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 作者:剩余石
第11节
“你怎么还没走?”陈欢醒来后问的第一句叫顾颜楞了楞……
“我为什么要走?”顾颜懒懒地问。
陈欢翻了个身,只留个后背,空荡荡的,丝滑紧致的线条,笼着一层朦胧的光线,抚上去,温热可感。
顾颜轻轻的一声叹息。
陈欢睁开眼,这叹息声叫人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惶惶。只听顾顏忽然问道:“床神是谁?”
陈欢一愣,哦,这才想起昨晚瑞森的那个电话,陈欢不吱声。
身后一阵悉索,只听顾颜又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教练,你俩去的泰国?”
陈欢转过身,只见顾颜举着自己新换的手机,也不知道怎么破译的密码,眯着眼睛翻看着屏幕。
陈欢一把抢了过来,顾颜任他抢,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拢着陈欢的头发,慢悠悠地问:“老男人又是谁?泰国认识的?”
呃,莫森?新号申请的微信里,只有几个好友,莫森算是其中一个,备注名:老男人。陈欢嗯了一声,定定地看向顾顏。
头皮一痛,陈欢整个脑袋就被顾颜揪住头发硬生生地给扯过来了,陈欢去掰顾颜的手,笑骂着:“暴君,神经病!”
顾颜抓得更紧了,还是那副懒懒的口气:“谁、是、老、男、人?”
陈欢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横下一条心,打死也不说,掰不开顾颜的手,又笑又痛地脚底下一阵乱踹,手伸进被子里,胡乱一抓,就抓到了重点,稍稍使了点劲,顾颜一吸气,却不放手,继续扯着陈欢头发在枕头上晃来晃去:“你敢!”
想起昨晚自己“粽子”的羞辱,陈欢没什么敢不敢的,手上加大了劲,顾颜闷哼了一声,不得已只好先放开了陈欢,陈欢没松手,却也不再使劲,轻轻握着,几根手指调皮起来,顾颜无奈地笑了,任他所为,享受地眯起眼睛。陈欢也很享受般地看着顾颜的神情换了另一种魅惑,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四片唇情不自禁地又黏在一起,没过多久,顾颜欺身而上,留在陈欢耳边的话语,撩人心弦:“你可真能惹……”
陈欢呻吟着,他喜欢在顾颜身下一波一波袭来的荡漾,喜欢顾颜难耐的声音,喜欢顾颜脸上因着情欲有些涣散的模样……
即将来临的关键时刻,顾颜放缓了动作,看着身下一片粉红的陈欢。
陈欢睁开了微闭的双目,带着催促的意味扭动着自己。
顾颜却停了下来,喘息地问:“谁是老男人?”
呃……陈欢又想揍谁一顿了。
“酒吧里认识的,再也没联系。”陈欢不打算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即便对方是个很有名的画家,可他跟他们的生活毫无交集,又觉得说出许莫生来顾顏不信,未免有得瑟的嫌疑。
“你在泰国都干什么了?”顾颜仿佛忘记了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后知后觉地和陈欢聊起了泰国之旅。
陈欢混乱地敷衍着顾颜:“逛街啊、游泳啊,spa啊什么的……嗯……有什么可说的……”
顾颜似笑非笑地又动了几下,陈欢的脸越发地红的可爱,两只眼睛水润润地看着顾颜,索吻,顾颜很容易就满足了他,然后又问:“为什么和那个教练一起去?”
陈欢心中刚刚支起的小帐篷又塌了下去,有点不耐:“随便找的,就是一般朋友啊。”
顾颜再次动了起来,不一刻陈欢又来了感觉,耳边却传来顾颜相当冷静的通牒:“把那个老男人删了。”
啊?陈欢的眼前是自己的手机,顾颜抽送中把手机递给了陈欢,陈欢一边骂着谁家八辈儿的祖宗,一边打开微信,想都没想就当着顾颜的面把莫森给删除了,倒抽了一口气,顾颜在自己的身体里简直了……陈欢想骂人,却只剩下越来越抑制不住的呻吟破口而出……
第36章
陈欢是真的累了……不得不承认,顾顏在某些方面,很具有狼性,和平时众人眼里的温文尔雅截然不同,有时情绪上来了,近似疯狂,没人知道配合顾顏需要耗费多大的精力和体力。
这一睡,再睁开眼时恍如隔世,眼前一片漆黑,打开窗帘,外边已是灯火阑珊,天边一弯上玄月。
走出卧室,暖暖的灯色叫人心里也一暖,陈欢耸了耸鼻子,好香,土豆炖牛肉啊!
