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存天地 作者:玄玄于书
第5节
“起初以为他们可能是一路往西去的,可下一次便又折而朝向东南,紧接着又奔了西南,他们该不是也没什么规律,随便想怎样就怎样吧?”冯宇威靠在门边,心烦地道。
祝文杰站在方桌的另一侧,歪头看着地图,“不该,这行动不算小,怎么能没个策划?”
“没错,单从人影都找不到一个这一点看,他们带头的人心必然是极细的。”尹梵坐在郁子珩的对面,说话的时候把手指捏得喀喀直响。
阙祤已经习惯了郁子珩议事的时候带上自己了,前几次都没什么兴致地听他们从这里说到那里的,偶尔问到他头上,他便敷衍应付地说上两句,然后继续一声不响地旁听。这次却不一样了,他第一次认真了起来,只不过让他认真的依旧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桌上铺着的那张地图。
整个煦湖岛的地图。
郁子珩眼睛好像在看地图,却是双眼无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玉郡,古桥镇,星州,绵城,落河间,”祝文杰一个个念着出事的地点,担忧地叹出一口气来,“这几处地方兄弟死伤都那么惨重,如今民众也个个人心惶惶,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紧盯着地图看的阙祤肩膀忽然动了一下。
郁子珩极缓慢地侧头看他,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怎么了?”
阙祤抬起头看祝文杰,“文杰,你刚刚说,是哪几个地方?”
虽不懂他为何有此一问,祝文杰还是又把出事的几处地点重复了一遍,并且放慢了语速。
阙祤的视线随着他的声音在地图上游走。
“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郁子珩又问了一遍。
“等等……”盯着地图看了这么久,阙祤已经记住了不小的部分,听祝文杰提到那些地名的时候,不由便多看了两眼,心中隐隐多了个猜想。他有些后悔刚刚动了那么一下,正巧被郁子珩留意到,如果什么也不说的话定要被怀疑;可如果说了,会不会暴露了自己一直在默默记地图的事?
罢了,也许人家被这要务缠身,根本无暇顾及到自己的那点心思。越晚说,死的人就越多,自己身上已经背了太多血腥杀戮,是不是也该为黄泉之下的两个弟弟积点德了?
想到这里,阙祤对着郁子珩伸出手去,道:“上次拓下来的兰花印,教主还带在身上么?”
“怎么突然……”郁子珩将帕子取出来,话说一半顿住,动作立时快了不少,“给我一支笔。”
笔墨就放在尹梵面前,他拿起来递给郁子珩。
郁子珩一手接过笔,一手将帕子摊平,下笔在地图上将出事的几处用线连接了起来,又将帕子拿近了些,“你们瞧瞧。”
祝文杰看看地图上他勾画出的地方,又看看帕子,有些明白了,“竟是这样么?”
冯宇威也凑过来,“原来如此!”
出事的那五个地方,分开来看什么规律也找不到,可一旦被这样连起来,也就一目了然了。那点与线组成的模样,赫然便是小半个粗糙版的兰花印!
“这……是在挑衅?”尹梵不高兴地道,“他们故意留下那兰花印记,又找这几个地方下手,是什么意思?一边杀人一边看我们的笑话么?”
郁子珩站起身来,“这些事,就等抓了人再问好了。”
祝文杰比对了兰花印记和地图上的图形,手指点在落河间偏西南的一处,“那么下一次,他们的目标应该是这里,山茶岭了。”
“属下先去通知他们准备。”冯宇威道。
郁子珩点头,“不要打草惊蛇,表面上与平日一样便好。”
冯宇威离开后,郁子珩也叫他们带上随身行李,准备动身。
“教主这几日一直没休息好,要不要小睡一阵再走?”祝文杰跟在他身后,问道。
郁子珩摆了下手,“擒住了那群混账东西,我有的是休息的时间。”
尹梵也走出去了。
阙祤慢腾腾走在最后,盘算着怎么才能将地图弄到手。
“你在看什么?”没见他跟出来,郁子珩回头问。
“没什么,”阙祤只好暂时放弃拿到地图的想法,“我只是想,地图和帕子就那么放在那里,要是被有心人瞧见了,给那群人通风报信的话……”
尹梵挑了下眉,“你是说寻教分坛里可能有内奸?”
郁子珩微微眯起眼睛,“既然想到了,怎么不说?”
