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 作者:易人北
第9节
十天后,陈袁二人已经平安到达荆州。
「没想到留燕谷已经做到这种天怒人怨的地步。」
缺水骑在马上轻叹。
一路急赶可还是听到不少留燕谷恶事,现在江湖上闹得最沸腾的就是,留燕谷竭出全力追杀通州保泰镖局全家。
加上其疯狂的敛财行为,已经不光是武林中人侧目,就连当朝也派出捕快查办江湖组织留燕谷。
奇怪的是,留燕谷那个疯狂嚣张邪恶的谷主,在这半年内倒一直没什么消息传出。
「多行不义必自毙,留燕谷也不会再猖狂多久。」
陈默在马上把水袋递给缺水。
这天也太热了!缺水微微一笑,接过水袋。
有人关心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看他接过水袋,看他仰头喝了一大口,溢出的清水从他口角流下,顺着下巴滑下颈项滑进敞开的衣襟内。
健康的不同于一般少年公子的麦色肌肤,那是他整日在大太阳底下练武的结果。
水珠从锁骨上滑落……陈默下腹紧紧一收,眼光竟不由自主盯紧那略略突出的两根锁骨,假装漫不经意的扫视。
眼前似乎又闪过全身赤裸的他躺在冰凉的青石地面上,被男人狠狠刺穿的样子。
有人……呼吸乱了。
抹抹嘴唇,缺水带笑的眼中有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微澜。
虽然只是一点小事,但陈默这种无处不在的关怀总是能让他由心生出微笑。
尤其是闭关的半年,只有两个人的生活,陈默把他照顾的无微不至,每次无意间流露出的淡淡情意更是会扰乱他的思绪。
陈默应该是喜欢他的吧?我呢?我对陈默又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喜欢是毋庸置疑的了,但那是怎样的一份喜欢?喜欢到我可以接受他的一切么?陈默,你可知道你现在看我的眼光让我……
避开陈默的眼光,把水袋随手挂在自己的马鞍上,假装欣赏沿途风景,缺水开口道:「不知道这王家要怎么走?你听说过荆州王家么?」
陈默收回灼灼眼光,平静了一下情绪,答道:「荆州王家据闻是一代名将之后,在荆州建族已近百年。三十年前,王家出了一个武学天才,把军中马上的枪法改成短兵相接可长可短的武器,借此在江湖中挣下无敌枪的名头,后与当时的武林盟主,也就是你爷爷结为异姓兄弟,之后王家人人学武,在武林中有了一席之地。」
「咦?我爷爷的异姓兄弟?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陈默笑了笑,「你说呢?」
缺水很快反应了过来,「因为天行教?」
陈默点头。
「为什么?」
「因为……你爷爷支持灭了天行,而无敌枪却和当时的天行教主为至交好友。」
「啊,那么他们……」
「对,他们因为这件事不欢而散,后更因为你爷爷和天行教主逝世,王家也逐渐与袁家淡了往来,你父亲自然也不会跟你提起这个陈年旧事。围剿天行教时王家没有参加,虽然被当时的武林同道排斥,却也因此保存了实力。事过境迁,保存实力又行事低调的王家自在荆州形成一股势力,三年前的武林大会上就有人提议,把下届武林大会的举办地放在王家,王家没有推拒,便就此决定。」
缺水摇摇头,感叹道:「陈默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其中有些应是江湖密闻吧?」
陈默笑,「我耳朵比别人长啊。」
进城不久即打探到王家所在,越靠近王家范围,路上佩戴刀剑的江湖客也越多,陈默随口询问下才知,荆州城内的客栈旅店几乎已全被订满,后来的武林人士又没有请帖的只能想法去租民户。
武林大会还有半月,荆州城却已成风雨之都。
荆州城的百姓们虽然高兴赚到了钱,但也心惊胆战,生怕这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江湖豪客,一个不痛快拿他们这些平常人撒气。
荆州城的官府显然事先得到通知,满城都是城兵巡逻,大小捕快也满大街的走,个个睁大了眼睛严防生变。
也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偌大的荆州城来了不下三、四千人的江湖客,竟没有多少打架闹事发生。
