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存天地 作者:玄玄于书
第15节
“就是……我上次提过的,”罗小川嘿嘿笑,“师父新收的女弟子,方虹馨。”
阙祤好笑,“看你那贼兮兮的模样,才多大年纪,就学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那一套了?”
罗小川非但没否认,居然还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郁子珩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三个说笑了一阵,这才走过来,伸手便从食盒里拿出一块糕点,直接咬了一大口,“你们有好吃的可不许偷吃,我……”他话说一半停下,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精彩。
阙祤同情地抬头看他。
“……”郁子珩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开,过了好半天才回来,手上还捧着个茶盏,一口接一口地喝茶。
阙祤抿了下唇,偏过头去。
郁子珩在他眼里看到了那么点幸灾乐祸的笑意,便觉被那股奇怪的味道弄得差点吐出来也算值了。
从议事厅回来,陪着阙祤在外边坐了小半个时辰,郁子珩便又催促他回去休息。
庞志浩越来越懂眼色,听郁子珩才问了阙祤一句“累不累”,便说要回听雨阁去干活了。
阙祤忽然道:“我也和你一起回去吧,那边空了那么久没人住,闲着浪费。”
郁子珩想也不想地握住他的手腕,“不行!”
阙祤询问地看着他。
“你在这里我才方便照应,身子才好些,别折腾了。”郁子珩攥着他手腕不放,却没敢看他眼睛。
阙祤道:“也不是什么远路,哪有东西可折腾?我在这里你也睡不好,还是……”
“我该帮你运功疗伤了。”郁子珩强硬地打断他,不由分说将他拉起来往楼上推去。
罗小川向来惧怕郁子珩,此刻见他脸色不愉,忙抱着食盒告辞了。
庞志浩也有点心慌,“属下也……”
“等一下。”郁子珩却叫住了他。
“是!”庞志浩连忙应道。
郁子珩走到他面前,“到了寻教后你一直做得很好,特别是对执令使尽心尽力这一条,我心里都有数。还有,你十分清楚自己是哪一边的,没有助纣为虐,我很欣慰。我会尽快帮你的家人乡亲脱离长宁宫的掌控,免去你的后顾之忧,当是寻教、是我,给你的回报。”
惊喜来得太突然,庞志浩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激动了又激动,才想起要道谢,忙不迭道:“属下不敢要回报……多谢教主,多谢教主!”
郁子珩轻轻笑了笑,“去吧。”
“是、是!”庞志浩傻笑着站在原地,视线追着郁子珩的背影上了楼,直到再也看不见,还是没有离开。
一言不发地帮着阙祤用内力疗过伤,又看着他照着先前从兰花中找到并补全的心法运功一遍,郁子珩才面色不善地出了卧房,一个人到书房里生闷气去了。
阙祤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头疼地听着郁子珩在外间将书一本又一本地拍在桌上发出的声响,无奈地起身出去了。
郁子珩假作没看到他,装模作样地翻着手上的书。
阙祤很是善解人意地不去打扰他,直接往楼梯口走去。
郁子珩坐不住了,追上去挡住他的路,“睡这里不好么?不许走!”
