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求大发慈悲 作者:长夜行者
第8节
还是这个金碧辉煌得让人心生惶恐的宫殿,还是端坐在高位上带着熟悉笑意的古装男子——
“哎?!嘶——不是做梦?”齐扬一脸呆滞,继而一脸似悲似喜的复杂表情,“那这是……穿越了?”忽然猛地抬头,看着神位上满身‘我身份不简单’的男子,语气幻灭——
“刚刚你说什么?”
老大?一群草泥马在马勒戈壁中奔腾的跳跃……
沈翷似笑非笑的看着底下被圣言判决和突如其来的信息冲突得一脸崩溃的昔日老大,微微眯起的双眸中藏着同样的复杂和无以言喻的心绪——他本以为一朝生死,天人两隔,没想过此生还会与前世的亲友们再牵染上任何联系,谁曾想一次类似于斩俗缘的故土之行,竟然会牵带回一个齐扬?!
一转眼,故人相见,却是一个堂上君侯,一个阶底之囚——他昔日被照看良多的弟兄,还是由他亲手宣判的刑期!
虽说他道心砥砺千载心如琉璃,唯一的执念也在故土之行中彻底放下领悟,但到底放下不是忘记,面对着前世为数不多的好友以囚徒之身站在他面前,沈翷也略微感到了些许尴尬。
既然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微笑吧!(﹁﹁)~→
每一个被收入天狱中的罪犯都会自动被输入一些关于天狱的基本信息,列如狱规什么的。等大脑彻底收纳了那些汹涌而来的消息,齐扬怔愣了很久,沈翷微皱着眉正想开口,却听一声嘶哑的低声闷道,“那个……老三……我还能这样叫你吗?”
沈翷面容一柔,轻声道:“当然可以,当时情况紧急,把你带到这里只是权宜之计,若你觉得不舒服……”
齐扬摇摇头,“我不是抱怨什么,当时的情况,说实话我自己都不敢想着还能保住这条烂命,这样已经很好了,你不要为难。我……我就想知道,齐璎,我那个妹妹怎么样了?”
“是我这个当哥的没用……要打要罚我一个人承担,齐璎……齐璎还是个孩子,我……”
高高在上的神君眸眼低垂,纤长的手指轻动,终于是一声轻叹,带着千回百转的心绪——瞬身间黑灋龙纹衮金神衣到了枯立着流泪的齐扬面前,凡人无法直视的容颜交擦而过他的耳际,纤长的素手按在昔日的伙伴肩头,清冷而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声音响起:
“放心,有我在——”
【还不死心呢?!】
【世上那么多事你要全部揽下来吗?干完后你就要和我们恩断义绝是怎么?】
【靠你了,好兄弟!】
…………
一瞬间,一帧帧画面如同春日里的暖阳流进阴湿苦涩的心底,沈翷无可言喻的笃定语气,终于让长久以来兀自绷紧着心弦的汉子双手捂脸,无声的痛哭出来!
天降横祸,幼妹遭劫,诉讼无门,亲手染血,惶恐被抓,生死一线……那么多那么苦的劫难,那么恨那么无奈的牢房,那么绝望那么煎熬的等待——在那个被人一手遮天的地方,他知道他所期待的奇迹是多么渺茫!
可是恨啊!为什么苍天无眼,为什么祸害千年!为什么像他们这样本本分分活着的小老百姓反而遭受戕害!
为什么——他那么无力?!
可是一梦到亲友被牵连的绝望,所有的愤恨都如热汤卧雪,一去无踪!他就恨不得用这一身血肉换了他们一世平安,生也好,死也罢!他恳求满天神佛最后再保佑他一次,甚至愿意跪在王老虎面前,只要他别牵连那些为他到处奔波的亲友!
而这一切,在这一句简简单单的“放心”面前,被轻而易举的击破!
是他的话……是他的话,这样就可以放心了吧?
将几乎心神失守的男子轻轻按坐在一张椅子上,沈翷略略扬手,一阵清凉的气息涌入脑海,齐扬顿时觉得混沌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慢慢抬头对上沈翷关切的眼神,愣了愣,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又低下脑袋,轻轻道了声谢。
“老三……老三出息了啊,我这个做老大的,真没脸见你……”
齐扬低低的垂头坐在沈翷的神殿上,身上还穿着从看守所里带出来的囚服,对面曾经还需要自己救济的小兄弟光彩华服,已是一方君王。两相对比,齐扬要了一辈子强,怎么可能不失落丢脸。
一步之差,天壤之别!
“那这样会不会好点?”话音刚落,齐扬不由自主的抬头,一瞬间看直了双眼——
金碧恢弘的神殿不见,华服绶带的神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间已经深埋心底的老旧宿舍,上床下桌的床上堆积着许多熟悉的物件,长长的灯管把镶了瓷砖的空间照得亮亮堂堂,他坐在靠门最近的桌子上,穿着宽大的球服——这是当年兄弟四人一起连天打屁的地方!
一个身穿体恤牛仔的清瘦青年茕茕而立,天生冷峻的脸上多了一分熟稔的亲近,黑眸温和,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自己……
相识数年,沈翷怎么会不知道齐扬的心思,但身为司法神君,诸多事务不由自己,他也只能在这样的地方稍作补偿——齐扬终究会认识到真实,或许会认命,或许继续不甘,这都是他作为独立的生命体做出的选择,沈翷愿意尊敬,也愿意为此买单。
或许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齐扬这次情绪安稳的比较快,抹了把脸,或许是天性中乐观的因素占了上风,齐扬定定的看了沈翷好一会,竟也微微露出了一抹笑容!
“老三……这样叫还真有点气弱,”齐扬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笑,“不过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审判的法官就是你吧,怎么不跟那些个老伙计见见面?”
