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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天下劫 作者:薄荷茉莉茶

    第7节

    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若单单只是出现在他们北流境内,还能说是凑巧,可靠近了他们的营帐,这就不是能用凑巧来解释的了。

    骑马追了这么久,众人却始终与那少年保持了一段距离,怎样都追赶不上,那少年极懂战略,并不是一股脑的如逃命一般慌张的往前奔跑,而是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的跑着,刚想着包抄拿下,这少年却能趁着你后方空隙之时跃马而过,恨得那些追兵牙痒痒的。

    听见自己身后那些蛮汉子响如雷声的叱喝,那少年嘴角却挑起一个不屑的微笑,双眼如炬,手中缰绳紧握,一袭墨色披风在身后被风吹的如战场上助战的旌旗高高飘扬。

    少年就这样跟那些对自己穷追不舍的人跑了一天一夜,直到夜幕降临。

    月牙高挂,跑过草原进入山林,身子才感觉到了疲惫和不支,可身后的追兵仍旧紧追不舍。

    但少年知道,只要越过这片山林便是大周境内,那些蛮汉子再不敢追来,只要再撑几个时辰就好,如若不是在军营中被数百人围攻,消耗了大量体力,自己定能甩掉他们!

    想着,少年咒骂着啐了一口。

    闯入山林还不到一炷香,少年的马腿却被箭射中。

    追兵终于赶上了。

    滚落的瞬间,少年抽出腰间佩戴的利剑,不过一瞬,便惊觉身后一阵风凉,也不转身去看,提剑往后刺去。

    那前来抓他之人或许没想到他竟还有力气反抗,触不及防被刺了一剑,倒退了数步。

    少年便趁此机会一跃而起,往后退了数丈,提剑与他们对峙。

    “我当是谁有这样滔天的胆子,原来是你。”待看清少年的面容,那为首之人喝了一声,语气里却带了些敬佩的味道。

    少年看着面前那些骑在骏马上的男人,脸上虽是豆大的汗珠流个不停,但却无表现出半分惧意,连带着说话声也仍如平时那般快意。

    “在战场上也没见你们这样有毅力,又见面了。”

    那为首之人有一对牛眼,往你身上一瞪极有压迫感,声音更是雄厚有力,“我呼伦佩服你的胆气,可北流与大周已休战,你潜进我军营是为了什么。”

    少年呵呵的笑了笑,笑的极为飘逸潇洒,连月牙见了也害羞的往云层里躲了躲。

    少年将手中剑指地,哈哈一笑,“你们拿走了我大周的东西,我当然要取回来了。”

    那叫呼伦的首领听了此话,皲裂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想不到我呼伦竟会和你这样一个毛头小子交手,所谓英雄出少年,只不过,你不该生在大周!”

    言罢,十几匹马如洪水般朝少年冲来。

    少年双眼一眯,咬着嘴里的嫩肉,提着手中长剑迅速挽了一个剑花,山林间的树叶被他的剑花卷成一个大树球,待那十几个骑着骏马的男人靠近他一丈外时,他凝起内力将那剑尖上卷起的树球朝他们横劈而去。

    十几匹骏马同时倒地,可那十几个男人却腾空而起,丝毫没受影响,一个个如排山倒海般像他张手抓来。

    少年脚尖一点,轻功一跃想要逃离,但那十几个人已同时跃到周围的树顶上对他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在那儿等着呼伦的指示。

    果然,呼伦在少年后方再次说道:“交出布兵图,我饶你一命。”

    “不用发慈悲了!”

    少年的话音才一落下,便感觉到一阵压抑的人透不过气的杀气朝自己袭来。

    少年提起手中之剑,眼里戾气未减,不战到最后谁知道究竟结果如何!

    可惜,没想到这就是最后,那十几个大汉的速度快如鬼魅,还未靠近那少年,便有一股强大的气墙将那少年包围在内,提着那十几把大刀凶猛的砍来。

    可与此同时,少年却顿感自己的的脸上竟猛地拂起一阵微风,继而身前便站了一人。

    少年定睛一看,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着了件灰色棉袍,一张脸庞精致隽美,眼里装满了担忧,声音好听的如最美的管弦之音,“你受伤了么?”