“这话毕竟失礼,”阙祤道,“属下并不愿应对左护法这样的反应。”
尹梵看着的目光更不善了。
郁子珩看了阙祤片刻,浅笑了一下,“说得有理,文杰,去把东西收了吧,小心行事,总没错的。”语毕,继续往前走。
尹梵将速度放慢了些,余光瞟着后头的阙祤,本想等他走上来了和他说两句话,走了一段却发现,自己速度再慢,那人也能比自己更慢。他暗暗吐了口气,直接向后退了两三步,到阙祤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这次的事多谢了,我不会忘。但你最好不要有旁的心思,别做对不起寻教的事,不然我敢保证你会后悔。这不是威胁,只是看在这次的份上,我给你的一个忠告。”
“左护法言重了,属下也是寻教弟子。”阙祤不咸不淡地道。
尹梵觉得自己大概是和这人八字不合,也不多说,又加快了步子,走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阙祤的那一句提醒,郁子珩没有直接朝山茶岭走,而是故弄玄虚地向相反的方向去了。
行路到夜间也没进城,几个人找地方休息,把从长津口带出来的干粮拿出来吃了,又坐了一会儿,这才重新上马,趁着夜色掩护,捡小路朝山茶岭疾奔。
绕得远了些,等到他们赶到山茶岭,已经是隔日的凌晨了。
丑时末寅时初,晨光熹。
山茶岭被寻教弟子围得水泄不通,众人一看到郁子珩等人到来,还有些紧张的面色立刻都被放心取代,高呼教主的声音直传出了好几里。
郁子珩简单问了下情况,得知那群人已经被分坛设下的埋伏困住,但他们个个功夫了得,一时半刻还擒不住人,这会儿众弟子正跟着追风使和他们恶斗。
几人匆忙往分坛赶去,半路听见陡然而起的喧哗,打斗声竟越来越近了。
“是那群家伙正好选了这条路撤退?”尹梵捋了下衣袖,迎了上去,“倒是巧了。”
街上不乏胆子大出来看热闹的百姓,祝文杰连忙示意后头弟子将人疏散,以免伤及无辜。安排妥当,他也朝声音的来源去了。
见郁子珩却站着不动了,阙祤问道:“你不去么?”
“反正他们会来。”郁子珩道。
阙祤:“……”
郁子珩看了看他,道:“如果他们看到我们,上前动手,你记得躲到我身后去,不要受伤。”
“好。”阙祤答应得很痛快。
“……”郁子珩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一眼,“你好歹客气一下。”
阙祤眨眨眼睛,“那……教主,如果他们打过来了,您上?”
郁子珩:“……”还真是够客气。
缠斗的双方慢慢出现在了视线当中,看来寻教先前加强防备也确实为那群偷袭的人带来了不少麻烦,他们的人数已经从起初的五六个变成了现在的十个上下。
那些人十分好认,人人都穿着素白的长衫,左边领口上便绣着一朵和那兰花印记一般模样的花朵。打杀激烈,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沾了不少血,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只映得那身洁白的长衫分外刺眼。
尹梵和祝文杰冲上去之后,那里就基本上没有坛主以下一众弟子的立足之地了,他们围在外圈,跟着这群人缓慢地移动。
冯宇威差不多在最后头,虽然他一进一退身法依旧是常人难及,阙祤却看得出,他的动作远没有第一次见自己时显露的那一下灵活了。
“若不是有宇威在,可能早就被他们跑了。”郁子珩往前迈了一步。
阙祤道:“追风使受伤了。”
不待郁子珩应声,忽听到那打头的白衣人大喝道:“散!”
十来个白衣人得令后瞬间朝不同的方向散开之时,郁子珩瞧见,当先那人猛地向自己扑了过来。
☆、黔驴技穷
那人一动,左右便有两人上前辅助,看来他就是这群人的首领了。
尹梵、祝文杰和冯宇威都被突然四散开来的白衣人弄得措手不及了一下,下意识便冲着距离自己最近的目标去了。
郁子珩这边便出了大片的空当,那白衣首领也和阙祤一样不会客气,一上手便是杀招。
“教主小心!”人群里也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
郁子珩却没将这人放在眼里,单手探出,小臂游鱼一样地左右摆了一下,轻而易举便化解了那人看似凶狠的一招。他并未出手制住这人,嫌脏似地抬脚向他胸前踢去。
不想那人却像是豁出了性命一般,放弃了以武对敌,向后退了一步躲开郁子珩的那一踢,竟伸出双手狠命地抱住了郁子珩的腿,对左右两个同伴吼道:“杀了他!”
