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辣书屋
首页海天一色正文 第9节

正文 第9节

    海天一色 作者:禅狐

    第9节

    白道尘其实也想过这些,说不心疼是骗人的,但他不允许自己的弟子咬人吸血,自己更不能破例。思忖良久,这才稍微放软态度告诉他:「你若愿意等,为师修道有成之後便回来找你,伴你日夜。」

    「呃,师父是说等自己死了之後再炼尽阳魄,成了仙人,那、那徒儿不就得等个几十年或百年以上?」

    「睡吧。别净想这些事,庸人自扰。」

    桂元洛闭上眼,脑袋还是不听使唤的运转,他就是不明白为什麽师父非得等到修炼成仙才肯考虑和他作伴,直接让他咬一口不成麽?大不了他不吸血呀。但这只敢在心里想着,再讨论下去,师父定会生气,刚才师父的那一眼把他吓傻了。

    师父说话语气斯文,嗓音温醇平和,连神态都平静淡薄,只是稍稍抿唇歛起眼眸暖色,就变了个样,眼色凌厉慑人,不怒而威就是这样吧。

    荏苒又逢春,浮云翳合间,比翼鸟双飞於天。此景若在南方定会引起轰动,要说那是君主恩德载天载地,一群人大惊小怪的穿凿附会。但对北方人来讲,这种鸟虽然不常出现,但也没什麽大不了。

    至少月湛清在这北方异族当起裁缝的几个月里,就看了这比翼鸟飞过四次。第一次见到时他讶异的指着问人那是什麽,别人笑他大惊小怪,第二次他仍然惊奇不已盯着双飞的鸟儿猛瞅,第三次反应淡了些,到第四次仅瞄过一眼就算了。

    自离开中界山後,月湛清到北方当起这一手落,即裁缝师。心里不管怎麽想,做人还是得吃饭讨生活,他已非悬恒派的人,没打算继续以降魔伏妖为己任,於是将另一项技能拿来讨口饭吃。

    北方多妖异,指的不光是妖魔鬼怪,也统称这些非帝国子民的异域人,他们也被称作妖夷,有自己的传统习俗,文化及信仰。只不过南方人瞧不起他们而已,便称之为妖夷,甚少与之往来。

    这些民族彼此有联姻或通商的关系,就好像许多兄弟姐妹,有玩在一块儿的时候,也有结夥打架的时候。

    月湛清对政治或经商兴趣不大,只求温饱,唯独本性难移。

    「曲家的小姐是麽。」月湛清听到外面人在招呼,俐落的将赶制的衣裳包装好送到外头,果然是曲家的千金,而且这回连妹妹也来了,姐妹俩长得很艳丽,个性不比南方姑娘温良和善,却是月湛清喜欢抬杠的类型。

    「曲小姐,你上回订的衣裳都做好了。要不要先试穿看看合身不合身?」

    曲家大姐单手插腰,回道:「在这儿试穿,我看你这个南方人是想占我便宜吧。要知道在我们部族的姑娘要是被看到身上的刺青就得嫁,万一被你看到怎麽办。你如不娶,我可是会杀了你的。」

    「那就娶啊。」月湛清把衣裳递给那对姐妹,「认真」的抬杠。这成了他消磨时光的一种方式,虽然这儿的人刚开始讨厌他轻浮爱开玩笑,但相处下来又觉得并非歹人,渐渐有了些熟客,还会不时跑来和他闲聊,光顾生意。

    就好像以前在芜阳的时候,有个香梦兰和臭脚和他一起玩,还有那些熟识的街坊邻居。只不过月湛清已经不打算再回芜阳。

    曲家小妹疑问道:「月哥哥,听说你只给女孩子制衣是麽?」

    「听说你不常出门,是不是想见识我多俊俏才跟姐姐跑来的?」

    「讨厌死了。你快回答我嘛。」少女趁大姐去试衣,和月湛清在柜台闲聊。

    「要是东家发现我偷懒,你怎麽赔我呢,不如我给你量身,你也做件裙子什麽的好不?」月湛清笑吟吟的提议。

    「好是好。」

    「来,站这儿。」月湛清笑着拿出量身的工具,转头喊铺里的伙计道:「先烫我搁在榻上那几件,客人下午就来拿的。」

    少女紧追着问:「月哥哥,你只给女子制衣,这是为什麽?」

    「嗯,女孩子穿的衣裳变化多,做起来有趣。男子的嘛……除了我自己穿着好看,也不想给谁做衣服。我只要想到亲手做的衣服被你们这样漂亮的女孩子穿在身上,就好像……」

    月湛清朝少女微笑,只见少女红着脸,伸手打他手臂嗔骂:「你快点量啊!」

    「是,小姐。」

    曲家大姐换好新衣走出来,月湛清上前问:「还行麽?」

    她的视线越过月湛清往铺子外看,丰唇微启,好像见到什麽不得了的事物,曲家小妹也转身往外看,月湛清正蹲下来整理客人的衣摆,抬头发现大家神色古怪,跟着转头。

    就是这一回首,粗状有力的鸟爪便抓住他手脚,眼前好像燃起青赤色火焰,是斑斓鲜艳的鸟羽,眨眼间月湛清被鸟给抓上了天,而且是他连看欧懒得再看一眼的比翼鸟。

    「喂、哇啊啊啊啊──」初来乍到的南方异邦人,就这麽消失在远空之中。在场的人全都目瞪口呆,虽说他们看惯了天上飞的比翼鸟,但没看过比翼鸟飞这麽低过,而且还把人抓走。翌日,这部族开始了一个比翼鸟其实会抓人吃的传闻。

    第17章 拾陆

    「你们这两只臭鸟!喝……呼……我要把你们……做成三杯,三杯!」两只大鸟抓了月湛清直冲天际,月湛清惊吓并破口大骂,由於牠们飞行速度太快,加上高空令人喘不过气来,月湛清半空就开始呕吐,抽搐,接着不醒人事。

    要说起他为何被从不接近地面的大鸟抓走,要从天上某座浮岛的岛主开始说起,没人知道那位岛主有没有名字,别人不是叫他岛主就是喊他天妖。

    天妖为避天劫,因而将执念最重的部分灵识投入凡尘修炼,待其轮回期满便可重返,届时不但避过大劫,成仙对他来说便是轻而易举的事。

    然而,劫是避过,事情却不如天妖料想得这般顺利。在瀑布形成的天然屏幕里传来天妖略带怒气的质疑:「怎麽回事!」

    天妖释出比严冬冷风还霜峻的妖气,瀑布瞬间凝结,并在他往外走的时候让妖气粉碎,由冰碎成的尘埃闪烁光辉,在不安份的风里飘飞,外头凋萎的花树却因他的现身而重现生气,再度展枝布叶。

