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存天地 作者:玄玄于书
第9节
“怎么会没机会?”郁子珩站起来,“你想来我们随时都能来。”
阙祤没接下去,他可没打算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郁子珩心情不错,没去探寻他那一层心思,扬声把那小男孩叫了出来。
小男孩一阵风似地跑出来,“叔叔,大哥哥,你们要走了?”
“……”郁子珩蹲下身和他持平视线,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是哥哥,他也是哥哥,你记得了,我就给你能买两只鸡腿的钱,怎么样?”
小男孩非常没有原则地改了口,甜甜地喊道:“哥哥,我记得了!”
阙祤好笑地看着那两个……孩子。
郁子珩满意了,从怀里又摸出两粒碎银子,给了男孩,“乖了,哥哥下次再带这位好看的大哥哥来找你玩,去吧。”
男孩欢天喜地的拿着银子去找他爹娘了,老板和老板娘忙回过头来,对着郁子珩连声道谢。
郁子珩冲他们摆了下手,过去牵马了。经过阙祤身旁时,自己默默在心里道,一定不能和他差上一辈,一定不能。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城而过。
郁子珩牵着两匹马跟在阙祤后头,目光在他的背影和自己的手掌间来回转换,回忆着适才心里边的那点不寻常的感觉。
他自己也说过,寻教之外没有他的朋友;而寻教内的,虽说也有那么几个年龄相仿的过命兄弟,可多了一层上下属的关系,便没法肆无忌惮地亲近。
阙祤是第一个。
明明和他之间的关系比任何人都复杂,可却也比任何人都亲密。
这个人很神奇,总是给自己旁人不曾给过的感受,让自己开始牵挂,开始患得患失,开始有一种……想把他留在身边一辈子的冲动。
先前好多莫名其妙的情绪忽然就有了原因,郁子珩站住脚步,低下头轻轻笑了。
原来这就是,喜欢。
他不曾对谁动过心,也不知道对待心上人该是什么样子的,不过为了这个人,他想他可以从头学起。
首先要改变的应该是阙祤的心态,不能让他觉得,他还是被自己硬扣在这里的“囚犯”;又或者可以早点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可他会不会因此讨厌自己?那人的心思本来就很难摸透,对自己的态度也是时好时坏的,还真是有点难。
留意到郁子珩没跟上来,阙祤回头,见他一个人在那里低头沉思,也不知道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阙祤想要走回去唤他,迈出两步后又停下来。
如果现在逃了,他会不会发现?
阙祤的心跳有加速的趋势,继而又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他深深喘了口气,重新迈步朝郁子珩走去。
凭自己现在的能耐,定是逃不出他手掌心的,到时候只怕还是自讨苦吃。
“怎么不走了?”阙祤走到郁子珩面前,问道。
郁子珩抬起头,对他笑了笑,“就是突然想到一些事。”这人做事果断惯了,陡然意识到自己感情的变化也没有丝毫的慌张无措,坦然接受的速度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阙祤也没问是什么事,“想好了?”
“想好了。”郁子珩再看他,眼里都快化出水来。
阙祤被他看得差点打哆嗦,忍不住又退了半步,“那……走?”
郁子珩点头,掏出一把碎银子塞给他,“我们不急着赶路,不用走太快,你看看有什么是你感兴趣的,就自己买来玩。”
……这是打发小孩子么?
阙祤这般想着,却也没拒绝他的好意,把银子收好,转身继续往前走。
可直到出了城,他也没买任何东西。郁子珩本还想着能从他买的东西里看出点他的喜好来,可惜失败了。
两人离开衍城,纵马又朝着下个城镇进发。
往琼华门去的一路上,郁子珩带着阙祤吃了不少美味,看了不少美景,殷勤不敢献得太过,却也盼着能借此增进一下两个人的感情。然而几天下来,阙祤虽不似出门前对着他“教主”、“属下”地刻意客气着,却也没更进一步,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事就是自己一头热。
他心里多少有点泄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努力错了方向,可这种事又没人可请教或探讨,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你是不是累了?”
正当他对着面前的美酒佳肴食不甘味地出神时,阙祤忽然问出了这么一句。
“嗯?”郁子珩眼神飘忽地看过来。
阙祤放下筷子,细细地看他脸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叫了这么多东西,也没见你怎么吃。”
郁子珩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阙祤看。
阙祤被盯得不明所以,夹了一块肉到他碗里,“尝尝这个,味道很不错。”
郁子珩受宠若惊,立刻捧起碗大口吃起来,生怕阙祤后悔了又把肉夹回去一般。
阙祤:“……”
“我没不舒服,很好。”郁子珩也帮他夹菜,“你喜欢吃哪一个,不够我们可以再叫。”
阙祤扫了眼没动上几口的一整桌子菜,无语地决定换个话题,“我们什么时候能到琼华门?”