郁子珩极快地皱了下眉,似是不满他到底还是弄脏了自己衣衫一样。甩了两下没甩脱,他的火气也跟着窜上来了,正这时另两名白衣人到近前,一左一右地便去扭他双臂,其中一人手上提着把厚背的长刀,对准了他脖颈便要砍下。郁子珩右臂从那人手底滑出,还不等那人看个所以然,便反手一掌将他击出老远,更夺了他手中长刀;解决了一个转过头来又对付另一个,单手抓了那人头发,一刀下去,那人便身首分离了。
阙祤没想到他动起手来竟是这样果决狠辣,微怔了怔,偏过脸去不再看——这种杀人方式,会让他不自觉地想起父亲的死。
自那白衣人断颈处喷出来的鲜血染红了郁子珩的衣襟,他这会儿倒又不在意了,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白衣首领好像没回过神,抬头半张着嘴看着他手里提着的人头,竟似傻了。
郁子珩将人头丢到他脚边,“你识相点,我就不杀你。”
人头撞到那人的脚停住,上面的表情凝结在了死前的那一刻,双目圆睁,里头的恐惧大概永远也散不去了。
白衣首领放开了郁子珩,抢到地上紧紧抱住那颗断头,喉间爆发出痛苦又疯狂的低吼声。
那压抑着的吼声里饱含着悲愤与悔恨,听得阙祤心里不甚舒服,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视线擦过郁子珩的侧脸时,阙祤又被他脸上近乎残忍的冰冷给惊了一下,一时竟无法将这人和片刻前才叫自己小心不要受伤的郁子珩当成一人看了。
他脸上眼里都看不出丝毫感情,颊边沾着血,结了霜般的目光毫无悲悯的落在那一人一头上,像极了书上说的索命阎罗。
阙祤想,原来自己从不曾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白衣人见死了同伴,阵脚顿时大乱,其余那几个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都被生擒了,有三人居然还当场自尽了。
山茶岭弟子上前将这群人的双手捆在了背后,一个个都拖到了郁子珩面前。
那白衣首领只在别人抢走他怀中断头的时候挣扎了一番,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安静地跪在郁子珩面前。
郁子珩将手上的刀丢给旁边的弟子,对那白衣首领道:“抬起头来。”
白衣首领像没了魂魄似的,动作僵硬地一点点抬起了头。
这人看上去不到四十的年纪,眼角密布着细细的浅纹,长相不出奇,神色中却带了几分坚韧。
“叫什么名字?”郁子珩嫌恶地看了眼手上的血,在已经被弄脏了的衣衫上蹭了两下,“什么人派你来的?”
白衣首领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郁子珩,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什么都不打算说的时候,他的嘴忽然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要吞毒!”尹梵一边喊出声一边迅速上前。
比他更快的是郁子珩,在他开口的瞬间便以极快地速度靠近,想要卸了那白衣首领的下颌。
却不料还不待他手触到那白衣首领,那人的口中便猛地射出一物,对准了他的颈子。
郁子珩看得清楚,那是一只极小极薄却又极锋利的刀片,这人的一吐力道不轻,要是真被它打着了,莫说是切筋断脉,只怕连骨头都能撞碎。他向后踏出两步,让过了那刀片劲道最强的时间,一只手将站在自己身旁的阙祤推到身后,一只手探出两指,极准地夹住了那刀片。
白衣首领的双眼彻底地黯淡了下去,死意浮了上来。
尹梵出手点了他的穴道,“教主,没事吧?”
“没事。”郁子珩摆弄了两下那刀片,随手丢给了祝文杰,“先把这些人带到分坛去,你们想办法问出些东西来。”
围在此处的人群有序地一点点散去,郁子珩回头看阙祤,“没吓着你吧?”