    他神情凝重的环视四周,凌空虚步来到林间一个叫星罗池的地方,池中可看见自己在三界经历的过去。天妖往池里扫了眼,立见因果,眉心微拢出声下令:「阿蛮,你们去把一个叫月湛清的人抓来。」

    被唤作阿蛮的就是比翼鸟,是天妖对这种鸟的习惯称呼。这些鸟习惯在这座浮岛吸取灵气修炼,自然认得天妖这个岛主,并有效率的做到天妖要求的事。牠们成双成对飞出浮岛,在北国高空盘旋,数量惊人,却巧妙藏身云中。

    不到半个月时间寻觅到天妖说的家伙,月湛清於是被牠们逮到浮岛上,破例成了道行不高深却得以登上浮岛的凡人。

    月湛清何其无辜被大鸟们随意扔到草地上,他意识模糊滚了几圈,身上沾了许多草屑及尘土,又被太阳晒了半个时辰,忽地弹坐起来,把一早吃的东西全吐出来。

    「呕……噢呕、咳咳咳咳。呼,呼……」月湛清听见附近有许多窃窃私语的声音,他迁怒骂道:「谁啊,鬼鬼祟祟的快给我滚出来!」

    树丛里许多只眼睛瞅着那个脏兮兮的男人,他们看他蓬头乱发,衣衫破烂,说话粗哑难听,都小声批评起来。「岛主让阿蛮抓他干什麽呀?」

    「呃咦,好脏的东西。把他踢下岛啦。」

    「真是太吵了。我耳朵受不了呀。就算请我吃我都不要吃。」

    「岛主说不准吃人。不过这个又脏又无礼的东西是人麽?」

    「啊哈哈笑死我了呀。」

    「嗳咦那个脏东西过来了!」

    「大家快跑。」

    月湛清冲向生满青苔的山壁,踩进树丛、拨开芋叶,只见一堆蛇虫四散,有的跑太快看不清是什麽,剩下便是绿苔上站着的梅干色蕈类,什麽也没有。

    「啐。」月湛清咋舌走出来,蕈类背对着他庆幸私语道:「没发现我们。」

    「没发现没发现。呼呼。」连蕈类都能发出怪笑的地方,大概要有相当旺盛的能量,这座岛能浮在天空也不是没道理。

    但这都不是月湛清在乎的事,他只想搞清楚这是什麽地方,还有他也受不了自己浑身脏,一听附近有流水声就开始找地方清理身体。就在他穿梭树林,看到前方飞瀑如雪正要往前直奔,他看到了一双裸足降到面前。

    「唔!」月湛清一眼就看出这是男人的脚,他错愕抬头,有个男人高高在上睥睨自己。

    他从没想过世间有人生得这麽妖孽,教人羡极而妒的好看,一时愣在当场。

    那人乌亮长发及地,眉目端丽俊逸,颈长肩宽,生得高大挺拔,穿着一身赤红衣衫出现。他双手抱胸,裸露的肌肤隐约可窥见斑斓鲜艳的刺青。

    月湛清努力回过神来,暗暗可惜这样貌不是女子,不过就算是个男的也算天姿绝色了。只可惜,可惜啊,他早已心如止水。

    「这位兄弟想来不是人吧。」月湛清瞅了眼对方略尖的耳朵,在凡间耳朵越尖的人越有鬼才,但这麽特异的形相绝非凡人,他提起戒心,双手负在身後准备随时攻防。

    「我是这座岛的岛主。随你喊我岛主或是天妖。」

    「什麽岛,什麽天妖……」月湛清突然严肃起来,瞅着他问:「你是天妖?」他还以为这岛是在海上,可对方自称天妖,这里说不定是传说中的浮岛之一。而且这天妖不正是那日沈笑提及的家伙麽!

    「是。九九重天里,最接近人间的三十六座岛之一。底下还有七十二座山城,被你们统称为中界山,也是天地支柱之一。」天妖兴味的觑着他,看他有点紧张心慌的模样,又道:「我们曾有一面之缘。严格来讲,是我对你有一面之缘。」

    月湛清狐疑的回看,天妖又说:「那时你还年幼,跟着一个由星宿托世的男人,经过这座岛的界碑前。那时我还在沉睡,灵识却是清醒的,便感应到你的模样。」

    天妖对月湛清颇为好奇似的,伸手想碰触。「我和你,实在有缘。」

    月湛清往後退了半步,然後直接把伸来的手打掉,反道:「什麽缘,明明是你让怪鸟把我抓来。放我回去。」

    「你……」天妖暗恼在心,从来没有人斗胆忤逆他,这小子竟拍开他的手。若非沈笑没了结因果还招惹月湛清埋怨,怎害他修行不见增长,还得把人带到浮岛解决。

    「够了。我什麽也没有,对你来讲不过只是个凡人,没用处的。」月湛清垂眸冷语,表情有些黯然。

    天妖扬笑告诉他:「如果我告诉你,沈笑仅是我的一部分,他是我,我是他,你还舍得走麽?」

    「我不信。」

    「那日沈笑投崖,魂魄便归於我。你要是不信,我随便就能说出几件沈笑该知道的事,好比那支红珊瑚雕琢的簪子。」

    月湛清睁大双眼打量天妖,半晌又问:「你真是沈笑?」

    「我是呀。」

    月湛清抡起拳头狠狠直击天妖颜面,俊美无俦的脸登时淌下两道鲜红的鼻血。天妖摀鼻往後踉跄两步,错愕看着月湛清磨拳擦掌,斜瞪他咬牙笑道:「这是沈笑欠我的,这下你还敢说自己是他麽。」

    附近出现窸窣声,是旁观的精怪们逃窜的声音。「快逃呀,天妖大人被打,不得了呀!」风里夹杂着精怪们独有的言语,一种人们听不清也不懂的话。

    「你这人……」连天妖都以为自己会发火,岂知他笑出声,说:「不怕死麽。」

    「怕呀。可我刚才想过,你想我死的话就不会抓我来。」

    「呃。」天妖抹掉血污,摸着鼻梁觑着月湛清,忽然笑开来。除了沈笑自我修炼时积累的那些伤,他还没体会过被揍是什麽感觉,当下虽想捏死这人,可又认为没必要,毕竟杀生对他来说太容易了。