正常了这么久,都快忘了这位还有喜欢犯孩子气的毛病了。阙祤叹了口气,道:“我已经好多了,又不是不方便走动,一直住在你这里总归不好。我只是个执令使,占着教主的卧房不走算怎么回事,名不正言不顺,只怕又要惹人非议。”
至于惹谁非议,他不说郁子珩自然也明白。事实上他养伤的这段期间,林当没少找郁子珩,或是让阙祤回听雨阁,或是劝诫教主不要为了一个不明底细的人浪费内力,左一次右一次,着实让人心烦。
只是这些事郁子珩都挡了下来,没有让阙祤知道。可阙祤又不是傻子,即使没人说什么,他心里也都有计较,这才有了今日这番话。
郁子珩稍稍侧过身子,一边用眼睛偷偷看他一边道:“倒是能名正言顺,就怕你不愿。”
阙祤:“……”
还是没听到他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郁子珩觉得自己已经失望得成了习惯。他伸手扶在阙祤肩上,半揽着人往里走,“午膳快送来了,用完了你还要午睡,别到处乱跑了。”
阙祤步子稍微迈得大些,不着痕迹地躲开了郁子珩的手,“每日除了吃和睡,我好像都无事可做了。”
“最重要的一件是养伤。”郁子珩看了看自己的手,握成拳收到了背后。
阙祤坐回床上,问道:“上次你说要去梅阳城,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本该早就去的,但因为阙祤伤重而耽搁了下来,之前说的时候是以酸梅酿味道正浓为由,可过了这么长时间,早错过了那个时节,这个理由便不好再用了。还当阙祤已经忘了这事,没想到竟然仍惦记着,郁子珩一时有些为难——当初没对他说真话,现在坦白,他会不会生气?
“怎么了?”阙祤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奇怪问道。
“我知道你养伤养得闷了,可你身子还虚,阎王笑也还没有彻底解掉……”
阙祤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低下头不愿再往下说了。
郁子珩于是也说不下去了,凝视了阙祤苍白却不减美丽的容颜半晌,长出了一口气,在他身旁坐下,道:“那时我没说实话,要去梅阳城,是因为那里可能有我义父的线索。”
阙祤微有愣怔,道:“那……可是因为我耽搁了正事?”
郁子珩转头看他,意外于他非但没生自己的气反而有此一问,微笑道:“你的事才是正事。”
“……”阙祤扭过头,过了会儿才又道,“现在为什么又要说实话了?”
郁子珩正色下来,“先前只想带你出去玩玩,不想让那些事坏了你的心情,就算真遇上什么状况,那时你的内伤痊愈,应是足以自保;可如今多了阎王笑这个变数,我再带着你往龙潭虎穴里头闯,那得是有多大的一颗心?阙祤,我真地怕了。”
想不到他心还挺细,阙祤心头漾起阵阵暖意,道:“不妨事,真要动手,你把人引开了不就可以了?他们与我无怨无仇,不会为难我。”
郁子珩:“……”
☆、悠然自得
阙祤开口要求郁子珩做什么的时候实在是屈指可数,在郁子珩有拒绝的意思后还能坚持的情况更是绝无仅有,所以郁子珩很快就妥协了。
陈叔虽不甚赞同,却也知道阙祤实在是闷得狠了,便没多说什么,只把他每日该用的药一份份装好,将用法用量细细说给了郁子珩知晓。
阙祤也在一旁听着,等陈叔说完了才道:“陈叔,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叮嘱本人比较好么?”
陈叔随口道:“谁让那个本人没有教主对自己的身体更上心呢。”
阙祤:“……”
郁子珩开心地将瓶瓶罐罐都收好。
“出门在外,那些汤汤水水的药只怕也不能按时服用,我便都换了药丸。”陈叔又拿出一个带着蓝色花纹的瓷瓶,交给郁子珩,“这个是我比对长宁宫那边送来的药自己制成的,也能帮着阙祤止痛,往后便可不必依赖那群混账东西。至于能完全解去阎王笑毒性的药,我还没有制出来,尚需时间。”
阙祤感激道:“陈叔不必一直为了我的事操劳,怎么拿到解药,我会再想办法。”
“老头子一天就这么点事可做,你还要拦着?”陈叔假意瞪他,“况且教主于我而言不单单只是教主而已,我还当他是自己的儿子,那你就是我的儿……”
“陈叔!”郁子珩大喊一声,仔细收好那带着蓝色花纹的瓷瓶,堆了一脸的笑,“我们这就走了,林长老知道了定然又要拦我,您去帮我把他拖住了吧?”
