衣领:“我让你再胡说!你把我的卷二弄到哪里去了?你这个长尾巴的野人!”
“我就是卷二!我就是你的卷二啊!”阿彻被揍得无力招架,干脆放弃抵抗了,对方是恩人还是小修根本不可能板牙爪子去对付,最后只能抱头蹲在地上任秦修殴打。
秦修打了几下就没动了,看着蹲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抱着头,小心翼翼抬眼瞅他的卷毛青年。那么大一只蹲那儿,还真跟大型犬似的,啊,连尾巴都夹紧了……
阿彻蹲在地上抬起头:“我知道这种事情你一时没法接受,但它就是事实。我来自灵犬族,我和我的族人都可以变成人,我们不是狗,事实上大部分的时间我们灵犬族都是以人类的形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这种我怀了你的孩子信不信由你的怨妇语气秦修听了就来气:“那好,那你当着我的面变成卷二给我看。”
阿彻为难地皱着眉头:“现在不行,得再等六个小时我才能变回金毛。我的族人虽然都可以随时变身,但我是个例外,变成人的时候必须泡热水,每天也只有六个半小时时间能变成人,”说着小心看一眼居高临下的秦修,“明白了吗?所以我才只能在工作室工作六个小时,那天开快车也是因为……”
“够了!”秦修蓦地打断他,“理由编得再无懈可击也没有用,因为前提就是错的,人不可能变成狗,狗也不可能变成人。”
“都跟你说了我不是狗!”阿彻豁地站起来,破釜沉舟道,“你要不信你就等六个小时,”又看了看挂钟,“等不了那么久,也就五个小时。你敢不敢等?”
砰!
阿彻一个踉跄被推出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都凉了,秦修虽然没叫他怪物,但是如果一直抗拒这个事实那他该怎么办?卷毛青年不甘心地使劲敲着门:“我真的就是卷二,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啊!为什么那个盗贼说看见我变成人?为什么你让我洗热水澡我总是拒绝?!”
门后没有一点声音。
天色一分分暗下来,阿彻被那种绝望和无力折磨得精疲力竭,额头抵在门板上,静静地道:“……一开始你不愿意收留我,后来有个水果摊老板诬陷我掀了他的水果,是你维护我,把我带回家;每天早上你总是掀沙发叫醒我;你喜欢我到玄关来接你,我不接你你就一直赖在门口不进来;你想看我对你撒娇,就戴着美羊羊的帽子来逗我……”
林林总总,好的坏的,不知道说了多久,直到天完全黑了,门后依然一派死寂。
阿彻实在受不了了,眼眶发了热:“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非要和你在一起……其实穆云山那次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他看着纹丝不动的门扉,声音无法抑制地哽咽起来,“小时候你曾经救过我……酱油……酱油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说出那个深藏在心中的名字,眼前白色的门扉已经氤氲成一片,好像在颤动,好像要打开了,但却只是错觉。
到最后还是只有安静。那个以为说出来就可以化解一切矛盾,就可以重新获得秦修的爱的咒语,失败了。
秦修站在门后,脑子里嗡成一片,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小时候三个字对他而言,就像是原本应该缤纷绚丽的红色和绿色,在他眼里却只有一片单调的灰。
他一点都不想相信这个人的话,但是为什么当听到他说出“酱油”两个字时,原本模糊一片的灰色里好像闪出了一丝斑驳的金黄。
酱油……是这些星星点点的金黄色的名字。
手指捏着门板,捏到失血,终于按捺不住猛地一把拉开门。
门外没有人,露台上冷冷清清。沈彻已经离开了。
☆、53
友谊公寓。
狗青年趴在沙发上,脑袋蒙在沙发垫下,两截小腿都悬在外面,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睡了十八个小时。任海出来吃夜宵上厕所,沙发上一会儿是趴着的卷毛青年,一会儿是趴着的卷毛大狗……
本来想问这小子吃不吃点东西,不过看他那挺尸的状态应该也没那个心情,任海无奈地自个儿泡了碗面,进厨房翻冰箱找泡菜和火腿,出来时又问了一句“火腿来不来根啊”,蒙头趴在沙发上的卷毛青年还是没反应。任海摇摇头坐到餐桌前准备开动,然后傻了眼。
泡面一根都不剩了。
阿彻又睡了几个小时,直到再也睡不着了,这会儿已经又变成了大狗,头顶着沙发垫,两只狗眼睛看着地板上爬来爬去挥舞着前须的小强。贺兰老师,妞妞,瓦格纳,任海……那么多人忠告过自己,但他觉得小修的承诺比什么都重,是他可以无条件信任的,是他绝对不忍心抛弃的。可是……