    月湛清有些厌恶的遮住双耳抱怨:「你笑声真吵。」

    「住下吧。」

    「什麽?」

    「住在这儿,直到你不再怨我为止。」天妖这回迅雷不及掩耳出手捉住月湛清的手,微笑道:「跟我来。」

    「我还没答应,放、放──手!」

    天妖不顾月湛清反抗,扯着人走,不觉露出愉快的神情。他告诉他:「这整座岛就介於天和地之间,由我观看世间变化,在适切的时候维持平衡,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过访客了。」

    「访客?」月湛清冷笑两声,反驳:「我是被你抓来的。你想干什麽,我办得到照做便是,何必强留我。」

    「你心里对沈笑有怨不是?我会弥补你的,所以你留下吧。」

    「呼,放手。」月湛清开始抠天妖的手,惊见天妖肌肤刺的一只蛇居然开始移动,并朝他的手接近,然後爬到他虎口,惹他讶叫:「嗳,滚开!」小蛇好像活物似的,听见斥责就爬回天妖袖里。

    「你怎麽弥补我?我不需要你,也从来不需要别人,你是天妖了不起麽?我不过想安稳过完下半辈子。」

    一路上花树盛开,光是山茱萸就分作宛如灯台般的精巧花丛和花姿秀雅的白、粉色大花。其间发出青铜色幼叶的垂丝紫荆,在其老枝生出总状花序,彷佛栖停了万千只蝴蝶。森林边缘叶色斑驳的山楂不知什麽品种,重瓣深粉色的花苞正待绽放。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海棠、石楠木,这些草木都生气蓬勃的沐浴在阳光中,生长在各自喜爱的角落。

    天妖不由分说拉人走近瀑布,月湛清还在挣扎抱怨,他蓦地把人拽到怀里箍住,平静命令道:「闭嘴,别吵了。你为什麽想走?」

    「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月湛清努力往後仰,保持和天妖交谈的距离。

    「多少人想上来见识,以前你不是很好奇?」

    「你不是沈笑。只有内心脆弱的人会被妖魔乘虚而入。」

    「我们还没相处过,你就知道我不是?还有,我虽是天妖,却和你所认知的妖魔不同。」天妖松臂後拍了拍月湛清的肩,告诉他:「总之你住下,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待你好。」

    「沈笑。」

    「嗯?」

    月湛清笑容狡黠,好像别有深意的瞄他一眼,转身抱胸道:「你不是说沈笑只是你的一部分,又不告诉我名字,我便叫你沈笑好了。」

    「无妨。随我来。」天妖就这麽沿用沈笑的名字。

    「且慢,我暂且答应你留下,不过你还是得送我回裁缝铺,有些事我得交代完才走,做事不能做一半。」

    沈笑没想到月湛清也是个负责任的人,点头应好,牵起月湛清的手说:「我让阿蛮送你。」

    「呃,又要被那种怪鸟抓着?」他忽然想起自己一身狼狈。

    「好吧,我亲自陪你。」他将月湛清打横抱起,步伐一迈便达千里之遥,上天入地都难不倒他,眨眼的工夫就带月湛清出现到裁缝铺外。

    月湛清双脚刚落地就引起许多人惊呼,他听那些人喊道:「唉呀,这不是被鸟抓走的外族人?」

    「就是新来的裁缝,这身脏是怎麽回事?」

    月湛清发现他们没有人能看到天妖的存在,也懒得再解释什麽,赶紧找出东家说明自己临时有急事得办,无法再继续原本的工作。东家被搞得一头雾水,正想让月湛清讲详细点,没想到月湛清就在他眼前迅速消失。

    原来是沈笑把月湛清抱起,又用他特异的能力「一步登天」回到浮岛。月湛清微恼,吁气质问:「你不是让我去给个交代,怎麽突然又……」

    沿用沈笑名字的天妖无辜耸肩,道:「我以为你交代完了。」

    这人、不对,这妖分明是故意戏弄他的!月湛清没能耐跟这家伙硬碰,虽然对不起接纳他的异族人,也只好先顺着沈笑的意留下。

    沈笑看月湛清似乎愿意留下,兴冲冲的拉他的手往瀑布後的洞穴走。

    「这瀑布……」

    「似曾相识吧。」沈笑得意的说:「之前我替一位水神仿了个类似的地方,不过那地方给毁了。」

    瀑布外水气如烟,月湛清跟着他走进黑暗无光的洞穴里,只听得见水声,系着他带领方向的只有沈笑的手。

    在看不见的黑暗中,他感觉自己彷佛真的握着沈笑的手,那人从未离开过,月湛清拢紧五指,心里却更加难过。

    光芒再现,照射出事物的轮廓,也模糊了月湛清的幻想。

    瀑布里的世界超乎月湛清所想的深远,那是片辽阔腹地,其间有许多小户,有的染布,有的种植作物,也有水流、桥梁,远处宅第比水神还要华美庄严,冷硬建筑间有樱树探头,迎风翩然的姿态柔和了画面。

    「这座浮岛的精怪跟我基本上只吸收天地灵气,因为你是凡人,所以我特地在这里安排了田地,有人会栽种新鲜的果蔬,想吃鱼肉也随时可以抓,还有人养鸡。在这里你想做什麽都可以,就算这里没有的,我也会想办法替你弄来。」沈笑回头问:「喜不喜欢?」

    月湛清不仅莫名其妙,还有点受宠若惊的觑着他,看着那张比原本沈笑还妖孽的脸,既无奈又茫乱。

    「你这麽看我,是不是希望我把脸也变作沈笑?」

    「不必。」月湛清低声解释:「我只是不习惯。还有,我这人没读太多书,可也明白一个道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

    沈笑闭嘴深呼吸,心想这人果真有本事,一再挑战他的底限。

    「我受不了了。」月湛清大喘一口气,喊道:「我想洗澡,我要沐浴更衣!」

    山上晴朗温暖,桃李争放,桂元洛拿着师父的剑练习挥剑,刚练完一千下,接着开始练写符。许是他体能异常,师父交代锻链身体的课业一点都不费力,倒是练符麻烦得多,符有符道,正式写符前得净身燃香、祭拜师祖、呼请神灵什麽的。

    再者符纸不仅颜色分作青、白、黑、赤、黄有其效力,还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专注运笔,花的心力不亚於练剑。