“我们已经在琼华门的势力范围内了。”郁子珩问道,“怎么,你着急?”
阙祤摇头,“我没什么事好急,只是出来玩的,但你来琼华门不是还有正事么?”
原来他还一直记得,郁子珩笑笑,“我的事也不急,反正每次来的结果也没什么不同。不过这附近也没什么有趣的地方了,等吃完了我们就去拜会顾门主——琼华门的门主,叫顾文晖。”
两人出了酒楼,并肩朝琼华门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郁子珩忽然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个糖人来,献宝似地递给了阙祤,“给你。”
“……”阙祤愈发觉得这人一定是哪里受了刺激,那自己也不好再刺激他了,只得接了过来,“多谢。”
“我记得顾门主的那个小师弟就很喜欢,你试试好不好吃。”
阙祤本来只想拿着看看,等碰到街上有谁家的小孩子跑出来玩便送出去,他这么一说,倒不好办了。
郁子珩期待地看着他。
阙祤在那磨人的目光下坚持了片刻,终于败下阵来,把糖人凑到嘴边,小小咬了一块下来。
“好吃么?”
阙祤还是实话实说道:“我不太喜欢吃这么甜的。”
“这样啊……”郁子珩挫败地叹了口气,很快打起精神,从阙祤手中接过糖人,就着他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大口下去,“既然你不喜欢吃,那就便宜了我吧。”
阙祤再一次深刻地觉得,郁子珩病得不轻。
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两人终于到了琼华门。
琼华门安家在煦湖岛偏西一侧最高的一座山上,山名曰霜烟,整座山都归琼华门所有。
郁子珩往次来的时候,山门处虽也有弟子把守,却不像这次,一见了他们,比平时多了两倍的守山弟子便如临大敌一样警惕地亮了兵器。
阙祤第一次来,不解地看向郁子珩。
郁子珩眉头轻蹙,低声道:“许是出事了。”
☆、心之所系
守山弟子中有一人举着长棍喝道:“来者何人?”
郁子珩正要答话,又有一弟子从后头跑上来,上下打量着郁子珩,“郁教主?”这人在琼华门待得时间长,位阶不算低,也见过郁子珩几次,是以识得他。
“正是郁某。”郁子珩对那人抱了下拳,“郁某有事前来求见顾门主,不知是不是来得不对时候了?”
那人面色似有为难,和左近几个弟兄小声商量了几句,对郁子珩道:“门中这几日有事,本是不接待客人的,但我家门主早有‘山门不拦郁教主’的命令在先,所以想请郁教主包涵些,在此稍候,咱们这便去请示门主。”
郁子珩微微颔首,“有劳了。”
霜烟山很大,那弟子一来一回,快走也要一炷香的时间。往常来了客人,都是先将人请到山腰上的迎客亭里,路上便叫弟子去通报。等客人到了迎客亭,主人家若是想见,差不多便能与客人同时到;若是不想见,也好茶好水地招待了,远道的可能还会受邀留宿一宿。这样让客人在山门外干等的事,郁子珩倒真是第一次遇上。
偏生这第一次,阙祤就在他的身旁。
所以还不等琼华门的弟子心生歉意,他倒先开始觉得对不住阙祤了,后悔没有让阙祤在客栈里休息,自己先来一趟探探路。
好在在他脾气烧成火气之前,那弟子总算顶着一额头的汗跑了回来,向他行了个礼,道:“郁教主,我家门主有请。”
郁子珩道了声谢,把马交给迎过来的人,对阙祤道:“走吧。”
两人跟着另一名引路的弟子上山,郁子珩边走边指着两旁秀丽的风景给阙祤看,正当说的人和看的人都津津有味的时候,斜刺里突然一阵劲风袭来,直扑二人面门。
走在最前头的琼华门弟子本已被偷袭者让了过去,他却下意识地想要回护客人,毕竟来的是寻教教主,要真地在自己门中出了事,那可没人能担待得起。然而招式使了一半,那弟子就看清了偷袭的人是谁,立刻又收起兵器远远退到了一边。
郁子珩也是动作极快地先将阙祤推了开,与那人以快打快地过起招来。
阙祤站开了些,朝那来袭的人看去。
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三分明隽七分狡黠的眉目里好像藏着股无处可发的怒气,水蓝色的长衫穿在他单薄的身躯上,无端多了几丝无风自动的仙气来。
阙祤心想,这孩子那一对猫儿似的眼睛,长得可真漂亮。
少年手执长剑,毫不客气的对着赤手空拳的郁子珩左劈右砍,已经全无剑招可言,任谁都看得出就只是单纯地发泄而已。
郁子珩本可以几招便将人打退,不知是存了陪他玩玩的心,还是有意引得他将胸中怒气宣泄出来,倒是极为配合地与他过起招来。
可少年只是胡乱地挥着长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招要打哪里,郁子珩当然也就无法预测。前头他凭借自己过人的眼力预先判断出了剑递过来的方向,打了一阵后,他便忍不住分神去看阙祤,一个不慎,差点就迎着少年的剑尖撞了上去。
少年被他吓了一跳,大叫道:“喂!”