顾顏端着出锅的香菇菜心一转身刚要迈出厨房,就被身后的陈欢吓了一跳,陈欢跟只小猫似的扒在厨房门口,探着半张脸贼兮兮地望着自己,还很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嗨……”
“赶紧去洗洗,吃饭了。”陈欢挡在门口接过顾顏手里的盘子,凑在鼻子上闻了闻,顿时眉开眼笑,顾顏催促着:“快去洗洗,你看你这脸花的跟猫似的。”
陈欢嘟囔着,脸花又不是自己一个人整的,下了飞机就没休息……一看餐桌上,还有一盘海米冬瓜,清盈剔透的……肚子咕噜噜一阵响。
洗澡的时候,摸了摸身上几块血色的瘀斑,有点痛,陈欢叹了口气,将毛巾盖在脸上,蒸汽缭绕,毛巾下的脸莫名所以的又笑了。
要说顾顏的手艺还真是没得说……饿了一整天的陈欢从来吃饭没这么香过,呼噜呼噜地,炖牛肉整块整块丢进嘴里,香的要吞掉舌头。顾顏慢条斯理地吃着,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陈欢不抬头地往嘴里扒拉吃食,刚才还是只小猫,这会变成了小猪。
忙里偷闲的陈欢一边塞一边喷着饭粒说:“找你这样的过日子简直了,这手艺,能骗到一群不会做饭的单身狗。”
顾顏淡淡地:“什么话……”顿了顿又说:“喜欢吃我以后常给你做。”
陈欢不假思索地:“那一起住啊,我就能天天吃了。”
顾顏微微一怔,见陈欢专注地挑着锅里最肥的牛肉吃,于是轻声说:“别逗了。”
陈欢似乎也没留意,打了个饱嗝,看向顾顏忽然问:“你骗过我没有?”
瞟了眼陈欢,顾顏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无聊。”
陈欢眯了眯眼,不禁笑道:“诶,回避不是办法,再说,骗就骗过,哪有人不说假话的?”
顾顏不咸不淡地问:“那你都骗过我什么?”
呃,陈欢眨巴眨巴眼:“我没骗过你啊。”
顾顏不抬眼皮地说:“那我也没骗过你。”
陈欢哼了一声:“报名建筑师设计大赛,是你干的吧?”
放下筷子,顾颜甩了个相当不屑回答的表情:“对,是我替你报名的,但我也没骗你什么,只是懒得跟你扯这件事,因为压根不是我让你参赛的。”
陈欢愣了,不是顾顏推荐的,这倒出乎意料……
“那是谁?”
“是我爸。”
陈欢又愣了:“你爸?为什么?”
顾颜反而道:“我怎么知道,你应该去问他。”
陈欢幽幽道:“你们父子俩跟我这玩什么哑谜呢?”
顾颜叹了口气:“没骗你,我是真不知道,就是他突然问起你怎么没参赛,我说你好像不太喜欢参加这种比赛,他说叫我加上你……”
静静地听着,可顾颜却没下文了,陈欢忍不住道:“那你至少要跟我说一声啊,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避开陈欢直视的目光,顾顏有些不耐:“我就纳了闷了,你又不愿意参赛,我完全也是听我爸的意思,压根没觉得这是个事,后来一忙给忘了,你总那么认真干嘛?”
“没想到我能拿奖对不对?”陈欢冷哼:“你和你爸真是奇怪的人……” 陈欢思忖着,顾思明何故对自己这般上心?八成又是大梁玉蝶和安启华在背后搞的鬼,保不齐跟上次顾思明与老陈喝茶也有关系。
看着陈欢阴晴不定的神情,顾顏似乎猜到了什么,很无奈地说:“你又来了,你能拿奖我当然高兴了,最后获奖真的是凭实力,我爸压根没跟任何评委提及你,故宫的设计方案早就在网上成了经典案例,是真的。”
陈欢也很无奈,即便顾顏这么说,一想到那些“贺喜”电话,自己恐怕这辈子都得背负着“寄人篱下”的二世祖的恶名了。
“你怎知我不愿意参赛?”陈欢闷闷地问。
顾顏愣了愣,随即反问:“你不是拒绝了罗可的推荐吗?”
陈欢瞪大双眼:“他推荐的我当然不能去啊……”
顾顏哑然,一时间,餐桌上无声。半晌,顾顏才道:“好吧,算我误会了。”
总觉得哪里不甘心,可陈欢也不想再问下去,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弄得清楚、明白的,顾顏如此说,那就如此信好了……如果这样彼此都可以好好的话……
陈欢抬起头,看向顾颜,恰逢顾顏也看过来,俩人相视一笑,菜肴很香,灯光很暖,彼此的笑容很是融融恰恰,顾顏的声音听上去也很温柔:“吃饱了吗?”
陈欢满意地摸摸肚子,都特么撑着了!