“无妨,见过了……但还是不要让他们想起来的好,”沈翷说得清淡,他天性并不怎么会安慰人,只好干巴巴的等人自己开口。
“你还是这样。”齐扬轻轻笑了起来,放佛终于找到了些许熟悉的感觉,心神放开,道:“阿妹那边有你那句话我就放心了,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年……我们可都是……”
“……”沈翷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已经不是人类,经历心性都不是单纯以人类的理解能够明白得了的,就是说出来也是徒惹争议罢了。
“不能说就不要说了,别勉强,我只是好奇……”
沈翷摇摇头,张张嘴,还是简单解释道:“当年车祸,我是真的死在那里,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到了这里,成为了掌管规则的神仙,这里是我的神殿。”
“怪不得……”齐扬恍然,又黯然道:“我听说神仙都是不能插手凡间的事情的,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沈翷笑,“怎么会,法律也是规则的一种,只要在有法律的地方,都是我管辖的范围,你杀人是不对,但王老虎难道就是好人了吗?他会有自己的报应的,很快!”沈翷看着齐扬的眼睛,许诺道。
“好兄弟!”响鼓重捶,一句话打掉了齐扬耿耿于怀的心障,看着老旧宿舍里格格不入却依旧为他幻化而出的兄弟,齐扬再低沉的心思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轻轻擂了沈翷一拳,相隔五年的隔阂似乎稍稍消散。
“以前到没有发现,你啊,就适合在刚刚那种俾睨天下的地方,回去吧,老哥我谢谢你,把我送到该去的地方吧!”齐扬笑着,他不理解这些变来变去的场景到底是幻术还是真的把一个好好的神殿换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但肯定会消耗沈翷的力量,于是出言催促。
似醒未醒时那一声审判,彻底划开了两人的身份,他不想沈翷再为他惹出什么话题来,也愿意为自己的过错赎罪,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背着条人命的感觉当真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事情——即使那是只人渣!
沈翷愣了一愣,顺从的点点头,手指一划破开了眼前的空间,拉着齐扬举步跨出,来到了一个只有黑白两色的世界。
弯弯曲曲的道路在黑暗的虚无中穿梭连接,一眼望下去便会生出某种坠落的恐怖感,“好这……这是什么鬼地方!”一阵眩晕,齐扬僵着身子不敢稍动!
视线往四周发散开去,只见一个个石门伫立在旁边,不知作何用处,散发着古朴厚重的意味!
“这里是天狱等级最低的‘平狱’,不是犯有十恶不赦大罪的人一般会被关在这里,分为一到十级,这里是羁押等级最低的一级区,不会有太大的束缚被施加在……身上”沈翷本来想说“罪犯”,顿了顿,还是把它含糊了过去,一指点在一个石门之上。
轰的一声沉闷声响,齐扬眼前厚重的青石门缓缓洞开,露出其中熟悉的空间——
“怎、怎么和看守所里的一样?!”齐扬一怔,看着眼前的广铺铁栏,惊得连被这怪异空间吓得一身僵硬的事情都忘了!
【难道就连神仙的监狱都跟地球一个样吗?!】
【我大中国的监狱居然还是仙界模板的!】
【神仙被关起来也睡大通铺哦——】
“并不是这样,”放佛知道齐扬心中的念头,沈翷清冷的声音给他脑中沸腾的念头降了降温度,“这个房间的模样是可以根据你心中的念头变换的,你觉得监狱就是你在看守所见到的那样,所以你看到的场景就是这样了。如果有人觉得监狱应该是火山、深海,是各种他们曾经生活或者见识过的某种地方,那么这房间就会呈现出他们所想模样。”
“这也算一个小小的秘密,若不是你,我可不会讲。”
“还可以这样?”齐扬一脸惊奇,闭上眼睛就要试一试,沈翷那边凉凉的补充:“不要乱想,想出火山你也会被烧死的——”
“卧槽——要不要这么吓人!不应该是幻觉吗?”
“这本来就是为了让各种不同的种族能够在天狱中活下去才会有的设置,想出来的环境当然会变成真实——还有把你那龌蹉的思想收一收,这里不会让你想出苍老师一解寂寞的!”
“小气!那我来个金碧辉煌点的,我看你那个神殿就很不错——”
“我的神殿是用无数珍稀材料修建成的,就是观想出一个墙角都能废掉你的脑子……”
沈翷幸灾乐祸的一把扶起脸色苍白的某人,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言笑无忌的午后。一边斗嘴一边动手帮他纾解用脑过度的头晕恶心,最后还是沈翷看不过去,一挥手帮齐扬把他的房间弄成了面朝大海、宽大舒适的海景房,斜晖晚射,天水同红,美不胜收——
挑眉,“这个总行了吧?”
托下巴,“你不觉得晚景凄凉了点吗?”
→_→“不应该是热切吗?”
←_←“怎么可能,你书读到哪里去了?!”
╭(╯╰)╮“当然被你吃了!”
(ノ`Д)ノ“滚,赤~裸~裸的污蔑!我对冰山肚子里的雪条没兴趣!”
“¥+=……”
遥远的半空上,为君侯镇守神殿的白衣从神嘴角一抽,默默收回了关注的视线,悄悄瞟了眼无法分心的书灵,轻轻舒了口气——
“听说,天书之灵是主人一部分性格的显示……”
作者有话要说: 1月24日重修
☆、三界大索(重修)
正如天狱中远古从神期望的那样,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为期三天的三界大索,让九天十地的污浊之气为之一清。
一万年太长太久,近古时代威名赫赫的司法神域也沉寂在时间的洪流中,老一辈隐去,新一代成长于只有神域零星传说的时间里,渐渐失去了对于规则的敬畏。近古已逝,连天帝都已闭关十万年,天庭统领三界却已经失去了最显赫时代的权威,对于渐渐脱离管束的风气徒呼奈何。
而就在这逐渐垮掉的一代,沉静了万年的神界中居然有至高神君登基?!
不仅仅是神界哗然,就连无数年来一直谦恭不已的仙界都若隐若现的执着观望的态度——天帝闭关,四御大帝从来只关注自己那一滩事,新生的神君真的能够撑起三界大旗吗?
至高神的等级不是他们能够理解的存在,但不妨碍所有的人心中犹疑,直到这一场轰轰烈烈的三界大索,将所有怀疑的声音一巴掌打消了行迹!