阙祤猜到了陈叔要说什么,耳朵尖儿泛起了淡淡的红,转身不再参与他们二人的对话。
“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聋!”陈叔翻了郁子珩一眼,“你让我去找那老混蛋?是想叫我和他去打一架么?”
郁子珩干咳道:“未尝不可。”
陈叔:“……”
此次出行,郁子珩顾及阙祤身体,特别叫人备下了马车。
他将阙祤送上车,自己则走开了些,单将云清叫到身边,简单吩咐了些什么。
尹梵和祝文杰都来送行,半真半假地抱怨郁子珩出去玩又不带着他们,他们都愿顶替那个寻教弟子当车夫,结果被郁子珩一句“莫教心上人担心”将两人都给打发了。
至于林当,还真没见到人,也不知是不是陈叔果真听了郁子珩的话,去找他打架了。
为了让阙祤少受些旅途劳顿的苦楚,马车里头简直铺得比郁子珩的那张床还要柔软;门边上放着个小方桌,上边摆着糕点茶水,还有两三本阙祤住在和风轩时常常翻看的书;衣衫和盘缠放在了小桌下头,阙祤要用的药就放在衣衫上,被郁子珩用方巾严严实实地包好了。
路上无趣,阙祤便把书拿过来消磨时间。
他看书,郁子珩就看他,目光肆无忌惮得很。
一盏茶的时分过去,阙祤连一页也没翻过,终于投降,放下书道:“教主,你在看什么?”
“教主?”郁子珩挑眉看他。
阙祤指了指外面。
郁子珩有些后悔多带个车夫出门了,然而说起话来还是不避讳,“我在看你啊。”
“我有什么好看的?”阙祤挪了挪身体,坐得离他远了些。
郁子珩跟着动了动,“你什么都好看。”
阙祤:“……”
郁子珩将他手上的书取走,“你今日看书的时间已经用完了,别让眼睛太累,尤其还在车上。”
阙祤心说我眼睛一点也不累,半个字都没看进去。
“躺会儿?”郁子珩帮他把软枕放好,被子抖开。
阙祤背对着他躺下,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郁子珩丝毫不以为意,也躺了下来,不似先前在和风轩时一直背对着阙祤,反而贴了过来,一只手搭在了他腰上。
“……”阙祤平躺下来,“教主,属下有个请求。”
郁子珩支起手臂撑着头,“你说就是。”
“说了你能答应么?”
郁子珩用手扶着自己的脑袋晃了一下,当是点头了,“只要不有损你身体,我自然可以考虑。”
阙祤道:“自然不会有损我的身体,还会有益于我的心情。”
郁子珩闻言立刻道:“你说,我答应。”
阙祤笑笑,“出去帮忙赶车吧。”
郁子珩:“……”
没过多久,阙祤便听到外边传来了这样的对话:
“你叫什么来着?”
“回教主,属下马夫。”
“啊……你还挺适合赶车。”
“是。”
“娶媳妇了么?”
“娶了。”
“媳妇脾气如何?”
“说不上好,也不算太糟。好赖那也是自己的人,多担待着也就是了。再说媳妇嘛,不就是嘴硬心软,整日数落着自己男人的不是,其实是比谁都知冷知热的。”
“看来你媳妇也把你赶出门过。”
“常有的事,但她是一定舍不得属下在门口过夜的。”
“那就好啊,那就好。”
阙祤:“……”
考虑到阙祤的身体,车赶得并不快,且每日一到申时,郁子珩便叫马夫找客栈落脚,等到了梅阳城,都已经过去了十多天。
阙祤无视郁子珩伸过来的手,自行跃下马车。
郁子珩遗憾地把手放下,吩咐马夫将车赶到客栈后院去。
“就是这里?”阙祤抬头看了看迎君客栈的牌子。
“嗯。”郁子珩压低声音道,“我们此行只是来探探虚实,他们若不发难我们便不动手,逗留个两三日便走。”
阙祤道:“这群人大老远都会跑去追杀你,你觉得他们见你自己送上门却不挥刀的可能有多大?”