两颊猛然一痛,嘴巴被顾顏的几根手指牢牢地捏住了,捏的很用力,陈欢再度失去了自由,像只扁嘴鸭,撅着两片柔嫩的唇瓣,只剩瞪大眼睛看着顾颜,顾颜笑了笑,陈欢只觉背后有点冷。
顾顏缓缓地开口:“听着,是该给你立点规矩了,第一,以后没我的批准不得无故脱岗,更别提什么辞职。”
陈欢黑亮的眸子忽闪忽闪地很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思,顾颜不管:“听懂了就眨眨眼皮。”
陈欢眨眨眼。
“第二,除我以外,不许你和别的人一起去旅行。”
陈欢面露难色,摆了摆手,他舍不得那些驴友们,顾颜一把按下去:“至少目前不行。”
脸上的痛加重了,陈欢只好不情愿地眨眨眼。
“第三,换回原来的手机号,新号码只限你我使用。”
陈欢迅速眨了几下,这个还是蛮乐意的。
“第四,退掉你现在的健身房,换到我这家来。”
陈欢的瞳孔放大了,又摆了摆手。
顾颜板起面孔:“那好,你在教练和我之间做个选择吧,我不难为你。”
陈欢愤愤地指了指顾顏,眨眨眼,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第五,以后别再叫我看见你带着女孩子见家长,再有这样的事,我就给她们看你的裸照。”
裸照?陈欢有点不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把柄在顾顏手里,顾顏露出一丝邪祟:“所以,睡的太香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陈欢信了,狠狠地眨了下眼,眼白差点飞出去,满脸地鄙视版的“佩服”。
“第六……”
使劲一挣,终于自由了,摸了摸酸痛的脸颊,陈欢不干了:“你还没完了?”
顾颜看着陈欢,继续道:“第六,不许跟任何人提咱俩的事。”
夜色沉沉,橘黄色的灯光笼在顾颜俊朗的面容上,恍惚不定,陈欢楞了半晌,忽然道:“你就是为了这个缘故才不推荐我比赛的吧?”
顾顏一愣,然后道:“你又想哪儿去了?怎么老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我们这样的关系,你希望成为众人皆知的秘密吗?”
陈欢当然不希望,只是怔怔地,半晌才轻声道:“认识你那么久了,还不知道你住哪儿呢?”
顾顏笑了,带着几分揶揄:“干什么?怕我跑了?”
陈欢嗤了一声,半开玩笑地说:“如果有一天我把心丢了,好知道去哪里找回来。”
顾顏扬了扬那两道好看的浓眉,望向陈欢,张了张嘴却也没说出话来,只是妥协般的点点头:“行,等我从加拿大回来,把房子收拾收拾的再带你去。
陈欢微诧:“加拿大?什么时候?”
顾顏道:“嗯,我跟那边有个合作的项目,过去谈谈,后天飞。”
“去多久?”
“十来天吧,很快,你赶紧回公司上班去,收收心。”
瞅着顾顏收拾碗筷,陈欢抱着腿坐在椅子上,自己刚刚回来,顾顏倒要飞了,这心怎么老不能落地呢?
顾顏回来一看,陈欢还坐在餐桌旁发呆,叹了口气道:“我说陈大少,劳动最光荣,能不能把碗刷了?你还真把我当小时工了?”
陈欢一撩衣襟,指着身上的瘀斑:“光荣个鬼,有见过这么狼的小时工吗?”
陈欢又回明华上班了,手底下的几个人压根也没觉得这里会来什么新人取代陈欢,自然一番欢欣鼓舞,原本一团乱糟糟的,一个会议下来,被陈欢安排得妥妥的,大家终于松了口气,有娘管和没娘管,压力大小果然不一样。
原以为顾顏去了加拿大,那边肯定挺忙,又有时差,估计一去又没了音信,没想到这次顾顏常有微信,不管是谁的三更半夜俩人都会贫几句,陈欢觉得自从泰国回来之后,顾顏也有点变了,变得……怎么说呢,好像心里有自己了,这么一来,等待也生出几分心甘情愿的滋味,俩个人即便不在一起,那颗心却也不觉得太孤单。
算计着顾顏回国的日子,日子过得倒也简单,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只是这一等快一个月了,说好的十来天呢?顾顏说那边的事比预想中的复杂,所以推迟些,陈欢也不再多问,相处下来,彷佛约定俗成,顾顏的事,他要自己不说,陈欢也不上赶着打听。日子怎么过都是过,认真过和得过且过不都是过吗?说真的,陈欢也有点怕了,至于怕什么,又说不清。
拿着组委会颁发的奖金,陈欢请了好几拨客,给冯宇发了微信一起吃饭,冯宇就一个字:忙!陈欢知道俩人之间有些东西是永远的回不去了。
陈友拉帮结派地拽着一帮明华的主管,联合陈欢一起做东,这样既替自己省了银子,陈欢也就不用再单请了,俩人一拍即合。忙里抽闲地回家看了趟老陈,还是陈大夫打电话叫回来的,看着老爸两鬓又添了些许的斑白,陈欢心里一阵愧疚,研究所的工作看来着实地叫人不省心。
陈大夫望着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儿子,踌躇了半天也不知怎么开这个口。陈欢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日子“杜丽娘”总是打电话来,自己都没接,于是,一边啃着菊花做的红烧排骨一边问老陈:“你有啥话,说吧。”
陈大夫倒有点诧异儿子的主动,这么多年了,有些话题在彼此都是个禁忌,要不是大梁玉蝶昨日的一个电话,自己也实在不愿跟儿子面对面去提这些。
“那个……你怎么不接她电话?”陈大夫觉得写一本医学著作都没跟儿子交流那么叫人伤脑筋。
陈欢吐出一块骨头,头也不抬地说:“忙。”
陈大夫又给儿子夹了一箸菜,然后道:“这两天再忙也……”话没说完,陈欢的手机叮咚一响,儿子迅速抓起,嘴角微翘,顾顏的信息永远都那么简单明了:“明晚回,你家见。”
陈欢:那你见不着了。
顾顏:怎么了?