在这种时候只想找贺兰老师诉苦,可是贺兰老师又不在了,阿彻进洗手间泡了个澡,看着任海扔在茶几上的手机,犹豫着拨通了凯墨陇的电话。
虽然嘟嘟嘟了很久,凯墨陇最后还是接听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大手,你有办法联系上贺兰老师吗?”狗青年佝偻着背坐在沙发上,可怜巴拉地问。
“很遗憾,没有。”
“那打扰了……”阿彻叹了口气,准备挂断电话。
“不过你贺兰老师给你留了话。”
阿彻惊讶地睁大眼。
“他临走前交了几个信封给我,说如果你遇上麻烦可以把信封给你,”手机那头静了一下,凯墨陇起床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那叠信封,看着信封上贺兰霸龙飞凤舞的字,“让我看看,你现在遇上什么麻烦了,一,小修不记得你了,二,小修不能接受你能人化的事实,三,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帮到小修,四,也许离开他是最好的选择?来吧。”
阿彻简直不敢相信贺兰霸居然把这些问题都替他考虑过了,眼眶不禁一红:“老师……”这个世界上贺兰霸是对他最好,是他亏欠最多的人。
“你遇上什么问题了?”凯墨陇问。
阿彻低声道:“……他不记得我了。”
凯墨陇“嗯”了一声“刺啦”撕开信封:“我没什么耐性,不会念第二遍,你自己听好。”
狗小子竖起耳朵点点头。
“首先你要明白,小修不记得你不是件大不了的事,你这十几年只是为了找小修,但他还要生活,学习,工作,他的世界比你复杂十几倍,他把你忘了不是他的错……”
虽然念着信的人是凯墨陇,但是阿彻好像能看见扶着眼镜老神在在的贺兰老师的身影。就像小的时候他被灵犬族的小孩子们欺负,在大雨天被塞进垃圾箱里爬不出来,老师把一身毛都打了结的自己抱在大腿上,边小心解毛结边念叨:“他们欺负你是他们不懂事,他们是一群小王八蛋,但你要懂事,你不是小王八蛋,所以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一点不丢人,就是不能怀恨,只要不怀恨,这些事情等你长大以后来看,就都是一个屁……卧槽说放屁你还真放了……”
“老师什么叫卧槽啊?”放完屁的小狗狗摇着小尾巴问。
“卧槽这个词是老师的专用词汇,你不能学!”
屁股上好像还能感到老师火辣辣的一拍,手机那头凯墨陇的声音仿佛和贺兰霸重叠在了一起:“……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会去找他?是因为他救过你的命,你想要报恩?是因为你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还是因为他会记得你?”
阿彻在心里默默回答着,因为他救过我的命,因为我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我想总不会是因为他会记得你吧。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他忘掉你了,但你能忘掉他吗?所以少给老子唉声叹气,如果你觉得他忘记你不可原谅,就给老子早点滚回灵犬镇,如果不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些在你离开灵犬镇时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凯墨陇读到这里,长长地沉了口气,“好了,就是这些。”
打成结的思绪被一点点温柔地解开了,就像当年黏在背上乱糟糟的毛。脏兮兮的毛一团一团贴在背上真痛啊,但是他知道只要汪汪汪地呼喊老师,老师一定能找到他,然后乖乖趴在老师的大腿上就好了,反正老师会帮他解开的。
“……谢谢,”阿彻苦笑了一下,“谢谢你大手。”虽然苦涩但也真的想通了。之所以被忘记后伤心多过愤怒,不正因为自己放不下那个家伙吗。真奇怪,贺兰老师好像总是比他自己更懂自己。
“还有问题吗?”
“还有就是二啦,”狗青年抖抖耳朵,把腿抱上去盘腿坐在沙发上,“他好像不太能接受我能变成人的事实……”
凯墨陇又撕了一个信封,吐一口气开始念:“一开始谁都会受不了啊,受得了才是有病吧。这种问题根本没有烦恼的价值,但介于你蠢,我还是可以给你一句建议——试着让他接受你。他已经开始接受你了吗?如果是,那恭喜你,他早晚会接受你能变成人的事实,就跟他迟早能接受你蠢这件事一样。”
狗小子越听心里越是豁然,果然不愧是贺兰老师啊。小修喜欢捏卷二尾巴,肯定喜欢卷二啊,而且既然雇佣了自己,肯定对沈彻也是满意的,他还夸过我真诚呢!得,有戏!又想了想,呵呵地问凯墨陇:“那三和四的信封里写的什么啊?你一次性都跟我说了吧!”