郁子珩往里走,“也许他们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老窝,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来,再眼睁睁看着我走。”
二人一前一后才进了客栈,里边正好也有人往外走,双方都要给彼此让路,又赶巧一方向左一方向右,想进的进不去想出的出不来。
阙祤咦了一声,“是你们。”
里头的一人歪着身子看过来,惊喜道:“阙大哥!”
对面的人正是顾文晖和苏桥师兄弟二人。
“想不到能在这里遇上你们,”苏桥踮起脚哥俩好似地揽住阙祤的肩,“你们来做什么的?”
郁子珩眼热地看着苏桥放在阙祤肩上的那只手,挤了个笑容出来,“前段日子本想带阙祤过来尝尝酸梅酿,但他身体一直不适,最近才好些了,我们便来了。”
“那可惜错过了最好的时候。”苏桥细细看了阙祤的脸色,道,“的确像是大病了一场的样子,瘦了这么多,怎么弄的?”
阙祤摇了摇头,“没什么要紧的,是我自己练功不得法。”
“啊,那个我就帮不上忙了。”苏桥瞟了郁子珩一眼,“若是寻教的人不给你吃东西把你饿瘦了,那你倒可以来琼华门。”
郁子珩:“……”
顾文晖好笑,将他拉到一旁,“我们站开了些,别挡着人家的门。”
“你们要去哪儿?”郁子珩问道。
“我们二人的大师兄早年因为一些意外落下了残疾,便不再问江湖事,”顾文晖道,“过两日是他的生辰,我和小桥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梅阳来帮他庆祝,这会儿正要去置办点贺礼。”
郁子珩奇怪道:“那怎么住客栈?还是你们只是到这里来用膳的?”
苏桥啧啧两声,“大师兄那里可不能住,他光是女儿就生了七个,不方便啊不方便。”
阙祤轻笑,“你还怕和小女孩弄出什么不清不楚来?”
苏桥哼道:“大师兄比我大了二十岁,他大女儿暗恋师兄,迟迟不肯嫁人!”
顾文晖:“……”
“左右无事,不如我们也一起出去转转?”阙祤看郁子珩。
虽然从寻教里出来了,这一路却一直闷在马车里,书都翻完了两三遍,郁子珩知道他早就想四处走走了。可他那脸色看着还是没法让人放心,郁子珩道:“不累么?”
“我整日窝在马车里不是吃就是睡,怎么会累?”
“那好。”郁子珩对顾文晖道,“文晖稍等我片刻,我们要了房间把行李放下,和你们一道出去。”
还不待顾文晖应,苏桥便道:“好好好!”
郁子珩朝掌柜的那里走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个看上去五十多岁年纪,对着来往行客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小老头。
这么瞧着,倒像是个老实人。
他掏出个银锭子放在掌柜的面前,盯着对方的眼睛道:“掌柜的,一间上房。”
“好咧!”掌柜的伸手把银子拨到自己这边,招呼小二道,“小山,一间上房,给客官带路!”
这人眼里还似真地只有遇上大方客人的热情一样,除此之外瞧不出旁的,是当真什么也不知,还是能轻而易举做到让别人看不出半点破绽的程度?
郁子珩收回视线,跟着那殷勤迎过来的店小二往楼上走。
走出没两步,便听阙祤站在自己刚离开的位置道:“麻烦掌柜的,我也要一间上房。”
郁子珩:“……”
☆、同力协契
郁子珩先是回过头,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才转过身来,“为什么你也要一间上房?”
“因为你给的钱我还留着。”阙祤放了几颗碎银子在柜台上——郁子珩给的都是些零钱,让他自己买些喜欢的小物什用的。
郁子珩走回来,“我不是问那个……”
“那就因为我也需要个晚上用来休息的房间。”阙祤改口道。
“……”郁子珩不满道,“可这一路上我们都只要一间房。”
阙祤:“……”一路都没有外人在,他也就忍了,这话一定要当着顾文晖和苏桥的面说出来么?