陈欢:你这个老板当的,底下人都跑路了,居然不知道?
顾顏:……
说是和陈友联袂请客,没想到陈友这家伙玩了个大手笔,包了个海边的别墅,沙滩、泳池、美酒,卡拉ok,小麻将……应有尽有,就定在明晚,估计也没人知会这个在外出差的老板。
咚咚咚,餐桌那端传来不满的敲击,外加一张臭脸,陈欢只好将目光重新定睛在老爸身上,刚才聊到哪儿了?
陈大夫无奈,只好再度开口:“你妈病了,这两天有空你去看看她……”
果不其然,陈欢的表情叫陈大夫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话头。
第37章
陈大夫叹了口气:“她就是想见见你,打你电话又不接,前两天刚出院。”
陈欢手里的筷子停在了半空,面无表情地看着老陈。
陈大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人啊,就是个生老病死这么个过程……”
“什么病?”
“哦,你别紧张,心脏搭了个支架……”
“我紧张什么,只是从来没听说她有什么心脏病。”
“这岁数了,又不肯退下来,累的呗。”
“自作自受。”
“陈欢……”
陈大夫再次诧异了,他知道陈欢抗拒的是什么,也知道他冷,却没想到会这么冷,有些话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从一个当儿子的口中说出来了,而那张来自他母亲优良品种的脸,此时也比话语还要冰冷得多。
很多时候,陈大夫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一度任凭这种冷慢慢凝聚、冻结,形成一股力量,那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快感抒发了心底多年的积怨,他不想报复谁,也没时间去后悔,只是任凭……直到今天,他才发现,来自儿子身上的那股寒气侵袭过来,是谁都会觉得冷的。
“我吃完了,公司还有事,先走了。”陈欢起身离席,这顿饭吃的谁心里都不舒服。
“陈欢!”
“你自己也注意身体,看你的脸色,也不好看,这才是我担心的。”
陈大夫顾不得碰洒了汤,起身拦住了陈欢:“我不会语重心长地告诉你什么孝顺不孝顺的话,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人这一辈子,无论做什么都别叫自己后悔。我不想看着你重蹈我的覆辙。”
陈欢回过身来望着自己的父亲,两个人眼里都写满了复杂,从厨房出来的菊花一时间也愣在原地没敢动弹,这爷俩是怎么了,很少有这么剑拔弩张的时候。
陈欢缓了缓语气,捏去老陈落在肩头上的一根银发:“你看你,穿这么贵的牌子,还这么不讲究。”
推开儿子的手,陈大夫重新走回餐桌,满桌的精美的菜肴,一派的空凉寂冷。
陈欢打开大门,冲着发呆的老陈丢下一句:“还有,你别再跟那个顾伯伯提我的什么事了,我能做到什么程度那是我自己的造化,用不着你们在背后忙活,走了。”
砰——那扇意大利进口的古铜色大门沉重地隔绝了一切。
……海天悠,问冰蟾何处涌?玉杵秋空,凭谁窃药把嫦娥奉?甚西风吹梦无踪!人去难逢,须不是神挑鬼弄。在眉峰,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
哀婉清丽的曲声悲悲切切地回响在欧式别墅中,站在二层的窗边,可以看到不远处起伏的山峦,还有一汪湖水,虽已深冬,树凋草荒,但也不妨清楚地看到远山近湖的一派风光和散落其中的别墅、洋房。这里原本人迹稀少,入冬后,许多房子的主人都离开了只在夏季避暑纳凉的度假之所,越发显得静寂清冷。
身后传来两下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凭窗远眺的人说了声“进来。”
小阿姨手持托盘,上面一盏精美的景泰蓝的瓷杯,轻轻走进华丽的卧室,低声道:“梁老师,该吃药了。”
窗边的女人连站姿都是那么柔媚动人,此时头也不回地说:“放那儿吧。”
小阿姨瞟了一眼大梁玉蝶手中的酒杯,迟疑地开口:“梁老师,您的身体还在恢复期,不易饮酒……”
大梁玉蝶置若罔闻,随着哀切的旋律幽幽吟唱起来:“甚西风吹梦无踪!人去难逢,须不是神挑鬼弄。在眉峰,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
为难片刻,只好作罢,小阿姨将药放在桌上,这光景也不是头一次见了,扮久了杜丽娘,戏里戏外地偶尔也分不清身在何处。
一只手重又端起桌上的瓷杯,拿起药,缓缓走到女人身后,递将过去,大梁玉蝶住了唱,不耐地转身即责:“都说了叫你先放……”陡然收声,望着递药的人,呆了几秒,方才讶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顾思明歉然一笑:“见谅,没打招呼就擅自来了。”
多少年了,依旧在这样的笑里有些恍惚,大梁玉蝶收拢神思,还以一笑:“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来,先把药吃了。”顾思明望着在病恹中依旧不失风韵的女人,不等女人反应,将她手中的酒杯轻轻夺了过来,把药送到唇边,用一种近乎宠溺的口吻劝道:“听话,身体要紧,别总叫人担心。”
大梁玉蝶的嘴角边浮起一丝揶揄,接过药和水,很快吃完了药,吩咐小阿姨给顾思明上茶。
顾思明笑吟吟站在大梁玉蝶刚才伫立的地方,向窗外望去,午后的薄光将一切都涂抹上一层淡淡的柔彩,反衬得室内的光景有些朦胧不清。
“好些了吗?怎么病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老安还瞒着我。”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又那么忙,我也不想人打扰。”
“再忙也得来看你,幸好是在国内,这要回了英国,看一趟也难了。”
大梁玉蝶双眼微睁:“你要回去了?”
