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万人骑 作者:贾文氢
第9节
李清的头从臂弯中抬起,两个眼眶里装满血丝,强压住一丝哽咽,轻声说:「十个小时了…你去了哪?」
张之赫由上而下,生硬麻木地看着他。「需要交代行程的不是我。」
李清身子一震,扶着额角把头转开,头髮从指缝间垂下,磕磕绊绊地回答:「我穿上衣服的时候…你就不见了,接着就回来这里…等你。」
「看着我的脸说话,他是谁?」
李清的双唇颤抖,用意不明地唤了一声哥。
人心只要一变,看法就跟着转。张之赫以前觉得李清说话很好听,现在却觉得李清连这一声唤都发着嗲,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非要用这种撒娇般的语气?
「李清,他是谁。」
「是下属…我的下属。」李清好不容易说道。
「为什么。」张之赫盯着他的脸,却像在自言自语:「是我不能满足你吗?」
我叫你宝贝是因为我想宝贝你,你是个孩子,眼睛大得像青蛙,总唤我之赫哥哥,最喜欢喝铝箔包牛奶。我想把你护在手心,想对你很好很好,但或许你不需要这种无趣的对待,你喜欢跪在地上被弄得伤痕累累,和不同的男人折腾,玩我不懂的游戏。
是我没搞清楚,明明在我出现之前你就是过这样的生活。
「不是…真的不是—」
「算了。性能力差什么的,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真不知道我之前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不正正常常地交往几个人呢?这样,也许对你来说我不会那么无趣。」张之赫打断他,语气不免酸涩了起来,「只是我好像误会了,我以为你很喜欢我,你上次说过的。」
若张之赫指着李清的鼻子骂,那是应该,但这更糟,张之赫的话如同几个重重的耳光把李清甩得只剩下空白的痛,他原本抬起手似是要抓张之赫的臂,最终指尖仅滑过他的袖口,颓唐地垂在身侧。
张之赫苦笑着继续说:「李清,我做不到让你只属于我,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你就是你,你没有错。我只是…我只是很气我自己把床上的话当真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谈恋爱,拿捏得不好,还每次都让你哭。」
原来他和邓文奇没什么区别。男人都这么蠢,都以为上了床,阴茎插入屁股就是拥有了一个人,难怪要失望。
以前他还傻傻觉得李清这人只应天上有,可是事实是,没有谁是谁的白马王子,李清他不过是个凡人。
他想,他最痛的应该是发现这数个月来,他以为找到的男孩其实老早就死了。被抢扯回现实来,才发现原来他无人可弥补,他的错无可挽回。
「我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实话……今天,是第一次吗?」
张之赫知道自己真的很犯贱,在电话里问李清有没有话想说的时候是第一次机会,这是第二次,他还真有给不完的机会!
小清,说实话吧!不都用了我的生日做密码了吗?你是喜欢我的吧!一句实话就能绊住我,我不会走,我会更努力成为你需要的人。
「是。」
李清苍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眶让他活像个漂亮的殭尸。看着这张连用放大镜检视都找不出瑕疵的脸,他不禁陷入茫然。这张脸,这么漂亮的脸,这么像他一直一直喜欢的小清,他差点要以为李清说的是实话,小清怎么可能说谎呢。
然后他就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一直以来他的盲点,如杨凤所说,漂亮的人就不能享受性爱吗?漂亮就不会骗人吗?
不但愚蠢,还罪加一条以貌取人,自己果然嫩得很,下次要学会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李清…」张之赫叹了气,他飘忽的话尾像是被风吹过一样。「我昨晚看见了,你身上的伤。」
他转动着脱下无名指上的银环,放在桌子上,发出微弱的铮响。
这就是判决了。
花了十分钟把东西收拾好,张之赫拿着旅行袋往外走的时候一定没料到其实他唯一犯的错就只是太低估李清对他的爱。
李清爱得没有自我没有羞耻没有矜持,什么叫毫无杂质的爱?这就叫毫无杂质的爱!这种爱里面又怎么会找得出诚信?格局太小了。
初遇时,李清尚有办法诚实地回答,对,我就是个万人骑,若你不能接受就走。可是如今李清已嚐过了甜头,已经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张之赫走出这扇门而不做点什么。如果任何事能留住张之赫,李清一定毫不犹豫在所不惜地去做——就如他给王丞辉口交的时候一样。给他一百次机会,他都会选择说谎来缩小伤害,这一次只败在张之赫出的是陷阱题。
「哥。」
张之赫脚步一滞。「别那样叫我。」
「好,张之赫。」李清弯着嘴角,不想张之赫最后一面是看见他难看的表情,像挤牙膏般一个字一个字吃力说着,「对不起,我不能变成以前的我,我努力尝试过了。」
张之赫像听见了什么荒诞的故事,惶恐地笑了。「李清,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承认不把现在和以前的你混为一谈很难,但我一秒、一秒…也没有把你当成那个孩子的替代品。我对不起他,欠他很多,所以想好好补偿他。这么多年来,我天天想着我不该因为父亲一句话就放弃他。穿个他妈的短裤坐在我腿上怎么了?!是男孩子又怎么了?!我可以当父母的面吻他,可以告诉他们我一辈子除了他任何女人都不会入我的眼!我能把全部都给他。对,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没有多少,但我有能力一定把他宠坏,没能力就算只有一口饭我都会全留给他吃!」
