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男主在一起的一百种理由 作者:一掷轻狂

    第6节

    两人就如此留在这亭子里闲适呆着。等曲子听够了，乔墨木放下沉甸甸的心，也不再伤春悲秋时，已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刻。

    这次换萧无忧拉着乔墨木走到叶望月门前，敲响门。

    好一会，门才被里面的人打开。

    叶望月看样子刚睡下，懒懒往门口一靠，衣冠不整，还没有自觉把内衣穿戴好的觉悟，往昔掌门威严就此扫地。毫无形象的掌门大人看见他们，慢悠悠调侃起来：“这次来找师兄我，又想让你徒弟在这里借宿一晚？”

    乔墨木面对调侃临危不乱道：“不是，这次是有求于掌门师兄。”

    “身体好点没？”叶望月不动声色打量他，背过身走进屋子，“有什么事情进屋说吧。”

    乔墨木跟在后面客气道：“大半夜的真是麻烦掌门师兄了。”

    叶望月翘起二郎腿，懒散里硬是自然透出股威严，活像黑帮老大，斟酌了三杯茶，而后大手一挥：“坐！”

    这一个字铿锵有力，气势如虹，小弟乔和小弟萧愣是被震撼，绷紧身体一屁股坐下，大气也不敢出。

    偏偏黑帮老大没有吓到自己小弟的觉悟，笑眯眯道：”说吧，有什么事情。“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乔墨木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人不是什么黑帮老大，而是掌门师兄，从怀里把海妖羽和珍珠掏出，好好放置在桌上，下巴微扬：“就是这个，我不知道怎么把珍珠打开，劳烦师兄看看走法子没。”

    叶望月眯起眼睛，沉默抬眼，眼眸里的嘻闹懒惰一扫而空，留下稍显冰冷与威严的神采。

    他口气不善道：“从哪来的，嗯？”

    乔墨木：“呃……”

    他怎么感觉气氛有点……不大对头？

    ☆、第16章 掌门师兄

    自打乔墨木穿进这个世界，压根没瞧见过掌门师兄发脾气，无论任何事情在这个男人眼前，似乎不过毛毛细雨，不介怀，不理睬，时而抽风没个正经样，却又温柔心思细腻，懂得妥帖照顾一个人。

    没想到这万年和气佬脸色极少这么难看，他近乎怒气冲冲，嘴角生硬扯了个弧度，完美的在谢寒城那里学会皮笑肉不笑的真谛，冷冷重复：“什么人给的？”

    乔墨木哈哈哈笑：“我们进禁地后遇见了一只海妖，是她帮助我和无忧出禁地的。”

    叶望月脸色稍微缓和了：“禁地里怎么会有海妖，说清楚点。”

    迫于掌门师兄的淫威，乔墨木只能将禁地中的事情一一道来，轻啜茶水道：“我与无忧无意掉进禁地后，在山洞里发现了两只海妖，她让我们救她妹妹出去，做为交易她将保证我们可以从禁地里出去。”

    叶望月忽然打断：“所以她和你们签订了契约，自己死了，留下珍珠里这麻烦玩意？”

    他的口气有些不善，甚至可以说厌恶，目光注视珍珠，饱含刺探。

    乔墨木不清楚缘由，也不能盲目追问，只能疑惑问道：“掌门师兄怎么知道的？”

    “不是知道，是猜的，”叶望月一口饮完茶水，手把玩着茶杯，“和你们签订契约的是不是棕色短发的海妖。”

    乔墨木瞪大眼，惊奇：“掌门师兄怎么知道的？”

    这么熟悉始末，叶望月那双一向古井无波的眼底忽然就莫名蓄积着怒火与不耐。乔墨木想：难不成是旧相识。还特别是有仇的旧相识。

    他这胡思乱想，没想刚巧瞎猫碰上死耗子。叶望月为自己酌满茶，口气不咸不淡道：“因为我和那女海妖认识。我只是没想到禁地竟然会链接到那个地方。”

    咦？！真认识！

    “这次海妖一族恐怕要遇见□□烦了……”叶望月又恢复充满惰性的模样，很快干完三杯茶，“不就是把她妹妹从珍珠里放出来这件小事，交给师兄就可以了，你们赶紧回屋睡觉吧，伤者多休息才对身体有益处。”

    乔墨木不动，把师兄话当成耳旁风，默默抿茶。虽然萧无忧受过叶望月恩惠，但他依然铁定心与师父站同一条线上，正襟危坐在一旁。

    叶望月撑着头，懒懒散散注目他们俩人。

    经过和掌门师兄这次谈话，乔墨木心里储着好几点疑问，斟酌斟酌，最后含几分探究意味，问道：“掌门师兄似乎很不喜欢海妖？”

    “为什么要喜欢这个族群”叶望月满脸理所当然，缓慢说道：“海妖天生是海洋里冰冷的肉食动物，擅长迷惑过往船只上的无知男人，警惕心强，自以为是，骄傲过头，认为自己的族群才是最高贵的。还有比海妖更让人讨厌的种族吗。”

    乔墨木轻咳一声，想起比较重要的那件事情，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打算托盘而出：“海妖让我带着海妖羽去修魔界。还有，她托我帮她兄长告知封印那里出现了裂缝……”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简直细如蚊吟。