阙祤摇头,眼里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脑中还在回想着适才郁子珩使出的那几招,看似轻描淡写,每一招每一式里却都藏着极其浑厚的内劲和无比精妙的外家功法。若是还使得出自己的那一身功夫,倒是想好好和他切磋一番,但如今这个情况……
他默默呼出口气,暗想像“趁乱逃走”这样的想法,以后可以不必再有了。
郁子珩等人在山茶岭分坛住了下来。
尹梵、祝文杰和冯宇威轮番上阵,对着那群白衣人软硬兼施,整整三天时间,竟没能让他们吐出半个字来。
郁子珩的心情非常糟糕。
“威逼人家浑不在意,利诱人家嗤之以鼻,你说我还能怎么办?”郁子珩在岭上山茶地里闲逛,时不时俯身嗅一嗅新鲜的茶树叶香味,“那么严酷的刑罚用在他们身上,他们竟连一声痛都不喊出来,到底还是不是人?说句实话,要不是他们杀了我那么多弟子,我都要敬他们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了。”
被他一句话喊出来的阙祤忍着想打呵欠的冲动,敷衍道:“教主想知道的事迟早都会知道的。”
郁子珩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好像总是睡不醒。”
“……”阙祤道,“教主,天没亮我们就出来了。”
“可出来后没多久天就亮了。”
阙祤无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子时过后,我们还在这里没回去。”
郁子珩撇着嘴想了一会儿,想起似乎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对他招了下手,道:“跟我来,我请你喝茶,喝完了就精神了。”
阙祤:“……”我更想回去睡觉。
郁子珩带着他来到附近最高的一座亭子,亭子里有一对中年夫妇正在烹茶,见到他二人进来,微笑着施过礼后,送上了满溢着芳香之气的茶水,也不打扰他们,又到一边弄茶去了。
“那是胡家大哥大嫂,常年与这茶园为伍,煮得一手好茶,你可要尝一尝。”郁子珩在小石桌旁坐下,倒了两杯茶温过了杯子,又将杯中茶水泼掉,重新倒上,“我这手法糙得很,学得半吊子,你不许笑话我。”
茶香浓郁,阙祤倒真比先前精神了不少,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杯,闭上眼睛凑近了深深闻了下去,“好香。”
“这茶叫‘早露萝’,听说在天将亮未亮,茶叶上还有清晨露水的时候把它摘下来炒了,煮出的茶才最好喝。”郁子珩吹了吹茶水上浮着的热气,呷了口茶,“我是不懂茶,你呢?”
阙祤也不懂,不过很是喜欢这香气,便道:“是好茶。”
郁子珩砸吧砸吧嘴,“我也曾问胡大哥胡大嫂要过这早露萝回去喝,可旁人都煮不出这味道,所以每次想喝了,我便到这里来喝。”
阙祤没接话,继续喝茶。茶水初入口时带着点清苦味,等到咽下去了,又有一种隐约的甘甜从喉口处蔓延开来,端地是回味无穷。
“像这样的好地方,像这样的好东西,煦湖岛还有许多。”郁子珩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与适才的话题毫不相干的话。
阙祤却听懂了,手顿了顿,放下茶杯,“可每个人生命里总有那么一个地方,那么几样东西,是旁的再好的也无法替代的。”
郁子珩垂着双目,视线落在茶杯里,看不出喜怒。良久,他才微微笑了笑,道:“这次能抓到这些人,是多亏了你,寻教向来赏罚分明,过两日回到总坛,我会当着大家伙的面,公布对你的奖赏。”
“不敢当。”阙祤倒希望他能早些忘掉这件事。
郁子珩又喝了口茶,“你这么厉害,还有没有办法撬开那群家伙的嘴?”
阙祤想了想,道:“我相信教主也清楚,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既然暂无祸患,何不耐心等等呢?很多时候,时间会帮你达成你最初认为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
郁子珩的笑容更深了些,“是啊,只不过是时间太短了。”
阙祤总觉得他这话另有所指。
郁子珩抬手示意候在不远处的弟子,等那弟子走上前来,吩咐道:“你回去对左护法他们说,人不用审了,都杀了吧。明日,我们回总坛。”
☆、接踵而来
“我就是想不明白,那个带头的家伙功夫真是不赖,为什么和教主对上的时候,会用那种市井无赖撒泼一样的打法?”冯宇威跟在郁子珩身后,随着他往寻教总坛的方向去,坐在马背上晃晃悠悠地问道。
祝文杰道:“许是心里一早就清楚,他不是教主的对手,打到最后定然也是要输,倒不如一照面就来个出其不意。成了那就是一劳永逸的事,不成也是天意如此,也不用再费力拼杀了。”
想起那人一天到晚僵着的一张脸,尹梵就有气,“看来他们最终的目的便是要刺杀教主,那到底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是因为总坛太难闯,才用这种方式引教主出来?”
郁子珩瞥了眼阙祤,道:“总坛早都被人渗透了,有什么难闯的?”
阙祤只当没听到。
“有人是想把我寻教连根拔起,并且置我于死地,这个看来是错不了了。”郁子珩继续道,“对于他们来说,现下就能杀了我自然是最好,杀不了就多端我几处分坛。我猜想若不是这群人知道自己已经被我们困死了,比起要杀我,他们大概更倾向于逃走。”
冯宇威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纸扇来,扇了两下道:“我们也查不出幕后主使究竟是何人,教主就这样回去了,如果他们再有动作我们该怎么办?”