他看李清的眼神渐渐地几乎是有些恨,「这是我对他的心情,你把它想像成什么不堪的东西?我一直喜欢现在这个你,毫无怨言!因为你值得任何一个男人等待十六年!至少在今天以前都是!」
如同再巨大的暴风雨都有消匿的一刻,张之赫终究是走了,他沉稳的脚步声在走廊上渐渐淡化,李清一生中唯一的光亮也以他无法理解的速度骤然远去,一如来时。
番外:上校与主任的幼稚生活-(一)汤姆苏李清王丞辉看见李主任拿着x光片一脸阴郁地站在一个病房门口,在他的印象中李主任总是笑,所以这个表情实在诡异得很。
「主任,怎么了?」
「哦,王医师。」李清似乎被吓了一跳,「没事,我想事情。」
「想什么?」
「我在想如何沟通。这个病人总是不听医师的话,这回又弄伤自己了。你看……他以为自己是扭到,迟迟没就医,结果到今天来才发现是骨折!」
王丞辉朝李清递出的x光片瞄了一眼,小腿几处骨折,对气愤难平的李清困惑地问:「唔,不过这是脚部光片,跟你有什么关係?」
「他是个朋友。」
「原来如此,需要我帮忙吗?」王丞辉心里好笑,他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只觉得为了这种事而气成这样的李主任实在有趣。
「不用了,谢谢你,丞辉。」李清说。
推开门后床上是个男人,腿被层层绷带缠绕,他面色不善地眯起眼睛,模仿李清的口气酸溜溜地说:「『谢谢你,丞辉』?」
「怎么?」
「哼,就隔道门你也敢这样勾三搭四。」
「…我说了什么啊?」李清嘟嘴,逕自坐下靠在张之赫身旁,突然看见石膏上的绷带歪了,便皱着眉拆下来重绑,纤细的手指麻利地绕了几圈后绑出一个完美的结。
「你说我是个朋友。怎么不敢说是你老公啊?」
「我就去和他说。」
「算了!要是他知道你喜欢男人,他一定扑上来,因为他喜欢你。」张之赫在李清弯腰时朝领口里面瞄了瞄,信誓旦旦地说。
「他喜欢女孩子。」
「那不代表任何事情。他的口气分明是想上你,真正男人和男人之间讲话才不是这样的!」
李清斜睨着他,「那是怎样的?」
「比方说,在部队里真正的就≈要△兄弟间说话一定要带髒字!他一定没对你说过髒话吧?」
「因为这里是医院。」李清无奈,「照你的逻辑,整个医院都喜欢我了。」
「确实不能排除那种可能性…」张之赫说着伸手扯李清的袍子,皱眉道:「我一直觉得你们穿这种白袍很不妥,会让人有遐想,但要是不穿,没有东西遮着你的屁股怎么办呢?」小清的屁股这么翘,走路时仔细观察臀肉还会抖,张之赫表示若有人盯着那两个桃子看的话他万万不能接受。
「又不是没有穿裤子…我明明从十三岁就和你在一起,怎么还是那么爱乱吃醋啊。」
「小时候谁知道你现在会长成这样啊?我是被骗了,如果知道要天天对付那么多觊觎你的人,我才不干。」
其实,张之赫哪里是被骗,根本是佔尽先机、得了便宜还卖乖。若非从小认识且李清早已对他死心蹋地,成年后的李清绝不会是他的对象,张之赫从来都不是自取其辱的人。
李清就是个汤姆苏!长得好、脑子好,照理说这种人个性应该要高傲得不可一世、最好还摆个让人知难而退的臭脸!可是偏偏李清的个性又软得如棉花糖般,人人都想舔一口(张之赫认为),他只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顺便委屈自己扮黑脸不时对李清耳提面命身边的危险。
李清的脸颊自耳根慢慢烧起来,隐隐约约知道他要说什么,果然……
张之赫继续说:「就连当时都是你骗我,让我和你交配什么的。」
「你能不能小声一点!」提到自己小时候在浴室勾引张之赫的不堪往事,李清大窘,连忙摀他的嘴。「交配不是你提的吗?而且明明先硬的人也是你!」
「因为你不好好洗澡,拿肥皂在身上磨来磨去勾引我!」
这真的是欲加之罪!这男人到底如何把一个十三岁小孩说成这样也不会嘴软!李清朝他瞪了一眼。「不说了!我来这里是要来和你算帐的,为什么三个月没见,你又要让我在病床上看到你!上次断了锁骨,这次是脚,还延误就医!不都骨折好几次了吗?为什么还会把骨折误认成扭伤啊?」
「喂,x医院明明离我比较近,我可是为了来看你才到这间医院的。结果我都看到了什么!我一不在你就到处骚!」
「之赫哥你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再说x医院比较近你本来就应该去那里,我可以叫邓文奇之类的朋友照顾你啊!」
「哼,邓文奇!邓文奇最狡猾,老是假惺惺地笑,我看他最危险!」
「胡说!读书时的事都过多久了!再说你后来不也和他挺好的吗?你那么怀疑我,就退出特种部队回来看紧我啊!」李清气道,顿一顿,最后小声补了一句:「我讨厌你参加特种部队,总是身体受伤一点也不帅。」
不帅?!出生入死保卫国家安全不帅?!张之赫一直以为李清至少对自己的职业有点崇拜,登时觉w﹃得受伤的哪是身体,根本就是他的男子气概。「我才不要回来让你养呢!你爱勾引全世界就去好了!」
「让我养有什么不好?!」
把张之赫供奉在家当大爷本来就是李清最隐密的心愿,他太容易为张之赫感到心疼了,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戳破后两人皆有些道不明的难堪,四只眼对峙了一阵,最后李清洩气地扭头,白袍一挥,快步踏出了病房,留给几欲抓狂的张之赫一个纯白的背影。
王丞辉:咦,我被看穿了,狗一样的嗅觉。
邓文奇:我哪里假啊?!还有在这个世界里我喜欢的一样是路丹生!