    少年笑着摇头,“幸亏你及时赶到,没有。”

    “一根头发都没少么?”他仍是轻声问道,却问的很是仔细。

    少年将笑容放大了些,“没有。”

    话音才一落,少年便看见他那件灰色棉袍的背部有一道长长的刀伤,鲜血染红了那件灰袍。

    “你受伤了!”少年惊呼一声,心疼的不行,随即而来的便是阵阵杀气。

    见少年安然无恙,他这才瞥了瞥自己的背后,而后轻声道:“小伤,没事的。”

    少年听了,看着周围人的脸色是从未有人见过的狠戾和毒辣,那种眼神和周身的气息,连身经百战的呼伦都莫名的有了些惧意。

    而呼伦更觉惊奇的是,这个看似好像比那少年还小些的灰衣娃娃竟有这样强的内力,能震开方才那十几个大汉筑起来的气墙。

    如若这孩子再长大些,定能全身而退,不会像现在这般受了一刀。

    想着,呼伦心里赫然一跳,这两个人,无论是谁都不能活着回大周,不然后患无穷。

    “杀了他们!”呼伦一声令下,那十几个大汉便提刀攻来。

    “你站在原地不要动,这样我的胜算会大很多的。”他扭头朝少年露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

    这话若是旁人说的,少年定会不以为然甚至觉得被人瞧不起,但是他不同,他的笑容他的声音都让少年无法拒绝。

    月夜之下,少年看着他在刀光剑影里为自己穿梭,心中已不能用感动来形容,不用猜,少年也知道他是得知自己孤身来了漠北,所以担心自己才一路追了来。

    对于他的武功,少年一直很放心,在认识他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小小年纪的人竟能把武功学的这么好。

    自己与那些北流蛮子对峙几乎要了自己的命,而他呢,他仿佛是一只月下起舞的精灵,拎着一把剑在空中翩然起飞,不过七十招便把那十几个大汉打的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不,如若他没有受伤,绝对要不了七十招。

    结果了那十几个大汉,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已是一阵苍白,少年忙上前扶住他,心中升起一股挫败感,他一直很想保护他,却每次都是被他保护。

    “怎么样了?”

    少年急切的问道,他却仍是轻声回道:“再等我一会儿。”

    少年一听,心里又是一痛,有时候他很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认识了几年的人偶尔会让他这么心疼。

    “好。”少年哑着嗓子,吐出了这一个字。

    他看着少年,柔柔的笑了笑。

    “还剩你了。”转过头,他的目光骤然冰冷,盯着呼伦道。

    方才二人的对话虽然简单,但呼伦的心里却对面前这个持剑指着自己的少年生出了一丝寒意,呼伦敢保证,若有人敢伤害之前那少年一分一毫,面前这个人会将他碎尸万段。

    呼伦跃马而起,拔开刀鞘,一把染了无数人鲜血的锋利大刀如饮血狂魔般朝他击来。

    而他站在那里未动分毫,直到呼伦靠近了才提起手中短剑一个侧身往前轻巧避过,但呼伦的背上却是中了一剑。

    一旁的少年看着,眼中露出惊讶和佩服之色,他的视线一直盯着他,却都没有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刺的。

    呼伦顿觉羞怒,握刀扭头看着他,牛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火山般的怒吼之气,再次朝他攻来。

    他与呼伦对打数招,招招如行云流水,像百年榕树的枝桠将呼伦缠绕在内,令他在他的剑招里脱不开身。

    最后,呼伦的眼里除了他那把剑外,便是舞动着那把剑的右手,那手腕上的那颗小红痣刺的他双眼如火烧一般的痛,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竟败在了一个小娃子手里。

    呼伦最后拔出怀中飞镖射向一旁的少年,使得他□□前去相救,这才捡回一条命,骑着骏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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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离’

    马车疾驰而奔,少年在车内抱着怀中的他,心里一阵阵的颤抖。

    两人身上都没有带伤药,他只得帮他简单的包扎止止血,可那血仍旧从他身后不停的往外涌,浸湿了抱着他的那只胳膊。

    而他好似并没有少年看起来这么担心,从头到尾都极少说话,只是靠在他的怀里仰头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

    “是不是很疼,很快就到边城了,到了我们就去找大夫。”少年见他看着自己,以为他疼的紧,忙担忧的说道。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开口问道:“布兵图你拿到了么?”