无论他们是睡一间房还是两间房,顾文晖都没打算插嘴,一来是他本就不多话,二来他不是个会让别人难堪的人,便站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等着。
然而苏桥就不同了,那天生就是个闲不住的,听到那二人说话,凑上前去道:“阙大哥,原来寻教真地已经这么穷了啊,连多一间房钱都付不起了?难怪你变得瘦了,我看你还是跟我回琼华门吧。”
郁子珩:“……”
阙祤向他挑了挑眉。
郁子珩不甘心,问苏桥道:“你和你师兄也分两个房间睡?”
苏桥理所当然道:“一间啊!床那么宽肯定睡得开的,为什么要浪费银子?”
阙祤:“……”
最后在郁子珩的坚持下,阙祤还是同意了只要一间房,因为这个过程中对方一直在向自己使眼色。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阙祤心里清楚,为了遇事两人能有个商量,便勉强答应了。
放下行李,四人一起出了迎君客栈,沿着热闹的大街闲逛。
顾文晖和苏桥是出来挑贺礼的,逛起来自然要比郁子珩和阙祤用心些,很快便忘了他们两个,不停进出街两边的大小店铺。
郁子珩和阙祤就那样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看到前边两个人又进了一家店铺,便在门外等。
“有什么打算?”阙祤站在一个卖饰物的小摊位前,一边随意挑拣,一边在街上喧嚣声的遮掩下问郁子珩。
郁子珩抱着手臂看着他挑东西,言简意赅道:“夜探。”
“要对顾门主他们说么?”阙祤拿起个玉扳指在手上掂了两下。
“你说呢?”
阙祤把扳指套在左手拇指上,“多一个帮手,可能就少吃一点亏。”
“好,就依你说的来。”郁子珩下颌指了下那扳指,“喜欢?”
扳指绿里掺白,色泽暗淡,那些自认为识货的,只怕看都不会看上一眼。阙祤戴了一会儿,又取下来在手中握了片刻,那玉扳指便染上了他的温度。他又用两根手指捏起来细瞧了瞧,问那摊主道:“老板,这多少钱?”
摊主年纪不大,生得尖嘴猴腮,先前瞧着他二人逛摊子还在说些不相干的话,以为他们不会买了,连眼神都没施舍一个。这会儿听有人问价,忙换了副面孔,笑呵呵道:“公子真识货,这小玩意儿一看就和公子相配。小的是实在人,就赚点薄利糊口,一点不多要您的,”他抬起一只手伸开五指晃了晃,“就五两银子。”
郁子珩嗤笑一声,“五两?我看五文都不值!”
摊主又板起脸来,“哎我说你这人,看着穿得挺光鲜的,怎么……”
不等他把话说完,阙祤已经拿了足够的银子给他,“我要了。”
“多谢公子!”摊主接过银子还在小声嘀咕,“幸好遇上的不都是抠门的家伙。”
见郁子珩还想和那摊主争上几句,阙祤在他肩头推了一把,朝街对面走去。
“为什么不让我教训他?”郁子珩追上来。
“你跟他计较什么?”阙祤半开玩笑地道,“难道真如小桥所说,寻教已经穷得连五两银子都付不起了?”
郁子珩撇了撇嘴,“我就是看不惯别人欺骗你。”
“也不算骗我,其实还是他吃了亏。”阙祤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把玉扳指往旁边一丢,“送你了。”
郁子珩稳稳接住,“怎么说?”
阙祤解释道:“这是块暖玉,看着实不怎么样,贴身放得久了,就知道它的妙处。这样的材质倒不适合做成扳指,若是玉片会更好一些。让它一直保持温暖,久而久之,它便会自带温度,可驱寒凉,于身体有益。”
“可是,”郁子珩戴上玉扳指,举着手端详,“煦湖岛上根本不用驱寒,祛暑倒是有点必要。”
阙祤:“……”
郁子珩无辜看过来。
“不要就还给我。”阙祤伸手抢。
郁子珩快速将手别到身后,“给我就是我的了,不能反悔了。”
苏桥从店铺里出来,看到二人当街抢闹,两步就冲上了前,“玩什么呢?带我一个!”