郁子珩道:“要栽培出这样的人才并不容易,何况还是十几个,这回对方这么多人都折在咱们手上,你说没伤到他们元气我也不信。短时间内想必不会有大动作了,小打小闹众位坛主应当也都应付得来,不碍事。”
“出事的几个分坛都已另立了坛主,从其他分坛调了弟子过去帮忙处理各项事宜,一切很快就会重新步入正轨。”说到这里,祝文杰轻叹了口气,“可这群杀手的线索,只怕就这么断了,来者不善,敌在暗我在明,想防也不知该从何防起。”
郁子珩冷笑一下,“以不变应万变。放心,不管这人是谁,他迟早要落在我手上,到时再用他的血来祭奠我寻教上百兄弟的性命。”
冯宇威合起纸扇,“教主,要是有架打,可不要忘了……”
“你怎么还没走?”尹梵打断他。
冯宇威:“……”
祝文杰哈哈笑,“追风使平日只能养养鸽子,难得出来玩,自然舍不得太快回去。”
“快走,万一又哪里出事飞鸽传书给你却找不到人怎么办?”尹梵赶他。
怕阙祤因为听不懂而产生自己被排挤的感觉,郁子珩好心解释道:“宇威居住的地方,在寻教所有势力范围的最中间,这样方便他收到消息尽快与任何一个地方联系。各个分坛都有信鸽,那些信鸽最初都是他所养,寻教消息传得快,就都靠他和那些小信使们。”
阙祤本来对此毫不关心,但人家好心解释,总不能当没听见,便点了点头。
“我可没教主说得那么重要,只不过就是在中间跑跑腿的命,”冯宇威道,“寻教所有消息的一始一终,那都掌握在清儿手里啊。”
尹梵闻言看过来,眼里含着几分不悦地瞪着他。
冯宇威一脸莫名其妙。
“追风使说的这件事我还不知道。”阙祤提醒。
冯宇威无奈地摇头,“这算得什么大事了?就算我不说,多过个几日,执令使自己便也知道了。我说左护法,你是防人防得太紧了,还是……”他拖长了声音,末了语调上升,透出点暧昧的意味来。
尹梵觉得自己很想干架。
原来对于寻教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宜最清楚的便是那位温温婉婉的管家云清姑娘,她还当真不是一个一般的管家。阙祤暗自思考,那位云清姑娘看上去可不好骗,从她那里套话是不是太有难度了?
“你别往心里去。”
阙祤那边正出神,郁子珩一句话又轻飘飘递过来。
“没有,属下看得出,左护法和追风使对属下是毫无隐瞒的,”阙祤浑不在意地道,“连怀疑都表达得这样直接。”
尹梵:“……”
冯宇威:“……”
他这听上去有些小心眼的话不知怎地就愉悦了郁子珩,郁子珩嘴角弯起,眼里也带了笑意,对冯宇威道:“宇威先走吧,再盯个十天半月,要是没什么动静,就回总坛住几日,我请你喝好酒。”
“那就这么说定了!”冯宇威一提缰绳,纵马跑了。
“这匹马不知道又要被他遗弃几天才能找回家去。”祝文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笑道。
阙祤难得用眼神表示了疑问。
“宇威有个有趣的地方,”郁子珩再次解释,“他赶起路来有时候会不知道休息,跑累了马儿自己便用轻功继续跑,跑到有马的地方他便不管是谁的马就偷来,接着赶路。如此人马交替,直到到了地方。”
祝文杰道:“正是如此,有什么紧急的事便都叫他去,这‘追风’的名号,可真不是白叫的。”
“这般跑法,人不会垮了么?”阙祤想,自己的功夫还能用的时候,也从未像他这般不要命地使过轻功。
尹梵道:“他不是还活着呢么。”
众人:“……”
一行四人抄近路回总坛,傍晚时分到了一个叫安平的小镇,打算在这里歇一晚再上路。
一进到镇子,阙祤便觉出了不对劲来了,这里的人和先前去过的几个地方都不一样,看他们的眼神很是不友好。
“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行事说话要当心一些。”祝文杰小声在阙祤耳边道。
阙祤不解地看向他,就算不是寻教的地盘,差距也不用这般大吧?
祝文杰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往客栈走来的这一路,后头竟多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让阙祤有一种自己变成了怪物供人观赏的错觉。他留意到,身后那些人议论纷纷的话语中,出现次数最多的两个词便是“魔教”与“魔头”,这两个词指的什么,已经不用猜了。
进了客栈,大堂里本有不少人正在用膳,看到郁子珩后,竟有一半的人争先恐后地跑了。
掌柜的和店小二一边连呼带喊地让那些人给钱,一边抽空极为不满地瞪向他们几个,可就是没人敢上前。
直到几人找地方坐了,祝文杰放了一锭金子在桌子上。
阙祤:“……”寻教这东西真多。
小二半张着嘴,用一副快要流口水的样子回头看了看掌柜的,在掌柜的怂恿的目光下,赔着笑走上前来,“几位客官,有何吩咐啊?”