神雷显迹,宇宙成紫海;天门中开,金光秩序贯穿三界;黑甲流云,逐龙驱虎覆九天!
神令在身,道迹纵横,随着黑甲从神奔赴八方,渐渐牵连起一张覆地吞天的庞然大网,将天庭纵有三界,横至虚无之境的无边疆域笼罩起来!神令为针,秩序做线,以令人瞠目结舌的手笔,重构近古之前司法神域天罗地网覆压天地的恢弘场面!
一连三天,天道轰鸣,神雷覆宇,秩序金链贯穿三界流光四溢!不仅仅是传说中最接近大道本源,天道时时隐现的至高神界,就连无数灵气稀薄到术法隐匿的凡间,也有修者能感应到灵犀大动,万物清音!
这可是无数先哲圣贤筚路蓝缕历尽艰辛,至死都在追寻的大道之音啊!
勾连天道,以成罗网,这是多大的手笔?!
神界默然,仙界惊愕,至于凡界的修行者无不欣喜若狂!修道修道,修的不就是天道吗!而今秩序金链贯穿长空,散发出震慑万古的恢弘气意,甚至一些金光所过之处,竟生出一些神异的现象,珍贵非凡,非大能者无法直视——这种光景就算只有仅仅三天,也几乎能成就一个妖孽竞出的大争时代!
这就是至高神的实力?
无数人都在沉默,沉寂了万年的宇宙被这强硬的一击打碎了所有的傲慢,而紧随其后的三界清洗更是让所有人悚然!
交织的神光是秩序的显化,罪孽是犯禁坏法者的因果。笼罩宇宙的神光天然便对身负罪孽者极力打压排斥,秩序金链所在之地,罪孽无处藏身——
“……救命,救命!我是无辜的啊!秩序金光为何要镇压我!”被金光镇压在地的男子瑟瑟发抖,身上血光乍现,交织出一幅幅触目惊心的画面,黑色的烟雾如蛇,随着扭曲的叫喊逐渐将他的身影淹没!
“血光因果再现……这是天道审判?岩姐?畜生!果然是你杀了结拜的姐姐!一个小小的宝藏就让你丧失心性了吗!?”旁边的伙伴看着那显示着天道审判根源的血光画面——一个男子残忍杀害了一个又一个无辜对象——一条人命,一份因果,罪孽累积到最后几乎将他的身形淹没!
【罪人洪涛,贪欲不足而害人性命,其罪难书,不容殊免!判处雷狱刑期八千两百年,罪行不净,死不轮回!】
高举的神令之中煌煌神音而下,一言而决死生,捕天珠中放出漆黑的光彩,将被镇压的撕心裂肺的罪人摄入其中,此间世界清净。
黑甲从神恭谨的将神令收回自己怀里,捕天珠在手中幽光湛湛,一如富家仙府中赏心悦目的宝珠,谁曾想一分钟之前,它才刚将一个满身血光的强大罪犯关入其间?!
而那样的存在在其中还有多少?
旁观者暗暗思量,眼睁睁的目送着黑甲从神执着宝珠再一次消失在他们面前……
诸如此类的事情在三天的大清洗中发生在宇宙的无数个角落,让人再一次震惊着神域的实力之余,也不由得暗自警醒,生怕下一此不小心被罪孽缠上的自己也遭受如此待遇……
…………
沈翷一如既往的端坐在苍天神殿,贯穿三界九天的神目静静的注视着这场由他发起的巨变——天道之下,有人狂喜,有人惶怒,而他精致的面容淡漠无边,神性在眼中缭绕,他是执掌天道的神明,上宫承天司法神君。
“君侯。”如同微风吹皱了海面,寂静的神殿中响起一声淡雅的嗓音,空间涟漪褪去,丹陛之下显现出一个身着白衣的从神。
苍念恭敬的拱手,道:“三界搜寻的小队在距离登云界不远的地方找到了荒,是招募的金乌小队。”
淡漠的目光落在从神的身上,沈翷清冷到极致的声音响起,“押上来。”
“是。”苍念顿首,转身,“带逃犯荒!”
“吱——”“轰轰轰——”
一声沉闷的响声,苍天神殿尘封许久的大门在轰鸣声中打开,“锵”“锵”“锵”走路中铁甲碰撞的声音传来,夹带着一声声掩饰主人心虚气短的呵斥催促,一队并不算齐整威严的队伍从门口的霞光中显现出来,身材高大的金乌依旧穿着他那身略显斑驳的黄金甲,押着一个披发跣足衣衫不整的男子走在前面。
清冷的神目轻轻扫过一行竭力昂头挺胸的大汉,几如实质的的目光让诸多生死边缘打滚的战士们浑身一紧,竭力稳住自己微微颤抖的膝盖,笔挺的脊背几乎嘎吱作响!
“好强!”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仅仅一眼的威压就几乎压得他们俯身跪拜,这样的存在哪里是他们这些丘八能够仰望的?!怀揣着满腔热血的金乌小队几乎一瞬间同时沉默——用天狱的逃犯为他们死去的兄弟讨一个公平,这样的事情真的可以提出来吗?这么强大的存在真的能够为了他们一群兵卒的“小事”开口?
“果然金乌与我神域有一份因果……”沈翷淡淡的想,无悲无喜的收回审视的目光,如负重山的金乌等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不由得偷偷松了松身子。
“卑……小仙参见司法神君!”金乌领着一堆手下哗啦啦跪下,本想自称卑职,突然想起自己还不是神域的将领,幸好临时改口,而他身后的一帮粗汉兄弟更是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半个字都蹦不出来,只好砰砰砰磕了几个结实的响头表达敬畏。
沈翷轻轻点了点头,一群只有金乌一人到了天仙的低等仙人,若是平常连神域大门都进不了,当初若非沈翷冥冥中感到一份牵连神域的因果,也不会留下一枚印记,不过如今看来却当真适逢其会。
“做得很好。”轻轻淡淡的一句话算是破例对他们功绩的奖赏——苍念同意他们的觐见已是无上的殊荣,而至高神的肯定,足以让他们做到想做却不敢说出来的事情——果然金乌浑身颤抖,已经激动地讲不出话来了!