    所幸白道尘说他以前天天练习,现在驾轻就熟。这天白道尘到山中更高深之处修炼,自从他们在中界山住下之後,每隔几天白道尘就会离开,有时离开一天,或者十多日。

    即使如此桂元洛没有偷懒,他只是好奇师父为何在看自己的时候,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好像有什麽心事。

    记得过年的晚上,桂元洛问师父自己和别的殭屍怎麽不一样,那时师父是这麽说的。

    殭屍集怨秽邪煞等气,於人死百日内变化而成,可依其道行深浅区分应对之法,其中没有道行的由於尚未吸食血气而畏光,惧人,就连猫狗也怕,因此昼伏夜出。至於有道行的则能飞能跳,不仅吸血甚至会摄魂魄,变幻形貌惑众。

    相传远古北方有这麽一个独一无二的殭屍,拥千年道行肆虐大陆,以龙为食,後被菩萨收为坐骑用之降龙,名曰犼。

    这类野兽又叫作旱魃,有引起旱灾的能力,一旦祂们出现,人们为了祈雨会抓祂们放血断肢,用来祭天。

    已经有好久没有出现过什麽有道行的殭屍,一出现就把桂元洛给咬了。他追问:「咬我的殭屍呢?」

    「死了。」

    「死了?那下雨了没有?」

    白道尘没再回应桂元洛的问题,山里本来就不闹乾旱,下不下雨也不重要。桂元洛好奇得不得了,紧接着又问:「殭屍死了之後变成什麽?也是鬼?」

    桂元洛只记得白道尘不太情愿的瞟他一眼,然後说:「殭屍死後就没了。不管再有道行都一样。」

    当下桂元洛想不透,但师父不在这几天他想通了。殭屍本就在三界六道外,又可以修炼得那麽强,强大到能上天屠龙、引渡瘟疫旱灾,这麽厉害的存在还用轮回累积道行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话虽如此,白道尘却补了句话。「一般是这麽认定,但悬恒派的讲法是,旦凡存在过的事物,不会再回归於无,而是用另一种形式继续存在。也许就是精气神回归太虚。」

    桂元洛握着笔杆挺直腰,想起那段话失笑,他思忖回归太虚,听起来跟消失於无差不多嘛。

    「唉。不写了。」才罢手,白道尘就回来了。

    「师父。」桂元洛慌乱的整理好衣襟袖子和衣摆,然後跑去拿存放符纸的布袋,凑到白道尘面前打开袋口说:「师父,你闻香不香。」

    白道尘瞄他一眼,从袋里散出扑鼻的花香,他不解道:「这是干什麽?」

    「我把开始凋萎和飘落的那些花收集起来扔到符袋里,等一阵子再把它们拿掉,就把袋子跟符都薰香。这麽好闻的东西用起来心情一定很好,如果要对付妖魔鬼怪的话,祂们也会掉以轻心吧,哈哈哈哈。」

    「……谁教你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白道尘差点无言以对,心想这孩子虽然不记得自己曾有个荒唐的师兄,可是有时一些言行好像染上了月湛清的影子。

    桂元洛束起袋子,无辜低头扁嘴,答道:「要是有人教那才好。师父不在的时候,徒儿好无聊。」

    「无聊就做这种事情?」

    「想不到有什麽能打发时间。我看山看到怕呀,一睁开眼就是山山山,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座又一座的山,一棵又一棵的树,当殭屍只要不饿到肚子就能活动一整天,时间漫长得吓人。」桂元洛肚子发出紧迫饥饿的声音,他赧颜道:「血也喝光了。」

    白道尘拿出汲血的革囊塞给他,说:「也该下山了。喝完东西收拾一下。」

    桂元洛双眼绽放精光,故作镇定询问:「下山有事要办?」

    「後天就是元宵,为师想带你下山过节。」白道尘看桂元洛拿起革囊灌血入口,喝得脸颊鼓起,神色缓和下来拿指背碰他鼓起的颊说:「为师还是把你当人看的。」

    桂元洛收歛喝血的动作,抿起嘴唇把血舔净,讪讪的拿手背摀嘴。每次师父对他有些小动作,都让他相当不好意思,但又十分喜欢师父这些不经意的举动,他心里清楚师父没想太多,只拿他当晚辈一样疼爱,可是心里总因此怦然。

    有时他会想问师父为什麽那样摸他脸,或是摸头,要不就是问师父为何有时要凑得很近才讲话,难道师父眼力差看不清他啥模样?

    可是这种事一问出口,料想师父也不会解释,甚至懒得理他。他总想在师父面前表现得有点不听话、无赖、任性,这样就有理由做一点稍微令师父伤脑筋的事,让师父多念念自己,多关切他的事。

    偏偏桂元洛就是习惯中规中矩的做事,要是可以的话,哪怕一次都好,真想冒犯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

    「我在想什麽。」桂元洛替自己的念头打了个寒颤。冒犯师父,怎麽冒犯?虽然他不记得师父生气是啥模样,但也是想都不敢想。

    「还在磨蹭什麽。」白道尘拿指节敲了下桂元洛後脑杓,告诉他:「不必带太多。吃的用的下山再买就是。」

    「师父有钱?」

    「你怀疑麽。」

    结果,白道尘带着桂元洛下山替人算命,赚取旅费。在山脚有许多民族聚落,这时候有为期一个月左右的大市集,往来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像白道尘这样的术士自然不在少数,赚钱便各凭本事。

    市集一处夹道植满香槐,道路由磨石铺砌,商店摊贩热闹开市,男女皆穿戴新衣帽,衣领及袖子有的缝饰着蓬松的野兽毛皮取暖,戴着同样保暖的帽子,看来新颖充满活力,一点也不像南方人讥笑的蛮荒妖夷那般粗俗不入流。