“弄几样拿手好菜,再为我们准备四间上房,”祝文杰手指在金子上打转,“别耍什么花样,它就归你了。”
小二又回头看掌柜的,见他冲着自己拼命点头,忙道:“包您满意包您满意!”
有胆子留下来的,这会儿都各自低头吃自己的;跟过来和跑出去的,便都堵在了门口,想靠近又不敢,警惕地往里看。
“他们为何如此?”阙祤伸手取过桌子当中放着的茶壶,摸了摸,壶是温的,便涮了杯子给几人都倒上。
他们来得突然,临时选定了这一桌,倒也不怕水里被人动了什么手脚。最重要的是,郁子珩很肯定,无论是掌柜的还是店小二,都没这个胆子。
祝文杰对他道了声谢,喝了口茶,道:“教主创立寻教后,用雷霆手段收了不少的门派地盘,当时的情况确实有那么一点……”他斟酌了一下措辞,“惨烈。”
郁子珩:“……”
“魔教的名头便是自那时候起传开的。”尹梵道,“他们都以为寻教所到的地方便只是烧杀掠夺,却不知那些被我们拿下的地方,如今还怕我们哪一日会丢下他们不管了呢。”
阙祤又道:“他们又如何识得教主?”
郁子珩晃了晃茶杯,“前几年我四处游荡,坏事没少做,认得我的人不少。有那么一两个认出我的,还不一眨眼的工夫就传开了么。”
“阙大哥,寻教里职位低些的弟子都是一样的衣衫,你是见过的,那便是他们身份的标识;”祝文杰笑笑,“至于教主,脸就是他的标识,毕竟整个煦湖岛上像他长得这么俊的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我是说你来之前。”
“话多!”郁子珩假作严厉地呵斥了祝文杰一句,又对阙祤道,“你别听他胡说。”
阙祤拿起茶杯又放下,放下再拿起,如此往复了两三次,总算是想好了一般地道:“我来了也不和你抢,放心。”
郁子珩:“……”
祝文杰放肆地大笑了起来,“阙大哥,你这人实在是太有趣……”他这边话未说完,声音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手却飞快地抓起桌上筷筒里的一只竹筷,看也不看地朝身后那桌的一人掷去。
竹筷对准了那人的眼睛飞去。
阙祤感慨,要安安静静地吃上一顿饭,可真是不容易。
☆、冤家路窄
竹筷堪堪飞到那人面前,那人侧过身子,躲过了这一击。
叮的一声,被闪过的竹筷劲力不加阻挡,直挺挺地射入掌柜的身旁的一只木架上,吓得他连声大叫着哎呦抱着头往外跑。
“我说你们,”尹梵单手放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当着别人的面说要怎么将人解决,这样好么?”
那一桌边上坐了四名男子,年纪看着都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均是一袭黑衣。
郁子珩看了看那四个人,又把视线挪到阙祤身上,道:“同样是穿黑衣,但瞧着没你顺眼。”
“……”阙祤低头看茶杯,“多谢夸奖。”
郁子珩笑了下,又去看那四人,眼尖地看到了他们领口处与先前杀了的那几个白衣人一样,绣着妖艳的兰花。黑衣黑线,若不是他眼力过人,还真不容易看清。他轻摇着头,无奈道:“看来是我失算了,还以为你们短期内不会再露行迹,没想到你们不但来得快,这次还直接找上了我。”
听他这么说,其余人便也清楚来者何人了。
祝文杰十分可惜地叹息道:“早知如此,就该在教主说那些话的时候打赌的,下个月的酒钱就不用愁了。”
郁子珩白他一眼,“这话叫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偌大个寻教,连点酒钱都要克扣你的。”
“那不如这样,”祝文杰在桌子底下拐了尹梵一脚,“谁解决得少,今晚的食宿钱就算在谁头上,如何?”
尹梵站起来,“教主和执令使也算在内么?”
“抠死你们两个算了!”郁子珩一指阙祤,“算他不算我!”