    叶望月沉默，不吭一声，就这么直直盯他看。

    乔墨木一惊，心想：“完蛋了完蛋了，把黑帮老大惹到了。”

    他小心翼翼窥看对方的脸色，轻唤一声：“呃，掌门师兄……”

    只要一提到海妖，叶望月立马变身，往昔温和荡然无存，冷声道：“翅膀硬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乔墨木：“……”

    叶望月气场更硬了点：“修魔界你去过没，没去过就想去找海妖，想不想活命了。”

    乔墨木：“……那依照师兄的意思是？”

    叶望月手掌重重拍上木桌，斩钉截铁道：“不！行！你不能去修魔界，海妖羽拿来，我帮你去送还就可以，反正说什么你都不可以踏进修魔界半步。”

    乔墨木垂死挣扎：“她在我身上下了契约，所以我……”

    叶望月了当截断他的话：“只要把东西送到就可以，不必被下契约的人亲自转送。”

    乔墨木无奈极了：“可……”

    “我说不去就不能去！”叶望月百年难遇的真汉子一回，在乔墨木准备再挣扎一小会时，直接被这力气大到惊人的黑帮老大拎着领子，扔了出去。

    ☆、第17章 一生宿愿

    乔墨木碰了一鼻子的灰，不死心转身敲门：“掌门师兄，我有事……”

    下一句话未来得及吐出来，门被人重重打开。方才一直当空气的萧无忧无奈看了眼叶望月，也被这位依仗自己力气大，莫名被火冲头的掌门温柔体贴地拎了出来。

    叶望月恢复了笑盈盈的表情，语气却毫不客气的截断他准备开口的话：“修魔界太危险，不同意你去就是不同意，说再多也无用。”

    两界早百年就搭建了友谊之梁，文化差异虽极大，但经过长久往来融会贯通，交涉甚广，早以离不开对方，不光是贸易，还有其余各个产业相持相依，推动两界的经济交易。自然，地域歧视压根不存在，于现在的世道来论两界已经合二为一，无非是各人选择修炼门路区别甚大罢了，危险一词毫无理由存在。

    乔墨木听出掌门话语里的揶揄，满头雾水，不能理解自己在亲师兄眼里竟然这么弱不禁风，憋的一肚子疑问还是慢吞吞问了出来：“海妖对我说了四方地界，掌门师兄你知道这‘四方地界’是什么吗？”

    叶望月低头看他，神色严肃又平静，迫人目光直直凝固在人身上。乔墨木硬着头皮，艰难承受莫名涌入肺腑的威压，感觉动也不是，静也不是，转动下眼珠都不自在起来，几番别扭里僵硬成了一尊活脱脱的雕塑。

    “她真敢什么都说，”叶望月终究先行开口，他手有意地推了推乔墨木板成砖的身体，“身体又不舒服了？怎么僵硬成这样，要不要我去找谢寒城为你看看。”

    不提还好，乔墨木一听谢大神医响当当名号就感到一阵糟心，鼻尖似乎又飘渺过谢寒城为他准备的药里那股万分凶恶的气味，忙放松绷成直线的后背，话题移了回去：“掌门师兄请放心，我身体没事。不过师兄似乎对裂缝之事已知一二？

    只要提及海妖或四方地界，掌门师兄就像猫被踩了尾巴，敏感到一种境界，脸皮子阴晴不定，化身凶煞恶鬼。但裂缝断裂一事，叶望月就似乎早有预料，面色云淡风轻，自发无视这个听起来较为严重的事情。

    乔墨木看这掌门师兄人恐怕是太过护短——不涉及自身与同门的事情，对师兄来说一概过眼云烟，一视同仁，管他天王老子还是世界毁灭，都能漫不经心地无视彻底。

    “四方地界的封印维持这么久，肯定有出现差池的时候。”叶望月大大方方开口道：“海妖一族本就是‘死’地看护者，她莫名消失了几个月，随意想想，也能猜测到她们族群看护的地界出现了问题。”

    乔墨木皱起眉，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只陀螺，加程速度的刮起风，让他摸索出来了点原身的记忆。

    四方地界神乎其神，被齐力封印后两界仍然不敢懈怠，以防万一的给封印四方地界的神器拥有者屁颠屁颠安个看护者俗气得名号——年代久远点又名气盛大的种族，总有那么个拿出手的上古兵器坐镇，但不论是何神通广大的利器，也早被当世圣人拿去充当封印禁锢。

    四方地界听起来就四大点地方，其实空间区域数不胜数，部分泄露又没多厉害作妖的空间就被一些小门小派看护，牵扯的门派倒是广阔，知晓的人却不多，恐怕只有经历过那场生灵涂炭浩大劫难的老者才清楚事情的始末。那么这百年来之所以一直被严加看管封锁关于四方地界的消息，只能是那已经陨落的几位圣人深知封印日后会出现问题，有心告诫知情人，免得制造恐慌搞得人心惶惶，封印还好好摆在上面的，就有人心灰意冷先行寻地府避难去了。

    乔墨木近日不知遇见什么情况，准确说不知这躯壳受了什么沉重打击，贴合在神经里的记忆变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要过好久才反应迟钝的回忆起来。

    对于他这个衣冠禽兽的冒牌货，算是个不好又不利自身的坏消息。

    他发了下愣，沉寂注视他的叶望月又忽然语出惊人道：“师弟，我怎么感觉你近来性格有些变化。”