苍念一挥手便有从神将他们引出,抓捕过程清晰,神域的奖励也会在随后发放,而这已经不是沈翷需要关注的事情了。
清冷的视线落在直跪在大殿中的狼狈男子,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却正是沈翷从登云界返回时遇见的那个举止奇异的男人!当时沈翷还不知天狱为何事而变,未及探查便急忙忙赶回,却是让他从自己的眼前溜了过去——
“荒,私逃天狱,你可知罪?”
“荒知罪。”
低沉嘶哑的声音从跪地的男子口中传出,不似初遇登云时那般痴傻而癫狂,这名为荒的男子看起来思维极为清晰。
“九千年前,你因私改轮回造成一个中千世界的分崩离析而被投入天狱,你曾亲眼看着亲友因自己的妄为随同一个世界灭亡,这样的教训还不能断绝你的妄念吗?”
中堂之上,沈翷手扶紫案,神音漠然。
跪在殿中的男子双拳紧握,条条青筋如虬龙般炸起,深藏乱发下的一双纯色眸子痛苦的闭上,不顾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身子将额头磕地面,嘶声道:“荒不敢!”
“不敢?”冷色在神目中划过,沈翷“啪”的一声将一叠厚厚的卷宗扔到他跟前,指着其上一字一顿,“三逃三纵,来去无踪,视天规禁令于无物,本君看不出你不敢在哪里!”
披头散发的男人抬首,如墨的黑眸直视高天之上的神明,声音肯定,“荒身负重罪自知天地不容,神君收留天狱之中已是大恩,所以荒从不敢为神域增一丝麻烦,荒或许胆大妄为,但一丝意念在外从不敢有任何逾越之处!”
膝行一步,名为荒的男子义正言辞,“纵使我行为不忌,但自问己身再无多添一丝罪行!”
不杀生灵,不违典制,就连监督天下的秩序也不能判处一个什么都没做过的人的罪行!
“呵”沈翷不言,执笔在一旁记录的理事神君却一身冷笑,只见白衣温文的从神苍念一巴掌将上好的紫电天狼玉鬃笔拍在桌案之上,冷声道:“此为妄言——”
“天狱曾有条款曰‘脱而不逃,罪不加多’,是为保护狱中因不可抗力而走失者,却不是为你这等妄为之举脱罪!魔界之荒,汝凭一己聪明,将诺大的神域玩弄股掌之中!天狱威严扫地,九天孽障之徒更添三分肆无忌惮,三界多少无辜生灵为你的妄为买单!”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天狱罪人走脱,责任最大者为看守从神!从神无权更改天律,当年东窗事发震惊天下,荒最后施施然的回来却因此连刑期都未加多,倒是一众从远古便镇守于此,将天狱视为最高荣耀的的从神长老们承受着莫大的嘲讽和压力,阁老甚至几度欲一死以谢君侯,这样的耻辱,苍念如何能够忘记!
微微抬手,沈翷将怒气勃发的从神压下,看着殿下脸色苍白的男子,语调清冷,“他的肉身何在?”
“在这里。”苍念说着,便有侍卫将一具高大魁梧的身子抬了进来——红肤红发,皮鳞如甲,只见担架上一个半人半魔的身躯狰狞高大——即使在匮乏灵气的天狱中折磨了几千年,仍然可以看出那瘦削的身体之中原本蕴含着多么强大的血气和力量,下面举抬这架子的黑甲从神们在这样的视觉对比下顿时相形见绌!
“荒,本君问你,这可是你原来的身体?”沈翷居高临下的审问。
“是……”甚至不用眼睛看,高大的身躯一出现在神殿中,荒就感觉到了那种血脉相连的牵扯,召唤着留居于这具不属于他的身体上的一缕意识。
轻叹一口气,他在刑狱之中苦苦煎熬,没有声音,也没有光线,虚无的黑暗中只有神雷轰鸣。竟不知什么时候神域中又诞生了一个新的神君——只有神君可以修动天狱规则,只有神君可以改变天律,他凭借着对于灵魂的过人理解创造出的规则漏洞可以瞒过一干从神,却不可能将至高神灵放于手中。
这一次恐怕过不了了……
荒来自于一个魔族生长的中千世界,那里没有人类,没有妖怪,没有花草树木修成的精灵,更没有除魔修之外的修行者,那里只有一弯血月,适合魔族生长的魔土和血脉相连的同族!
虽然家乡并不丰饶富裕,但那是荒如此深爱的地方,那里有亲人的气息!
然而却毁在了这个如此深爱着她的儿子手上!如此可笑,又如此可悲。
荒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自己的不自量力的自负和好奇,凭一己之力妄图干涉轮回,逆天转命,让回归冥土的亡者重新踏上生者的土地——
而后生死逆流,轮回崩溃,现世与冥土的间隔生生破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轰然相撞!承载着整个宇宙无数位面生死轮回的冥土厚重无边,而他的家乡,整整一个中千世界,却在激烈的碰触之后分崩离析,化作无数碎片落入冥土,最后在冥界气息的侵染下一瞬间化为死地!
荒是一个天才,他在两个世界碰撞的间隙中,生生找出了散落在虚空绞杀中的缝隙,由此逃过一场灭世之灾!
然而,家乡、亲友、爱人、孩子、兄弟……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一场大碰撞中灰飞烟灭,哪怕是最微小的一抔尘土都在冥土中化作死地,生机无存!这便是魔界之荒的罪孽。
他在浑浑噩噩中被神域的从神抓回了天狱,罪孽,刑期,惩罚……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该得的,亲眼看着他的所有一一消散,他觉得他已不惧怕死亡,若能换的一切重来,这罪孽之身何恤!