凯墨陇挂了电话。
半夜晒好胶片,秦修走出暗房伸了伸懒腰,到厨房拉开冰箱顺手正要拿牛奶,却发现冰箱里放牛奶的位置是空的。
盯着冷清清的冰箱看了一会儿,最后取了还剩一罐的可乐,掰开,打开电视靠在沙发上,手惯性地往左侧一放,落在了冰凉的沙发垫上。秦修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左边沙发,他的暖手神器已经不见了。拿起遥控器转到电影频道,秦修起身挪到沙发中央,拿了只沙发垫抱住。
冷死了。
第八天了。没关系,二十一天以后就习惯了。
电影频道在重播《本杰明巴顿奇事》,故事讲的是生下来就很老的本杰明巴顿在身边的人都一点点长大变老时,却越活越年轻,神奇的逆生长的一生。秦修看着故事的主人公在滔天大浪里和日本军舰对抗,看着一只蜂鸟神奇地出现在海上……在电影院里什么都可以接受,一只狗泡了热水澡就变成人都能算烂梗了。
小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圣诞老人半夜会把礼物塞进他的袜子里,外婆的病只要有机会逮着流星一个劲祈祷就能痊愈,一个人在学校没有朋友的时候就会幻想有一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小男孩,别人都看不见,就他看得见,所以不管他怎么孤僻小男孩都不会嫌弃他,会陪他说话,陪他玩,陪他长大。
如果你能早点出现,也许我也不是不能当个神经病的……
电影最后一幕,变成婴儿的本杰明巴顿躺在已经老去的爱人的怀里,秦修觉得眼睛有些涩,起身去洗手间洗脸,按下出水口后出水的声音有些不正常,脚边有水渗了出来,秦修蹲下来拉开洗手台下的柜门,里面除了正在漏水的水管竟然还有老大一只包袱。
打开包袱才认出里面全是沈彻的衣服,虽然裹了塑料袋,但塑料袋裂开了口子,刚刚漏水的时候水都渗进去了,秦修无奈地把那几件衣服拿出来,一股脑晾在露台上才愣住。
包袱最下面是一本日记本,也被浸湿了,秦修翻开日记本,手指一页页捋开黏在一起,爬满蚂蚁字的纸张。
我可不想看你写的日记,肯定一堆错别字……喔,这页写这么多,写什么呢?不会是写我的坏话吧,我就随便看两眼……
20xx年12月5日,晴
沈先生我现在正式上岗了!还好半夜去学车的时候秦修都睡得很熟,不就是个熟字吗,有什么难的,这家伙一睡着就像猪一样,谢天谢地,(你才像猪好吗?!)假证件也没被认出来!(什么假证件?驾照是假的?!)现在想想秦修居然在承诺我的时候又偷看别人的简历,这种出轨(蠢货!)的行为实在太卑比了!(蠢货。)不过那又如何呢,我还是胜利者啊!
对今天的表现我个人打九十分,布景效果一次性搞定有木有!灯光效果一次性达标有木有!两手同步换镜头速度以秒速计有木有!帅爆了!(对你不管哪天的表现我都只给五十分!你就是个废柴有木有!帅你妹!)
前段时间每天狂补摄影知识果然有用,不过这还远远不够,什么时候每天变身的时长能有八个小时就好了,出外景是最辛苦的,但是我都不能帮到他。
如果不能陪他一起去外面的世界,只能留在家里,买买胶卷,买买食材,做做清洁,一点意义都没有。
啊,对了,卷筒纸又要买新的了,ark一下。
秦修合上日记本。电视里在打广告,这个时候卷二都会利用起来擦地板或者收拾垃圾袋。
“汪汪!”
卷二?!
外面传来熟悉的狗叫声,秦修起身跑去窗户那儿一看,黑乎乎的小巷里冷冷清清,对面一户人家养的德国牧羊犬正对着屋顶的野猫在叫。
北极熊恹恹地返回客厅,坐回沙发上,望着左手边空荡荡的沙发发呆。
☆、54
阿彻打算过几天等秦修心情稍微平静点再回工作室,有些话还是想当面和他说。这天下楼买泡面时却看见了jenny。
两个人坐在友谊大厦楼下的花台上,jenny来找他是希望他能回工作室,据说这段时间工作室接了几个大单,秦修一个人快忙不过来了。
“那次开车的事秦修对你气这么久我和王子琼都觉得有点过了,但是,他对驾驶的事特别严厉是有原因的。”
jenny恐怕是误会了自己不回工作室的原因,但是阿彻也很意外jenny特意来找自己说这些,“什么原因,”
“他小时候出过一场车祸,听说是搬家的时候搬家公司的司机因为连续二十四小时疲劳驾驶,车子在立交桥上一个没注意撞上大货车,秦修的妈妈就是在车祸中去世的,”jenny沉了口气,“那个时候秦修才七岁。”
阿彻惊愕难当,那不正是秦修离开灵犬镇的时候吗?!