    叶望月声音里流露出了些许古怪，似乎是漫不经心——更可能是探究虚实，他笑吟吟补充道：“眼神，行事风格，语言描述，都同从前大相径庭了。”

    萧无忧静然在旁，目光并没有大刺刺移动过来。

    一位和你朝夕相处，骚包又恶贯满盈的人瞬间变成个懂礼貌的斯文败类，怎么瞎眼看都是可以比肩世界末日的惊悚程度。何况这位偏离话题偏离的毫无征兆的掌门师兄眼睛雪亮如刀。

    乔墨木身心却镇定下来，他装模作样露出怪异的眼神，瞎扯起来十分顺溜，得心应手：“有吗？可是师弟感觉自身并无不妥啊，师兄莫不是误会了什么事情。”

    他不光一身禽兽的正气凛然，瞎编乱造的演技也数一流，面对身份质疑还能厚着脸皮，不动如山的装傻充愣。

    叶望月：“能有什么误会，就是很意外师弟的秉性不过几日却有了点变化。”

    乔墨木抬手摸把脸，微微偏了一下头，胡搅蛮缠道：“那得让掌门师兄失望了，师弟并无感到自己有什么不同往常的。”

    说到这，话音刚落，他自觉的福至心灵感慨自己真是凑不要脸到了至高境界。

    叶望月微挑眉头，心胸宽广地没有继续与师弟扯嘴皮子，润物无声敛去一身威压，身体前倾，伸出手指虚虚划过乔墨木发尖，嘴唇微动，却是深深叹了口气，话题陡转：

    “四方地界变幻无常，蛊惑人心，篡改人性，是时间极阴之地，这里面涉及的事情太多，我不想你卷入进来，包括整个隐苍派，懂吗？”

    这叹气声里生生有种复杂的沧桑，乔墨木本来预料到的一大波质疑叶望月却只字未提，仿佛只是心血来潮的发出疑问，又莫名其妙落了幕。

    这幕落的还不太完美，挟卷着莫名沉甸的气氛，特别是叶望月眼神出其冷静，谈论到此，面色沉默又坚决，声音却很轻，淡淡说道：“所以不要再因为好奇，或是其他原因接触四方地界，接触修魔界古老的族群。”

    乔墨木自认为挺会察颜观色，至少他看的多，眼神不动声色往掌门师兄身上轱辘转悠了一圈，却只从表面感受出师兄身上一种认真的凛然，让他不禁意间又绷紧身体。

    叶望月保持着一个姿势，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一声没吭，只是很平常地对乔墨木说：“去睡吧。”

    乔墨木摇摇头：“师兄你要是有心……”

    叶望月拦腰截断：“睡吧。那些事情不要听，不要看，也不要想了，对你来说没有好处。”

    乔墨木看了他一眼，胸口和脑子都一团迷糊，不理解掌门师兄今夜性格怎么大起大落，变幻莫测，下意识想打破对方身上厚重又沉重的严肃，但还是迫于对方快要压垮人的沉默，一言不发地退后一步，兀自道了别，拉着萧无忧离开了叶望月的视线。

    叶望月脊背有些脱力般下弯，脆弱得好像一碰就会断开，他的目光黏在离开的两人身上，疲乏甚劳地垂下眼，没有抬头。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万事皆有一线生机。

    为绝处，道成。

    但人总有私心。

    他不愿乔墨木上下求索，一心求道，亦不愿世间污垢脏了乔墨木的眼。

    只要在隐苍派这世外桃源无理取闹，念几本经书，教教徒弟，窝在这干净的土地上，不谙世事活下去就够了。

    于他来说，至重之人活着便是他一生宿愿。

    仅此而已，莫过于此。

    ☆、第18章 分辨人心

    烛火如豆，夜露中蝈蝈不甘寂寞，叫声一波一涌若大海潮起潮落，四周太安静，乔墨木悉悉索索脱了外衣，伴着虫鸣平躺在床上，头一回对这些小虫的叫鸣烦不胜烦，感觉聒噪到了极点。

    心烦来的莫名其妙，让乔墨木招架不住。

    他双手交叠，撑在头下面，腿不正经的又搭起二郎腿，看起来吊儿郎当，一股痞子韵味。

    心底烦恼与没有来的迷茫跟着虫鸣声一起在他精神末梢放大。乔墨木后知后觉明白自己又在过去里四肢冰凉，哪怕他从来不曾想起那些于现在的他来说，毫无意义的记忆。

    乔墨木睁大眼睛，神思放空，陡然冒出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麻木阴郁。

    好在这种极度危险又低迷至极的情绪只从土里钻出露个苗头，便被门外一声轻轻敲门声生生掐死在土地里面。

    他下床打开门，萧无忧站在那里，见门被人打开，受惊般垂着头，声音小而犹豫：

    “师父，弟子……弟子可不可以与师父共……共……”

    少年话语到此，算憋到极限，脸颊红晕泛滥，俨然一派初出家门，不逢路途时问陌路人的模样，羞涩又局促，但又满脸期盼。

    十五岁大的少年各方面已趋于成熟，可以算平民家中可以独当一面，撑起全家的小栋梁柱。这大小伙子此时此刻却与不谙世事的六岁稚童有的一拼，说什么都不大好意思，干什么都低下头，目光直直盯自己的脚尖。