陈默附在缺水耳边告诉他:拿着身分牒牌大摇大摆走城门进来的还是少数,这荆州城绝对不止三、四千江湖客。
来到王家府外,缺水递上请帖立刻被隆重迎进府内,未到中厅,王家这代的当家已经随同儿子、女儿亲自迎了出来。
在陈默的耳语下,缺水知道:王宇,上代无敌枪的第二子,一甲进士入学士阁三年,二十四岁返家接掌王家当主之位,直到其接位之后,江湖中人才知这个文采一流的大学士,一身武艺也是一流。
王宇已经年近四十,身材中等一身文气,修剪合宜的飘飘长须更让人看不出,其能使出一手出神入化的枪法。
身边一双子女看起来与缺水差不多大,一番寒暄后,气氛也被带动。
王宇伴着缺水一起向贵宾院走去,路上王宇看缺水的眼光很仔细,耳中听他和子女寒暄,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时不时的插上一、两句。
一直紧跟缺水身后的陈默似被众人忽略,陈默也习以为常丝毫不显在意。
「我已经接到袁大盟主的消息,说是再过两天就可和武林盟众人一起到达。这个院子是专门辟出来给袁大盟主下榻之用,袁少侠看是否合意?」
缺水连忙道谢,直说不敢。
他不好意思说,他自己在袁家庄的院子还没这装点的一半好。
「右手边的厢房是专给随从所用。」王宇抬手简单介绍,说完,和蔼的笑,「袁少侠远道而来想必已经疲累不堪,我也就不再耽误你的休息时间,接风宴安排在驻风厅,到时小儿会来请少侠前往。我还有点闲事,请容我先失礼告退。」
「不敢,王当家亲自迎接已让在下受宠若惊,王当家还请自便不用顾及在下。」缺水抱拳相送王家父子。
陈默立于他身后不言不动。
走的远了,王宇的儿子王清竹才开口道:「这袁缺水倒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哦?」王宇侧头看向自己儿子。
「怎么说呢,」王清竹皱眉,「他似乎完全没把自己当大盟主的儿子看,身上无一丝骄横之气。态度可以掩藏,但生来的习惯是怎么也改不了的。」
「嗯,你看人的眼光不错。不过比起袁缺水,我倒是对他身边的那个陈默更感兴趣。」王宇捻须微笑。
「陈默?那个随从?」王宇的女儿王芝兰好奇。
「随从么?我看未必。如果我眼睛未盲,那陈默的功夫恐怕已修至化境。袁缺水如有此人相助,这届的盟主之位十有八九还是会落在袁家!」王宇眼中闪过一丝担心,拍拍儿子的肩膀道:「你看人眼光虽不错但还未入细致,以后还得多加磨练才行。」
王清竹点头,眼中似蕴含着什么。
「你想试试那人的底细?」王宇怎么看不出儿子的想法。
「爹你放心,孩儿自有分寸。」
「小兰妳对那袁缺水感觉如何?」王宇转而笑着询问女儿。
王芝兰掩口轻笑,「那人还没有哥哥英俊潇洒。」
「妳这妮子!」王清竹大笑,「家里来的少年英杰妳都看了一遍,竟没有一个能入得妳眼,我该说妳眼高于顶,还是该猜妳已经心有所属?」
王芝兰伸手挽住自己大哥,抬起头娇俏的问:「那你觉得来人中有谁能配上你妹妹?」
王宇看着子女笑闹,心情愉快。
一宿无话。
隔日武林盟一行在袁正啸的率领下也来到王家。
王宇迎之城外。
次日,少林方丈亲至。
袁正啸与王宇一同迎出。
白道,青城、华山、崆峒、三茅、雪山、形意、欧阳、东方、雷火堂、丐帮、四川唐家陆续到达。
「晚上父亲说武林盟还要秘密聚会一次,说是要处理通州保泰镖局一事。」
陈默上前为其宽下外衣。
也亏缺水受得了,为了不让袁正啸责骂,也为了维持一个盟主儿子的形象,大热天的,中衣、外袍一件不少。
「要不要冲洗一下?你身后的衣衫都湿透了。」
陈默顺手拿汗巾为缺水擦了擦颈后。
缺水感激他的体贴,顺着他的话转身要去开门打水,同时也把心中一个疑问暂时放下。
「我帮你吧,你休息一会儿。」陈默唤住他。
缺水摇头,「不用了,我累你也累,你把换洗的衣服备好,我去把你我的洗澡水准备好,等会儿你也一起把衣服换了。天气热也不用麻烦人家烧热水。」
「晚上不是密谈么?我换衣服又有何用?」缺水很奇怪的看了陈默一眼。
「密谈又怎么了?你就不能去了?何况父亲指名说让你和我一起参加。」
「哦,是么。」
陈默笑而不语。
「你知不知道在哪里打水?」
「知道。我看到院内有口井。」
门外传来缺水的回答。
陈默在屋内准备换洗衣物时听到有人进院,听脚步声似有五人。
是谁?