第四十五章一无所知的爱慕者
「李主任,晚上值班结束后有空吗?」年轻的实习医师操着c城人特有的钢硬口音,对眼前戴着金边无框眼镜的男子鼓起勇气问道,「我想单独请你吃饭。」
李清看着眼前才二十六岁上下,医学院都还未毕业的毛躁男孩,笑着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今天是你生日,该不会连主任自己都忘了。」
李清确实是忘了,他从来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三十岁前不必说,三十一岁的时候若张之赫不是在他生日的前一个月离开,大概能有个小而甜蜜的生日。以张之赫重视他的程度,不可能委屈了他。
那男人大概会红着脸嘴上逞逞强,然后一边腼腆地做些男人自己认为微不足道、却让他甜入心坎里的事情。
现在他的心有余裕了,退一步看以前,他发现张之赫对他真的很好很好,连一点错都找不出,自己却永远那么自卑,好像一朝被蛇咬,始终有一股怀疑在张之赫的真心中鸡蛋里挑骨头,对张之赫实在不公平。
和张之赫在一起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分分秒秒都既浓且重,而出了那个範畴似乎才一眨眼的光景他就三十二岁了。他几乎能想像下一个三十三岁、三十四岁的生日就排在后头,都将和这次一样在险些被忘掉的时候才故做重视地被记起。
时间真的过得太快了。
「你不说我真的忘了我的生日,你看我的记性。」
邵光脸一红,「我觉得主任这样挺好的,很可爱。」
曾几何时,李清身边开始多了这类型的爱慕者,动辄脸红,说话小心翼翼,对他温柔讨好,来到c城的这一年来桃花春风吹又生。
「邵光,医院不允许这样的事情,知道吗?」
「我是实习生,等实习结束后,我可以在另一间医院上班,这就管不着了。我的成绩很好,去哪间医院都容易。李主任,只是一顿饭!我等今天等很久了,这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时机。」
李清充满歉意地道:「对不起啊,可是我有约了。他一个月前就已约了我,我总不能对他失约。」
「主任,我上次明明听见你说你单身,难道现在有对象了?」
「不,我的确单身。」李清顿了顿,「其实不是一顿饭的问题。我大了你五岁,太老了,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
有时候面对一无所知的爱慕者,李清多少会感到可惜。邵光是个前途光明的阳光男孩,却因为不知道他是个怎样阴暗污浊的怪物,而浪费了大好时间想着他。
如今他在一个新的城市努力地建立一个新的形象,每天吃得很健康,经常运动,工作比以前还更认真,渐渐地有了几个朋友,最重要的是,也不乱性。那个总是乱放电,随便和陌生男人在巷子里就能像野狗一样搞起来的李清消失得乾乾净净,连屑也找不出。
一整年货真价实的单身,连手也没被人牵过,对于成年后的李清来说是多了不起的成就!
渐渐学会与丑陋的过去和平共处,生活开始有了正常人的雏形与轮廓,即便如此,李清对自己的感觉仍像在街头看到一个行为不佳的路人,客观、淡漠、也没有好感。
「李主任!」邵光心急地提高了音量。
「专心工作别胡思乱想,明天手术见习很重要,有问题再来问我。」李清微微一笑,眼镜背后的眼眸弯起,拍拍实习生的肩,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下班后李清依照那人的指示搭上计程车,车开上人烟稀少的山间,一路上窗外的天光西下的余晖转淡,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别墅的铁门掀开,花园里正好点起灯,一盏盏散落在花丛草坪间的鹅黄暖光同时点亮。
一个头髮向后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沉稳灰色大衣的男人自铜色大门出现,对李清说道:「对不起,我应该让司机去接你的,这里并不好找。」
「没有你说的那么难。」李清说着眨了眨眼睛,「真的好漂亮。」
宋汇显笑着说:「先吃饭,等会带你参观。」
两人在二楼的落地窗边吃饭,窗户面的是海,越过一片树林后远方出现朦胧蜿蜒的岩岸和一座灯塔闪动的光圈,海浪的声音如同一种巨型生物的呼吸声一般生生不息地传来。
撇开以前宋汇显曾强迫过李清一事不谈,学生时代曾是朋友,如今又是在同个产业里的半个同行,两人的话题不少。
第四十六章新的开始
再度见到宋汇显完全是巧合,在张之赫走后,李清请了几天的假,由于过去几乎可算是个极少请假的工作狂,医院方準了一个礼拜的假,仅表示一週后有董事会,李清身为医院的活广告应该要在岗位上。
董事会那天,憋了一个礼拜的王丞辉自然又出现在李清的身旁,低声说着些让人难堪的、露骨的话,刚好就在那个时候被一个男人撞见。男人西装上别着的名牌印着宋汇显的名字,原来宋汇显是经营医院的宋氏长子,持有医院少量股份所以平常也并不参与医院的运作,他在今年以前一直在美国,住腻了以后决定搬回国内,在家族的安排下住在c城,负责搞宋氏的药厂。
李清记得宋汇显,他睡过的人不计其数,但他一辈子也只被强暴过那幺一次。
王丞辉对李清所说的内容宋汇显听见了一小半,但也够严重的了。宋汇显严逼厉问,拿着王丞辉的手机看影片看了一分多钟,沉着脸二话不说当场把记忆卡拿出来碾碎。李清不清楚宋汇显花了多少时间、滥用了多少权力对王丞辉施压把事情解决,或许当中还包含亲自压着王丞辉到家里删除影片备份。隔天,宋汇显到李清的休息室,告诉他别再担心这件事,他掏出一支录有王丞辉口供的录音笔,说王丞辉要是再出乱子他一定在医界混不下去。
李清根本不想哭的,他想道谢,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猛一摸自己的脸颊已经全是湿的,眼泪不断无力滑下他震惊的脸。宋汇显抚着他的肩膀拿卫生纸接他的眼泪鼻水,李清从张之赫走后从来没哭过,他休假的一个礼拜过得很不好,却一滴眼泪也没掉。得到这一刻突如其来的心安,他哭到后来一个字也没说成,还连隐形眼镜也哭掉了,眼前一片模糊。
结果高度近视的他得搭着宋汇显的手臂,顶着两个红肿失焦的眼睛由宋汇显护送回家,狼狈是狼狈,但丢够了脸的李清也已不在乎这点小事。「反正我记得以前你戴眼镜比较好看。」宋汇显安慰他,提出了一个提议:「李清,你想不想换个环境?让我带你到c城,我们c城也有分院,你可以一面在那里做主任医师,一面当我们药厂的医生顾问,我觉得挺适合你的……你可以忘掉这些事情,有个新的开始。」
一个月后,李清打了个电话给宋汇显,他想去c城。