    乔墨木也微微低下头，看着个子将快赶上自己的萧无忧。

    啧啧啧，男主卖萌技能满格！

    后一个词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猜到。他心底拔生出一种强烈又近乎恶趣味的调戏心理。于是这衣冠禽兽挑了挑眉，音色笑意浓浓，帮男主说出了于他来说那难以启齿的两字：“共寝？”

    萧无忧的脸“噌”地烧红，他眼珠惶惶动了动，吞吞吐吐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弟子……弟子不想单独呆着。所……以想来师父这里。”

    乔墨木伸手摸了把他微烫的脸，另一只手牵起他的手，打趣道：“为师不是说过吗，以后不要这么害羞，若是去一些大的场面你这内向的性格该如何应付。”

    他只是随意一说，一方面又感觉男主这样挺有趣。被他牵住手的人反应却稍大了，低垂下的头重新抬起来，双手自然做出躬身行礼地动作，声音沉了沉：“弟子谨记。”

    乔墨木放好枕头，仔仔细细将床铺铺整齐，手往萧无忧头上一拍：“说了不用这么拘于礼节，怎么就是记不住。”

    他对规矩成方圆啥的都无所谓，外人面前做做该有的样子就好，自己人面前真的不必存在这么些客客气气的拘束，他看着心中也别扭至极。

    萧无忧被他这么一拍脑门，长睫下眼眸划过冷光，迅速恢复原样，泛红的脸潮色未退，正正脸色，但依旧些微羞赧道：”不知师父同不同意……”

    “好啊，来，过来睡。”乔墨木悠闲坐在床上，习惯性翘起二郎腿，微躬着背，手撑在下巴上，笑眯眯说，“没想到你鼓起勇气来找为师了，怎么？是因为陈溪欺负你，所以你才来找为师的？”

    萧无忧听了猛摇头，局促说道：“师父你误会了，弟子只是……”

    他落寞垂下头，语气里毫不掩饰一种极度失望的情绪，又真挚无比：“只是想亲人，故来此找师父，对于弟子来说，师父是当今唯一可以依靠的家人了……”

    乔墨木放下手，直起了腰。他内心有点微妙。

    所以萧无忧是下意识在孤独的青春期找个温暖的庇护港湾？

    拜托男主我才对你好几天啊你就忘记我没有解除ooc时对你的不好了？！

    虽然有点凑不要脸的嫌疑，但乔墨木表示自己的内心还是很欣慰的——男主只用仅仅几日时光便细察分毫地捕捉到了自己的善良与纯洁，可喜可贺。

    乔墨木淋漓尽致发挥自己流氓本质，目光不避讳直盯萧无忧，越看越感觉徒弟的五官犹如鬼斧神工雕琢，温润又精致，好看的紧，达到了赏心悦目的视觉效果。

    萧无忧小心翼翼：“师父？”

    乔墨木这才眨眨眼，想起来目前并不是欣赏男色之时，特别当局限于自己一派长老那显赫的身份，更不能妄自本性，这才慈祥说道：“既然已拜入隐苍派门下，为师自当倾囊相授，有道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收了你这么个儿子也不大亏，从此以后你只要记住为师与门派永远是你的依靠与后盾就可，一心潜心修道，光耀师门。”

    自己一通刷好感度的真心话自然说与了萧无忧听，感触最深最大的莫过于听的人。小萧无忧闷闷低下头，笔直走到乔墨木床边，一句未说坐到了师父身边，头轻轻靠在乔墨木宽厚的肩膀上，抽了抽鼻子。

    原本，原本乔墨木只是单纯想瞅瞅萧无忧这孩子听了他一番话后憋红脸蛋的羞涩场景，真没想对方反应超乎预料——这瘦弱身体寻求海上叶舟般依附在他身上，茫然黑雾中期盼到了光芒临至，竟就这样掉下眼泪。

    一般乔墨木不大见得男人哭，他发自肺腑认为雄性动物不论在何种苦恼与悲痛里，都该将惶惶绝望藏咎自心，发泄怨愤，至少他自己本能认为掉下眼泪代表了懦弱，女子哭泣理所当然，男人红了眼就十分不该。

    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当乔墨木心疼摸着对方细柔黑发，陡然生出爱惜，并无任何反感，反而疼爱备至，瞬时间干脆利落抛弃了自己引以为戒且不屑的自身原则。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反而落落大方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哭的是他徒弟，所以无论徒弟怎样哭，他都会第一时间做出身为师长该给予地、呵护地关怀。

    萧无忧哭的时候似乎习惯性低头，不愿意直视面对，肩膀轻颤，站着喘气，不肯吭声，憋住了声音就是没憋住湿漉漉的眼泪。

    “哭什么，”乔墨木弯下腰，双手自然托起萧无忧的双颊，眉头深锁又无奈，“别哭了，不就是说了几句话嘛，至于这么感动吗。”

    他嘴上如此说，心底却深知至于。于萧无忧来说，乐极生悲最能表达他内心深处的渴望与感激，一个人的行为与内心情绪发泄均取决于他本身的身世。

    况且说实在话，乔墨木并不怎么会安慰人，若是见到亲人哽咽他也只能说“没事吧”“别哭了”“没关系”等诸此词汇。

    所以一遇见萧无忧哭，他又开始边心疼边词穷说出这几个简单的语句，最后笨拙又真心地轻轻抱了抱萧无忧，再次循环重复：“好啦，别哭了，没关系。”