可惜,这世上最难得的就是如果……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在天狱中过了几千年,天狱没有灵气,因此不可能孕育出生命,神罚规则之下天罚如雨,没有任何存在能在这样的土地上落下生机,就像……就像当初吞噬了所有的冥土一样。
日日面对着无休无止的死寂之地,荒却发现他无可抑制的疯狂思念起外面的世界了!不为什么虚无缥缈的不甘或者自由,只是想看一看外面那草长莺飞的传说,摸一摸能生长出各种奇奇怪怪植物的土地,闻一闻那里飘荡在空气中充满生机的气味,听一听那种喧嚣了无数个时代的人声兽语……
在这无边死寂的天狱中,哪怕只是一根草芽他都愿意倾尽所有去换取!所以,越狱这个疯狂的计划便在无声无息中慢慢成型了——对于一个连逆转阴阳都能办到的天才来说,天狱束缚身魂的封印并不是传说中那么不可攻破,更重要的是当是时神域神君之位空置,留守的从神们虽然力量或许强大无匹,但是并没有权限更改这种封印!
也因为神君不在,没有了力量源泉的天狱让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发现了一丝可以利用的漏洞——大道五十,遁去其一,天道不是完美的,三千年一次的天道流转中,荒发现了一个可以供一缕没有被罪孽沾染的神念钻出去的缝隙!
——而刑狱的天罚可以消磨罪孽。
于是
于是震惊三界的天狱逃犯事件便这样发生了,因为真正能掌控神域如观掌纹的神君不出,竟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荒三进三出的秘密,神域蒙羞,远古的长老几近一死以谢天下。
“天狱乃三界秩序之威严,宵小之所伏摄,你以一己之私亵玩,荼毒甚多,如今面对本君,你还要被你的狂妄迷惑吗?!”清冷的神音第一次带上了威严,光明煌煌如同开天辟地的声音穿越万古亲临。
一只毫无瑕疵的玉手伸出,朝着呆跪原地的男子狠狠一抓!
“哼……”一声隐忍的闷哼从被五花大绑的男子身上传来,顿时便见一个透明高大身影被从略显瘦小的人类男子身上抽取出来!
红肤红发,皮鳞如甲,高大狰狞的身形与一旁魔人的身躯一模一样!
轻薄的意念体如烟如雾,间之于无形与有形之间,甚至连灵魂都算不上,在布满神威的宫殿中不过一瞬就差点被彻底压碎!幸而有沈翷出手相护,轻轻一送,便将这个开了天狱开天辟地第一遭的魔人之念送进了他原本的身体之中。
不等意念回归的荒稍作适应,沈翷手尖金光一现,荒便觉得贴近手腕的某处一热,他花费数千年方才钻研而出的逃离天狱封印的神念,便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意识中一个巨大的“封”字吸摄而入,如滴水进了海洋,连一个波涛都未曾兴起!
神君找到了他钻研的破绽,一指点出便定了一个新的封印重新将他拘束,想来此时整个天狱中的封印都换了新的了吧?
不仅如此,新君既立,神域有根,他就算仍然保有那一丝神念,恐怕也对于一个严严实实的天狱无可奈何了……
纵使早有预料,真到了这一天荒还是忍不住叹息,自此天长日远,恐怕永远都不能再看一眼那个充满生机的世界了。
翻身再次跪在神君面前,高大的身躯让他找回了力量的满足感,但依旧老老实实的对着神位之上的存在低下了头颅,“神君大人,荒虽妄为,但绝无叛逆之心,无对神域不敬之念。过往罪孽,与天狱从神无关,荒但凭神君处置!”
沈翷沉默不语,视线却落在一旁被无情丢弃的身体之上,披头散发的男子依然五花大绑,但是柔软的身躯早已没有了呼吸,从荒的神念离体之后便开始渐渐僵硬——
“这不是我做的,离狱之后我连一只蚂蚁都没踩死过,我附身之前他就已经死了,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荒随着沈翷的视线转移,连忙解释道。
“魂魄早已离体。”上前检查的苍念对他点点头,肯定到。
微微合上双眼,猛地再次睁开,夹带无穷神威的目力直直压在荒的身上,咔嚓一声脆响,连神殿珍贵石料铺就的地面都被猛然下压的身体砸到开裂——
“魔界之荒,听宣!”
“罪人……接旨。”
【老三!老三你还在吗?快来救救我!我感觉我快疯了啊啊啊啊!!!!】
被噎了一口的神明,“……”
作者有话要说: 1月24日重修
☆、天狱改制(重修)
“救命?”
在地球时,沈翷是为了齐扬的安全才将他带回天狱中的,难道现在连天狱都有什么他这个主人都不知道的危险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一缕神念分、身直接投影到齐扬的牢房里,小小的地盘,不过电光闪石间便已上下扫描完毕——什么异常都没有!
匿于虚空之后的双眼微眯,沈翷脸色不善的看着对虚空大喊大叫兼以张牙舞爪的身影,忽然很想一把捏死这个关键时候还来上插一脚的事儿精!
低头看看身上一时情急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冕服,身影微晃间便已躺到了房间那个面临大海的超大落地窗前,那有一个观景之余用来休闲的宽大躺椅。一身冕服袍带换做家居的寻常衣裳,天书变成普通线装本被他覆于脸上,纤长的素手微微抬起一角,不满的视线飞射,装作看书小憩刚刚醒来的模样。
“叫魂呢?什么毛病!”沈翷“啪”的一声将手中的书籍合上,发着一如当初年少,午休被人吵醒的起床气。
“嗷!兄弟,这总算有个活人了!”
脱下黄马甲,换了件颇有异域风味白袍的男子嗷嗷叫着扑到了沈翷大腿上!
“兄弟我再也不想过什么神仙日子了你还是把我送回去吧!三天不见一个鬼影只能自己跟自己讲话的日子我实在过不下去了!没电视没电脑没手机我就不说了你这连本杂志报纸都没有!光有美景只能看不能摸,不用吃喝拉撒洗脸刷牙连苦力都没有,一天到晚除了睡就是睡,我已经感觉不到人生还有什么乐趣了!!!”
齐扬抓狂的抱着沈翷的大腿,瞪着眼睛大嘴开阖咬字清晰地一连串长话半点不带打嗝,唾沫星子差点就喷了沈翷一脸!