「袁少侠,你的随从呢?怎么让你这个主人自己动手打水?」走进院子的是王清竹,见到身着中衣的袁缺水惊讶异常。
「袁少侠,终于见到你了!自从那日一别,也不知你安危如何,后江湖中又传来邪鬼悬赏追拿你一事,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还好你没事!」是柳如飞。
「柳少侠,齐少侠,白小姐,许久不见。」缺水愣了一愣随即抱拳为礼。
陈默打开屋门,看清王清竹身边的正是华山小一辈弟子齐秀峰、齐松雨、柳如飞,和表情怪异说不出是黯然还是激动的白杜鹃。
「王少侠,失礼了,在下出门从不带仆从。呃,不好意思,请容在下……」
「常三!你是怎么服侍的!竟然疏忽到让袁少侠亲自动手打水的地步!我王家可不记得有这样教育仆人!」王清竹怒斥一边青衣男仆。
男仆常三跪倒在地,不住赔罪。
缺水愣了愣,连忙去拉常三。
「王、王少侠,是我习惯自己动手了,刚才常三兄弟也说要帮我打水,是我说不用了。这不关常三兄弟的事,是我……」
王清竹也愣了愣,暗道这武林盟主的少公子怎么与奴仆称兄道弟。
见袁缺水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也不好继续责骂仆人,反倒会显得自己小气,挥了挥手,命常三离开。
常三抬头看了缺水一眼,连声告罪退下。
清脆的女声响起:「缺水,那日在赵陵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魔鬼为什么突然把我们全部放走?你是不是打败了那个留燕谷主?之后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后来留燕谷又为什么满江湖的悬赏你的下落?你……是不是受伤了?」
柳如飞上前一步,王清竹也似要开口说些什么。
「缺水,请诸位少侠进去说话吧。」
陈默走到缺水身边,替他披上外衣。
含含糊糊的回答了白杜鹃等人的提问,还好齐家兄弟知进退没有继续追问。
最后好不容易找借口送走王清竹等人,假装没有听到白杜鹃在离开前说要找时间和他单独说话的要求,再也受不了身上的黏腻感,赶紧打水洗澡换了干爽的衣裤。
这群人的突然来访对他来说简直不啻是一场折磨,尤其是白杜鹃问出的问题,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坐到院中,缺水拿着个蒲扇搧凉,享受这难得的悠闲。
屋内,陈默正在净身。
隔壁,父亲自训完他就出去见少林掌门,至今还未归来。
仰首望天,缺水心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慌乱。
一种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慌乱。
人啊,真的很奇怪。
当时做的时候有着一大堆理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事回忆起来能后悔的恨不得捶胸顿足,恨不得狠狠搧自己两个耳光!自从出道以来,似乎就一直在做着让自己后悔万分的事情。
对白杜鹃的态度,拒绝她时的说词,为什么不能更委婉一点呢?为什么要伤害一个真心喜欢你、关心你的女孩子呢?燕无过,不管当时看见的是真燕无过还是假燕无过,为什么要在他面前露出对狗的惧怕,竟一动不能动?这个人恐怕会非常瞧不起他吧。
为什么要答应邪鬼的要求用身体去交换?为什么当时就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为什么要在邪鬼折磨他的时候发出惨叫,甚至泄漏出卑微的乞求?陈默也看见那样的自己了……懦弱的,卑微的,像女人一样哭叫求饶的自己。
为什么要让陈默看见那样的自己?悔恨,像一把小小的锉刀,一点点锉着不经伤害的心。