    萧无忧沉默抽噎了一小会，红着两双明眸抬起下巴，看来恩中悲哀的情绪收拢恢复的差不多，不大好意思挠挠头，抿嘴笑道：“师父，你对弟子真好。”

    乔墨木松口气。这单纯的少年总算不闷声闷气地哭了。

    “嗯。”他放下心来，下一刻已经迅捷躺倒在床，拍拍被褥，又拍拍身侧的萧无忧后背，闭上眼睛，懒散打了个哈欠：“所以快来睡觉，夜深了。”

    萧无忧却站起身，准备噔噔跑出去。

    乔墨木掀起眼皮，叫住他：“干什么？不想与为师睡觉了？”

    萧无忧腼腆笑道：“不是，弟子只是想去拿被褥。”

    乔墨木翻了个身，啧一声：“回来。”

    萧无忧一向最听师父的话，又挪回了步子。乔墨木继续吩咐：“躺床上。”

    他拉过单薄的被子，身体重新侧翻回来，等身边人脱完外衣，传来并不平稳的呼吸后，立马细心将薄被盖在了萧无忧肚子上，就算是初夏时节，也免得夜深露重着凉。

    两人平躺小许，萧无忧开始不安分起来。他小心翼翼靠近，胳膊试探性钻到乔墨木身侧，见无反应，像是得到了许可，再次小心翼翼地移动，总算将手黏皮糖似得搂住了乔墨木一只胳膊。

    乔墨木在烛火辉光下出声问道：“不热吗？已经不是春天了。”

    “不热。”萧无忧道，“谢谢你，师父。”

    “嗯，不谢。”乔墨木坦然收下口头上的感激，补充：“今后就不用说这两字了，听着膈应人。”

    他感觉萧无忧就如从荆棘丛生中逃离而出的困兽，满身伤痕舔不全面，于是鲜血淋漓地找到了自己这个温暖伦比的树洞，瑟瑟发抖缩着，又不忘努力朝树洞深处更暖和的位置凑。

    乔墨木却挺愿意，他也往萧无忧身边靠紧了些许，让两人更加密切地贴在一起。

    不知何缘，萧无忧让他觉得像自己弟弟的一样的奇妙存在。

    又是一会儿，乔墨木正处于迷迷糊糊之际，耳畔忽然听萧无忧地喃喃自语：

    “师父，怎么分辨人心呢？”

    这问题问得意味深长，别有用心，乔墨木思绪正浮游在梦境边缘，“唔”了一声，无精打采，声音沙哑又懒惰，闭着眼睛说道：“最难懂最难看的便是人心，若都会分辨人心，那世上便不会有城府极深之人生活下去的理由了。”

    发问者似乎沉沉思考了几秒，又问：“那怎么看出人的好坏。”

    “这要看你的感觉还有辨识。朋友可能会变成敌人，但你仇恨的敌人又可能变成朋友，不要从表象看，相处一段日子自然会看出来。”乔墨木动动胳膊，“别胡思乱想，快睡觉。”

    屋内再次恢复安静，幽幽烛火跳跃，蝉鸣不停，皎月若星河汇聚，成一汪天河潭水，淡而亮，银而辉。

    萧无忧将头埋在乔墨木脖颈处，眸色已然不见初时模样。

    仇恨的敌人变成……

    朋友？

    ☆、第19章 师徒日常

    乔墨木在清晨醒过来时，并不大好受。

    昨夜的确睡得安稳，并无繁多梦境，也并无愁事笼绕，但他依旧在睁开眼睛时，糟心地使劲回忆夜时究竟生出了什劳子事端，另他明显安然清醒依旧感到一种难以言语的不舒服。

    身旁空荡荡的，萧无忧不在，床单冰凉，出去有一阵子。

    他并没有怎么介意，利索穿好外衫，出去随意用凉水拍了把脸，驱散一晚的倦怠，等前脚落屋，萧无忧后脚也迈了进来，怀里捧着一袋东西，乔墨木漫不经心坐在板凳上，食指敲桌，顺口说：“让店小二送来就好，不必如此麻烦，还要下楼跑一趟。”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男主买的东西味道早不要这么十里飘香，口腹之欲瞬间给弄出来了！

    萧无忧凑过来，坐在乔墨木对头座位上，袋子被他平铺于桌面，裹夹几股清香，笑眯眯说道：“店铺里的点心不大多，弟子便出门逛了趟早市，不知道师父爱不爱吃这些。”

    袋子上吃食种类繁多，有肉亦有甜点。肉香泛滥，甜食模样精致，乔墨木矜持拿了块包香蜜枣粽，喉头不由自主地滚动一下，难得没先尝一尝，先关心说道：“唔，以后早饭不必买这么多，吃不完。来，一起吃。”

    萧无忧也拿了块粽子，眼神却亮晶晶，只听进去重点：“弟子今后一定努力服侍师父。一心一意，绝不食言。”

    面对徒弟盛情炙热的目光与热情，乔墨木他……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有个为自己跑腿打杂【划掉】的男主不也是人生一大成就吗！