凉凉的看了眼紧抱大腿不撒手的齐扬,沈翷一本书摁过去将那张快凑到跟前的大脸摁倒在地,理了理衣襟道:“说重点。”
“我、好、无、聊。”
沈翷一松手,便又从长毛地毯上“反弹”回来的大脸看着好容易被他召唤出来的一个活物,一字一顿的说的认真,一双特别大的眼睛瞪着他,显得格外炯炯有神。
“无聊?”沈翷反问,摸着下巴回想,感觉不能理解,他最近忙得不得了,神念分~身都派出了好几个,倒是圆了上学时影分~身的梦想——忙不过来时分一个出来搭把手什么的……
“无聊透顶啊!”齐扬没力气般把自己摊成个“大”字躺在地毯上,拍了拍肚子郁闷道:“都快寂寞难耐了……”
“我又不跟你们一样,书上说你们可以一打坐几十上百年,估计没人理也不觉得什么,我可是普通人类啊!你看看,小胳膊小腿的——”捏捏自己汗毛发达的大胳膊,“这可是纯种人类!马克思爷爷说过,人具有社会性,鲁滨孙漂流孤岛没疯那是因为有生存的压力——再不济人家还有个星期五呀!我啥都没有……tat”
能够联络上沈翷的通讯符是他私下里偷偷给齐扬的,就为了有什么事好方便联系。齐扬当然知道自家兄弟到底是为了啥才将他带来这里,至少事件平息他都是回不去了,因此嘴上抱怨过几句之后,齐扬眨巴着眼睛建议道:
“这里没有两人间多人间什么的吗?我宁愿跟人合住啊,至少能听个人声吧!再住这个只有我自己心跳声的地方,我跟你说我能得幽闭恐惧症!”
“哼?合居?”正沉思着什么的沈翷对比了一眼齐扬和荒之类的天狱囚犯,凉凉的回了一句,“我怕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现在也见不到……不是,为什么?!你这边还兴打架斗殴?!”
“全天狱就你一个最弱,别人翻个身能把你压死。”← _ ←
“━━∑( ̄□ ̄|||━━”
“你不会以为这间监狱里关的全是人类吧?”
“难、难道?”
“具体来说纯种人类就你一个,当然是没修炼过的那种纯,别人最低都是个大乘期准备飞仙了的存在,懂?”沈翷手指点着书皮,理所当然的科普。
“咕咚!”咽一口口水,神魔修仙什么的他也没少看,只是因为自家兄弟也成了其中一员的情况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脸色青绿的脑补着蛇尾蝎针蜘蛛腿,跟“他”们住一块他表示承受不来!
“那……那我去给你扫地总行了吧!”总之他不想呆在这个空荡得让人心慌的地方了,给自己兄弟扫地……好吧虽然有一点不好意思,但对比起来果然是个英明的决策!
“躺在床上什么事都不用做不是当初你最大的梦想?”自家兄弟什么要强的性子沈翷一清二楚,仅仅三天就能逼得他甘愿去扫地也不愿继续呆这里?
他的天狱有那么恐怖?!
天狱是宇宙中最强的囚禁之地,无数天道网罗编织成的囚牢,强大到就算是圣人亲至也轻易讨不了好!但在如此规模的封禁之余,就像齐扬所形容的那样,什么都没有。
天狱所在的空间中自有奇异的能量供给,能让齐扬这样从未修炼过的人隔绝外俗,也就是完全不用吃喝拉撒什么的,而且这里也不实行劳动改造,例如规定犯人要在什么地方完成多少工作量什么的。实际上一入天狱便是被关进这样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直到刑期尽头,不管千年也好,万年也罢,绝不会再有机会踏出牢房一步。
若按齐扬所说,天狱里的其他罪犯纵使心境修为再好,闭关成百上千年视若等闲,那么上万年呢?十万百万年呢?甚至从天地初开的远古便一直被囚禁于此的存在们又该如何呢?
何况天狱是为绝灵之地,天生禁绝所有灵气,任是再强大的修为,没了灵力你也不可能干打个架子的坐,仅凭心性入定怎么可能比得上修炼时的时如白驹一晃而逝?
无法修炼,无人交谈,无需劳作,囚犯们整天面对的便只有永恒不变的景象和无穷无尽的孤寂,绝大多数囚犯因此选择将自己放逐在永恒的沉睡之中,直到刑期完满之日,或者是生命尽头的到来!
沈翷在一百年的沉睡中走得离人类太远了!在梦中经历了千年万年,却忘记了身为人类的寿命在许多宇宙种族眼中不过烟花一瞬,即使是短短的三天也足够他们品味到了那些强者沉寂了万年的苦楚,所以才有了齐扬的通讯——
在小小的牢房中间沈麟微微怔愣,若有所思。
从躺椅上长身而立,一身家居的常服瞬间化作鎏金紫云黑灋纹迤地长袍,冠冕流珠之下的容颜威严庄重,转头对齐扬的声音清冷中还夹杂这未曾褪去的熟稔,他道:“那便随我来吧。”
一挥手将呆愣的身影收进袍袖,转身化作流光飞投入了苍天神殿的本尊之中——
他或许已经知道了天狱异变的根源,还有一场蕴蓄了不知道多少个时代,也不知道何时才会爆发,却一定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天大祸事!
…………
天狱中流转了许多时间,在苍天神殿中却不过一瞬,跪立的魔人只觉得神位之上的神君一顿,煌煌的天威依旧压得他喘息不绝——
“汝行驳逆,乖狂无所顾忌,知法仍犯,不惩不足以镇息后来!原判八万四千年刑期,加刑三万年,并罚入雷狱,日夜受罪孽反噬之苦,以儆效尤!”