“嗯,下个星期。”
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杜丽娘”的离魂悠然回荡在室内,这一别,不知再见亦何年。蹙了蹙眉,大梁玉蝶低声问:“去看过她了?”
顾思明坐了下来:“看过了。”
大梁玉蝶沉默着,顾思明的话语在耳边轻轻飘忽:“墓修得很好,照片也是她生前最喜欢的,想不到江淮变那么老了,差点没认出来……”
“见到江淮了?”有些意外,大梁玉蝶飞快扫了眼顾思明。
“嗯,真是巧,他就在墓地。”
“不是巧,他总在那里……守着她。”大梁玉蝶感叹道。
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颤,顾思明定定地看着大梁玉蝶,大梁玉蝶淡淡道:“难得情深,世间少有。”
顾思明轻轻地放下茶杯,半晌无言。
望着寂然不语的顾思明,大梁玉蝶忽然笑道:“她应该欣慰了吧,两个男人,一个苦守墓前,终身不娶,一个漂洋过海,念念不忘……”
顾思明苦笑,大梁玉蝶话里的揶揄不怎么叫人心情愉悦,随即起身道:“今天来看看你,我也就安心了……”
大梁玉蝶抬手关上留声机,又拿起了酒杯:“安心?死人活人都看过了,可以回英国颐养天年了?呵呵,可惜,死了的不知道,活着的也不领你的情。”
“蝶欣,你我皆过半百,彼此留点念想不好吗?”
“思明,我没你那么潇洒快活,在背离与被弃之间还能在英国三妻四妾的儿女成群。”
顾思明打断了她:“这些年过去了,原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一笑而过,还能与你把酒言欢,笑看风云?你啊……”大梁玉蝶笑着摇摇头:“是,时间是可以疗伤,可也得看伤在什么地方了?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草率地嫁给陈牧怀,害了别人也苦了自己,到现在唯一的儿子还在恨我……”说到这里,大梁玉蝶忽然哽咽,说好再也不会在这个男人面前掉一滴眼泪,可现在,宛若揭开的伤疤,本能地痛,人一痛,泪就止不住地往下落。
顾思明怔怔地听着,面色黯然:“是我对不起你,陈欢的事我多少听说些。”
“所以你安排他参加建筑设计大赛?为了弥补过去?”大梁玉蝶冷笑:“那您还真是费心了,只是,我的儿子不用你来帮衬,他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蝶欣,我们之间说这些就远了,陈欢还年轻,又有才华,我只是爱才而已。”
“好,你想做的事都做完了,可以回英国去了,走吧,走吧。”女人嘴上虽赶着人,可却转过身去捂住脸,将动人的背影留给了男人。
顾思明缓缓走到她身后,思忖着,终究伸出手来,揽过女人在怀中,还是那么温软如玉,暗香扑鼻……不由得闭上了眼。
大梁玉蝶没有动,任凭这个男人搂着,声音含了怨念:“可你最后还是去看了她,她把你害得那么苦,你却怎么也忘不了她。”
“她对不起我,可我却对不起你,你们是我这辈子遇到过最美的两只蝴蝶,只可惜,两只蝴蝶都飞走了……”
“……不要拿我跟她比!”大梁玉蝶挣开顾思明,抹去眼角边的湿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语声幽怨也畅快:“报应,都是报应,真该感谢那位画家,至少叫你看清梁慧蝶水性杨花的真面目。”
“不要这么说她,难道她的结局就好吗?”一丝痛苦划过顾思明的脸,那是多年之后依然无法掩藏的一点。
大梁玉蝶怔在那里,同样的伤,再次痛过心头,彼此相对无言,前尘往事,即便都不愿再提,可依然纷至沓来,谁的心口上都戳着一把刀。
“蝶欣……”顾思明深情一唤,仿佛这样就能唤回点什么,大梁玉蝶只是摆了摆手,垂目而立,没有半分留恋:“你走吧,路上平安。”
被赶的人没有动,阴霾的天收了屋里最后那点光亮,昏昏暗暗,顾思明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暗哑无力:“蝶欣,有些事一直放在心里,这次回来也是想弄个明白。”
大梁玉蝶瞥了眼顾思明,面无表情地:“你说。”
“我听江淮说,慧蝶临死前曾经写过一封信给我,也说过要找你,那时候我应该已经去了英国,这事,你知道不知道?”