    少年点点头,“嗯,回去就交给我爹,放心吧。”

    “你很在乎你爹,为了他一句话,你这般不要命,那布兵图虽然重要,但是丢了,你爹也自然是会做出别的的部署的。”他平淡的说道,眼中不知是何情绪。

    “那布兵图是大哥弄丢的,我若不找回来,大哥定会被皇上定罪,而且就算是重新部署了也定会受创,有了原图才知道怎样重新部署啊。”

    他听了,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却不再说什么,只动了动身子,贪婪的缩在少年的怀里,闻着少年身上那带着阳光的气息。

    这样的他却更让少年觉的心疼,他仿佛是一只在大雨滂沱的夜里被人丢弃的小猫一样,浑身颤抖着,需要一个人来为他吹干绒毛,需要一个人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的身体。

    少年看着,将手轻轻的抚在了他柔顺的发顶上,并开玩笑般的说道:“你没受伤的时候像只孔雀闪闪发光,我只要看着就觉的很开心,而每次一受了伤或者是在渊古山里陪我练武的时候,你就像只小猫一样,让我想抱在怀里。”

    他一听,原本猫在少年怀中的身子却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我弄疼你了?”少年温柔的问道,忙朝外对车夫吼道:“再快些。”

    “那你喜欢什么时候的我?”他好似踟蹰了很久,而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少年原本是开玩笑那么一说,他觉的人有这样的两面性很正常,严肃和不严肃,正经和不正经的时候时常有之,哪有受伤之人还会闪闪发光的。

    “当然是发光的你啊,所以,赶紧痊愈,不要老受伤,特别是不要再为我受伤了,这几年,大的小的,你为我受了多少次伤了。”少年带着些宠溺带着些心疼更多的是带着些歉意对他温柔的说道。

    可是他的眼眸却一下子黯淡了下来,默默的垂下了头,额前发丝往下一滑,遮住了他的眼睛,使得少年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听他呢喃般的说道:“我喜欢为你受伤,我会保护你的,你想做什么,喜欢做什么就去做,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少年一听,心里陡然一痛,那痛感就像一根竹签在缓慢的由外而内慢慢的扎进你的心里,让你永生难忘。

    “阿离,别这么说,我才是要保护你的,看你这么瘦瘦弱弱的,不是让你多吃肉了么,平时与你一起看书作画,骑马打猎时你都不让我抱一下,知道瘦了会被我说吧,让你不要练武练得废寝忘食的,身体最重要。”

    他听着,脑袋靠在少年的胸膛上,听着少年有力的心跳,小小的身子里似乎充满了力量,又似乎所有的力量都被抽干,“我知道,多吃肉少做事。”

    “知道就好,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军营,这样我还能时时监督着你。”少年说着,看着他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庞,心中疼痛难抑。

    “我也很想,很想陪你待在军营,陪你上阵杀敌,看着你穿上盔甲时的英武之态。”

    少年听着他缓缓的叙述,将他搂的更紧了些,“你是皇子,在渊古山偷偷懒可以,待在军营就算了,我也是担心过头了才胡说。”

    他不答,只是听到那个‘皇子’时,双眸呆滞,片刻后才浅笑着道:“回去的时候我们可以从江南绕回去么,你不是说江南很美么,想去看看。”

    他的声音很轻,如风中的蒲公英,飘摇不定。

    少年看着他背上不住涌出的血液,已急的不行,不停的催促车夫,口里草草应道:“你不是跟我说你去过江南了么,还在江南明楼画了一幅烟雨莲花图。”

    “去过…了么。”他轻声说道,声音里的哀伤被少年的着急而忽视。

    “我知道你喜欢莲花,我府中那专门为你弄出来的莲花池,再过几月,里头的莲花就要开了。”少年说着,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因为马车已驶进了边城。

    他再往少年怀里缩了缩,浅浅道:“是啊,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清丽傲然,百花中没有一个比的上它的脱俗它的清丽和它的与众不同。”