阙祤不再理郁子珩,继续往前走,“我们比划了两招,谁输了谁请今晚的酒菜。”
“那谁输了?酒菜有没有我和师兄的份?”苏桥一下子变成了最兴奋的那一个。
郁子珩眉飞色舞地道:“我输了!都有份!”
苏桥道:“你这人真怪,输了还高兴个什么劲儿?”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郁子珩心想,输了一顿酒菜钱,说不定就能赢回一个大活人,那还不值得高兴?
等到顾文晖和苏桥买够了贺礼,四人找了一家看上去很是不错的酒楼,要了个雅间,叫了一桌好酒好菜。
给阙祤的却只有一碗清粥,两碟素菜。
苏桥万分同情地看着他。
“阙祤伤还没好,只能吃这些。”郁子珩把粥碗拿过来,准备帮阙祤吹凉。
阙祤半路又把粥碗截了回来,道:“说正事。”
郁子珩便正色下来,手上给顾文晖和苏桥倒着酒,耳朵则留心着外头的动静。等把里外来往的人呼吸声都辨认过了一番,确认了没什么问题后,才放下酒壶道:“我们来梅阳,为的是别的事。”
顾文晖眼中了然,给苏桥盛了碗鸡汤,“现在你该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什么?”郁子珩不解。
顾文晖道:“从客栈出来后,小桥便跟我说,总觉得你说的话哪里不对劲,又想不明白。”
苏桥啊了一声,“我就说,阙大哥明明抱恙在身,你们还非要尝什么错了时节的酸梅酿,却原来那只是个幌子!”他用筷子敲了敲顾文晖的碗,“师兄,你早就猜到了,却不告诉我!”
顾文晖笑笑,“既把酸梅酿拿出来做幌,便说明要办的事不好在明面上说,被你知晓了只怕你又要追根究底,岂不给人家添麻烦?”
苏桥鼓着腮戳酒杯,小声道:“你说我是麻烦……”
顾文晖一怔,“小桥……”
“我是麻烦……”
“……”
郁子珩打断他二人道:“好了好了,小家伙回去再慢慢哄……”
苏桥瞪他,“你再说一遍?”
郁子珩很是知道该怎么转移他的注意,道:“我这次来是因为掌握了一些打伤你师兄那人的线索。”
苏桥果然被他带跑了,睁大了眼睛道:“你说什么?”
郁子珩示意他降低些声音,“我们投宿的那家客栈,很可能有古怪。”
“你的意思是打伤我师兄的人就在那家客栈里?”苏桥道,“你不是说那人是你义父么?”
郁子珩点头。
“那你说那么复杂做什么?”苏桥哼哼,“别以为我已经忘了,找不到那老贼,这账就算在你身上!”
郁子珩:“……”
顾文晖在苏桥的背上轻拍了拍。
苏桥拧了两下,开始享用美食。
“你既来此,那自是有计划了?”顾文晖一只手握着酒杯,“我能做什么?”
郁子珩微作沉吟,道:“对方究竟有多强的势力,最终目的是什么,这些我都还不清楚,便也无从下手。我想今夜将那客栈里里外外彻查一番,想问问你是否和我一起。”
“那些人不是找过你的麻烦么?说明早就盯上你了,那你一到这梅阳城来,他们岂不是已经注意到你了?那你还查什么?”苏桥又憋不住了,“再说,这事一听起来就有危险,你可不要惦记拉上我师兄跟你一同冒险。”
顾文晖道:“索魂剑在他们手上,这险无论如何也要冒。此事非但不能责怪子珩,还要感激他帮了我们。”
“那我也去!”苏桥斩钉截铁道。
“小桥……”
郁子珩自己喝了一杯酒,笑道:“可不是我不希望多你这个帮手,但有件事你若不做,我和文晖便都夜探不成。”
苏桥狐疑道:“什么?”