如果可以让我回到一年前……一只纸鹤从天空飘落,正巧落在他的膝上。
警觉立起,为自己的大意惊心。
缺水立刻抬头,眼观四周耳听八方。
院外有两个人走动,听脚步声像是王家的仆役。
知道这时追出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缺水随后低头把眼光落在了这只青色的纸鹤上。
匀称美丽的纸纹告诉他这张纸价值不菲,能染成青色,还保持纸面清晰平整无毛糙感,这样的纸张大概只有金陵郑家才能做出。
他知道,是因为他父亲的书函用的就是郑家纸。
鹤身有字,墨迹透纸而出。
缺水犹豫一下,拆开纸鹤。
「今夜子时,城北周址园八卦井。知名不具。」
字,刚劲且秀丽,端正却见锋芒。
第二章
当晚武林盟密会,是为了要藏起通州保泰镖局一家。
除当夜聚会的武林盟众十人,再无人知道保泰镖局一家已经来到荆州,并藏在王家某处。
而确切知道保泰镖局藏身之处的只有两人,武林大盟主袁正啸、王家主人王宇。
缺水没有把收到纸鹤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和他形影不离的陈默。
夜渐渐深了,偌大的王家声语渐消,趋于寂静。
咚咚咚,窗外传来轻敲声。
「谁?」缺水收气吐声询问。
安静了一会儿,门外有人轻声道:「是我。」
缺水笑了,放松全身道:「窗没关,进来吧。」
窗扇被人从外拉开,有人翻窗进屋——是陈默。
「有事么?」缺水把身后的薄被抖开,很随便的问。
陈默反手关窗,宛如在自己房间一般自自然然走到床边,在床沿侧身坐下。
「没事,就想来看看你。」
陈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面颊。
「我有什么好看的?」缺水笑出声来,半躺半坐,天气热,一床薄被只盖了肚子。
男人望着他也不回答,布满老茧的大手仍旧在轻轻摩挲他的脸庞。
床头的油灯映照在陈默眼中,说不出道不明的眼神让缺水渐渐低下头去,脸不知为什么越来越热。
似乎过了好久,突听陈默发出叹息一般的声音:「脸怎么红成这样……都赶得上猴子屁股了。」
「陈默!」缺水大窘,心想如果不是你动作暧昧,我又怎么会……
「啥事?」陈默的嗓子似乎变得更加沙哑,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你、你……」缺水结巴起来。
「我什么?」陈默在他耳边轻笑,笑声中似乎带了那么点玩世不恭。
「你……」想干什么?男人的身体几乎全部压在他身上,头脸就靠在他耳边,一只手还揽着他的肩头。
这种古怪的亲密让缺水手脚无措,不晓得这到底是玩笑,还是陈默特有的表达亲密方式。
「缺水。」
「嗯?」缺水抬起脸。
眼前一暗,有什么从缺水唇上快速掠过。
「……讨厌么?」
「什么?」缺水随口反问,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唇上又落下了什么。
这次不再是蜻蜓点水,温热的唇肉碾着抿着含着……缺水头颅被抱住,下巴被捧起,嘴唇被粗鲁的抵开,被迫接受陈默的含弄舔吸。
他下意识的想要闭上嘴唇,又被啃咬住下唇。
舌头被对方裹进嘴里,刚逃回来,又被对方的舌尖来回扫到上颚敏感的内膜,酥酥麻麻的感觉一下窜到脑门。
缺水懵了。
手掌按在陈默肩头想要推开,却被他反手抱在怀里。
这……就是吻?我在和陈默接吻?懵掉的脑袋在某处不停转着这个念头。
「缺水……」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陈默死命吻着他,不给他任何挣扎的机会。
是吓到了还是生理上的害怕?缺水睁大眼睛没有丝毫抗拒,一动不动任由他需索。
「讨厌么?」男人终于放开他的嘴唇,一把抱住他,紧紧地。
男人看他的眼中有着担心,也有着不舍,还有更多无法掩饰的赤裸裸欲望。
轰的一声!缺水炸了。
脸似滴血的红。
天哪!刚才……刚才!