郁子珩惊觉,闪身避开他长剑,回手想要推开他的小臂。
奈何少年这一剑去势太猛,收不住力,等郁子珩手掌到时,他把自己的胸膛都递了过来。
郁子珩一时没搞明白他这又是玩的什么名堂,怔愣了一下,收招便也迟了片刻。
阙祤不确定这两人是互相试探还是真打真斗,却不希望郁子珩真伤了那孩子,当即脱口道:“当心!”
郁子珩正往回收的手顿住了。
少年“哎哟”一声撞在了他的手掌上,把长剑丢给那名领路的弟子,抱怨道:“你吃什么长大的,手怎么这么硬?”
“没伤着吧?”阙祤上前,问那少年道。
少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歪着头指着郁子珩道:“你是这家伙的朋友么?我第一次见他带人来,你们关系一定非常好。”
阙祤微张了嘴,却不知该怎么回答,而且觉得这话不知道哪里听着就有些别扭。
被忽视的郁子珩终于爆发了自己的不满,一把扯开少年,单手抓住阙祤的肩,不可置信地道:“你居然叫他当心?”
“啊……”阙祤想起自己好像是喊了那么一句话。
“你居然……叫他当心!”郁子珩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里竟添了点委屈。
少年很想把长剑找回来狠狠在郁子珩身上戳两下。
郁子珩不依不饶,“我只有两只手,他却有一柄剑,我差点被他刺穿,你居然叫他当心!”
阙祤无奈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他只是个孩子,你何必跟他认真?再说这是人家的地方,你若真把人打伤了,吃亏的还不是我们?”
“我们”两个字充分愉悦了郁子珩,也不管到底是不是敷衍,满意地放了手,回身扫了那少年一眼,“你说他是孩子?”
“不是么?”阙祤道,“他可有十八岁了?”
郁子珩没好气地道:“再过个两三年他都有二十八了!”
阙祤:“……”煦湖岛的水土真养人。
少年……脸的男子抱臂站在一边,毫无诚意道:“抱歉了郁教主,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来我琼华门偷东西的老贼还没走,正想叫他连东西带命都赔给我。”
郁子珩冷笑,“苏桥,你真当我好骗是不是?”
苏桥咦了一声,见鬼似地看了他半天,“郁教主今日火气可真不小,你往常来的时候,我千方百计地想逗你和我玩,你总是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来,今日这是怎么了?”
郁子珩:“……”
“我师兄说你这人不易相交,我本也深以为然,”苏桥顶着一张稚嫩的小脸一本正经地道,“但从今日开始,我要对你改观了。我说,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吧?”
郁子珩:“……”
阙祤在一旁听得想笑。
郁子珩瞥见他含笑的眼,回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哪怕能多一个也好,他想收集起每一个能够留下阙祤的理由,与这里多一丝牵绊,阙祤许就能少一分离开的决绝。
他于是给对方和自己都留了余地,道:“承蒙苏少爷看得起,可惜郁某不和功夫不好的人交朋友。”
“听听听听,我就烦你这又酸又涩的语气……”苏桥话说一半顿住,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得滚圆,“郁子珩,你说谁功夫不好?”他说着便开始捋衣袖,回身又去找他的长剑,“小爷我还就不信了,今日非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打得你一干教众都想不起他们家教主本来长什么样!”
郁子珩无所谓道:“乐意奉陪。”
引路的弟子不敢出声,阙祤有心想劝,又不知该从何劝起。他觉得郁子珩最近越来越有“倒着长”的趋势,年龄以一天减一岁的速度狂奔不休。
正当他拿这两个人没办法时,山上又下来个看上去办事就十分稳妥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走到近前,先和郁子珩见了礼,又对阙祤颔了颔首,这才恭敬地对苏桥道:“少爷,天黑了,是时辰用膳了。用过膳后,门主还要喝药呢。”
苏桥眉头皱了下,再次丢开长剑,“不打了不打了。”他冲郁子珩和阙祤招了下手,“你们随我去见见我师兄,正巧他有话要问。”
郁子珩跟着他走了几步,想起那男人的话,问道:“顾门主病了?”