大梁玉蝶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自从她离开北京后,我们再也没联系。”
“你确定?也没见过什么信吗?”
“你要不信,我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
顾思明惘然若失,喃喃道:“或许,她只是一时之念罢了……”
“她后来的事,我也都是听江淮说的,还帮着江淮一起找过小华,却半点线索都没有,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死是活。”说到这里,大梁玉蝶顿了顿,看向顾思明:“开始看到顾顏,我还以为他是小华呢,有点像她,年龄也相仿……”
顾思明只是笑了笑。
大梁玉蝶讶异:“难道不是?”
顾思明淡淡地:“不是,他妈妈在英国。”
大梁玉蝶懒得再问,一时间,屋内又陷入一片沉默,良久,顾思明再度开口:“还有一事……我想了很久,原不该再引你不快,但是,终究是放不下,再不问恐怕今后也没机会问了。”
大梁玉蝶抬起眼皮,语声柔和了许多:“你问吧。”
顾思明微垂着头,避开大梁玉蝶投来的目光,有些话,如鲠在喉,有些事,又何尝不是呢?
“那天,你走后,没多久……你就嫁给了陈牧怀。”
话说得模糊,可彼此都心知肚明,大梁玉蝶也撇开了头,淡淡地问:“那又怎么样?”
“可不到十个月,陈欢就出生了……”
“你想说什么?”大梁玉蝶猛然抬起了头,凤目圆睁。
“蝶欣……陈欢……会不会是我和你的孩子?”
昏暗不清的房间里,大梁玉蝶苍白的面色显得格外醒目,目光冰冷,冷的叫人不禁一颤。顾思明始终坚信自己的选择即便第一次是错的,那么第二次绝对没有错误,两只蝴蝶虽然都美丽,可是,一只是温润多情的小玉蝶,另一只却宛若迎风劲舞的大凤蝶。
大梁玉蝶收回目光,语声也冰冷:“如果你没其他可问的了,就请回吧。“顾思明疾步走到大梁玉蝶面前,目光热切,语声更急切:“告诉我蝶欣,陈欢到底是谁的孩子?告诉我!他是不是我的儿子?”
拨开男人的两手,大梁玉蝶忽然笑了,玩味地看着此时此刻恳求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我,不会告诉你的,永运都不会。”
“蝶欣……你这是在报复我吗?”
“你该走了……!”
啊——门外一声轻呼,紧接着一阵咚咚咚远去的脚步声,像是什么人仓皇而逃,屋内刹那无声,虚掩的房门猛然被打开,站在门外的小阿姨惶惶地看着满脸愠怒的大梁玉蝶,张嘴结舌地指着旋转的楼梯口:“梁老师,陈欢……陈欢刚才在这里……”
楼下大厅的门被摔上了,大梁玉蝶如梦初醒,边喊边跑下楼:“陈欢,陈欢——”
奥迪小跑毫不理会身后追逐而来的女人,一溜烟的绝尘而去。
乱红飞过秋千处。
第五卷 乱红飞过秋千处
第38章
晚饭前,薛恒匆匆地赶来,带了一箱价格不菲的冰酒,说是加拿大的特产,顾总特意从加拿大寄回来给大家助助兴。
喝着这冰凉微甘的透明液体,大伙的脸上都渐渐泛了红,虽说薛恒是副总,但为人随和,刚来就被按着喝了几杯。酒席未撤,牌桌就铺开了,两个韩国设计师早就等不及地吼上了卡拉ok,一屋子闹哄哄的开着派对。
陈欢独自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一口一口地喝着酒,酒劲一点一点往下沉,猛地又窜上来,再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从一开始就被灌的五迷三道的,好像获了奖倒成了件值得讨伐的事,说好的熬夜打个24圈,结果不是出错牌就是相公了,一圈牌下来就被人轰了下场。
拎着酒瓶子晃晃荡荡地跑到了海边,冬夜的海边冷风嗖嗖的灌脖子,别说没人游泳了,周边寂静一片,连个鬼影都没有,陈欢一仰脖,咕咚咕咚又喝了几大口酒,眼前更是模糊不清。
背后伸出一只爪子,一把搭在了陈欢的肩膀头上,陈欢低身反手撅开那只爪,“哎哟哎哟,是我。”薛恒咧着嘴,甩着胳膊,瞟着醉醺醺的陈欢。陈欢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晃荡着手里的酒瓶子,望着眼前乌漆麻黑的大海,并不理会他。
薛恒的大眼珠子骨碌转着,也在陈欢身边坐了下来,屁股还没坐稳,耳边就传来陈欢冰冷的声音:“我只想自己待着。”
薛恒笑笑地忽然道:“我在明华可是有股的,还不少呢。”
面对薛恒没头没脑地透露出如此“重大的公司机密”,陈欢不耐地:“那又怎样?”
薛恒摊开手一副理所应当的腔调:“我也是你的老板啊。”
陈欢冷笑:“所以呢?”
“所以……”薛恒干巴巴地想了想,憋出几个字来:“所以,顾顏没在,我就多关心关心你了。”
薛恒的脸微微红了,陈欢看自己的眼神就跟看个贱胚没啥区别,果然,话说得也很噎人:“薛总,谢谢您的关心,我现在就想一个人待会,您能给卑职行个方便吗?”