“他们盯上我,自然也会盯上和我走得近的你们,”郁子珩道,“今夜我们两间房里要是少了一个人,只怕便要打草惊蛇。”
“你想让我半步不离地在房里等着?”苏桥将筷子拍在桌上,抬起一只脚踩上椅子边沿,手臂往膝盖上一搭,霸气十足地道,“办不到!”
然而下一刻,顾文晖便将他的手脚恢复成了原状。
苏桥:“……”
郁子珩忍住没有笑,一脸诚意地道:“不是让你,是请你。”
☆、牵肠挂肚
苏桥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眼珠子转了转,往椅背上一靠,很大爷地道:“请我做什么?”
郁子珩看了眼身旁的阙祤,道:“真出什么事的话,帮我保护好他。”
阙祤皱眉看过来。
郁子珩却已经躲开了他的视线。
那就还是不能跟着师兄一起去夜探。苏桥微垂下头,心里并不十分愿意,可郁子珩的这个理由让他不能直言拒绝。
“小桥,你答应了吧。”顾文晖知道他不放心什么,“我和子珩互相有照应,一定不会出什么事;但阙兄还有伤在身,若有个什么闪失就不好了。”
苏桥不情不愿地扁了扁嘴,闷闷地道:“那好,你要小心。”
顾文晖微笑着点点头,又问郁子珩道:“你我离开后,拿谁来凑人数?”
“我还带了个赶车的弟子来,投宿时候告诉他自己另找地方去住,离这里越远越好。就算他起初被人盯上了,这会儿对方大概也会觉得跟着他没什么用,晚些时候我再将他带进客栈,没人会留意到。”郁子珩又倒了一杯酒,对着顾文晖和苏桥举杯,“至于另一个,到时他自会出现。”
商议定了,几人便不再谈这事,放开了吃吃喝喝。
只有阙祤一直沉默,到这顿饭结束,一句话也没再说过。
吃饱喝足又去喝茶听曲,直到夜深才回到客栈。
客栈门前依然有人走动,厅中也还有几桌用膳的,只是不似白日里那般热闹了。
郁子珩迈步进门的时候,里头有一个身着暗色长衫的人刚与掌柜的说完话,朝这边走过来。掌柜的把柜台上的一个盒子匆匆收起,若无其事地拨弄着算盘。
郁子珩与那人擦肩而过,谁也没看谁。
阙祤却停下脚步,回头追着那人的身影融入夜色之中,直至再也寻不见。
“阙大哥,怎么了?”苏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
郁子珩也回身看过来。
“刚刚那个人……”阙祤声音如含在嘴里一般,压得极低。
郁子珩眉头几不可见地跳了跳,折回来将手扶在阙祤腰间,道:“今日玩到这么晚,你脸色都不大好看了,快上去把药吃了。”
阙祤看进他眼里。
郁子珩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阙祤便不再说了,听话地上了楼。
他们二人住的房间与顾文晖和苏桥的那间并不挨着,一个南向一个北向,中间隔了五六间房。
分手前,顾文晖对着郁子珩轻轻点了下头。
郁子珩微笑道:“那就说好明日一起去尝尝酸梅酿了。”
“你请。”苏桥丢下这两个字,仰着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还真不能得罪那小祖宗。”关了房门,郁子珩摇头感叹了一句。
阙祤在房中转了一圈,又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将左近街楼走向一一记住,这才重新关了窗,在椅子上坐下,道:“适才在门口遇上的那人,他的脚步我有些熟悉。”
郁子珩先是微微吃惊地看着他,随即又笑了笑,“没想到你感觉竟是这般敏锐。”
阙祤道:“是在琼华门的那夜,潜入了你房间的那个人?”