“他是被人打伤了!”提起这个苏桥就有气,“让我找到那个混蛋,我一定将他大卸八块!”
郁子珩意外,“是什么人,竟能打伤顾门主?”
“……不知道。”苏桥憋憋屈屈地道,然后他双眼亮了一下又暗下去,“不然以我师兄的武功,定然不输你,你想不和我们做朋友都不行。”
郁子珩好笑道:“顾门主的武艺我自然是服气的,不过苏少爷这算是承认了你不如我了?”
苏桥哼唧了两声,看向阙祤,“我瞧着这位的功夫好像也不怎么样,你为什么愿意和他做朋友?”
阙祤本来没当回事,郁子珩却急忙解释道:“这位苏少爷说话向来直接,你别往心里去。”
苏桥不服,“直接怎么了?总比你那一套要好得多!”
“他不是我的朋友。”郁教主又不知搭错了哪根筋,也直接了一把。
阙祤:“……”谁也别说谁了。
他心里其实有那么点不舒服,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好不舒服的,这是实话。他刚想补充一句自己也是寻教弟子,却见郁子珩趁着苏桥又转过身好好走路的当儿侧过脸来飞快地对着自己眨了下眼,且笑得十分有深意。
……什么意思?
郁子珩在心里回答了他这个问题——你是我喜欢的人,要成为我一生的伴,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直言不讳
路上郁子珩帮着阙祤介绍了,那领路的中年男子姓方,是琼华门的管家,偶尔可能还要多做一份帮顾文晖“看孩子”的活,很是不容易。
苏桥:“……”
本想和郁子珩再斗上几句嘴,但走着走着,苏桥发现方向不对,问方管家道:“不是去见我师兄么,我们往哪儿走?”
“门主叫属下带客人到玉琼园去,”方管家答道,“他已先过去等着了。”
“什么?你说他下床了?”苏桥一窜老高,也不和身边的人打声招呼,转眼便跑没了影儿。
方管家和郁子珩显然都习惯了,交换了个礼貌的微笑,继续往前走。
只有阙祤觉得不妥,轻轻拉了下郁子珩的衣袖,低声道:“顾门主伤得似乎不轻,我们是不是不好现在打扰他?”
听他说了“顾门主”三个字后,知道这话和自己无关,郁子珩就没留心往下听,心思都放在了被他拉了一下的衣袖上,心说他怎么那么快就放开手了呢?
倒是方管家听了进去,半回了头道:“劳公子挂心了,我家门主虽说伤得不算轻,可也不到下不得床的程度,是少爷担心得过了头。”
郁子珩这时候却心头一动。
他一直知道顾文晖和苏桥这对师兄弟的关系极好,从前只当顾文晖是过分疼爱这个小师弟罢了,但近日他才弄明白自己的心意,这会儿听到方管家的话,不免想到了别处去。顾文晖性子偏冷清,不重视的事绝不会费心答对,某种意义上和郁子珩其实是一类人。可唯独对这个师弟,顾文晖关心保护得可以说是过了头,郁子珩并不很赞成这一点,却突然在这一刻都明白了。
他忍不住又侧过头来看着阙祤,心想自己也是绝对不会让他直面半分危险,受到任何伤害的。
阙祤最近接收了无数来自于郁子珩的各种奇怪眼神,已经开始有选择地忽视。
差不多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郁子珩和阙祤才跟着方管家到了玉琼园。
不等进园门便听见苏桥气急败坏地催促着顾文晖回房休息的声音,顾文晖好声好气地求道:“小桥,我已经在房里躺了三天了,再不让我出来透透气,我没因为这点伤送了命,只怕也要被憋死了。”
“呸呸呸!”苏桥一脸严肃,“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顾文晖:“……”
郁子珩进了园子,见坐在园中石桌边上的顾文晖要起身,忙抬手阻止了,“顾门主无须客气。都怪郁某登门得不是时候,回头再找机会,来给顾门主赔罪。”
顾文晖脸上没多少血色,看上去伤得的确不轻,便也不和他多礼,道:“不,郁教主来得正好。”
郁子珩一怔,沉声道:“有我父亲的消息了?”