    他们师徒俩在香槐林下占了张石板凳的位置,桂元洛负责招揽客人,嘴里喊道:「来唷来唷,看相论命卜卦一律十文钱,两个人一起问只收十五文钱。」

    白道尘坐在椅上,眼前排起长长人龙,桂元洛暗自得意,就算没有他招呼,以师父的样貌自然就会吸引客人前来问事论命。

    白道尘的样子比起太多不修边幅的道友讨人喜欢,即便没有刻意堆起笑容,光端坐着就给人仙气凛然的印象,来者不乏同道较劲,也都能令其服气离开,桂元洛只管收钱便是。

    半天下来,挣的银两把钱囊都填得鼓鼓的,一些客人没有流通的货币,就拿饮食为酬,黄昏时分他们坐在原来的槐木下歇息,就开始享用别人给的馅饼和酒水,有什麽吃什麽。

    白道尘把大饼扯成两半,与桂元洛分食,後者满心欢喜的双手接过并说:「师父,这里的人也过上元节?」

    「虽然不像南方那样每岁元夕张灯多夜,士女综观,这里还是会用自己的方式过。」

    天色暗下,大街灯煌如昼,热闹依旧,市集同样张挂各式各样的彩灯,更立起高耸灯树,还有过吉祥桥的活动。

    「我知道天官赐福就是指这时,中元是地官赦罪,下元是水官解厄。师父,你看我记性多好,哈哈。」

    白道尘微微一笑,取出薄纸包的一颗糖说:「张嘴。」他把一颗莹白漂亮的糖放进桂元洛嘴里,桂元洛含着糖笑得有点傻。

    「这什麽?」

    「刚才一位妇人给的。好像是她族里的习俗,这时给孩子吃糖,祈求牙齿生得好。」

    「啊?」桂元洛用舌头把糖拨到腮颊,张口问:「我牙长得不好麽?」

    「别孩子气。」白道尘睨他一眼,自己把剩下那颗糖含入口,说:「一会儿我们去走吉祥桥,然後……」

    两名南方人衣着打扮的女子走近他们,她们看起来精明干练,互看了眼後对白道尘邀道:「敢问这位是不是白道尘,白道长?」

    「你们是……」

    「我们两个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老爷和小姐对悬恒派景仰已久,没想到能在此时此地遇见白道长,想请白道长前往茶馆一会。」

    另一名女子接腔道:「老爷从前曾得白道长同门师兄相助,也常听闻白道长声名,还请道长赏脸。」

    白道长本想婉拒,却看到桂元洛亮着双眼说:「这是有人请吃饭的意思?」於是答应下来,他们来到茶馆,看到一个锦衣玉带的中年商人,同桌坐着的娇美女子应是商人的女儿。

    简短打过招呼後桂元洛不客气的吃起东西,桌下白道尘拍了下他的手提醒道:「你会闹肚子的。」

    桂元洛可怜兮兮瞅着他,低唤:「师父。」

    「罢了。想吃就吃吧。」白道尘对这弟子总是心软,反正不是为非作歹,逆天悖理之事,就由他去。

    对於商人和商人女儿的招待,白道尘同样客气回应,保持该有的气度风范,商人聊了几件和数术相关的事之後将话题带到成家立室,说道:「悬恒派的道士也属火居道士,白道长可否想过娶妻生子?」

    这下商人意图昭然,白道尘表情略带无奈,心想也不好再待着,桂元洛的腹疼来得恰到好处,大掌拍桌叫道:「师父我肚子疼了。」

    「谁让你狼吞虎咽的。」白道尘佯嗔训斥徒弟,以此为由摆脱那对父女,拉着桂元洛到茶馆後面解手的地方。

    桂元洛忙解开裤带冲进茅厕,白道尘莫名想笑,片刻之後桂元洛神色清爽的跑出来,看到师父站在外头等自己瞬间垮下脸,疑道:「师父你一直在这儿等我?」

    「嗯。好点没有?」

    桂元洛讲不出话,只觉羞耻欲死。「这外头臭臭的,师父怎麽不到远一点的地方,唉。」

    「你一个男人怎麽还拘泥这等琐事。」白道尘不以为意,却看桂元洛仍垮着肩闷闷不乐的样子,边走边问:「你想什麽事,一张脸像尝了楝树苦果似的。」

    「师父你想不想娶妻生子?」

    又走回香槐道上,白道尘停步看着他,这才想起桂元洛真的什麽都记不起来,释然淡笑道:「不了。要谈这事,也是谈你。」

    「我是……」桂元洛嘟哝道:「我是殭屍呀。将来注定要孤单。」

    「你还有为师。」

    「你是人。」桂元洛抬头与之相视,神色哀愁。「就算师父没那意思,可是将来你走了,我怎麽办。」

    「总有办法。」

    桂元洛觉得师父在敷衍自己,闹脾气道:「若有办法你早就告诉我了。」

    他发现师父的目光无意间飘到茶馆外,是刚才商人和他的女儿走了出来,他不知怎的心里一慌,挽住白道尘手臂说:「我们不走吉祥桥,我们回山上吧。」

    白道尘不解的看着桂元洛,桂元洛紧张说道:「我、我不是想埋怨师父,只要能和师父在一起,就算一直待在山里修炼,不下山过节什麽的,那都没关系。我是怕师父离开,光是想都教人心里寂寞。」

    身边传来一声轻叹,是白道尘在摸他头,无奈道:「怎麽长不大呢。还这样黏人。」

    後来他们找了间小店入住,店是简陋,和山里小屋比好得多。师徒平时支出不多,正逢元宵节,就拨了些钱请店家烧水,方便他们沐浴。

    这间店麻将虽小五脏俱全,也有洗澡的小房,桂元洛在房里为方才的事不快,白道尘喊不动他,就自个儿先去沐浴。桂元洛冷静下来知道自己不该那样对师父不敬,趁师父还在浴室,赶紧去替人擦背赔不是,把毛巾衣物揣在怀里就走。

    还以为白道尘真是个活脱脱的仙人下凡,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却教桂元洛透过门缝瞧见了这副光景,水气氤氲的浴室里隐约能看到一个体魄精壮的男人坐在高脚凳上搓洗身体,在舀水冲过身体後,男人一手滑至下腹握住微微瞧首的器官开始磨擦、抚弄。

    暧昧的动作实在很难判断那是单纯清理身体,还是处理生而为人都有的欲望。桂元洛收回视线,心想非礼勿视,却在左顾右盼确定没人在附近出现之後,隔一扇门窥探缝里春光。

    第18章 拾柒

    自白道尘有记忆以来就在吸收一切关乎天地自然的道法,将所学渗透到生活中,化於无形。人的认知和体会是很玄妙的状态,有时因体悟而欢喜,有时又因其迷惘。佛道虽不同宗,但殊途同归,有句话是这麽说的,烦恼即菩提,或许就是为什麽懂得越多,疑问跟着变多,进而继续摸索下去。