阙祤:“……”
四个黑衣人始终没有说话,见尹梵起了身,便也跟着站了起来,各自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武器。
尹梵走上去。
祝文杰依旧坐在那里。
“不怕被他抢先?你打算请客了?”郁子珩问道。
祝文杰眯起眼睛轻轻一笑,脚底下微动,适才被尹梵坐在屁股底下的椅子便横飞了出去,拦在了尹梵脚前。
差点被绊到的尹梵:“……”
祝文杰趁机一跃而起,和那四个黑衣人交起手来。
尹梵随即也加入了战局,大堂里的桌椅很快被他们掀翻踢飞了一大片,先前大着胆子留下来的人见了这阵仗,也不敢再逞强了,不管是门是窗,摸着了便拼了命地往外挤。
只有临街边最角落的那个位置坐着的两个人除外,好像一点也没受影响一样,吃喝不误,还偶有交谈。
阙祤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里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瞧着有二十二三的样子,女的好像只有十七八,一个穿蓝色一个穿粉色,样貌都不俗。
“你猜是敌是友?”阙祤低声问郁子珩。
郁子珩只瞟了一眼,并不多看,“你在这里留得时间长了便知道,寻教以外,没有我的朋友。”
阙祤怔了怔,忽然生出些许同病相怜般的感慨来。
眼见着尹梵便要杀了其中一个,那一桌的女子竟然开了口,喝道:“住手!”
尹梵动作未停。
少女似是因为他的不听话而不开心了,猛地从桌上扫出两个碗碟,分打尹梵上下两路。
碗碟划出不小的破空声,劲道竟是极狠。尹梵不敢怠慢,只好先放过了那人,回身踢开了碗碟。
“回来。”那桌的男子依旧没动地方,冷着声音命令道。
四名黑衣人立刻收手,退到了他身边。
祝文杰轻嗤一声,“原来是一路的。”
“看样子还是管事的,这个抓住了的话,许是能有些价值。”尹梵也回到郁子珩那边,在他身侧站定。
郁子珩换了个坐姿,对那面色清冷的男子和那怒上眉梢的少女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你不需要知道,”女子用清清脆脆的嗓音说着及其残忍的话,“你只要明白,我们是来要你命的便可以了。”
郁子珩道:“这个我已经领教过了,但你们要我死,也别让我做个糊涂鬼。”
“我只听主人说过,”少女扬起秀丽可爱的小脸,“都怪你自己要找死。”
“雪儿,”男子眉头皱起了些,“我们这样做没经过主人的允许,会不会惹他不悦?”
叫雪儿的少女哼道:“他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怎能不报仇?你若胆小,自己回去便是!”
男子眉头皱得更深了,站起来伸手拉她,“我自是与你同进退,不要再胡说。”
少女的面色缓和了不少,“那我们这就动手,也好早点回去。”
他们两个实在有些旁若无人,郁子珩手撑在桌子上叹气,“小孩子就是不懂事。”
少女如娇似嗔地瞪了他一眼,对那四名黑衣人比了几个手势,再看向郁子珩的时候,眼神便凌厉了起来。
尹梵和祝文杰不约而同地上前两步,挡在了郁子珩面前。
与此同时,黑衣人从两个方向分别围了上来,便如那日的白衣首领一般,一上来便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双方六个人交手,郁子珩瞧得清楚,那四个人是想把自己的那两位护法拖开了,好给正主儿让地方。
果然,这边稍稍宽敞了些,那少女便跃了过来,二话不说地便与他动起手来。
阙祤很是自觉,捏着茶杯往后退开了些,以免被波及。
“……”郁子珩一边和那少女过招一边笑骂,“没良心的。”
少女见他与自己过招还能分心,不由生起了气,出手更快。
阙祤状若漫不经心地站在一旁,这两人的一招一式却都没逃过他的眼睛。他见那少女每一招都寻常得不能再寻常了,然而出手的速度极快,力道也很沉稳老练,全然不像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女应该有的底子。能将这些入门基础的招式练到这样,耐心和毅力定然是旁人所比不了的,可看他二人的性子,却又不像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他这边在看,对面也有人看他。
男子观察了一会儿,觉得郁子珩的动作里,不知不觉便掺了几分回护他身旁那人的意思。他眸光略沉,双脚点在桌面之下,两下便扑到了阙祤面前,左腿夹带风势地朝对方头上踢去。
阙祤内功用不得,外家功夫最近虽说也搁下了,但到底还有些习武者的本能。他闪身躲过那人雷霆万钧的一踢,急忙向后退去,身体的挪动比不上脑袋反应的速度,让他显得有几丝狼狈。
郁子珩跟着他连着后退了三五步,单手隔住那少女开山劈石的一掌,另一手长臂探出,拉了阙祤一把,将他完完全全挡在了身后。
尹梵与祝文杰那边是一对二,郁子珩这边则是二对一。
初时,郁子珩倒真没如何将他二人放在眼里,不过十几招对下来,他便收起了小觑之心。为了救阙祤时抬臂挡那少女的一掌,小臂居然麻痛不已,直到现在还未完全消散。他心里有了恼意,也不再继续试探,变手为爪,向那少女手腕嵌去。
还不及眨眼,那只手已经触到了衣袖,少女便知郁子珩先前还是有所保留了。他沉手躲过,矮身去扫郁子珩双腿。
郁子珩也不闪,转手去压她肩头。
少女以进为退,娇小的身躯几乎要缩进郁子珩的怀里,手上使出的却是锁喉的功夫。
阙祤被身形太过颀长的郁子珩挡住了视线,正在想要不要趁他们打得激烈的时候闪到外头去,就感觉前边的人朝自己靠了过来。他已经退到了墙边,背就抵在墙上,郁子珩这一靠也完全没含糊,压得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手下意识地便扶住了郁子珩的腰。
郁子珩靠在阙祤身上躲过了少女的锁喉式,得了那么点空间,该抓为指,对着少女的膻中穴点了上去。
一边一直致力于把阙祤从郁子珩身后捞出来并全神贯注寻找郁子珩弱点的男子见状大惊,怒目圆睁地吼道:“无耻之徒!”