深山别墅不好叫车,宋汇显坚持送李清回家,由司机开车两人坐上后座各居一头,车行驶在没有路灯的山路,过弯时一段月光泼在李清的鼻樑和一小部分的脸,他脸上一黑一亮的明暗转换似乎特别吸引宋汇显,他一直侧头看着李清。
「李清,你没说过你为什幺想来c城。」
李清笑着嗯了一声。
「你不说我猜了。」
「没问题。」
「我猜你前任情人是这里人。」
「他和我一样,是b城人。」李清的声音在黑暗中微微停顿,他的瞳孔闪着若有似无的光,「我从读书到工作一直都在a市,a市很竞争拥挤,适合一心一意拼搏的人,但总是会累……我觉得我现在想慢下来,给自己一点时间试着好好过日子,我要学的很多。你看,以前我只买削好切块的苹果,可上礼拜我在家练习削新鲜苹果,发现没那幺难,我可以削整颗皮还不会断。」
李清认真的语气中居然有一丝得意,宋汇显听他一个外科医生拿削苹果皮说嘴,脑中浮现李清週末一个人在家与苹果奋战的画面,大笑道:「要你削苹果也太大材小用了!」
「其实我喜欢c城还有一个原因。」
「什幺?」
「大家不都说c城很适合起家吗?」
宋汇显看了李清一眼,此时车子在李清的住处前停下,他下车陪着李清走楼梯上去,走着走着李清的手臂突然被圈住扯了一下,他跌进宋汇显的怀里。
宋汇显低头注视他,「李清,你一直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你难道不知道正常人在生日这种特别的日子吃完烛光晚餐,回家前一定要来个晚安吻吗?为了你一个生日我还提前一个月约你,因为我赌你一定会忘记!这幺大的憋屈你要怎幺处理?」
第四十七章一个告白,一只熊
宋汇显一直是个礼貌守份的绅士,别说牵李清的手,连多余的身体触碰从来没有过。经过社会洗礼,现在这个工作认真、成熟稳重的药厂总裁和大学时期那个强暴了他的二世祖判若两人。李清几乎要忘记他其实弯得不能再弯,张嘴咦了一声,还真的差点被他一本正经的告白唬弄过去,发现后有些气恼自己。「…你不是认真的吧?我今天才告诉一个实习生医院不允许这种事。你还是个医院高层!」
「规定可以改。你还给了什幺拒绝人家的理由?嗯?我猜,你又告诉对方你和他不是同一种人?」
李清被戳破,无语地瞪着他。
宋汇显突然变得认真,「李清,我比你想的更了解你。我知道你是什幺。或许你以前喜欢的人不知道,但是我从开始就很清楚。你总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其实你很努力了,我不害怕你的缺点。作为一个男人我担得住你,也甘愿下好离手!」
了解一个人何其不易,但如果宋汇显都不算了解李清,大概真没有任何人了解过。宋汇显见过纯白如羽毛的李清,强暴李清时他看得出李清从前被保护得太好,一开始根本不知道男性的力气能有多大似的,推拒的力气像在挑逗,也不懂反抗打架是正当防卫。
那场强暴输的是李清,赢的却不是宋汇显,是快感。从无力反抗高潮那一刻起,宋汇显就看到那簇没有重量的羽毛飘向无边黑暗,然后垂直坠落。是他教会了李清和张之赫以外的人做也能高潮,疼痛的、羞耻的、骯髒的……每一种性爱都很舒服,快感其实很烂俗,不是只有张之赫能给。
两人从朋友到了强姦再变成合奸,最后变成对性食髓知味的李清在某种意义上抛弃了宋汇显,他亲眼目睹李清由纯白堕落的过程,张之赫没有。
再者,他也不是以前那个在一流大学混文凭的二世祖了。他把颓废收起来,有模有样地扮演起宋氏继承人,把冲动莽撞收起来,成为一个绅士,和李清一样他压抑了部分的自己成为世界所认知的菁英。所以看见李清只能用极其淫秽来形容的影片时,他被当中的阴暗和绝望深深吸引住,明明是那幺美的人,你以为他是鲜花做成,结果是精液。
準备抚摸李清脸颊的手突然被拦截下来,李清已经向后退了一步,认真地看着宋汇显开口:「可是我没有一样的心思,我……我根本不知道我要什幺。」
「我知道,你一直想着那个人。但是他能做到的我都能,你不应该限制自己的选择。」
「我没有限制自己。」李清说,「我觉得大概是因为他是我的初恋,所以比较难恢复一点而已。」
「他是你的初恋这点我的确做不到。但是你也是我的初恋……对,你不必惊讶!这就证明了初恋没什幺了不起的,有时候是一厢情愿,对方根本一点也没有感应!」宋汇显说道,心里有些气,藉由自嘲他也顺便训了一下李清,他知道李清并不会生气。
「我明白。」李清惊讶过后点头同意,温和地说:「可是我……哎,我不知道你喜欢过我。」
「我可不像你一样灵肉分离,我大学时会强迫你上床、和你当炮友,本来就是因为我相当喜欢你。」
所谓灵肉分离就是淫蕩的意思,李清知道,被强暴后主动要求第二次的人大概不常见。他边思考边没有掩饰地说着脑中所想:「我是个很差劲的人,和人相处时我总是想,如果他们知道我其实是这种人心里会多噁心?我总是担心和别人交朋友是浪费了他们的时间。但是你已经知道我多差劲……所以我觉得很放心,喜欢和你当朋友。」
李清抬眸,眼中是真挚的依赖和信任,但不是爱慕。
「只能当朋友?」宋汇显问。
李清点头,「谢谢你帮了我这幺多,但目前只能是朋友。我一直在练习做对的事,现在我什幺都不能给你,或许以后…我心里有了你,把自己全部都会给你,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也只有你了解真正的我,还喜欢我……」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李清知道自己要再找到比宋汇显更合适的对象是不可能了。张之赫永远也不可能了解他的阴暗面,两人在一起时的甜蜜,都是建立在不了解上的。
「好。但你别让我等太久,我等了一年了!」宋汇显摸摸他的头,用英文说了句好梦。
李清的部分思绪又不讲理地飘到了张之赫上,之赫哥说他等了十六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独自走回公寓门前,门边有一样东西,外面的光线昏暗他起先没有注意到,他打开门的时候房里的光线洩出照在东西上面,他低头一看,一颗整年没动荡过的心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一只不大不小的棕色绒毛布偶熊,没有属名,不知道在他的门口坐了多久。
他拿着熊进屋,心慌得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第一个反应是拉开一个他不曾使用过的柜子把熊放进去。里面唯一的另一样东西是他和张之赫的两个戒指,他来c城时带的东西很少,只有一个小行李箱,可是这两个戒指他捨不得留在a城,他就说服自己这不佔体积,只是带来后一直收在柜子从来也没有敢看过。
整个晚上他都很失常,洗澡时错把洗髮精当沐浴乳,睡衣纽釦扣错重来了好几次……躺在床上时他稍微平静下来,忽然又觉得为了一只不知道是谁在他生日送来的熊娃娃方寸大乱的自己可笑。
要使他变回和以前一样失常的废人,只需要送他一只熊!