“好在秦修不记得那场车祸。”jenny手肘枕在膝盖上说。
阿彻怔了怔:“不记得是什么意思?”
“就是车祸和车祸前的记忆都没有了,也就不记得母亲死时的惨状。听医生说可能是因为脑部在车祸中受到撞击,也可能是因为某种心理防御机制本能地想要拒绝这段记忆,总之秦修在医院醒来时关于以前的事记忆是一片空白,”说到这里女化妆师有些怅然,也有些欣慰,“后来秦修就跟外婆住在一起。其实从他的角度来看,失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虽然经历了车祸和丧母这样的事,但是他没什么痛苦的回忆,而且忘记的也只有七岁以前的记忆,这些记忆长大后反正都是要忘记的,对他来说算是上帝格外开恩将损失减低到最小了。”
阿彻的心情一时纠结得难以形容,心疼不得了,又感激得不得了——小修没有忘记他,至少没有因为十六年的生活,学习和工作就忘了他,忘记他不是他的本意。“真的……全忘了吗?”
“嗯,全忘了吧,他连自己小时候穿过女装的事都不记得,还是后来看了照片后才知道的。”jenny说,“我们都觉得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大概只有他自己不这么认为,每次王子琼忍不住开快车时秦修就火冒三丈,明明他又不记得车祸和车祸前的事,但是他又总是抱怨车祸带走了他宝贵的记忆。”
到底有多宝贵呢,其实也不见得,秦修有一本小相册,里面拍的“据说”是他宝贵记忆的线索,有一次王子琼趁秦修不在偷偷翻来看,她本来有点忌惮,但也按捺不住好奇,就跟死偷卡的王先生一起看了。翻开第一页,是一只抬起后腿在电线杆处撒尿的京巴狗。
两人不明所以地翻开第二页,第二页是一只在灯柱下翘着后腿撒尿的贵宾犬。
连续看了好几页撒尿的狗屁股,腊肠犬,灵缇犬,哈士奇,拉布拉多……王子琼和她看得都快吐了,连比特犬他都敢偷拍。话说有一次秦修还去打了一个礼拜的狂犬疫苗,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又不说,原来症结在此。一般的狗咬不了秦修,看样子是被那只比特犬咬的,没咬成重伤算秦修命大。不晓得那只比特犬住院了几天。
王子琼看着这一只只抬着后腿撒尿的狗,实在想不通:“这姿势到底有什么地方如此吸引他?”
然后就是瓶子,各式各样的玻璃小瓶子,汽水瓶,可乐瓶,橄榄油瓶,牛奶瓶,三精蓝瓶……各种夹心饼干,奥利奥,小蛋糕,巧克力派,蛋黄派,有些咬了两口,有些舔了两口,有些泡了牛奶,反正肯定都是校花自己舔的咬的泡的……最后是垃圾箱,全是那种路边的大垃圾箱,这一部分她和王子琼没有勇气看完。
王子琼最后颤抖地合上相册:“这就是宝贵的记忆?”
王先生甚至做出了“这宝贵的记忆难道就是将奥利奥泡在牛奶瓶里吃以后发现里面是狗撒的尿,然后愤怒地扔进了垃圾桶”的推理。
jenny不觉得这些照片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可能只是记忆中一些无关紧要的画面罢了,她和王子琼都不希望秦修想起来,因为即使真的有那么宝贵的记忆,不管是有关母亲的,还是有关别的,这么多年过去,也都已经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了,想起来只会更难过吧。
“回去吧,我觉得秦修希望你回去。”jenny拍拍兀自失神的卷毛青年,起身离开了。
卷毛青年一个人坐在冷清小巷的花台上,直到变成一只蹲坐在花台上的金毛狗。
他一直觉得没有记忆是一件可怕的事,不禁又想起那天来工作室拍照的那对老人,送老人家走的时候才从婆婆的口中得知她的老伴得了阿尔莫海茨症。
“爷爷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您了吗?”被最爱的人忘记很辛苦吧。
“没有不记得我啊,他只是不记得他记得我了。”婆婆拍着爷爷的枯瘦的手,爷爷憨憨地笑得像个孩子。
——我救你不是因为我想救你,可能只是一种习惯。
大金毛跳下花台。这就够了。
女孩哭着从工作室大门跑出来,半途又停住,回头冲窗户里喊:“长得帅了不起啊!你以后一定娶不到老婆!”