“这个恐怕要让郁教主失望了,”顾文晖脸上带了几分歉意地摇头道,“是在下有事请教。”
苏桥听他们这么说话都觉得牙疼,招了两下手道:“都坐吧坐吧,快点说完了好让师兄早点回去休息。”
“小桥,不得无礼。”顾文晖轻飘飘地训斥了一句,非但没有半分严厉的意思,反而满是纵容和宠溺。
郁子珩便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了。
“那位大哥……应该比我大吧?”苏桥走到还在园子门口站着的阙祤身边,“你在看什么?”
阙祤回过神,对他笑了下,道:“这园子里的果香很浓郁,我在找是什么果子能这么香。”
这个说话就很对自己胃口了,苏桥立刻把他归进“正常人”的那一栏,拉着他进了园子,“果田没在前院,都在后头呢,这儿看不到,回头我带你摘果子吃去。这里香是因为除了果子,屋里头还酿着好几十坛子酒,都是果子酒,好喝还不醉人。我请你,你多喝点!”
盛情难却,阙祤微笑道:“那就多谢了。”
郁子珩看得有点嫉妒,阙祤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就没见他笑得这么自然温和过。
“顾门主。”阙祤又对着顾文晖点了下头,他与此人是初见,也没什么好寒暄的。但这人面容清逸,气度沉稳,虽说自有一股孤高的清冷气在,却不让人生厌。阙祤不由在心里赞了一句,这山这人,倒真有几丝入了仙境的味道了。
郁子珩为阙祤做了介绍,说他暂时是寻教的执令使。说完还觑了觑阙祤的表情,生怕他会认为自己还在怀疑他。
阙祤还真没往那边想,只道他这么说是因为他决定了信守五年后便放自己离开的承诺,反倒安心了。
园子里挂了二十多盏灯笼,好像把夜晚都要点亮了;美味佳肴一样样端上来,最后是苏桥极力推荐的果子酒,往杯子里一倒,芳香立刻溢了满园。
来之前才与郁子珩饱餐了一顿,阙祤这会儿并不觉得饿,却被这酒勾出了馋虫。
郁子珩想起上次他醉酒的样子,那时候自己对他还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捡了个“美人入怀”的机会;如今自己惦记上了,美人却只怕不会被这酒灌醉了。
顾文晖举杯,道:“往次郁教主来我琼华门,每每是问过了有无令尊的消息后便会离开,今日难得肯赏脸在我这里喝杯水酒,在下不甚荣幸。”
“没错,他进步可大了。”苏桥夹了一大口菜吃了,“所以你们可以说人话了么?”
顾文晖:“……”他其实也不习惯这么客套,可有求于郁子珩,不好太失礼了。
郁子珩知道阙祤对讨人喜欢的少年一直没有什么抵抗力,虽然苏桥这个少年是假的,但脸还是可以滥竽充数的,他决定好好利用起来。
“顾门主,我不客气地称你一声文晖,”郁子珩也举起酒杯,“两位看得起我,今日喝了这杯酒,咱们便是朋友了。”
“你早就该这样了!”苏桥豪迈地和他碰了下杯,一边把酒杯往自己的嘴边送,一边拦着顾文晖,“我来我来,你伤好之前不要碰酒了。”
顾文晖无奈道:“你也说了这酒不醉人,只一杯不要紧的。况且这一杯意义不同,我是一定要喝的。”
苏桥皱着小脸,最终哼了一声,妥协了。他对着阙祤的酒杯重重撞了一下,道:“干了!”
阙祤哭笑不得。
喝下这杯酒,几人说话便没那么生分了。
“往次问了消息便走,我也都是在附近闲走闲转,夜里就找个客栈住下;”郁子珩道,“这次就不走了,你们可得给我空出间房来。”
苏桥帮顾文晖夹菜,“放心吧,这么大个山头,怎么也住下你了。”
阙祤再次被他逗得忍俊不禁。
郁子珩开始觉得自己这一步走得是对的。
“这么多年始终没有令尊的消息,换作是谁都要心烦,”顾文晖轻叹一声,“但愿上天护佑吧。”
郁子珩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去,有点嫌这酒不够烈。
知道这事让他不好受,阙祤也学着苏桥帮他夹了些菜,以示安慰,“别一个人只顾着喝酒,也吃点东西。”
“你也是。”郁子珩调整一下心情,问顾文晖道,“你要问我什么事?是否和你身上的伤有关?”