当下也不去理阙祤了,脚下踩着精妙绝伦的步法,两下便插到了郁子珩和那少女之间,将身后少女一把推开了,右手食指和小指同时去拂郁子珩手肘上的穴道。
郁子珩这一惊比他更甚,手上出招未停,人却好似已经呆住了。
许是在气头上,男子并无所觉,一击未中,将手收回,横劈了出去;推开少女的左手也已经绕了回来,在半空中虚画了半个圆,成掌袭向郁子珩胸口。
“不可以!”少女惊呼出声。
郁子珩丢了魂一样,竟就直挺挺站在那里,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许是少女的声音提醒了男子什么,他劈出去的手臂在半路上软了下来,然而那一掌却来不及收势了,狠狠打在了郁子珩的左胸口上。
郁子珩只觉胸前一痛,腥甜味挡不住地上涌,随后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失魂落魄
“教主!”刚刚各杀了一名黑衣人的尹梵和祝文杰得空朝这边看过来,便瞧见了这一幕,下手更急了。
“喂,我说你怎么傻站着……”这一掌打下来,又撞得阙祤不轻,他却来不及顾自己被撞痛的背,扶在郁子珩腰间的手又加了点力道,托住他下滑的身体。那一刻,他听到郁子珩用极低的声音喃喃着几个字。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阙祤慢慢蹲下身,手架在他腋下,将他一点点放下来,“你怎样,伤得要不要紧?”他很想说不要紧的话就站起来凝神对敌,现在可不是走神的时候,可看到郁子珩脸上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来的茫然和无助后,这话竟不忍心说了。
“不可能……不可能……”郁子珩还在低声重复着那几句不知在说什么的话。
阙祤留神看着那对男女,环住郁子珩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双唇附在他耳边道:“教主,我们得离开这里。”
许是声音离得太近,郁子珩受惊般地侧过头来看他,抬起一只手攥着他的衣袖,颤着嘴唇道:“这是骗人的,是么?”
他眼里竟有泪光闪烁了起来,期冀地看着阙祤,生怕他说出否定的答案一样。那表情太过脆弱,风一吹就破了似的,是从不曾在这人脸上瞧见过的神色。
“大哥,爹和娘不是不要我们了,这都是骗人的是么?”
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个稚嫩的童音,而后是两张哭花了的脸蛋,也是这般抓着自己的衣袖,锲而不舍地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这都是骗人的,是么?
心毫无征兆地便软了,阙祤环着郁子珩肩膀的手又紧了紧,道:“或许是,或许不是,只有你活着离开,才能去找答案。”
郁子珩好像听不懂他说的话了,呆呆地看着他,抓着他衣袖的手松开来,无力地垂了下去。
“单耽,你怎地这般鲁莽!”
那边厢,眼见着剩下两名部下不支,男子与少女又分别和尹梵与祝文杰对上了。分着两边打斗,少女还着急地数落男子道:“主人说过时机不到,没有他的命令,不可以在外头用他教的那套功夫,你怎么敢……”
单耽咬了咬嘴唇,“我……我见他要轻薄于你,一时情急就……”
“呸!”少女又急又气,“你胡说什么!”
“雪儿,”单耽的声音稳了下来,朝郁子珩那边看了一眼,“我打伤他了,主人说杀他不是件容易事,可我看也没什么难的。功夫我已经用了,只要能达到最终目的,那便不是白用。”
少女怔了片刻,道:“你说得有理,现在不杀他,更待何时?”
那二人说着,抽身又往郁子珩那边去了。
尹梵与祝文杰早在他们说话时便已猜到会如此,想拦,却被那两个黑衣人不要命地拖住了。对敌之人少了一半,解决起来并不难,可只这一忽儿的工夫,便足以决定郁子珩的生死了。
“教主,走啊!”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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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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