    执着於问题和答案的人,早晚会陷入迷惘的魔障。所以许多事情,白道尘教导弟子别太刻意去钻牛角尖,凡事顺其自然。毕竟有些事,穷极一生也无法参透,比如感情。

    他不是生来就绝情绝爱,铁石心肠,只是太多时候,他不想强求,也无力追求什麽,好比月湛清和自己的师徒情份,早在他接纳这孩子入门时,便已经窥知将来有日会分离。只是就连白道尘也没想到会是以那种难堪的方式,若再强留,恐招引更大灾祸,这也是那日他宁可藉误会放走月湛清,也不想勉强延续这段关系。

    白道尘所能做的,只有陪着月湛清走这麽一段路而已。同样的胸怀却无法用在桂元洛身上,一样是有朝一日必须分离的人,白道尘却不想放手,一心只求有办法能留下他,几乎要不择手段。

    沐浴时,是一个人最能放松的时刻,白道尘也不例外,在反覆琢磨却不得解脱後,他决定暂且抛诸脑後。他拿着丝络刷完身体,舀水冲洗,许久没有排解的生理欲望悄然汇聚至下腹,牵引着平日持剑卫道的手去抚慰。

    他的实际年龄算来并不年轻,却也不到老迈,长年锻链令他样貌和体态仍保持青壮,常有像这样精力积聚的情况,唯有这时他并不刻意压抑自己的欲念和想像,只求尽快了结欲求。

    水气笼罩窄狭的浴室,仅有高处一道窗缝可流通空气,白道尘坐靠在浴桶旁的高椅,一臂搁在捅缘,跨开双脚便於自渎,眼前冒出蒙胧美丽的身影,那人宽肩窄腰,黑发披垂下来,一张俊丽的容貌腼腆含笑,接着蹲到他面前。

    不知为何,白道尘非但无法兴起警戒心,反而感到慵懒迷惘,对方是名男子,眨着略带不安的长眸仰视他。

    「你是谁?」

    「幻影。」那男子的回答很轻浅,宛如叹息,得靠嘴型读取意思。「你的幻影。随你处置的影子。」

    白道尘无法花太多力气思考,混沌占据所有思绪,只想碰触这个男人的脸、发,还有更多。在他稍稍回神时,男子已然吻上他的嘴,似乎触动着欲望的核,他捧起男人的颊回应亲吻,将舌伸入口腔搅动,捕捉遥远时光里曾做过类似的事,却比过去都还热烈渴望。

    「唔,呼嗯,嗯。」这名裸身出现的男人正是桂元洛。

    殭屍不仅是怨秽阴煞之气的产物,他们的执着和欲望更超乎寻常的强烈。兽血根本不足以满足桂元洛,他需要更多,透过各种方式来弥补身心空虚,就在撞见师父自渎的景象,他的理智早已被饥渴吞噬。

    他就像传说中那些危险的殭屍一样,摄人心魄,迷魅生灵,诱惑猎物。白道尘吻着他,但光是唾液并不够,他和白道尘彼此抚摸身躯每寸肌肤,在白道尘一脸迷惘时,为了不让其有恢复冷静的空隙,他低头含住尚未泄出的性器。

    桂元洛一手搭在师父腿间,一手辅助嘴巴含弄那根色深的硕长阳物,往上偷瞅师父的神态不觉流露妩媚,映在白道尘眼中着实是幻想中才有的人,而他则看到白道尘深吸口气动了情的样子,大受鼓舞。

    「你……」白道尘的嗓音和平常不同,特别低沉磁哑,他满腹疑惑,但任凭他有多努力都拉不回一丝冷静,这男人的嘴巴湿热包裹住他敏感的器官,他看得出这人努力不让牙齿嗑碰到,那显得笨拙青涩的唇舌,反而令人怜爱,激起更多欲火。

    「唔呼,咕嗯,呼……」桂元洛让那长物顶至喉咙,仍吞不下它,只得以手相辅,他不觉翘高臀扭动,忽地感到臀肉被扳开,是师父在碰他私密处,温柔的抚摸他背脊,彷佛是种回报。

    是幻影,是春梦,所以怎样都没关系,放纵吧。桂元洛不想思考太多,失去了过去记忆的束缚,他变得大胆,就算他知道自己喊白道尘师父,可就在他第一眼看见这男人时,那种冲击和深刻并没有消逝,更在此时鲜明昭示着他对白道尘的感觉。

    这是喜欢,是爱慕,他喜欢上这个男人,就算自己是殭屍,就算对方本该收伏他,他也不管了。

    「啊呃。」桂元洛低哼了声,後庭狭径被指尖钻入,他环着白道尘的腰,埋首在其下腹,贪婪吸吮那根生气蓬勃的东西。

    白道尘忽地挺直腰,大掌按着桂元洛的头欲拒还休,桂元洛感觉嘴里的东西在跳动,他看到师父仰首喘气很是激昂,於是更卖力讨好,浊白微腥的液体在他口中喷薄,他吞了一口,看见马眼仍在出泪,伸长舌尖去舔舐。

    长睫落影在桂元洛眼眸,让他眯起的眼看来更媚,痴醉入迷的吃着另一个男子的体液,虽然愉快,身体仍空虚得发荒。

    白道尘让他双手撑着浴捅边缘,背对自己,并重拾孽根抵住已被手指拓弄过的蜜穴。尘柄坚韧如龟蛇之首,它在穴口摸索,像在亲吻桂元洛另一张湿滑苍白的嘴,私处稀疏的毛发被抚顺,接着便钻滑进入。

    「呃嗯、哦,哼……呼,呼,呼嗯……」桂元洛急促喘息,师父那降魔剑直捣深处,他努力张腿把臀抬高,手指用力抓紧桶子边缘,他在水面看到陌生的自己,本来不是多抢眼的容貌,表情却极为妩媚诱惑,并且欢欣愉悦,彷佛宿愿得偿。

    「这真是……」白道尘模糊出声,这种肉体的欢愉击散他的思维,短暂失去言语,他扣住男子的腰开始碰撞,水面激出道道涟漪,男子被他撞得吟哦低吟。

    涟漪在激荡,扩至桶缘溅出水花来,桂元洛仍支撑着,白道尘从背後抱住他亲吻肩背,那样温存柔情,好像他们就该是如此,他知道自己腿间的分身已经硬得顶着浴桶,承欢在师父身下的同时,他有了类似便溺的感觉。

    什麽也不想压抑,无法闭紧每一窍,只想为白道尘展开肢体。不知弄了多久,白道尘让他转身坐在椅上,背靠着木桶,把他两脚拉开提高,就着这姿势交媾,他们俩一同喘息、流汗、呻吟,好像野兽那样沉迷其中。