陷在柔软的床铺中,心脏跳得很快,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抓紧胸口深呼吸强迫自己闭上眼,默默对自己唸着不能这样下去……如果这一年来他学到了什幺事,不是煮饭削苹果,不是坦诚,也不是什幺练习做对的选择,而是希望会使人堕落。
希望的结果只有两种,一种是成真,一种是失望。
张之赫还没出现前,他对他保有期待,求而不得,所以日日要与失望抗斗挣扎,他的身心也在这撕裂的过程中不断磨损。
然后张之赫找到了他,给了他一次机会他搞砸了,这证明什幺?他跟张之赫不能成。
小时候被抛下时他不知道原因,有一段时间天天哭着想他哪里做得不好、让张之赫不高兴了,或许就是因为不知道原因,一直活在云里雾里才隐隐有盼不到尽头的期待。
这一次,被甩得合情合理他心悦诚服,没资格哭着问天问地。
也没资格再抱有任何希望。
我们总以为希望使人振作,其实不然,希望最是腐败人心。人因绝望而安身立命,虽然讽刺,虽然这一课代价高昂,花费了半辈子李清也终于到了这里。
他摸摸左手无名指的根部,贴在唇上亲了亲,无声对张之赫道谢。之赫哥,谢谢。谢谢你找到了我,给了我一次机会,现在我都明白了,一定会好好过日子,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这是最好的安排,因为他配不上他,老早就配不上他,无论多少年苦恋都争不赢这个事实。
他关了灯却不能入睡,跑到橱柜前,伸长手臂拿着熊远看了许多次以后紧紧抱在胸口躺回床上。
就这一次吧……
睡着前他心中想着以后要和邵光、宋汇显、每一个喜欢他的人说不可以送他熊……想着想着,心中的悸动也撚灭了。
第四十八章真相,之赫哥vs邓医生
以下是一个月之前,在a市发生的小插曲。
张之赫在自己常去的餐厅吃饭,餐厅里有台为客人设置的电视,专门播热门的电视剧或娱乐节目给客人看。因为刚好上演着现在时下红火的一齣爱情偶像剧,张之赫就多看了几眼。
也许要他一个逼近中年的男人看这个实在太勉强了,男主角又是在高速公路追车又是车祸,接着醒来后还失忆了!女主角则因为某种戏剧需要立场薄弱原因决定不唤起心爱总裁的记忆……张之赫没看懂那个逻辑,皱着眉看了半天觉得自己仍没学到恋爱怎幺谈。
翻来覆去地想都还是不知道原因,他以前觉得他尽力了,自以为两人最甜蜜的时候李清仍选择戴他绿帽。倒不是他觉得自己多好,而是他真的以为李清是喜欢他的。
有时候想起这件事根本已经不是单纯「男性尊严被打击」能形容,而是彻底的失败感。他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愚蠢至极。
算了!他边吃饭边想,反正和李清分手后他也一直意兴阑珊,压根没有那个心情学怎幺谈恋爱。等有心情有对象,他再来厚着脸皮问问杨凤,虽然杨凤那家伙远在c城,朋友里只有他看过李清——至于为什幺不问吴飓,是因为某部分的他一直深信杨凤是攻。
快吃完饭的时候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没想到看见邓文奇那张痞子脸。
上次也是在某间餐厅遇见,看起来这个披着英俊人皮的畜生除了挑男人的品味与他相近,连吃东西的口味也是,张之赫默默地想,一时没想起自己只喜欢过李清一个,挑男人的品味无谓有无。
张之赫很不想理睬邓文奇,但这个男人自行坐到了他的对面摆明要和他共用一张桌子,真没礼貌!他心里暗骂了一句,说道:「邓先生,隔壁还有空位,你可以坐那边。」
「你知道我?」邓文奇道,越过桌子伸出一只手。「我还不知道你叫什幺名字?」
张之赫不甘愿地握了畜牲的爪子一下,「张之赫。」
邓文奇尴尬地说:「看来李清和你说过我。」
李清这两个字像小小的针挑着张之赫的神经,让他格外暴躁易怒。「既然你也知道自己做过什幺好事,你给我一个现在不把你打一顿的理由。」
「行啊,理由就是你们已经分手了,你不是他的谁。」
「……」
邓文奇说:「你不问我怎幺知道?因为我上次去找李清,看到李清和宋氏药厂的总裁在一起,那时我就猜你们已经散了。」
「等等!你去找李清做什幺?!」张之赫差点要拍桌了。这都是什幺跟什幺啊?李清和他在一起后到底和多少人有染?!总裁?!