    成就：呵呵？

    金丹辟谷，不吃食也饿不死，但终归是人，即便修仙了也是人，并没有达到飞升成仙的巅峰境界，难免有时候经不住诱惑——特别是美食的诱惑。

    他问完以后开始矜持地大快朵颐，比起这做师父的萧无忧更显自身教养，小口小口，按照正常人该有的细嚼慢咽，被旁边乔墨木看了去，不动声色放慢了咀嚼速度，更加矜持地吃起来。

    至少做为师长，他还有那么点“修道之人要随时注意形象”的觉悟，自发领悟万万不可在亲徒弟面前，彻底坏掉了最起码的师尊形象。

    待用过早饭，乔墨木散骨头似的，瘫床上休息，没有一丝丝担忧身材的样子。他悠然从陈溪送来的包袱里掏出一本《清心经》，扔给任劳任怨，正在收拾桌面吃食残渣的萧无忧面前。

    “虽然内容是枯燥了些，但也是有清心用处的，看看吧。”乔墨木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扇面泼墨洒脱，寥寥几笔勾勒出一片丛林，题词在中下，执笔人笔力雄厚，看去自有一股放荡不羁，策马扬鞭的恢弘韵味。他摇起折扇，感受清凉微风拂过脸颊，开始自言自语：“听说这是掌门师兄题写的字画，依我看师兄写功底，完全可以去墨宝堂卖几幅赚点零碎钱。”

    萧无忧翻开《清心经》第一页，不甚认真，草草扫视几眼，抬头问：“师父喜欢字画？”

    谈不上喜欢，但也爱好收藏欣赏。乔墨木点点头：“唔，算是吧。”

    萧无忧默不作声弄完桌面，将垃圾装进袋子，放在一旁，开始擦洗桌面，忽然出口说道：“若师父喜欢，弟子定然会向掌门请教，日后便可以天天为师父作画了。”

    乔墨木差点摔下床。

    等等，男主你告诉我我究竟干了啥，把你洗脑的这么厉害？！

    我只是随口一说啊怎么就变得如此肝脑涂地的！

    他一改趟姿，在床上正襟危坐，右手成拳挡唇清咳，说道：“这就不用了，你若一心向道，修出不朽的成绩，为师自然会更加欢喜。”

    萧无忧眨眼，星眸中闪烁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斗志，点头：“弟子明白！”

    神情加语气，都初露热血男主风范的端倪。乔墨木看在眼里，欣慰心里。

    《清心经》名既内容，枯繁涩词多得数不胜数，几日前乔墨木也是借助原身才磕磕绊绊看了下来。俗话所言：一回生二回熟，他不知逼迫陈溪等小兔崽子读多少遍了，可谓已经对这修仙界人手一本的《清心经》达到滚瓜烂熟得境界，后又泡在那经楼读了其它几十本书，受其熏陶，如今经楼平常可见的区区《xx经》等已不在话下。

    师徒二人又在这纠正词音方面学了半响时间，萧无忧比他想象的认真专注，不光如此，还不知便问，遂遇涩句，必会着字发问，好学程度到另人发指的地步。

    ——幸亏萧无忧脑袋灵光，一说便懂，一点既通，不然非得把乔墨木问到心力交瘁。

    论完《清心经》，乔墨木自然不会忘记正事。

    他整理好衣装，手持折扇，在身前甚是雅然地扇动，低眉浅笑，人模狗样踏出门槛，准备会会掌门师兄，顺便提醒掌门师兄莫要再作妖，昨晚妖怎么说也得作完了。

    叶望月今日没去参加比试，门虚虚掩着，显然早料到两个人的到来，清早洗漱完顺手不关严门，懒得再开一次。

    乔墨木忐忑打开门，昨夜消沉压抑的氛围已然散去，他不知为何，反正是轻松了——松了口气。

    结果一进入，就见叶望月气势恢宏端坐在椅子上，正低头摆弄花。

    掌门师兄嗜爱花草，就算出了自己门派那种满奇花异草的花圃，仍旧闲不住，拿着一盆普通青松修修剪剪，好一派黑帮老大洗白干农活的即视感。

    他脚下摆着一盆清水，由于放置位置被桌布遮挡，只能依稀辨识出是个陶瓷盆，观赏把玩用的。

    乔墨木目光首先视察周遭。确定并无第二人后，愁色渐起：“师兄，海妖她妹妹没放出来？”

    叶望月道：“放心，封印解开了。”

    乔墨木更愁：“人呢？”

    叶望月扭了扭脚后跟，眼神压根舍不得从青松上移开：“就这个盆里面。还活着呢，放心，闹不烦，但可能以后要折腾死你。”

    乔墨木：“……”

    他算是发现，损人这德行是隐苍派优良传统，根深蒂固在每一位师兄师弟心里，拔都拔不掉。

    同时，乔墨木听这番话听得又糟心极了，但还是迈开步子。

    他看见那用上等轻石沙制作的陶瓷盆里水色清冽，一条……鱼在这一方天地里，欢快地游动蹦跶着，好一派天真无邪。

    ☆、第20章 心塞倍增

    乔墨木嘴角不由自主抽了抽，难以置信：“海妖的原身这么小点？！”

    巴掌大的晶蓝麟鱼甩动蒲扇般的尾巴，乐哉至极，在冰凉的水下撒欢游动，闻言用力抖了抖鱼尾，害得水滴溅落出盆，沾到乔墨木长及脚踝的衫角。

    “她虽然智力降低许多，到好话坏话还是分得清的。”叶望月细心修剪枝条，遥遥道：“所以小心她彻底恢复后报复你，海妖的厉害你也该记得。”