    “所以这样的花才会开在百花争艳的时候,因为它是独一无二的美,百花中无一类比得上,如何,你说的话我可都记着。”少年笑着,直接吩咐车夫朝最好的大夫那儿驶去。

    “对啊,都记得。”他轻轻的说着,再一次抬眼看着少年,少年低头,与他对视,可不知为什么,之前那种由外而内扎进心口的痛又在身体里蔓延起来。

    “阿离……”

    天空中突然响起一个惊雷,吓的人一抖,那明明还躺靠着的人被惊的睁开了眼。

    入目的仍旧是一片漆黑的山洞,见此,楚郢呼了口气,站起来活动活动了筋骨,周身却仍旧冷得紧。

    原只是想小憩一阵,哪知真的睡着了,且似乎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是,梦中的花开花落,烟雾云绕,醒来后却一点都记不得。

    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人事在脑中只是模糊一片,仿佛有辽阔的草原,有漆黑的山林,有凶恶的山贼,好像还有一个瓷娃娃般的小人儿。

    楚郢记不得,只是觉的梦醒睁眼后,左心房有些难受,却不知为何难受。

    下了一日的雨,梅园那含苞欲放的梅花被打落了许多在地上,那红的白的鲜艳的花苞碎落在地,混合进了淤泥内,或在那坑洼的水坑中飘零摇曳,满园冬风萧残,吹的那些花苞惹人心怜。

    梅花本就开在寒冬,不与百花争艳,独傲枝头,迎霜而开,它的气节和高贵是无法比拟的,只是,梅花是孤独的,它没有百花相陪,没有开在最温暖的季节,而是在这萧索寒风中,漫天飞雪内独自吟唱。

    楚郢不知今日自己是怎么了,不就是下了一场雨,落了些花苞而已,他竟会有那样的感触,与他平日里的性格作风大相径庭,可不知为何,方才那一瞬,瞧着这满园的凄索,他只觉的难受。

    低头看着被自己双脚踩着的花苞,楚郢正欲蹲身去拾,梅园的门却吱吖一声被人推开。

    楚郢一听,忙躲进了山洞内。

    来人着了一件月白长袍,披了件杏色的绒毛披风,手里撑着一把画着红梅的二十八骨油纸伞,缓缓走进来时,十分的小心,似乎很怕踩痛了地上散落的花苞。

    楚郢看着他,眼睛不由一亮,印象中,他只见过穿了件灰衫且伤痕累累的他,亦或是瘦弱不堪的他,再来便是那日在朝阳殿外着了一身龙袍的他,但今夜的他却是从没见过的。

    那伞下遮挡的脸庞上有着对地上花苞的深深痛惜,那双如大海般深邃瑰丽的眼睛里似乎有着无限的孤独和哀伤。

    他站在梅花树下,盯着那些在枝桠上摇摇欲坠的花朵,轻声说道:“我来看你们了,你们连风雪都不怕,可别怕下雨。”

    不知怎的,这话,这轻轻然的声音让楚郢的心陡然一痛,且这痛感还十分的熟悉,仿佛之前还在某个地方痛过一般。

    他纤长的手指抚在梅花上,侧脸映在那一片红白枝桠中,俊美的出尘脱俗,“我有点累,可陪着我的只有你们,你们是坚强的,是不是,陪着我,我也陪着你们。”

    言罢,他的手在那些梅花上轻轻的抚弄着,好似在抚弄最可爱的婴孩一般,他的脸上挂着一抹忧伤且又孤寂的笑容。

    楚郢看着他,突然很想冲出去将他抱进怀里,这不可思议的想法就那样突然闯进了楚郢的脑中,楚郢甚至不清楚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只是看着那样的阮寻,听着那样的话,他的心就难受的厉害。

    明明他是来调查他的。

    楚郢微微一声叹息,却见他扭了下头,忙屏住呼吸,却又见他转动了下身子,楚郢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正要躲避,却见他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拿眼去看,只见原来是张公公跑了过来,且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皇上,教主要见您,让您立刻过去。”