讪讪地站起来,薛恒纳了闷了:“我说陈欢,你俩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又闹别扭……
陈欢猛然喝道:“别跟我提他!”
呃,薛恒被唬得没了声,陈欢的那张俊朗的脸,即便在黑暗中也能看到几分扭曲,直勾勾地瞪着,一点都不领情,看来事情远比想象中的还严重,这是又吵翻了?而且还是最严重的一次?
还想再说什么,可惜陈欢再也不搭理了,薛恒边嘀咕着边退去:“见你心情不好……算了,我走我走……夜里风大,当心别吹着。”
没走多远,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哀嚎,薛恒皱了皱眉,不禁打了个激灵,这陈欢是受了多大的创伤啊?吼出了狼的动静!想想顾颜那人,平日里是有点霸道、不通人情,但绝不会毫无原则地滥杀无辜,这一次,人都不在国内,到底干了什么叫陈欢恨成这样?
喊了几嗓子,陈欢倒在了湿冷的沙滩上,背上的寒意打透了五脏六腑,可却浑然不觉,他需要这些冰冷来抚慰自己,下午听到的那些话语就像诅咒般在脑海中反复蚕食着每一根神经,要把它们根根都咬断,不,是全面的崩毁。
剩下的酒全部倾洒在脸上,口鼻间火辣辣地呛得咳嗽起来,依然觉得不够,没有一种痛可以叫人暂时忘掉,不再去想,一个字眼锥心刺肺冲击着最后那点人的尊严:乱伦、乱伦、乱……
电话响了,陈欢举到眼前,神情木然,第一次果断地接起来,接通了又不说话。
电话那端想必也是艰难开口:“陈欢,是我。”
陈欢举着电话,只剩沉默,那端再次呼唤:“陈欢……““陈欢?”陈欢欲哭无泪,声音沉如眼前黑暗的海:“我到底是姓陈还是姓……顾?”此话一出,陈欢的两眼再也不想睁开看这个世界。
大梁玉蝶的声音有些凄厉:“你胡说什么,不要听风就是雨。”
陈欢对着电话低吼:“我到底姓陈还是姓顾?”
大梁玉蝶急喘了几声,尽量使自己听起来更平静些:“你当然姓陈,以后不许你再胡思乱想。”
“是我在胡思乱想,还是你又再编什么鬼话来骗我?”
“我是你妈妈,怎么会骗你?”大梁玉蝶的眼泪滚滚而落,隔着电话,也能感到她的无奈与伤心。
“那为什么顾思明会怀疑?你为什么不解释?”陈欢咄咄逼人。
“那是我们上一代人的恩怨,和你无关。”
“可我现在有权知道,顾思明问的,我也要问。”
“那是妈妈自己的私事,不是所有的事情,一定都要告诉你。”
“我就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陈欢,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了你……”
“我是顾思明的孩子对吗?是你跟那个男人偷欢才有的我对吗?你到底跟多少个男人睡出的我?”陈欢咆哮着,这个女人的天性原本就是如此,他早就知道的,为什么到现在还在质问这个毫无悬念的问题?是自己太傻了,一次伤害还远远不够,这个女人永远都是他心头上的魔。
“闭嘴!”大梁玉蝶愕然了,这样的声声质问来自她的儿子,刺耳的话语猛然攥住了心脉,令人愤怒,那简直不是儿子,而是孽债,当妈的心被彻底攥变了形,声音也冷了下来:“我跟谁睡出的你,这也和你无关,我是你妈,你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脸上的汗水和酒精刺迷了眼,一切都模糊不清了,连意识都混淆不堪,静静地,母子俩的呼吸声仿佛都静止了,陈欢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胸膛飘出了口:“我……我跟顾顏是同父异母对吗?”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冷笑:“哼,我也不告诉你,你自己慢慢猜去吧。
“梁蝶欣,你就是个婊子!”
“那你就是婊子养的。”
黑夜的海滩上,传来阵阵干呕的声音,直到连胆汁都吐出来,声音渐渐止住了,一副摇晃的身躯本能地向无边的海里走去,仿佛幽灵般的无声无息……
吊瓶里的药液嘀嗒嘀嗒缓慢地流进纤细的血管,一张苍白的脸显得越发的眉清目秀,浓密的睫毛抖了抖,睁开的双眼逐渐看清恢复着生命原动力的管子,陈欢厌恶地再次闭上了眼,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拔掉插在血管上的针头。
“诶!别动!”一个声音低喝,还是慢了一拍,针头已被扯了出来,带出几滴血珠。一把摁住陈欢的手,顾顏的脸上写满诧异,瞬间对视,陈欢眼里毫无生气,却还在尽力挣脱顾顏的手。他不能再碰他,一点都不许再碰。
刚刚进来的薛恒拎着一袋水果,见到眼前的一幕也不禁愣了,顾顏大声命道:“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叫护士。”薛恒转身跑出病房。
不顾陈欢的挣扎,顾顏使劲摁住,未免气躁:“你干什么你?