「你冷静一点!不是你以为的情况。」邓文奇用指头敲着后颈,欲言又止。「我曾试着找过他两次,都没有成功,那是第二次。一年前那次碰到你们后,我就一直想去和他道歉……我之前对他做了十分野蛮的事,是什幺你已经知道了。第一次我去了他的医院没有见到他,但是我在门外的时候听到了他的声音,有个男人好像在强迫他。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强迫他…?什幺?」一听到强迫二字,什幺都还不清不楚,张之赫立刻有反射性的心疼。
邓文奇彻底敛去了笑容,凝重地开口:「我不知道,听起来像那个人拍了一些影片……是李清不会想让人看见的那种内容,以此威胁他,我曾尝试开门,但他的门有密码,我开不了。」
张之赫觉得自己的心要裂了,他难以置信地说:「你都听见了,却选择走掉?为什幺没有做任何事?」为什幺?为什幺没有帮李清?
「我能怎幺做?告诉医院还是报警?我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完整经过,指不定还把事情闹大,打开那扇门有什幺难,怕的是毁了他的名声。他是你的人,不是我的,是你没有尽到保护的责任。」
听完邓文奇不留情面的批判,张之赫手肘撑着桌子两掌交错,额头慢慢坠入手掌中,天,他都做了什幺?只有他知道那扇门的密码,走进去看见了李清的难,他却选择掉头离开。他一直都看得到李清完整的心——李清当然不完美,笑死人!有谁是完美的?!看见了他的瑕疵,却没有更加呵护他,任他一点一点裂成两半。
他的脑门突突地跳,手掌覆盖住的半张脸刚好掩去他刻着脆弱的眼神,他不知道该怎幺办,彷彿一次还不够他伤了李清两次!带着这个认知他该如何活下去?
「……后来呢?李清他怎幺办?」
「一年以前我看见他和宋先生在一起,李清那时候看起来还算平静,我觉得大概是宋先生帮了他。」邓文奇陈述着他的推测。
「他们当时在做什幺?」张之赫恨不得从邓文奇的头壳中把画面取出自己看个仔细,他们在哪里?男人的手摆在哪?李清看起来好不好?
「走路聊天吧?我无法确定。好消息是他们没有牵手。」
「那坏消息?」
「宋先生不爱女人。」
张之赫怔然失笑,整个人忽然有些凌乱:「怎幺?现在全国的非直男都跑到a市了?你也知道矜持不是李清的长项,他很需要人陪伴……」说着他想到了第一次穿内衣勾引他上床的李清、主动和他电话性爱的李清、跑到c城见他的李清……次次都是李清主动!李清真的是追起来他妈一点难度也没有,张之赫感到很绝望,那个笨蛋为什幺非得那幺倒贴男人?
李清不可能让人追超过一年,他不把自己脱光包上缎带送到别人床上就不错了!
想到李清那副总是在床上殷殷讨好又怕被嫌弃的白痴样子,张之赫整个胸腔都痛了起来。「一年,宋先生当时没有得手现在也得手了。」
邓文奇的手指在空中摇了摇,「你错了。第一,他们已经不在a市了,他转到了c城的分院,如果你不知道为什幺,是因为宋氏药厂在c城。第二,有没有得手都还是未知数,但有也不打紧,他那幺喜欢你,你抢不就是了?」
张之赫觉得这人与其说是个医生不如说是个流氓,把当人第三者讲得天经地义。可是确实,李清一个人在c城生活,身边的人也不知道待他好不好?那幺笨的人,一定被人欺负,看啊,连眼前这个混帐都打过他!
他老早就信了李清身边一定有人,管他是炮友还是男友,他都愿意和他们抢,当然愿意!只有他不会欺负他,万万不是因为他妄尊自大认为自己是最爱他的人,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最对不起他的人。
但是走之前还有一件事。
「我不懂,你今天到底为什幺特意和我说这些?」张之赫眼中涌出了难以预料的狠厉,他语气平静地问。
「因为我不能当面对他表达我的歉意,而且我不喜欢欠人。」
「好,我赞同你。」
话语刚落,高大的身影突然越过桌子用拳头朝他脸上挥过去,椅子倒下发出框啷的声音,余震仍在,餐厅里每一个人都转了过来,掉着下巴惊疑不定地看英俊男子应声倒地,邓文奇表情被脸颊的剧痛扭曲,但很奇怪地,找不到惊讶的成份。
张之赫放下了拳头对他说:「这样你就不欠了。」
第四十九章跟蹤狂的内心戏
和所有人一样,李清知道健康饮食、按时运动的重要性。因为是外科,他的病人几乎都是极度虚弱的住院患者,有些医师在病人面前没什幺耐性,李清个人则是习惯笑着,经常叮咛自己的病人好好休息调养身体、多吃蔬果、除非必要否则少吃药……各式各样的建议或打气,不厌其烦地朗诵金科玉律。
其实他自己才是最糟糕的病人。以前每天在医院吃的午饭是他唯一规律且正常的一餐,二十几岁时当然毫无感觉,但过了三十后他发现他的胃变得不是很好,经常烧心或胃痛,他的疼痛忍耐度很高,经常等他注意到的时候胃里已经是疼得手心冒汗的程度了。他想,应该是慢性胃炎,经常看着那些重症重伤的场面,自然又没把自己的小病放在心上。
张之赫并不知道李清痛到什幺程度,但他老看到李清抚着腹部微微皱眉,一点也不苟同李清经常一片饼乾当一餐的饮食。交往时在张之赫照顾下李清的胃痛改善了许多,无论张之赫餵他吃什幺他都乖乖地吃,加上恋爱的影响,身心巨大的满足使他整个人气色由内而外澎润发光。
被甩后李清对张之赫的依赖不得不剪断,来到c城开始,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体健康负责。
出乎意料地,他做得挺不错。
礼拜五是他练习跑步的日子,下班后他换上运动服,初冬的气温来到了五度以下,还没购买冬天的运动服,虽然穿短裤是冷了一点,他还是想跑。
自从有了跑步的习惯,肌肉增加使他的体重变重了,线条紧绷扎实,有如年轻了一两岁。他整个人感到清爽,呼吸也好像更舒顺。
跑步的地点永远都是同一个。他沿着河堤的石板路一直跑,终于看见了张之赫对他「求婚」的地方。他脚步收慢,停在了这里。
往下坡看河水是淡淡的青,岸边有几只小水鸭划着水,就是这里,他跑来c城找张之赫的时候他们初次约会,在电话亭里互相抚慰,逛了一整天后张之赫带坐他在这个坡上,他拿着一只张之赫送他的大熊,接受了张之赫声称自己在路边随便买的戒指,男人坚毅的脸颊泛红,眼中充盈的爱意把他弄得头昏目眩。他们拍了照,他拿来当桌布,结果王丞辉拿那照片把张之赫批评得一文不值。
他双手撑膝弯腰喘气,让呼吸平缓一下。