    他听了,只是浅浅的点了点头,脸上平静无波,对张公公的焦急视而不见,只撑着伞迈着步子朝外而去。

    楚郢看着他离去,眼中盛着的不知是何情绪,只复杂难辨了一会儿,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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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目

    雨才歇下,地面不免湿洼,屋梁上不停的往下滴着雨珠,啪嗒啪嗒的很有节奏。

    这条路建在宫墙边缘,只一个小小的通道,起先,路上还有三五个打扫的小太监路过,到了现下走了一段时已是空无一人。

    为了不被发现,楚郢与他和张公公保持了极远的距离,大概只能看见他们一个极为模糊的背影。

    跟踪这种事楚郢极有天分,怎样跟踪不会被发现,他深谙此道,一般跟踪人,因心中紧张不由的会气息加重,若被跟踪之人内力极高,则很容易被发现,故而,越是轻松越好,越是大胆的走着越不容易被发现,当然,距离很关键,人与人之间是有一个安全的距离的。

    只是,走了这么一会子,楚郢发现四周的灯火不再明亮,身后宫墙内的灯光已变的稀稀疏疏,几乎已是一片漆黑,他们应该离主宫很远了。

    只是越往前走,楚郢越觉的这个地方很熟悉,四周那残破的墙壁,缺了砖瓦的屋顶,以及面前那道掉了漆且坏了一个门栓的红木门都是那么的熟悉。

    楚郢一下子忆起,这便是他第一次见到阮寻的那座枯院!

    只是那夜他是飞檐走壁般的跃过来的,看的是上方,不像今夜这般是走的路,所以一时半刻竟没想的起来。

    现下站在门外,楚郢不由的脸色发难,难道玉龙煌一直盘踞在此处?可是自己来了这个地方多次,也一一检查过,并没有任何有人住的迹象,难道里头别有洞天?

    想着,楚郢尽最大的努力不让自己的身体碰到那扇只一挨着便会发出声响的木门,继而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今夜没有月亮,院子里也无灯火,所以漆黑的看不清路,楚郢不敢乱走移动怕碰到什么物什,发出了声响暴露身份,所以只得轻功一跃又扒在了房顶上。

    只是从那些破瓦里往下头看去也是什么都看不到,更不知道他和张公公两人身在何处。

    楚郢费力的瞅着,希望会有点光亮,但奇怪的是,就连他和张公公竟然都不打灯笼不点蜡烛,就这么漆黑的摸索。

    楚郢正在不解,却听下头房屋里传出了好似石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一道极为虚弱的光线在屋子里逐渐散开。

    楚郢定睛一看,模模糊糊的看到那残破的屋子里,那张已不能称为床的木板床旁边竟然开启了一道石门,那道虚弱的光线便是从那石门内传出来的。

    楚郢十分震惊,谁能想到玉龙煌会把入口弄在皇宫内一个无人会来的破落院子里,且还是在那张无人会睡的破床的旁边开了一道石门。

    但想想又觉得无可厚非,越是想不到的地方才越安全。

    当皇上和张公公一前一后的进入那石门时,石门便渐渐合拢关上,楚郢在门关上的那一瞬,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钱朝那石门缝掷去,恰恰夹在了关上的缝隙之中,那缝隙极小,无人发现。

    等了一会儿,见无任何异象,楚郢才从屋顶跃下,推门而入。

    此时,屋内又是一片漆黑,他身上无火折之类的东西,只得凭着屋顶上看到的布局,以及自己的感觉朝方才那处石墙摸去,好在方向感极强的他,并无什么难度便走到了石墙边。

    楚郢先是贴耳去听,想看看里头有无动静,但除了屋外飒飒的风声,和他自己的呼吸声外,别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楚郢拧着眉头,神色十分严谨,伸出右手朝着自己方才投的铜钱的方向摸去。

    粗糙的墙壁在指尖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楚郢才终于摸到了墙与墙之间那小小的凸起。

    此时,他的心情不由的有些紧张,他甚至有些担心起若自己打开了石门进入里头,看到的或听到的是自己不想看不想听的东西,那么,他到底该如何?

    但是,必须要弄清楚,不是么?