苏桥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一只脚抬起来踩上椅子边,“那个老王八蛋……”
一直对他包容有加的顾文晖忽然递过来一个盛着三分严厉的眼神,加上这人身上与生俱来的沉稳,竟有了十分的威严。
苏桥讪讪地放下腿,垂着一颗小脑袋扁着嘴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连酒杯也不敢去够了。
顾文晖眼底又浮上笑意,为他夹了一大块他喜欢吃的香鸭,“说了不许将那些不干净的话挂在嘴上,你总是记不住。”
“我平常都不说的!”苏桥委委屈屈,喊了那一声后,后边的话简直像是蚊子叫,“这不是心疼你被他打伤了么……”
顾文晖的目光就更柔软了,抬手似乎想摸摸他的头,又想起有外人在,便只在他背上轻轻抚了两下,“我没事,你别一直这么大火气,再把自己气出病来。”
对面的郁子珩看得简直眼热,脑中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和阙祤这般对答的情景。
安抚好了暴躁的小师弟,顾文晖又对郁子珩道:“前些日子我听闻寻教中出了些事,”他犹豫了一下,感觉这像是在揭人家的伤疤,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据说死伤了不少弟兄,连你也被打伤了,不知……”
苏桥憋了一会儿,听他说话吞吐,又憋不住了,“他是想问你,外边的人都说有人在你们寻教的分坛杀了人后会在墙上刻下一朵兰花,这件事是真的么?”
没想到对方问的是这件事,阙祤抓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有些担心地看向郁子珩。
郁子珩抿着唇,片刻后才问道:“为什么问起这个来了?”
顾文晖皱起眉头,道:“因为现在在这霜烟山上琼华门中,也有那么一朵被人刻在了墙上的兰花。”
☆、辗转反侧
郁子珩险些从椅子上弹起来,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哑声道:“在哪儿?”
阙祤看了一眼他的手,怀疑他很可能会把酒杯给捏碎,于是探手过去想把酒杯从他手中解救出来。
郁子珩倔强地不肯放手。
阙祤在想自己要不要掰他手指。
“今日天色晚了,明日再去看吧。”才说了这一会儿话,顾文晖已是面露疲色,“而且那兰花……有些门道,可能会很麻烦。”
阙祤最终放弃了,想把手收回来。
这时郁子珩却反追了上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阙祤:“……”
苏桥推开酒杯丢下筷子,站起来去扶顾文晖,“师兄累了,我先送他回房休息了,明日早膳后我带你们去看看那邪门的东西。先不说了,想起来我都觉得头疼。”
郁子珩情绪又有些不大对劲,也没顾得上和他们说话,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师兄弟俩已经走了。
“你还好吧?”阙祤挣了一下郁子珩铁钳一样的手,没挣开。
郁子珩预想到自己那一直认为见不得人的暗疮可能要被人连脓带血地都挖出来,弄得天下皆知,到时候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阙祤想了想,又道:“发生在你义父身上的事,我觉得不该算是你的错,你应该换个方式重新想想这个问题,不该一味地只给自己压力。”
郁子珩深吸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我只是没想到在我还没弄明白到底和他之间有什么恩怨前,他就将外人也卷了进来。”
阙祤点点头,表示理解,“那……能先放开我么?”
郁子珩这才想起这事,拇指在他腕侧摩挲了一下,摆出一脸委屈,“再握一会儿行么?”
阙祤:“……”
虽然这般说,但郁子珩没想操之过急把人吓跑,还是放开了他,随手抓起酒壶想给自己倒酒,半路又改了主意,仰头张开嘴,直接把壶里的酒朝口中倒。
“明日还有正事,别喝太多了。”阙祤活动着被他攥疼的手腕。
“这酒喝再多也误不了事。”郁子珩放下酒壶,抬起衣袖在嘴边蹭了一下,“我倒是希望有能让人一醉不醒的酒,可惜啊可惜。”
这人心里虽不痛快,但到底有分寸,也没用阙祤怎么劝,便自觉地起身说要早些睡。
方管家一直等在外头,见他们出来,亲自带着他们去了事先安排下来的房间,吩咐了下人送水到房间里,才和他们打了声招呼退下了。
郁子珩靠在房门边上,幽幽地看着隔壁正要推门进房的阙祤。
阙祤被他看他背脊发麻,扭头问道:“还有事?”
“要不要一起睡”这几个字在郁子珩脑袋里过了好几圈,终于还是被按了下去。他努力牵了下嘴角,露出个不太自然的微笑,“没什么,酒劲儿上来了,我吹会儿风。”
那酒有什么劲?阙祤没戳破他拙劣的谎言,道:“别太久了。”
郁子珩嗯了一声。
阙祤便推门进去了。
他不知道后来郁子珩又在门外站了多久,沐浴后睡下,朦胧中似乎听到了隔壁传来的水声,他还迷迷糊糊地想,这时候才洗,水早就凉透了吧?