想到冬天要来了,他其实觉得有点不捨,降雪后这湖也会结成冰,每一个他记得的一草一木都会被白雪覆盖。
到时候要找一个室内健身房了。
李清不想让身体完全冷却,休息了两三分钟又开始跑,只不过……回过头望了望,今天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他?回头时当然没看到什幺人影,他便不再回头,认真地继续跑。这次是往回家的方向前进,他晚上和杨凤有约,时候已经差不多,不现在回去洗澡更衣会来不及。
李清的身影在视野里缩远,那双从树后偷窥的眼睛循序露出了整张脸以及全身,张之赫一边现身一边朝李清的背影皱着眉,心里骂这个李清真是脑子有洞!这幺冷的天气跑什幺步?!他自己都穿着一件灰色毛衣,李清却穿着小短裤,光着两条白腿不知道在玩什幺自虐。
张之赫观察李清一段时间,已经知道了李清固定的跑步习惯,每一次都来这里偷偷看他,除了因为这里树多容易藏匿,也因为李清每次痴望着他们当时谈情说爱的地方,那个眼神都让他难以释怀,他本来根本不觉得李清会记得这个地方,想不到李清不但记得而且每次都来逗留,这说明他真的不够了解李清,不够了解李清以前多爱他。
然而他一直没有出现在李清的面前。
原因是其实他发现李清过得很好,根本不是自己所想像的整天胃痛或被人欺负……甚至连感情也很顺利正常地进行着。李清生日那天,他想了很久应该要送什幺,即使不现身,他仍想让李清知道有人记得他的生日,最后决定送了一只熊。
前脚刚走,他就好巧不巧看到了宋汇显和李清从一台车上下来,站在不远的街角目睹宋汇显告白的过程。宋汇显抱李清,李清明显退开了,却也似乎没有讨厌的意思,走前宋汇显还摸了李清的头。
这是什幺意思?李清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宋汇显?两人郑重其事的相处,竟然比看两人立刻进屋打炮还让他心里发疼。张之赫本来是个佔有欲极强的男人,看看李清都把他搞成什幺样子了!
打炮不用脑子也可以不用感情,代表李清对宋汇显的态度很随便,他可以被归类为炮友。但是李清又是温柔地看对方,又是让对方摸头,最后两人还不上床,这个问题更大!张之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原来李清根本不需要他来救,他没了自己还更好!屁股变翘(因为跑步)、气色漂亮、和总裁如偶像剧般交往!
不如算了吗?当跟蹤狂的日子辗转想了很多次,坦白说连他都没挑出宋汇显什幺毛病,看起来是个值得託付的人,自己现在还来得及打退堂鼓,不必出现给李清製造多余的困扰。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接到一封短讯,邓文奇写道:「我昨天在派对听到了一则八卦,关于宋汇显的。」
萤幕上出现跳动的灰色小点,邓文奇在打字,张之赫死死盯着萤幕,如果邓文奇不快点把屁放完,他立刻就要打电话给他。
「他的风评其实不太好,在夜店曾闹出过一些麻烦,据说是酒品很差吧!一喝酒就和平时判若两人。」
他妈的!张之赫气得槌了他用来藏身的树干,李清真是不给他省心!心中的担忧忽然让他终于醒悟,他无法甘愿放弃,他必须把李清追回来。
第五十章你不知道他多爱你
c城的民情比a市保守,a市随处可见的同志酒吧在c城仅仅有一两间还上得了檯面,但这两间就在同一条街,规模还不小。
李清几个月前路过这条街的时候被杨凤叫住,那个时候杨凤还未听说张之赫和李清分开,惊讶得大呼小叫,互留电话后两个人很快就走近了。
杨凤是自来熟的个性,李清不知是信任张之赫眼光还是情愫的转移,从一开始就把杨凤当成一个重要的朋友。杨凤是个废话很多的人,李清在他面前像个弟弟,无论他说什幺,李清都一边点头一边认真记在心里。
认识杨凤以后每一次见面吴飓都没有到场,几次过后李清就明白了意思,既然李清对不起张之赫,吴飓就不会对李清客气。虽然没遇过这种事,李清处理得还算优雅,他对吴飓没有任何不满,也识相地没有和杨凤提过张之赫。
酒吧里,杨凤坐在吧檯边嘴角带笑,似乎刚正与人聊天。李清走到他的旁边拉出高脚椅坐下,他刚刚才洗过澡,髮尾还有一点湿,穿了一件套头黑毛衣把脖子和一点下巴藏在宽领里。
杨凤的桌前有个杯麦金色的液体,「李清,像你这样的健康宝宝喝酒吗?」
「唔,淡一点的应该可以啦……」
「这种威士忌我很喜欢,你破例喝喝看?」
因为说话的是杨凤,平时不喝酒的李清乖巧地点点头,杨凤一口气把十八年拉弗格倒满三分之二杯,促狭地笑道:「要喝完哦!」
李清喝了一小口,觉得杨凤说得很对,果然很好喝,就接连地喝起来,不一会脸整个都红了。
「你说宋汇显跟你告白?你生日收到一只熊?」杨凤道。
「嗯…你觉得是宋汇显送的幺?」
杨凤捧着腰大笑,「不可能!用常理想,一个总裁才不会做那幺穷酸的事!」他的两眼越过李清的肩头,躲在暗处包厢里的张之赫气得脸红,伸直食指和中指在空中戳杨凤的眼睛,意思是你给我走着瞧。
李清也突然不乐意了,闷着脑袋喝酒。
不好两边都得罪,杨凤只好说:「那天你才刚和他吃过饭不是吗?要是他送的他怎幺可能没有表示?」
李清淡粉色的脸垂下,点头。
「其实,最近公司又把张之赫叫来c城了,你有没有话想对他说?我帮你转达。」
「不要烦他。」
杨凤看到李清眼框微红,很坚定地摇了几下头。
「他过得好不好?」
「还可以吧!」
杨凤的回答太短,搆不到一点实质的资讯让人更蠢蠢欲动,酒精让李清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沉默之后鼓起勇气问:「那个,他…他有没有喜欢上什幺人?」
杨凤转转眼珠子,假装思考:「这幺说来……好像有呢。」他朝暗处的张之赫做了个鬼脸,发现张之赫已经整个人看着李清发痴了,根本没有看到他的鬼脸。
「是什幺样的人啊?」李清扯着嘴笑了一下,故做轻鬆道。
「唔这个…不清楚,好像是个个性很软,没什幺脾气的一个人。详情我再帮你打听打听,怎幺?难道你嫉妒了?」杨凤替张之赫试探他。
「没有、没有……不可能。」李清动作有些迟钝地连续摆着手,「进展好吗?」
杨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道这要看你大爷配不配合啊!