「缺水……」陈默修长的手指擦上他的唇。
那里,因为他的轻狂渗出了血丝。
很想把那一丝艳红舔去,却又担心会不会就此被少年讨厌。
理智与欲望,两番挣扎下,陈默的心渐渐向理智靠拢。
他可不能像那爱胡来的家伙一样任性。
要他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急在这一时?慢慢来,不要急,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贪婪坏了整盘大计。
「对不起……」陈默慢慢直起身体,露出苦笑。
「我一定是疯了……竟然越来越不能克制自己。缺水,你要生气就打我一顿好了,只要你……别轻视我。」
愧疚、悔恨,明显写在陈默的眼中。
抬起头一接触到对方痛楚万分的眼神,鬼使神差,愣神间,缺水已经坐起上身,两手一张抱住了那具火热的身体。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渐渐的,诧异变成了淡淡的感动……
翌日。
陈默的心情很好,虽然昨晚没有再继续下去,但他已经可以确定,少年对他的依恋已经到了不会拒绝他的程度。
如果不是因为那孩子对房事还有很大的阴影存在,如果不是感到那孩子在他怀中的颤抖,也许……看来我的理智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嘛。
无奈的笑笑,陈默抬头就看见王家的仆人常三面无表情的竖在他面前。
心情好得很的陈默也不介意那仆人态度冷漠,一边想着袁正啸大清早的差人叫他单独会面的意图,一边考虑今后的行棋布局,含着微笑绕其而过。
突然,陈默站住了脚步,但只是一顿,他又接着往前走去。
待缺水早课做完走出房门,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院内,常三站在井边。
「早。」
缺水笑着打招呼。
常三抬头盯了他一眼。
缺水扬起的手停了一下,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昨晚陈默进你屋里干什么了?」阴沉沉的声音突然在缺水背后响起。
什么?!缺水猛地回头。
他竟然让人走到身后都不知!
常三似乎看见什么,眼睛眯了起来。
「真不要脸,不过隔了几个月就想男人想到这种程度!他昨晚是不是把你操的魂都没了?不是让你去城北的么,为什么不去?怕我喂不饱你是不是!」
「燕无过!」缺水汗毛倒竖,一字一顿。
霎时,恐惧和痛恨齐齐涌上心头。
「他是不是比我还好?你这几个月是不是天天在和他翻云覆雨?哼,就知道你们……」越看那嘴角伤痕越是不顺眼,放荡如他怎么看不出,那红肿未消的嘴唇明明就是被啃咬过度的样子!「你就这副淫荡样就想往外跑?你不怕丢尽你那混帐老爹的面子?我还怕人说我没管好自己的……」
「住口!」深吸一口气,欲杀对方而后快的强烈复仇心,勉强盖住对此人的三分惧意,往后倒退一步,考虑到自己的责任,正了正神色,缺水道:「留燕谷大谷主,你胆子倒不小!竟敢只身一人藏身进王家,你就不怕别人认出你群而攻之?常三呢?他是你的属下?你这段时间躲到哪里去了?你到荆州有何目的?这王家还藏了多少留燕谷的人?你在我面前现身难道就不怕我……」
「啧,问题还真多。」
燕无过摇头,嘴角边尽是说不出的嘲笑。
「我如果怕你说就不会在这里出现。武林盟那些人又怎么样!他们在你眼里是救世主,可在我眼中么……」燕无过一撇嘴,「一群垃圾而已!」
「你!」听到自己一向尊重的父亲被人形容成垃圾,缺水气得恨不得一剑刺穿这个满嘴秽言污语的恶魔。
「好了好了,你要往后退到什么地方?还不过来让我看看那陈默到底把你调教成什么样了!那后穴大概已经无男人不欢了吧?」噌!钢剑出鞘。
不再和这邪魔浪费口舌,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吃亏。
抱元守一,灵台清明。
见缺水亮剑相对,燕无过古怪一笑。
「说起来这还是你头一次用剑指着我呢。别急别急,坐下来我们聊聊。」
燕无过向他招手,自己先在院中摆放的石凳上坐下。
喜怒无常的怪物!缺水暗骂,不明白这人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父亲和陈默随时都会回来,只要自己开口一呼武林盟众人也会即刻赶到,他难道就一点不怕?是他艺高人胆大,还是留燕谷早有安排?