次日阙祤从房里出来,就看见郁子珩手里握着一小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杂粮,正在院子里喂被食物吸引大着胆子飞下来的鸟儿。
听到他开门的声音,郁子珩回过头来,“起了?”
阙祤在他眼里看到了血丝,不多,却足够让这人看起来憔悴不少,“一夜没睡?”
“睡不着。”郁子珩掂了下手上的杂粮,朝他那边递了递,“要不要试一下?小家伙们挺可爱的。”
阙祤摆了下手,看他继续喂了会儿鸟,道:“要不……我们去看看顾门主他们起了没吧?”
郁子珩稍显意外地看他,听出了他的意思,其实是想说那两个人起了就可以早点去看那兰花,也省得自己一直在这里心神不宁地等了。他对自己也并非毫无关心,郁子珩振作了些,觉得就算一大堆坏事找上了自己,有这一件好事,就什么都值了。
“也好,去看看。”他把手上的杂粮一下都洒在了地上,笑容比昨晚明朗了不少。
他二人才出了居住的小院,便见方管家走过来,说他们家少爷有请。
郁子珩和阙祤跟着方管家到了主人家的院子。
院子里边有一张两臂多长的方形石桌,上头摆了各种各样的点心,还有冒着热气的粥和包子,以及几道淡雅的小菜。
苏桥坐在石桌后头,看到他们进来,抬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了,无精打采地道:“我没什么胃口,你们吃吧,吃完了我带你们去看那兰花。”
“顾门主呢?”郁子珩问,“你脸色看着怎么也不大好?”
苏桥吸了两下鼻子,道:“他这伤有点折磨人,好好睡到寅时,不知怎么就突然不舒服了起来。我陪着他折腾了大半宿,他这会儿才睡了。”
要是以前,听他这么说郁子珩一定不会往旁处想,但这会儿却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昨夜里没说出口的邀请来,很想问苏桥一句,他半夜里不舒服,你是怎么知道的?以顾文晖的性子,这种事应该不会特地告诉别人才是,除非……
郁子珩知道自己的表情已经离题了,掩饰地低咳了一声,心想等顾文晖好点了,应该向他讨教讨教经验。
苏桥既然说了不吃,阙祤想着郁子珩心里一直揣着这事连觉都没睡,应该也没心思吃,便道:“那就先过去看看吧,回来再吃。”
这一来一去再对着兰花琢磨上一阵,只怕半个时辰都不一定够用,郁子珩知道阙祤有时不时胃痛的毛病,舍不得他受罪,拉着他在桌边上坐了下来,“一宿我都等了,哪还差这一会儿?不急,吃饱了再去。”
苏桥表示同意,“吃吧,不然等你看了那东西之后,恐怕就什么也不想吃了。”
两人都有些好奇,不过谁都没问,反正很快就能亲眼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苏桥无所事事地等着他们两个的时候,被阙祤好说歹说地劝了,也吃了两三块小点心,却是半点滋味都没品出来。
郁子珩知道他心思不在这上头,见阙祤听话地喝完了自己给他盛的粥,也没有要继续的意思了,便道:“行了小子,你快带路吧,然后早早放了你,让你去陪你师兄。”
苏桥果然一下从椅子上窜起,冲那两个人一招手,“这边这边。”
阙祤拿起桌上的巾帕擦了擦嘴和手,站起来跟上去,问郁子珩道:“他走不开的话,怎么不叫别人带路?”
苏桥听到了,回头道:“那东西真是太邪门了,要不是因为它,师兄的伤也不会这么重。师兄已经把被老贼刻了兰花的那座院子立为禁地,不准任何弟子靠近,连我也只能送你们到门外。”
郁子珩似有事情想问,又显得有些犹豫。
阙祤自认为算是对他的性子有几分了解,知他果断惯了,很少这般犯难,他大概还是有意躲避甚至是惧怕着真相。留着时间给郁子珩去挣扎,阙祤道:“来的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还想着问问郁大哥。”苏桥气恼道,“他是来抢东西的,抢走了我琼华门祖师爷传下来的神刃‘索魂’。”
郁子珩看了他一眼,心说自己认了这小子做朋友后,他说话都讨喜了不少,还知道叫大哥了。
对于索魂,郁子珩多少是知道一点的。煦湖岛上刚开始有门派形成的时候,也算是经历过一段不短的混乱期,索魂便是那时候应运而生的兵器。这件兵器外形似剑,却比寻常宝剑大了两三倍有余,剑身厚重,因为里头藏了无数机括暗器,精妙至极。
索魂一出,必要血流成河。琼华门祖师虽然穷毕生心血造出了这件神兵,后来却又因为觉得这剑身上的戾气过重,将其封锁,并不准门下弟子再用。久而久之,索魂便成了琼华门人都不敢妄动的镇门之宝。
然而自己放着不用是一回事,被人抢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即便是要让索魂长长久久地被埋没,那也必须把她夺回来。
“伤亡的人多么?”阙祤又问道。
苏桥耷下肩膀,郁闷道:“死了十几个弟子,师兄见那人凶悍非常,便不再叫其余弟子上前送命了。他本来也想让我走开,我不肯,他分心照看我,一不留神便被那人打伤了。”
听着绝不像是个心存善念的人,这么好的斩草除根免得日后给自己留下麻烦的机会,这人怎么不珍惜?不过这话不好直说,阙祤便只委婉道:“总算他的人性还没有完全泯灭。”
苏桥却当真被他这话提醒了,一拍巴掌道:“还有件奇怪的事!”