    乔墨木一脸无奈，纠结出声：“智力下降？因为成了基本没脑袋的小鱼？”

    话说完，鱼尾又是一摆动，更多水珠滴溅而出，衫角再次被殃及。

    乔墨木糟心：“师兄你什么时候去修魔界，顺路把这海妖带上，不论如何归属回族群，她们族长也肯定有办法让这海妖恢复正常，一举两得。”

    叶望月悠闲笑了笑，停止手上动作，眯眼观赏眼前青松，终于肯抬头，对上乔墨木眼神：“不送回去，让她留在隐苍派。”

    乔墨木一脸震惊，疑惑问道：“不送回她族群？留在我们这里有什么用，她又不属于这里。”

    “所以回到属于自己的族群才是正确选择？”叶望月微垂眼，注视着泓水中麟鱼身影，淡淡说：“海妖族内起了争斗，族长死了，另一批海妖决定篡夺统领之位。按理来说，这次是她姐妹俩的兄长当任族长，但她们兄长自幼疾病缠身，不宜担当大局……”

    如此，乔墨木顷然明了。

    这海妖姐妹，身份定然不俗，如今姐姐死在四方地界，妹妹若回去，必卷入纷争，何况眼下……

    乔墨木行至萧无忧身旁，拍了拍他肩膀：“晓得怎么养鱼吗？”

    萧无忧沉默了一下，腰板挺直，声音却气馁无比：“抱歉……弟子并不懂……”

    “……”叶望月无语，“你喂食就可，多大了，怎么什么也不会。”

    乔墨木厚脸皮，没羞没臊道：“师弟也只是问问而已。”

    “那就好。”叶望月笑眯眯泡了壶龙井，茶香溢空，壶被茶水浇灌，泛出丝丝古韵美感。

    然而，这位处事不慌，泰然如山的年轻掌门忽然语出惊人，道：“唔，所以，既然师弟可以担此任务，这位不能恢复原身的海妖就交给你了，师兄身为掌门人，琐碎事情过多，无法分心照料其余事情。”

    乔墨木：“……”

    他咋感觉掌门师兄早有预谋，就等盲人跳坑，栽到深底。

    细数起来，这些日子过去的如流水迅速，自己却也碰见各种事情，蛇妖怪等物什的牵扯一堆，此次回去，又要面对卧室中密室锁关的小屁孩，乔墨木顿觉心累——他私心想在这世界快活当土地主，品尝一番称霸天下之快感，奈何雄心壮志，流水却无情。

    于是无情的流水叶望月又开口，补充道：“她姐姐已经丧生在四方地界，以已命换取一线生机。所以，这妹妹来我隐苍派，也该是一个新的开始。”

    “师弟，望你好生照料。”

    气氛总根据内容变幻轨迹，此刻语调虽平淡，自在，轻松，也裹挟来了悲伤沉重。

    她家也不能回……

    没人需要她。

    心口倏然被什么刺刺戳痛，乔墨木不由自主对这退化成七秒钟记忆的鱼生出某种同情与怜悯。

    萧无忧也无意中与乔墨木想到一处，他感到到心脏蓦地疼了下。那种无人要，无家归的记忆重浮脑海。正因如此，他目光扫到陶缸里时，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感受。

    “好，”乔墨木想养条鱼也没啥问题与麻烦的，当即郑重承诺，“以后这小家伙跟着我，对了，有名字不？”

    叶望月平常道：“你重新起一个不就得了。”

    乔墨木将各种风花雪月，诗文词藻抛掷脑后，不过脑子拍板道：“那就直接叫小鱼得了，简明易懂。”

    叶望月抬眼，默。

    “……”萧无忧无奈叹气，“师父……”

    缸里的麟鱼悲愤交加，尾巴不留情甩动，当即莹光浮动，卷起水珠，在空中划出一抹弧线，甩落进乔墨木衣颈，仿佛毫不留情又决绝告诉他——想得美！

    夏时炎炎，池水荷花，客栈房价虽高，非常人能住，但若倚窗推开，可见满目夏景，松柏小道，如偶有磅礴大雨如注灌下，洗洁无泥，秀眉的山峦经过雨水冲刷，仿佛披上一层新绿。

    历经几日拼搏，灵兽大会正式落幕，岳山掌门亲传大弟子从众多新生佼佼者中脱颖而出，荣夺冠首，耀得丹药，隐苍派则以三招差距落败，由隐苍派掌门的二弟子曲璆稳居后位，其次便是暗器闻名天下的五派唐门。

    正是因此，乔墨木才得以在离开此处时，有幸见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曲璆师侄。

    他这位曲璆师侄的师父虽然整日养花度日，画风清奇，但是弟子却并没有被自己师父性格熏陶感染，恪守原则。乔墨木方才出门，便撞得两人，叶望月神色悠闲，正与旁边的少年对话。