「你到底想干什么?」作为武林盟主的儿子,缺水钢剑插地沉声的问。
燕无过挑眼看了他一下,答非所问:「陈默没帮你把嗓子治好?」
还不是拜你所赐!缺水只是冷冷看着他。
想这邪魔再狂妄嚣张,总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在武林高手聚集的王家对他做出什么不堪之事,他倒要看看,这武林第一魔头出现在他面前的目的何在!
「嗯,半年不见你又长高了一些,也更健壮了一些,皮肤……怎么晒这么黑?虽然不太可爱也还凑合,不错不错。」
燕无过上上下下打量,对看到的还算满意。
「观你气色,想必你九阳真功也没有练到十二重,坐下吧,如今的你绝不会是我对手。」
缺水不动。
暗想这人难道已经把阴绝功练成?仔细观察下,发现那人周身的阴寒之气似已消失不见,也难怪他会没一开始就察觉他的真实身分。
留燕谷主阴绝功已成……这对这次武林大会来说代表了什么?
燕无过见他保持原姿势也没再勉强,表情平常至极的说出自己此行目的。
「昨晚让常三传信约你出来是想问你一件事,结果你没来找我,却让陈默做了你入幕之宾。」燕无过撇嘴,似乎非常不高兴。「我来问你,你可愿意跟着我?」
缺水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这邪魔都在问些什么?
燕无过独裁已惯,也不管他心中所想,只管说自己的,「如果你愿意,从此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也不会亏待你。
「你只要在床笫间把我侍候得好,你要做大侠我也不禁你,相反我甚至可以在背后给你财物方面的支持。就是你想要做武林盟主,只要你听话服侍得我开心,让你做做也无妨。如何?」燕无过的表情像是给了缺水莫大的恩惠,他觉得自己提出这样的条件,无能的袁家小子早就应该趴在地上三跪九叩感谢他的抬爱,而不是……
「你笑什么?」
缺水无声大笑,他完全没有想到这邪魔竟会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听听,这人都说了些啥呀?!
燕无过看他笑,一直等他笑够才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跟着陈默是不是?」燕无过嘿嘿怪笑,眼中含着也不知是嘲讽还是可怜。
「不要怪我事先没有警告你,你那个陈默绝对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你想跟他,怕只怕你将来连哭都哭不出来!」
缺水只当他是在妖言惑众,离间他和陈默的关系,根本就没把他说的当回事!
等了会儿,看缺水只是冷笑,燕无过也无所谓的挥挥衣袖站起身。
「看来你决心已下,我也就不再多说。本来有点可惜了你的身子,这半年来倒也让我想过不少次,不过既然你自己选择往绝路上走,我也没必要非拉着你不放。另外,你别以为自己躲得安全,我要想玩你么,随时都可以!也绝对不会有一个人护着你!听着,以后我想要你自然会来找你,到时你给我乖点,免得皮肉受苦!」
「你当我是什么?!当这里是哪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那么容易!」缺水再也无法克制怒火!
「我当你是什么?」燕无过嗤笑,眼中尽是轻蔑,「我原想让你做我侍宠,你却非要当个左右逢源的婊子。既然如此,我还跟你客气什么!」
「你!」忍无可忍,缺水运起全身功力一上手就是杀招!看他拼命姿势,竟是不管不顾!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把此人留下,不为自己也要为当今武林!