雷狱是所有刑狱中惩罚最为痛苦的地方,加上罪孽沸腾反噬,最为排斥罪孽的神雷定然也同时沸腾,两罪并罚,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
挥手将低头不语的魔人直接遣送回他该去的地方,神座之上的君侯双手置于扶手端坐,下一刻,清冷威严的神音传遍神域,连接着每一块玉牌传递到犹自分撒于宇宙的每一个所属神灵耳前:
【传我钧旨】
“臣,接旨!”侍立于跟前的苍念单膝跪下。
“臣等接旨!”戍卫于台阁的值守从神们跪地接旨。
“臣——”
“臣——”
“臣——”
无数散布在星宇、在仙域、在神界、在凡间……在无数个天道巨网达到或将达到的地方,从属于司法神君的从神们毫不犹豫的翻身跪倒,恭声道——
“接旨!”
闭上眼,庞大的神念飞跃无边无际的星空,仿佛将亿万兆的领域收尽眼前,再次张开,双眼里已然退去了所有杂念,余下的,只有与道相合的漠然神性——
【即日起,天狱改制!】
【尔等从神,谨遵号令,莫纵莫违——】
轰隆一声巨响,天道传音,三界有感,金花飞雨,功德天降!
天道,承认了神明所言——
天狱中的罪犯们几乎是在一睁眼便发现了不同——
他们实在是在自己的囚室中呆得太久了,百年、千年、万年乃至更久,熟悉到这里风中的每一寸味道都深入骨髓,前些天的秩序异常,几乎将所有沉睡或游然物外的存在都惊醒了过来,所以这一次改制带来的变化第一时间便被所有人察觉。
铛——铛——铛——
天狱的晨钟敲响,在这个没有日夜之分的地方,代表着包围着整个天狱的秩序之力流转又一轮的完毕,大约相当于七十二个小时,当然这对于大多数天狱人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的时间早在进入天狱的那一刹那停止,直到刑满出狱的那一天重新流动,或者在枯等中迎来生命的完结……
但是今天所有人的目光都第一时间停留在了一扇凭空出现的大门之上!
神纹,雕花,还有那极具司法神域特色的,独角抵天黑灋神兽的图腾——威严公正,厚重仁慈,代表着天地至公至大的气息从那扇门中交织的袭来,让身缠逆天之罪的囚犯们顿时一怔。
那是他们被送入监牢时的大门?!
人于天狱之中不饥不寒,不渴不累,无欲无垢,几乎所有的生理需求都被一一剥夺,孑然一身,不需要面对名目繁多的日常活动,因此所有的行为都被拘束于一间小小的囚室——这或许才是天狱对于他们真正的惩罚!但从始至终,绝大多数人只需要那扇大门两次。
进来,或者离开……
望着那扇莫名出现的大门,所有人心中大动!
挪动不知道僵滞了多久的身躯——庞然者如翻天巨龙震天动地,轻灵者像一缕幽风鬼魅无声,谨慎多疑的磨磨蹭蹭一步一思,略微性急点的轰隆一声直接一头撞了上去!
轻重缓急,前后相继,囚犯们无一回头,而监牢的大门静静伫立在那里,不消失,也不催促。
终于,再一次被送回雷狱的荒手指颤抖着摸上了那扇雕花琢纹的石门,翁然一声轻响,高大的魔人恍惚怔立……忽然,不顾一室如雨倾泻的天罚紫雷,捂着脸,混黄的泪水从指缝鲜红的鳞甲处掉落,一滴一滴,是足以溶魂铄骨的魔族之泪!
出现在各个牢房中的石门上只储存有一段信息——天狱改制!
“……自此后囚室不再两分,所有罪犯移到原平狱居住,以关押强者等级分为一至十区……刑狱改为刑房,用为受刑换取罪孽消除之地……”
“罪孽以数值记,消减到十亿以下者可以拥有一定的行动自主权……凡晨钟敲响后允许离开监室到外围放风,暮鼓响起后必须回返……”
“……天狱实行任务领取制,凡罪孽消减到五亿以下者可以到镇守从神处领取外出任务,完成任务者可以按照完成度消减刑期或者换取所需物品……”
诸如此类的新规条例凡百十条,书灵和齐扬一左一右的凑在大大的天书两侧,满目由神文翻译过来的骈散文章,在一字一句的推敲成能够理解的白话文含义!
沈翷青色的长衫换了一身冠冕袍服,此时正执笔批阅着这些日子以来积累的文书——因为天狱改制的突然,临时又激增了许多,连苍念都赶来一旁辅佐,却仍是看不出来完结的时候在哪里!
“这还真是……大手笔啊!”齐扬头昏脑涨的倒地,一身天狱的直筒白袍在这满堂“执法官”的地方已经看不见一丝拘束,就连一向没心没肺的书灵都不得不佩服这男人的脸皮厚度!
对于齐扬来说——谁让我兄弟是你们最大的头~╮(╯▽╰)╭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另一种的恃宠而骄?
不过除此之外他倒是处处有分有寸,身上就是把小时候掀女生裙子的破事都算上都不过一千的罪孽值,连最讲究的苍念都懒得计较什么逾越了,默许了他晨钟暮鼓之间借着各种理由跑到君侯这边来……
话说回来,罪魁祸首不应该是君侯才对?没有君侯给的神行符,光是天狱那么大的空间就能把他活活走死吧!
况且这边可是苍天神殿,跟天狱之间明明还隔了能将圣人困死的天道迷雾……==
看了一脸正直批阅文书的君侯,顿时觉得一阵心累——
“君侯,这些是整理出来的加急文书,请您批阅。”苍念慢吞吞的不知从何处又捧出一叠红色的加急封面,高高的垒到先前已经积累了相当尺寸的文书上头,语气生平。
“噗!”躺地上的齐扬不厚道的笑起来,一脸“你也有今天”的欠抽嘴脸,惹得一边翻译一边对着天书记录的书灵忍不住偷偷飞远了点。
果然,高高在上的君侯不动声色的将一本批阅完毕的文书放到一旁,一边头也不抬的说,“你不是说是来给我扫地的吗,还坐着干嘛?八七零?”
齐扬笑容一僵,“哎哎哎,我扫!我扫不就是了……小气鬼!”