失去力气的陈欢急喘着,放弃了挣扎,却将头扭向一旁闭上了眼,一句话都不说。他也不能再看他一眼,看多了就是罪!
顾顏的眉峰蹙成了疙瘩,盯着陈欢那张如玉般毫无血色的脸。
护士很快来了,一边重新为陈欢消毒插管,一边柔声轻责:“别再动了啊,血液回流可就麻烦了,家属盯紧点,陪床也不能光顾着睡觉啊。”
薛恒看着顾顏有些难看的脸色,马上道:“你回去休息休息,今晚我盯着。”
顾顏没吱声,目不转睛地看着紧闭双眼的陈欢。
“你这下了飞机到现在都熬了两天两宿了,再这么盯着,他好了,你完了。”
瞪着满是红丝的眼睛,顾颜看着薛恒忽然道:“你说你们这帮,加起来都好几百岁了,满屋子的人就属他小,明知道他酒量有限,干什么玩命灌?喝多了也没个人看着点,我走的时候是怎么嘱咐你的?嗯?”
薛恒美丽的两大眼无限扩张,我擦,真是躺着也中枪,刚要张嘴辩白几句,忽见顾颜冲着陈欢那端飞了个小眼神,顿时心领神会,随即开启自我检讨模式,声音还带着些沉痛:“怪我一时疏忽,高估了陈主管的酒量,也低估了海水的温度与深度,光顾着与同事们寻欢作乐,辜负了领导对我的信任,原本领导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没想到我们给了领导一个惊吓,若不是领导及时发现,险些叫陈主管命丧大海,叫公司蒙受巨大的损失,也叫你痛失……”顾颜啧地一声,薛恒急忙刹车,小心拽词:“痛、失、爱、将。”
顾颜好整以暇,看了看没半毛钱反应的陈欢,扭脸再看薛恒,薛恒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顾颜只好道:“行了,你也忙活了大半天,赶紧回家休息吧。”
薛恒看了看顾颜,又看了看陈欢,解铃还须系铃人。
“薛恒,你别走。”陈欢忽然出了声,倒叫另外两个人有些诧异,薛恒站住了脚,顾颜也楞了,一时没明白陈欢这是几个意思?陈欢比刚才拔管子的时候平静了许多,又重复了一遍:“薛恒,别走。”
顾颜走了过来,陈欢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望着薛恒。
薛恒为难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顾颜勉强笑道:“你醒了?”
这不是废话吗?
此时的陈欢眼里好像只有薛恒:“要么你留下,要么都走,我也不想麻烦谁。”
行,病人的要求高于一切,看陈欢这是铁了心的要赶顾颜走。
顾颜抿唇不语,这小子摆明了不想搭理自己,分别了一个月,再见面却成了这般待遇,下了飞机就往海边别墅赶,那都是为谁?结果呢?喝大方了玩夜泳,这么冷的天不是作死吗?要不是自己跑到海里捞出还剩最后一口气的陈欢,这会都该准备参加追悼会了。顾颜面子里子都有点下不来台,压不住火了:“诶我说你又吃拧了吧……”
一看这架势充满了火药味,薛恒赶紧拦住了顾颜:“哎呀,就说你该休息了,陈欢这不是心疼你吗,这都看不出来,行了,你回家补觉去,明天建委还有个会呢,今晚我留下。”
陈欢再度闭上了眼睛,顾颜沉着脸,真想把他从床上拎起来问个明白,忍了忍,冲薛恒道:“好吧,我先回去了,有事打电话。”
陈欢在医院里又观察了两天,人已无多大碍,就是凡人不理,除了跟薛恒说几句必要的话,几乎就是个哑巴。
老陈打来电话说自己在美国开会,问陈欢去看杜丽娘了没有?陈欢说出差在外忙不过来,老陈倒也不强求,这种事,有因必有果,儿子不是心里没妈,而是这个妈当年硬生生自己从儿子心里跑了。
“爸——”
陈牧怀略一沉吟,往日里习惯了陈欢“喂”、“诶,我说”、“老陈”……诸多称谓中惟独“爸”这个称谓出现率是最低的。
“爸?”陈欢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老陈连忙道:“哦,在呢,这边半夜,反应有点慢。”
“爸——”连着三声爸,陈欢那端没说什么,陈牧怀心里有点不安了:“陈欢,怎么了?”
“没事,去美国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陈牧怀心里又是一动,爷俩各忙各的,很少向各自汇报行踪。
“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有事没有,没事的话我要睡觉了。”
“爸,先别睡,我有话问你。”陈欢过于平静的声音却带着几分压迫感。
第39章
当“奉子成婚”这四个字贯穿耳膜时,陈牧怀暗自吃了一惊,不用问,准是那个女人又无端生事,触碰了儿子那些禁忌的话题。
“不记得了。”陈牧不知道,此时他模棱两可的回答对陈欢来说意味着什么。
“十几年的病例你都记得,自己儿子怎么出生的倒不记得了?”
“我说你不好好干革命工作,琢磨这个干吗?是不是她又跟你说什么了?”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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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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