百叶窗的帘子唰啦剧烈地卷起,女孩吓得赶紧跑路了。
阿彻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里都无力吐槽了,好不容易招来的助理,才一个星期你又把人得罪跑了。这段时间他虽然等着秦修消气,但也常常来工作室这边转悠,知道秦修现在又成孤家寡人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王子琼和jenny可能都有事没在工作室,他们在的话秦修也不至于把新助理得罪走。
秦修正一个人拆换布景墙,听见有人敲门:“进来。”
身后半晌没动静,秦修不耐烦地回头,然后愣住。
戴着鸭舌帽的卷毛青年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走的那天穿的套头毛衣和牛仔裤。
这大冬天的就穿件毛衣,估计毛衣都是果着穿的,不漏风啊?你走的时候记得把衣服带走啊白痴!他脸一沉:“你来干什么?”
“我来应聘你的助理。”阿彻直视对方,认真地说。
秦修闭嘴了一阵没说话,看了卷毛青年半晌,走到他面前摘下那顶鸭舌帽,手指拎起一片绒毛耳朵,还热乎乎的:“你这样要怎么当我的助理?”说着手又伸到阿彻身后,在屁股那儿摸来摸去,“尾巴呢,啊?”
阿彻涨红脸躲着那只手:“在裤管里,裤管里!”
“敢躲!”秦修冷冷瞪他一眼,手隔着牛仔裤摸到裤管里那根夹紧的尾巴,不解气地低头就去扯对方皮带,解开扣子滑下拉链,手伸进去粗暴地把那根毛绒尾巴拽出来,举到眼前恶狠狠道,“这玩意儿长来有什么用?能帮我做什么?刷玻璃吗?”
尾巴被人捏在手心,阿彻浑身都不舒服:“你不要捏它啦……”
“连捏都不能捏,一点用都没有!”秦修扔了那条尾巴,掉头就走。
“小秦,你现在有空……”
推门进来的胖男人和女模特冷不丁看见在门口穿裤子的卷毛青年,顿时呆若木鸡。
阿彻赶紧拉上裤链,把帽子扣在自己头上,朝两人热情地道:“请进,现在有空,对吧秦修哥(啊呸)!”
胖男人一脸暧昧地打量起阳光卷毛青年,女模特也眯起眼一寸寸审视着:“原来秦修你好这口啊,难怪女色都不近呢……”
秦修没搭理这调侃:“既然来了就抓紧时间吧。”说完转身走进摄影棚,才像起jenny不在没法化妆,掀帘子走出来想打电话,就看见卷毛阿彻已经在用他的手机联系jenny和王子琼了。
化妆师和造型师半小时后都到了,jenny朝阿彻隐蔽地竖起大拇指,王子琼在阿彻耳边低声道:“我们够哥们吧,为了让他充分体会到你不在时刻骨铭心的孤独,我和jenny可是有事没事就丢他一个人在工作室啊!”
阿彻很开心,王子琼虽然还欠他饭钱,但是这次干得真是点赞极了。
这次是要为对方拍一组广告婚纱照。女模特提着裙子走到布景墙前,拨了拨头发:“最近有些发胖了呢,拜托给我拍得美美的哦~~”秦修走到机位前,开口喊了声“柔光……”就后悔了,遭了这妥协得也太快了……
右侧的柔光箱已经打开。秦修目视卷毛青年熟练地打开机位两侧的的两只柔光箱,调好主灯亮度,支起反光伞,回头看向他,眼神示意是不是ok。
秦修板着脸举起相机试了试:“我要用逆光的效果。”
阿彻点点头,把两只又重又大的柔光箱挪到模特背后的布景墙两侧,又回头把主灯调到1/2亮度,在机位旁布置好反光板。这时又听见秦修说“光线从下往上”,他忙找来一只底灯在反光板下安置好,调了调反光板的角度,抬头问:“可以了吗?”
秦修看着眼前非常完美的逆光效果,终于嗯了一声:“开工。”
虽然那声嗯低得几乎听不见,阿彻还是很受鼓舞,一丝不苟站在机位后standby,看着秦修拍照的背影,双手纵向持机,专注地放低身段的帅气姿势真是久违了。快门声刺啦刺啦地响着,模特状态也很好,第一套婚纱的照片很快就拍完,模特换好第二套,秦修活动了一下手腕,左右晃晃脖子,头也不回地对身后人道:“音乐。”
阿彻忙放音乐。
“风。”
阿彻支起鼓风机。
“布。”
阿彻两三下挂好柔光布。
连胖经纪人都在背后说:“小秦啊,你这个助理很能干啊。”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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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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