“潜夜使,”郁子珩给阙祤倒了杯水,居然还不知从哪里摸出根银针来试毒,确认没毒才打开方巾找药,“是他。”
阙祤接过水和药,“你说的会出现的那个人,便是他?”
郁子珩也坐了下来,摇头道:“不是,他的身份还不能暴露,我不能让他冒这个险。是宇威,虽然我们都没看到他,但他就在附近。”
阙祤吃药喝水,不说话了。
郁子珩看着他吃完了药,拖着椅子坐近了些,试探道:“你……生气了?”
阙祤冷声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郁子珩蹭了下鼻子,好像在想该如何开口。
“你明知道我会生气,还说得出让小桥保护我的话?”阙祤忍了半天,终于忍不得了,站起身道,“我不需要谁的保护,你若觉得我会拖你后腿,为何不明说?我现在就可以走,省得坏了你的事。”
郁子珩忙拉住他,“还真生气了,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是说了有事让我把人引开么,我肯定照你说的办。”
对着他那一脸讨好的模样,倒也生不出什么气来了。阙祤捏捏眉心,叹了口气,“是我想得少了,我不该跟你来。”
“没有的事!”郁子珩拉着他走到床边,按着他坐下,“我也是为了防个万一,而且文晖那边,自然也是不希望苏桥跟着一起以身犯险,要不怎么我一说叫苏桥留下,他便那么感激地看着我呢。”
阙祤想了想,“也是。”
郁子珩道:“今日你也累了,先睡会儿。”
“可是……”
“行动之前我会叫醒你,”郁子珩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放心。”
阙祤确实有些累了,这才应下,和衣躺了下来。
郁子珩吹熄了灯,帮他掖了掖被子,不多时候便听到阙祤的呼吸变得绵长了。
看来是真累坏了,郁子珩坐在床边看着他沉静的睡颜,露出个温柔的笑来。
会和自己发脾气真是件好事,再不似初到寻教时那副万事不萦于心,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了。看来只要再多给自己一点时间,想要留下这个人,并不是奢望。
郁子珩在房中运功养神,听到更夫经过,睁开了眼睛。
今夜月色不那么明亮,为他们的夜探提供了天然的掩护,就算遇上什么人,只要往哪个角落里一躲,屏住了呼吸,定然不会被人发现。
他起身走到床边,在阙祤手臂上轻拍了两下。
阙祤睡得并不沉,立刻便清醒了,动了动颈子,坐起身来。
郁子珩拿出那个一直随身带着的蓝色花纹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来直接塞进阙祤嘴里,“以防万一。”
阙祤猝不及防,差点被药丸噎到,好不容易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把药丸顺下去,才无语道:“哪来那么多的万一。”
街上还时不时会传来些声响,客栈的走道里却是安静得落针可闻,两人说话的声音便也压得极低,此时靠得又近,黑暗中莫名就多出几分暧昧的味道来。
郁子珩深深地望着眼前的人,生出了几分想要将人抱进怀里揉进心里的冲动,身子不由朝前倾了倾,双唇便要落在阙祤的嘴角。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阙祤微微偏开了头。
他动作极小,并没躲多远,郁子珩的唇便擦着他的颊边过去了。心跳陡然快了两下,对于他的躲避,郁子珩非但没有不满,反而近乎痴迷地嗅着他身上永远带着的清爽气,头抵在他鬓边,眷恋着不愿离去。
手上的水杯在被人忽略下滑脱。
阙祤眸光微凝,身体倒向床外,在杯子落地前将它捞在了手中。
郁子珩跟着他歪过身子,将人紧紧抱住了。
“……子珩,”这姿势极为别扭,阙祤动了动,犹豫过后,抬手在他背后拍了两下,“不用担心,内伤加上阎王笑都没能要了我的命,说明我命硬,不会那么轻易就出事。”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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