「我说错了,你虽然没有把九阳练至十二重,功力却比上次精纯不少!看来你倒是下过一番苦功。」
燕无过嘴上说得轻松,手上应付的却并不容易。
虽然他功力已经高过目前的缺水,但他一不想太早惊动武林盟众人,二也不想伤了缺水性命,在缺水不要命的打法下,一时也无法脱身。
熟悉的感觉由远至近,燕无过轻笑一声:「你的陈默哥哥来了。」
趁缺水分神之际,燕无过虚晃一招腾身而去。
临走之前留下一句:小心陈默。
陈默进入院门,缺水本想追击,却在看到陈默的表情后停下了脚步。
陈默的表情相当难看!但那好像只是一瞬间,等缺水走到陈默面前时,发现他已经恢复成平静无波的招牌脸。
「你在跟谁打斗?」
顿了顿,缺水回道:「假燕无过。」
「哦?他来找你何事?」陈默让自己声音尽量听起来正常。
缺水脸一红,他总不能跟陈默说,那邪魔跑来就是为了让他做他的侍宠,但又不想说谎骗他,犹豫间没有看到陈默眼中一瞬间升起又降下的怒气。
「他……他来示威。」
这么烂的借口陈默竟然接受了,没有多问,陈默立刻转移了话题。
「以后你尽量不要落单,那邪魔大概还打着让你做他练功鼎炉的打算,如果……」
「陈默,那人似乎已把阴绝功练成。」
陈默眼神闪了闪,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对缺水说道:「这件事在还没有肯定之前先不要跟别人说,尤其是你父亲。留燕谷众光天化日出现在王家的事就能让他烦透心,如果再让他知道……」
「我知道。」
缺水了解的点头。
轻舒一口气,陈默放松道:「走吧,你父亲找你。」
当晚,七月十五,月上中天,荆州城内。
杂草丛生荒芜的周址园内出现两条黑影。
「为什么不按计划行事?」左边的黑影问。
右边的黑影发出嗤笑,「是我不按计划还是你不按计划?是谁冒着可能被老贼发现的危险跑去睡他儿子?怎么样?他的滋味?」
左边的黑影避而不答,「因为你提前出现,老贼一干人等已有所提防,这对我们行事不利。」
「有其弊自有其利,他们越紧张也就越容易漏出破绽。何况,我不闹点事,怎么显得你的重要?」
「……你在生我气?」
「生气?哈!大哥,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只是希望大哥不要忘了当初答应过什么!」
左边的黑影沉默的时间更长,久久,长长一叹道:「这袁缺水的身子就这么让你念念不忘吗?你身边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不知道。」右边的黑影答得干脆,「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想要他。」
「就算是现在?」
「就算是现在。」
左边的黑影低头不语。
「无畏,你还没睡过他是不是?」肯定的愉快的语气,「既然如此,你何不干脆一点?等那小子没有利用价值后你把他给我,我自然会把他调教得听话乖顺,绝对不会让他坏了你我大事。」
无畏在犹豫,「他……」
「他不会有大作为的,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
「计划中袁家后人一个也不能留下。」无畏这话说得相当吃力。
「大哥,计划不如变化,只要我们把计划稍微修正一点,袁缺水不但可以留下,而且还有更大的好处。」
听完孪生弟弟的计划,无畏仔细考虑着。
半晌过后,无畏轻叹。
「那孩子,你将来准备如何对他?」
无过笑得古怪,「你希望我如何对他?」
无畏皱眉,显得心烦,「他是男子,你不可能娶他为妻。你现在贪他肉身不过最多维持几年,等他年纪变大,我想你也不会再对他有什么兴趣。留下他又总是后患……」
「呵呵,」无过轻笑,「大哥,我还以为你对他比我对他要来得有情,见你对他似也有点意思,没想到啊没想到!如果让那小子知道……嗤!」
无畏面色不愉,抬头看看天色,冷冷道:「我不管你怎样想,在你还是留燕谷主的时候你想怎样对那孩子都行,我不会阻止。可一旦尘埃落定,该怎样就怎样,容不得你胡来!我走了,明天你也该露面了。」
无过目送自己兄长离去,俊美的脸庞浮起一抹淡淡的嘲讽。
我亲爱的大哥,你忘了我们是孪生兄弟么?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人影消失,周址园寂静如初,没有人知道这里有人会面,也没有人知道,一对同心的孪生兄弟因为一个外人产生了微妙的分歧。
出事了!与周址园相反,在入夜后一向安静的王家突然灯火通明,尤其是靠近西头的某个院落还泛起了噪声。
来参加武林大会落脚王家的大多数武林人士,都被王家仆人们客客气气的挽留在各自房中,虽然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只能按捺心头好奇等到明日日出。
能被请入王家的客人都很聪明,谁也不会主动在这种敏感的时期闹事。
西头某不起眼的小院落里,袁正啸的脸色很难看,王家主人王宇的表情也不再那么安然,而武林盟各派首脑也只是看着院落中的惨景默默无语。
缺水站在其父身后,身边是被他一起叫来的陈默。
十一个人头,整齐排放在院落内的木桌上。通州保泰镖局一家老小一个不少!
缺水心中难过,低下头不去看那些狰狞人首,其中最小的看起来也不过才十五、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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