「我觉得两人挺配的,你也知道张之赫这个人没什幺修养,没事就兇巴巴的,这个没脾气的人配他刚好。」
「他哪有?」听到张之赫爱上了别人,李清已经失魂落魄,只有反射性地反驳:「他的个性很好……杨大哥你不要这样说他。」
靠,所以说你们绝配不对吗!杨凤默默吐槽。
李清的酒杯已经见底,杨凤本还要替他斟,后来一想算了,要是把人灌醉张之赫也没戏唱,拿捏不容易啊!他还真是个一等一的专业好媒人!
他话锋一转:「你知道为什幺阿飓总是不来?」
李清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讨厌我。」
「哇,你还真的挺敏感的。」杨凤说完觉得张之赫的目光如刀一样射来,他撇嘴,觉得张之赫无聊透了,这哪里算是在调戏李清啊!
「李清,你知道他为什幺讨厌你吗?」杨凤说,「他和张之赫以前是部队的认识的,阿飓是受伤后才退出,但张之赫退出时还好好的。他退出是因为他出最后一个任务时…对了,别问我是什幺任务!阿飓都神秘兮兮的不和我说!总之,张之赫最后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分心了,他在街上听到有人喊小清,回头发现是一个叫小清的女孩子大概被人强暴了,村民抓住了那个男人,张之赫完全不应该插手管这件事,支援队友是最大的优先,况且犯人已经逃不了,但他反而像哪个筋接错了一样冲动地把犯人暴打一顿……事后他承认全是心结作祟,他当然知道那个女孩不是你。罔顾军纪又以军人的身分对普通人动用私刑多严重不用我说了吧?他给国军丢了很大的脸,最后便遭到强制退伍,连终身俸都拿不到。退出的时候他终于想通了,决定开始找你。」
杨凤喝了口酒,继续说:「这是阿飓告诉我的,他看过张之赫那个样子,觉得你们两人分手一定是你的错,他一直深信张之赫不会有任何对不起你。张之赫已经不是搞不清楚自己要什幺的年纪了,为了你,他有让步一切的觉悟,他可以眼也不眨地搬到a市、可以在家上班,这种没有原则的男人怎会那幺容易和你分手?」
「他从来没有提过……」
杨凤笑着道:「哈,他当然不会说!他觉得很丢脸!所以说他不能算是个会沟通的男人,不坦率是他最大的问题。我怀疑是因为这样,你才不知道他有多爱你。」
听起来是批评张之赫,实际上杨凤是婉转暗指李清不珍惜,虽然他始终没有表态,他是站在张之赫那边的,什幺他六分李清十分、什幺配不上李清…当然都是嘴炮,他就喜欢看张之赫妄自菲薄的蠢样。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张之赫是个九分的男人,仅仅比他的阿飓少一分而已。
李清呼吸声音越发不稳,每一次他想哭都是如此。张之赫的眼神又剜了过来,满带责备,像在怒斥杨凤话说得太重。
杨凤也气鼓鼓地瞪他。帮你讲话也不对!没用的马子狗!活该被踩!
李清的手机亮起萤幕,显示为宋汇显的来电。他拿起手机缓了一下呼吸,对杨凤说了声抱歉。
宋汇显电话那头很吵,嚣闹和音乐声中宋汇显的声音传来,他在对街的夜店,付钱的时候发现钱包被摸走了,希望李清帮忙。
挂掉电话,李清低头把弄手机,把萤幕按开又关掉,说道:「杨大哥,我看我去帮他吧!」
杨凤不以为然地道:「宋汇显不是出门都有司机和随扈的吗?怎幺需要你去?」
李清已经站了起来,他那几根原本湿润的头髮不知何时乾了翘到头顶,有些凌乱,脸颊的红延伸到衣服底下,李清很少穿黑色,毛衣黑裤一身黑的装扮让他看起来有种颓废的美感。他动作急促地披上外套,说道:「他说了他需要的…我…我想通了,我还是觉得送我熊的应该是他没有错,没有别人会那幺做……」
李清需要立刻离开,否则他会受不了,他今晚已经到极限了,他喝了太多…又听说张之赫在c城,张之赫以前有多爱他,张之赫喜欢上了别人……不能再想下去,他心里的栓塞鬆了,有些他不能有的东西正在慢涌出来。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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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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