☆、恢诡谲怪
“什么事?”郁子珩和阙祤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是驾着一辆马车上山的。遇到阶梯太多上不来,他居然解开马匹,自己扛着车厢闯了上来!也不知车里有什么,打斗的时候他也一直留意着。”苏桥愤怒地踢了一脚路上的小石子,“虽然不想承认,不过要不是有那车厢牵着他的心力,师兄和我可能都被他几招就杀了。”
郁子珩与阙祤面面相觑,也想不出这车厢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说话间,苏桥已经带着二人到了一处不如何偏僻,却透着几丝萧条气的小院。
“索魂原本是收在这座院子里的,”苏桥背靠在院墙上,不往里走了,“那贼人在这里杀了好些弟子,抢走了索魂,便在墙上刻下了兰花,你们一直往里走就会看得见,很显眼。”
这座院子和山上其他各处院子也没有大不同,都是月亮门,可偏偏面前的这道门上被安了两扇门扉,边上的痕迹还很新,任谁都看得出是刚加的。
苏桥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郁子珩,指了指门上的锁,“我在这里等你们。”
郁子珩接过钥匙,想要开口问什么,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通过顾文晖和苏桥的表现也猜得出里边的兰花印可能与自己先前见到过的都不一样,这会儿最好还是集中精力应对比较好,那个问题,便等出来后再问吧。
苏桥看着他开了门,在他推门的瞬间又叫住了他。
郁子珩看向他。
“那个兰花,”苏桥郑重叮嘱,“你们不要一直盯着看,要时刻提醒自己,别被它勾去了魂。”
郁子珩不明所以。
“记住我说的,这很重要。”
难得见他这副样子,郁子珩也不得不认真起来,“多谢,我记得了。”
推开门进了院子,郁子珩没有先去找那兰花印,而是四下里看了一圈。
阙祤跟在他身后,扫到墙上地上已经变暗了的血迹时,眉头轻皱了一下,“看来顾门主对那兰花印真是颇为忌惮,这些都没有打扫干净就把院子封了。”
“要是不喜欢看这些,就把外边去和苏桥说会儿话,”郁子珩回头看他,“我很快出去。”
阙祤走上前来和他并行,“我也有一点好奇。”
两个人循着血迹又往里行了一段,看到里头还有一扇门,便走了进去。
内院的血迹可比外头要多得多,石桌石椅倒得四处都是,廊柱上也有裂痕,一部分种在院里的花草也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道搅得根都翻到了外头,蔫的蔫,死的死。
阙祤指着西边的一面墙,道:“在那里。”
郁子珩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双眼微微眯起。
眼前的这朵兰花可和先前见过的大有不同,先前的不过是巴掌那么大,一枚巾帕也能拓下来,这个却足足占了半面墙。刻痕极深,好像要将整堵墙都刺穿了,自带一种狰狞的杀气;花瓣上的每一条纹理似乎都没有被他忽略,繁复,逼真。
郁子珩的视线仿佛被钉在了那朵兰花上面,脑子里隐约还记得苏桥的警告,眼睛却已经不受思想的控制了。
身体里开始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沿着经脉缓慢地行走起来,全身的血液都有了那么点躁动的意思。
郁子珩觉得不该受它摆布,然而这具身体里的一切都已经不再听他的使唤了。
正这时,一声极轻的闷哼闯进了他的耳朵,将他飘散的神智硬生生给拉了回来。他垂在身侧的手受惊般地弹了一下,又回到原位,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后,人已经清明了起来。重新睁开眼,郁子珩想起那声闷哼,转头向阙祤看过去。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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