    少年年轻英气，五官温润，目光却露冷凛寒光，白色长衫胸前处绣着栩栩如生的黑线蟠龙，走来时如一把会移动却并未出鞘，杀气腾腾的剑。

    世上只有剑修达到人剑合一时，方才可给人如此压迫的感受。

    萧无忧刚帮乔墨木收拾好行礼，出来瞄见曲璆，不禁多打量了几眼。

    “师侄曲璆见过师叔。”曲璆微躬行礼，背脊笔直，哪怕做出行礼动作，仍若山岩，不卑不亢。

    乔墨木轻托起曲璆，批上衣冠禽兽的皮，微笑道：“数日不见，曲师侄修为越发深厚，另师叔我欣慰有加。”

    曲璆目光始终紧视远方，不愿看乔墨木一眼，声音也是死板冰冷，不分喜怒：“承蒙师叔关心，受宠若惊。”

    叶望月道：“说话怎如此生疏，都是一家人。”

    “是，师父。”曲璆脸色毫无波澜，安静退后一旁。

    “师弟你别介意，这孩子秉性不坏，就是对人太过冷淡，可愁死我。”叶望月手臂自然搭上乔墨木肩膀上，浮起一抹得逞笑意，“别忘了把你爱花送给师兄。”

    “那是自然。”

    乔墨木嘴角一直上扬，不动声色牵起萧无忧的手，将苦涩藏匿心底，心知肚明。

    曲璆一举一态，皆可表明对他这位师叔，肯是厌恶有加。

    他都快将“我是好人，我很友好”八个字印在脸上。

    但是——

    原身t到底得罪了多少人！还能不能愉快洗白了！

    乔墨木心塞陡然蔓延。他心塞倍增地与掌门师兄聊了几句，心塞倍增地送走了叶望月，心塞倍增地吃了几块萧无忧跑腿为他买的红豆糕，终于如愿以偿，心塞倍增地进了马车里，开始往返隐苍派。

    就在乔墨木操心未来终生大事时，现实却更加残酷更加无情更加无理取闹地为他添心塞。

    ——他脚底放着的海妖小鱼，忽然躁动起来，身形放大成婴儿体型。

    但这不是更加可怕的，可怕的是随后而来，隐似人声的哭嚎，响彻山道。

    吓得山林鸟雀扑朔飞起，惊弓之鸟，四散而逃。

    ☆、第21章 可喜可贺

    道路不长，不过几日便重登山峰，云雾飘渺，皆成独景。

    此次回归门派，于乔墨木是第一次，怀念与感慨算不上，但依旧滋生出其他不同往寻的情绪。

    桌上备好墨青书府上等的松烟墨，纸是薄云宣纸，笔砚镇纸俱放齐全。

    萧无忧提了一袋东西，从容进入乔墨木寝室，见师父正专心磨墨，便安静站在了一边。

    “东西买回来了？快坐快坐。”乔墨木按照逆袭小助手给予的提示，手臂悬起，与桌面平行，手执墨锭犹如执笔姿势，腕和臂加力运动磨墨，端的是讳莫如深的宗师之姿，连他本人都略感欣慰，感觉自己b格不是提升了几级，而是b格根本飞升了个档次有木有！

    萧无忧这才依言放下手中东西，袋子与桌面摩擦碰撞，发出沉闷声响，但他并没有坐下。

    乔墨木正潜心研制b格上涨技能，拾起毛笔道：“唔，顺便帮为师去看看小鱼吧。”

    萧无忧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乔墨木：“？”

    只听萧无忧玩笑般委委屈屈地声音传来：“师父忙得连看弟子一眼都不肯吗。”

    两人回来这几日相处密切，情同父子，指导切磋每日无不训练。加之乔墨木看不惯陈溪往常赶萧无忧出屋，另他席地而眠的劣习，严苛命那一群整日狐假虎威的小崽子滚进经楼面壁思过，又简单粗暴把萧无忧接进了自己院落，这主角一开始扭扭捏捏的，现在虽然也扭扭捏捏，不过较之从前压根是蹬鼻子上脸。

    可悲就可悲在他对萧无忧撒娇实在是！……没有办法。

    乔墨木从一堆文房四宝中抬起头，笑容温润如玉，深谙装模作样之精髓：“怎么可能有，为师还是陪同你一起去吧。”

    萧无忧笑弯了眼，甜丝丝道：“还是师父对弟子最好。”

    乔墨木展开包东西的袋子，心满意足受了主角的夸奖，面上不动声色道：“买糖葫芦干什么？小鱼又吃不了。”

    除糖葫芦外，还放着其他正常孩童玩得物什，衣物，应有尽有。

    说起来，他自打回门派滋生出的别样情感，非那条海妖不可。

    海妖身受重创，返璞归真成原型可以理解，完全不能理解的是这海妖归真过了头，在前几日突发状况，脱离了游鱼形态，化成白白一团。

    返老还童，进化成了一个婴儿。

    乔墨木当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再奔溃也仍旧抱着一团白花花肉，糟心进了门派，名义上为这海妖定了师徒名分，并难得正正经经取了一名，随他而姓，遂名：乔振鹭。

    寓意深远，取自”振鹭于飞，于彼西雍。”

    萧无忧包好袋子，捧在怀里，笑道：“糖葫芦自然是买给师父吃的。”

    乔墨木：“……”

    他好歹也是金丹修者，吃孩童才喜爱的糖葫芦，成何体统！

    乔墨木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接过徒弟递来的糖葫芦，神态自若，道：“唔，很好。”

    对不起他就喜欢吃这种酸酸甜甜的玩意……_(:3」∠)_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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