八七零是天狱启用新的计量标准算出来的,齐扬的罪孽值——在天狱允许一部分关押的囚犯从里层的监牢跑到与外界无异的表层放风之后,满天满地欢腾的罪犯最少也是数千万上下的罪孽值里,很不幸的成为了被人嘲笑的小可怜……
可惜这个程度在地球真的可以判刑了——这或许也是为什么齐扬如此坚持不懈的往沈翷这边跑的原因之一吧~╮(╯▽╰)╭
反正他已经决定这辈子最讨厌的数字就是这个了,谁说他跟谁急!
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抹布,在一尘不染的神殿中四处晃荡,其实就连最普通的神灵的神殿都因为规则之力的环绕而不染凡尘,哪里需要他来打扫啊!齐扬不时蹭一蹭旁边金碧辉煌的奇异龙柱,也不过装装样子罢了。
书灵捂着嘴一边偷看一边憋笑,它本来就在那里好好地记录君侯的新制,齐扬就是这样一边晃荡着蹭来蹭去最后跟它蹭到一起看书的!它也没有拦,作为建议将齐扬带到神界的罪魁祸首,它觉得如果两人关系处的好一点,或许君侯什么时候反悔了秋后算账也能好过些……吧?
天狱改制得大道嘉奖,于是便化作新的秩序凝聚在天书之上,作为书灵便被要求与时俱新——参悟天道,这便是它的修行之路了!
“嗒嗒~”沈翷敲了敲桌子,书灵连忙收了一脸嬉笑恭敬的拱手,“君侯?”
“改制之事不需着急,目前被允许从监牢中出到表层的罪犯不过十之一二,大多是原本罪行就不怎么重的存在,有资格接取外出任务的更是小猫三两只,况且身带封印,神域可以随时监控,也没什么翻天覆地的能力,人选严加审核把关就是。”
将天狱中的罪犯放出来,已完成任务为借口帮助神域解决一些繁杂事务,也算是缓解神域人手不足的窘境的一个措施。况且有资格被从监牢里放出来放风的,罪孽值要求在十亿以下,天狱中几乎有一半人不达标;能出天狱做任务的更是连一两层都不到,况且之前还要经过神域的挑选,只有被镇守从神认可的才会真正被神君授予暂离天狱的资格。
但是天狱的封印会一直跟随在罪犯身上,如同无处不在监控,防止有人企图趁机逃脱天狱的掌控。
沈麟认为如今新制初行,将标准定得高一点,人选放的少一点,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处理。如今他既为神君,神域有根,不用担心神域衰落而贪求功德之力,做事情宁愿稳一点也不要贪图冒进。
但是显然,神域中已经有人认为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大了。
“按部就班的来就是了。”沈翷说,也为了安抚一边已经掏出七套“加急”文件来的苍念,清冷的眸中笑意一闪而过,看来神域最近人心不稳啊……
“是……”一头雾水的躬身答道,书灵挠挠脑袋,它最近好像也没什么事要按部就班的啊?
倒是一旁白衣从神轻轻咳了一声,将一叠捧起的文案又放了下来,翻出最上面的一本,狼毫一沾朱砂,行云流水的在其上批阅成文……
“对了,阿宇最近去哪了?”解决了身后之患的沈翷心情颇好的想起另一个许久不见的小家伙,不知道上次被他吓唬一次之后,那个爱粘人的毛团子有没有定下心来修炼……
心动念起间整个神域历历眼前,突然,沈翷眉头一皱!
“嗯?!”
“!!!”若有所感的书灵和苍念顺着沈翷的神念流淌看过去,顿时心中一跳——
“卧槽,蠢猫快住手——不,住嘴啊!”
扮乖了好一阵子的书灵急的一蹦三尺高,顿时抛下神座上的君侯,一个猛子扎到空间沦漪之中,吼叫声惊天动地!
“嗷?”
一声疑惑的猫叫,天药飘香的园子中,阿宇一边回过头来一边砸吧着舔干净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1月25日重修
☆、萝莉?正太?(重修)
神域的药园禁地,是至高神界有数的几个有圣药神株生活的地方!
司法神域因负担天狱和九天三界秩序平稳而代续相传,在天庭未有之前便已存在,即使天庭崩殂也不会消亡——只要天道永续,神域便当永存,而不像那些单纯依靠神明的神力构造,会随着神灵陨落而崩解的领域神国。
神君代代都有,却不是每一个都擅长斗法、强大到无可匹敌,而司法神域却永远超然物外,这才是原因之一!
长久的时间积累而成的底蕴,在这个平时不怎么被提起,但却早就被划为禁地的药园,形成了惊世憾俗的效果——
几成液化的灵气云团在半空中吞吐,掩映着雾蒙蒙的世界不甚分明起来,有灵植慵懒的伸展,搅动了一方云雾,袅袅化出千奇百怪的场景,恰若几团灵云相遇,碰撞间便降下一场小小的甘霖,灵药们便抖动叶子,无声的庆祝丰收。
在这里,无数仙株争奇斗艳竞放光彩,晶莹剔透的露珠洒点缀其中,神光轮台叠嶂,生生将一片药园映照成了洞府神仙地——连空气中都有浓郁的药香馥郁,琼枝玉树,蟠桃肉芝,黄中李、九穗禾……不知多少年头的珍贵灵药群聚着吞吐灵气精华,不高兴了拔起根须摇摇摆摆的再选一个地方重新蹲好——世代相续的至高神神域中,它们享受着长久的安逸和谐!。
然而这份安逸在今天被打破了!
药园的守卫系统因为近来整个神域范围内骤然增多的任务而被抽调打破,早在书灵那一惊天动地的喊声之前,一大波散发着药香的“植物”们就已经瑟瑟发抖的挤在角落,看着一树光彩如琉璃的植株上,那个一脸餍足的舔爪子的身影,往日云蒸霞蔚的神仙福地里枝叶破碎,显然斗争中被收拾得凄惨十足!
那些在别处定然引起轩然大波的灵枝宝叶像破烂般扔在地上,无人收拾!
空间的波动还未平息,书灵已呆滞的定格在半空,一动不动。
“嗷——”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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