    「哈啊啊啊嗯、啊嗯,啊,哈嗯……呃啊,对,发泄吧。」桂元洛被插得有些胡言乱语,他面对白道尘觉得羞耻,又不住为之荡漾,他从未见过白道尘如此沉溺忘我的神情。师父的腰十分有力,每个动作都专注而执着,相较於体内狂热如炬的肉刃,悬在根部的囊袋显得饱满温柔,拍打着肉体的律动和声响就像浪涛打在海岸上。

    加剧的动作一下子又如骤雨急下,热切的冲撞着桂元洛深处,他的泪珠被自然逼出眼角,表情无助的哭哼着,情欲熊熊燃烧,脑海迸出白亮闪炽的光芒,好像有什麽冲破心窍,破除了忘情咒。

    这一世所有记忆、情念、思慕,还有压抑挣扎与矛盾,全都排山倒海涌入心田,绵绵情爱灌注身心,闭眼沉沦在汪洋中,桂元洛甘愿堕落,就为此刻。

    桂元洛反手抓着後方桶缘,在情欲浪尖上哭哼,白道尘解脱一般尽数泄在他体内,然後无情抽出肉柱。「唔嗯。」桂元洛不顾腰腿酸软,上前握住那东西舔吻乾净,突然低头咯咯怪笑起来。

    「白道尘……」

    一声低唤打破迷障,白道尘突然惊醒,原来被自己徒弟迷走心智,他反射性朝桂元洛的肩打了一掌,桂元洛闷哼顶住掌势,仍撞上木桶并推挤到浴室边角。

    「这、孽障!」白道尘愕然无比,不住斥骂了句。

    桂元洛用大姆指指腹抹过下唇的精液和血,低低笑道:「真没想到你对我施了忘情咒,会是用这种方式解开的。」

    连白道尘也不知怎麽解忘情咒,许是情至深处,误打正着。毕竟不是谁都能解,或有何特定解咒之法。正因为没有特定形式,而无解咒的固定办法。

    白道尘和桂元洛四目相对,他看出桂元洛已经恢复记忆,既是恼恨自己大意,亦无法接受自己铸成大错。

    「你我将错就错,也不至於天崩地裂,究竟为什麽不允我。」桂元洛站起来,腿内侧淌下另一个男人的体液,他不以为意,眼瞳变化异色,露出尖齿说:「我不信师父未曾对我有过一点点这样的感情。」

    「从来没有。」白道尘语气冰冷阴沉,咬牙切齿再次强调着:「我,从来没那样看待过你,从没有。」

    「骗人。你刚才不是这样的。」桂元洛指尖轻触嘴唇回想道:「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师父留的痕迹,你明明很快乐,明明很快乐。」

    「那是因为你使了手段。」白道尘脸色越发难看。

    「你收养我,授以正道,教会我许多,我本该感恩载德,可如今却消磨得只剩痛苦悲愁,只因你只付出自己想给的,却不曾真正知道我想要什麽,哪怕你给不了,也不愿……不愿面对。」

    白道尘比出起咒手势,正欲一掌打向桂元洛眉心,桂元洛挺身喊道:「打吧。」

    掌心悬在青年眉心,白道尘心惊,难道自己迟疑了麽,难道他其实不希望被桂元洛遗忘。

    「你再用忘情咒打我,你让我忘一百遍,我就记起一百遍,让我忘一千、一万遍,我也会把属於自己的意志找回来。你给不了我的,我从不想勉强,但你不该连我仅有的都剥夺!」

    「正因为只有这感情我不给,所以其他一切我都愿意付出,只要你不再执迷不悟。为师是为你好,为何你就是不明白。」

    桂元洛轻轻拉开面前那只手,对师父牵动嘴角,仅管神色有着邪气,却是温柔而无奈的笑,他涩声道:「从你为我杀了一头野兽,放的第一碗兽血开始,你已经入魔了,白道尘。」

    「进来!」桂元洛朝门口展臂,躲在门外偷窥的男子破门飞入,脑袋被吸在他手心。

    「不要!」白道尘大喊,眼睁睁看着那名无辜百姓在眼前血肉四溅,他从来没想过生性内向含蓄,温顺和善的桂元洛会变殭屍,更料想不到桂元洛在他面前杀人。

    「来不及了。」桂元洛眼神黯下。「我有点明白赤琏的悲哀和愁苦,爱恋思慕,不舍跟怨恨。但我总比她幸运,我跟你起码有师徒之情,灭了我便能让你心痛一辈子,我多想你永远心痛,可是我舍不得咬你一口。你知道,我怎麽舍得让你为我难受呢。」

    「元洛,元洛……别再这样……」白道尘彻底乱了方寸,他第一次迫切想解决问题,他痛恨自己无法阻止这些发生。

    外头有人听见骚动跑上楼,桂元洛又杀了一人,白道尘哑口无语,见他笑容微涩的说:「瞧。你连个素不相识的人死掉都伤心呢。他们死了倒解脱,可我,我有多久的时光里只能仰望你,活受罪呀。你说说看,我该怎麽办……怎麽办?」

    话没说完,桂元洛衣不蔽体迈步,捞起原先带来的衣物披着。白道尘看着他走出去,外面传出惨叫,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桂元洛在杀生,毫无分别的杀光外面的人,只要他愿意哪怕杀光方圆百里的人畜都不成问题。

    白道尘火速套上衣裤赶出去,招来飞剑阻断桂元洛下手,他挡在徒弟面前,脸色苍白沉痛。

    「你该死。」

    桂元洛仅是浅笑,他们都想起一件事,听说殭屍死後什麽也不剩,但他又低头笑出声,说:「师父,换你得惦着我一辈子了。」

    那一夜,桂元洛逃走了。此後,他成为白道尘心中真正的魔障。

    就在月湛清嚷着要沐浴後半时辰内,天妖的浮岛来了许多访客,有男有女,有公有母,有仙也有魔,还有不少灵兽和大妖怪,为的是一睹月湛清的真面目。

    「天妖,究竟你带回岛上的住客是个什麽样的家伙?」

    「是啊、岛主,快请他出来让我们看看嘛。好奇死了。」

    天妖坐在水晶雕琢成的辉煌座椅,一脚屈起踩在妖兽毛皮制成的银毯上,半眯着眼道:「我道你们是不是都闲得发荒,全都跑来这儿就为了一个凡人?」

    「话不是这麽讲的,天妖殿下。」一只浑身鳞甲青蓝如海的小龙雀跃道:「听说殿下从不随便让人滞留岛上,更不允许外来者长驻,可听说有个凡人不但被你亲自迎到浮岛,而且你还要他留下来。」

    另一位衣着单薄,身材惹火的雪妖身披绦色轻甲,手持镰扇迈出长腿接腔:「是呀。我还听说那人只是个道行不怎样的小道士,对你修行并无益处,留他做什麽?若你是留妾身,妾身还能帮得上忙也说不定。」

    一个背上有金翼的妖魔搓下巴抢话道:「是道士?可我听来的消息说那人是个裁缝。」访客们开始热烈讨论起来,大家左一句天妖右一句岛主,听得沈笑有些烦乱。

    「别再喊我天妖。」他无视七嘴八舌的讨论和起哄,端着玉杯浅酌酒泉的酒水,慵懒说道:「我有名字。往後就喊我沈笑,至於他见不见你们,我得问他的意思。」

    所有人傻住,没想到天妖居然这麽重视那凡人的意见,然後不知谁出声提问:「沈殿下的客人到底什麽时候出现见我们呀?」

    沈殿下?沈笑挑着眉心哭笑不得,这些家伙甚少接近赤土,连正常称呼都不会,接着有人喊他:「沈、沈大人。」

    什麽大人,他又不是在天上当官的。还有人叫得更离谱,沈老爷都出现了。终於开始有人喊得顺耳些,叫他沈公子。

    「他在沐浴。不想等就滚吧。反正你们不过是好奇。」懒得招呼,看心情办事,这就是沈笑的待客之道。沈笑让岛上几位花精代为招呼,自己则离开他习惯的座位,绕到宫殿最大的一座浴池。

    池子宽敞得像座大池塘,池水是流动的,池畔四方都有阶梯,前後更有用作其他用途的浴池,可供药浴。沈笑绕过迂回的门墙进来,就看到有人在浴池游泳,而且发出玩过头的鬼叫声。

    「噗哈──」月湛清忽然站起来喘气,沈笑朝他背影喊了声,他回头张望那个妖美的男人,问:「有事?这儿不准人这麽玩水?」

    沈笑望着月湛清沐浴的模样,一时愣住,怎麽也没想过那副摆在仙魔界毫不抢眼的姿色,某些时候看来会这麽样的诱人,或许是以前的沈笑留下的印象,让他觉得月湛清着实的清臒隽爽,英姿飒飒。

    「岛上来了很多客人想见你。」

    「见我?」月湛清失笑。「都是不认识的,相见做什麽?」

    沈笑察觉自己目光沾在月湛清健康修长的身躯上,便移开视线回答:「我怎麽知道,那些家伙就是好奇而已。上得了我这儿的凡人,对他们而言可能比珍奇异兽还稀罕。」

    「那不就是把我当成猴子看。」月湛清咋舌,心想沈笑跑来告诉他,就是让他决定要不要见客,他何不藉机试试沈笑的底限,於是他走上岸要求:「先给我乾净的衣裳,然後转告那些客人,想见我可不能两手空空的。」

    「你想收礼?」沈笑蹙眉。「想要什麽跟我讲,我送你便是。」

    月湛清摇头解释:「不是我自己要,我是替你讨的。他们把我当猴子,照料我这猴子的主人应该收点报酬才对。」

    沈笑歛眸想了会儿,应道:「你不是猴子。是天外冒出来的债主。我去跟他们讲。」

    月湛清闻言抿唇,半晌勾起嘴角喃道:「这麽回话,跟沈笑的语气一模一样……」能当这天妖是沈笑麽?不,还是再观察。

    他站在水里良久,心思反覆不定。观察又怎样?是不是沈笑又怎样?沈笑果断的离开是事实,已经发生的事情永远不会再改变。

    世间恒久不变的事,除了「变」之外,还有「过去」。哪怕时光真能倒退,注定的事仍然会发生,无法更动。

    愿意留在浮岛,可能是自己有所好奇罢了。月湛清好奇这天妖的事,好奇所谓的弥补是怎麽回事儿,更好奇背後的动机。

    沈笑再度走回来,手上拿了件柔软舒适的衣服为月湛清套上,亲自帮人系好腰带的结,拉整衣襟和袖子,然後右手朝空中一握变出一枝紫黑笔杆的大笔,潇洒几撇凌空绘出雪白大氅,大氅瞬间化作实物落到他手里,再由他为月湛清披好。

    月湛清惊奇看着这些发生,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瞅着沈笑,沈笑对他的眼笑道:「怎麽?」

    「你就是这样随手一笔,能把东西画出来再变成真实?」

    「嗯。」沈笑双手轻搭在他肩头把人揽近自己,将唇附在他颊边低语:「没什麽好瞒你的,我本就是画妖。不是由画而生,是我以此创造出这一切事物。三十六岛与七十二山,几乎都是我的手笔。不仅如此,只要我愿意,还能左右尘世正邪。」

    原来天妖所拥有的能力是创作,即无中生有,其血脉宛如朱砂和黑墨,只要一滴落入凡间,就能影响世间众生对正邪的倾向,虽非绝对,但这後果不容小觑。

    沈笑告诉他这些,又一派轻松的安抚道:「你不必觉得我可怕。除了菩萨慈悲曾让我滴过一次血,我是不会管这座岛外任何事情的。」

    月湛清自己拢好大氅衣领,垂眸问:「那些客人走了没有?」

    「全都送礼。」沈笑堆起笑颜,以为月湛清会露出满意的表情,但却是瞠目结舌。「你不高兴?」

    「你,你……把礼都收下了?」

    「当然。我觉得你讲的有点道理,收点东西理所当然,往後要到我岛上的家伙全都不能两手空空。」

    月湛清乾笑两声,心想:「这下是当定猴子了。该不会还要强求我变把戏吧?」

    事实证明月湛清多虑了。沈笑是让访客见着月湛清,可是双方隔着一道结界,月湛清站在宫殿里一座阁楼窗台边,就算访客会飞也接触不到他。

    第9节

    恋耽美


同类推荐: 我才不会爱上什么徒弟/太上忘情骚穴插入特集(脑洞肉段,粗口向)-v文乐可(完结+番外)他超霸道的 完结+番外男生宿舍被调教的小伪娘-v文皇上在奏折里夹话本看深度开发1v3轮流发生性关系(双性/NP/产乳/生子/QJ/LJ/人兽)-v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