    想着,深吸一口气,楚郢探出食指与中指,紧紧的夹住那枚铜钱的边缘,然后往外拉了拉,使得铜钱能在指缝里留出一片大的面积,便与借力,然后留了一小部分仍嵌在石墙内。

    楚郢运起内力,夹着铜钱左右扭动,把铜钱从一个竖着不怎么占空间的状态慢慢的扭成了一个横着占用了一个指头空间的状态,这样一来,石门后自然会有光线照出,最重要的是,他不扭开门的机关如此强行将门撑开一个空间,那么那嵌在某处的机关自然会被这样的反动而弹动。

    果然,正当楚郢大汗淋漓,内力集中不强的时候,他听到右侧咔哒一声响起,借着那微弱的光线一看,便看到了那开启这石门机关的钥匙。

    楚郢朝右侧那块从右边角落数起第十二块钻头走过去,只见它略微朝里陷了一分,楚郢勾唇一笑,伸出手将它往里一推,那石门果然缓缓打开,那微弱的光线一下子照了出来,楚郢忙一个闪身钻了进去。

    石门一入内便是五步石阶,下了那五步石阶才是一条可容两个人并肩行走的暗道,暗道的这头只有一个火把,以至于方才照出去的光线极为微弱。

    这条暗道不是很长,走二十来步便是一个转角,转角处的石墙上照例插着一个火把,楚郢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越往前火把便越多,光线也越来越明亮,待走到没有转角处时,面前出现了一道雕着白虎的石门。

    楚郢伫立在门前,正将手掌探在那石门上,便觉的有一股强大的劲风从那石门内向外涌来,接着便听到了一声狂天怒吼:“不杀了楚郢后患无穷,这个道理你明不明白!”

    玉龙煌的声音!

    楚郢双眸一凛,将探出去的右手嚯的收回身后,继而紧握成拳。

    “他不能死。”

    这是那熟悉又冰冷的声音。

    只是这样淡然无波的响起,让楚郢心头所抱的希望登时弱了两分,他其实一直抱着皇上是被挟持的希望。

    杯盏悉数落地,砸了个乒乒乓乓,石门处又是一道劲风袭来,可见那扔东西之人怒气有多大,楚郢几乎可以想象玉龙煌那张妖魅的脸庞上所带着的让人胆寒的戾气。

    “那夜,你把他从我手里带走时说过有办法从他嘴里套出话,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楚人同怀疑了,他也知道了你的身份,你以为就凭你的几句威胁楚郢就能缄口不言了?”

    楚郢听了,心头一跳。

    “那你何不直接冲到丞相府杀了楚人同,那么所有事不都解决了。”

    冰冷的声音里夹着些嘲讽,楚郢不知道‘阮寻’说这话时为何会用一种嘲讽的语气,也没有去细想这个问题,只因这话的内容就足够让他心惊肉跳。

    玉龙煌哂笑了一声,那声音极为空灵,飘飘荡荡的像幽灵,“不要激我,你我都知道楚郢才是所有问题的关键,从他进宫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两月,却发生了多少事,而你也越来越妇人之仁了,就连杀个太监也要阻止我,不过,拔人舌头这种事,也只有你想的出来,不愧是大周的皇帝啊。”

    听到这儿,楚郢觉的自己的心脏疼的弯弓了起来,却不知道在为什么而疼。

    他听见‘阮寻’轻笑了一声,轻的如漫天飞雪中的一粒雪花,虽是美丽,但与温暖无缘,“你想让楚人同身败名裂生不如死,我成全你配合你,而我要的条件就只有这一个而已。”

    玉龙煌的喘息声突然有些加重,楚郢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从他的喘息声中感受到他的不忿与怒气,“我吗?你难道不想吗?你不是夜夜都想将楚家连根拔起么,不过楚人同是楚郢的父亲,对他,你应该会比我仁慈一些。”

    “话说你一次次的在楚郢面前暴露行踪导致了计划不停的改变,你确定你是无心的?你确定你不是故意让楚郢看到我在你身上留下的爱的抚摸继而引起他的同情心,你确定你不是想去勾引楚郢,毕竟,你看上了他这多年了,嗯?”

    楚郢的火气在听到这话时而不停的往外涌出,如果他的视线能烧透这道石门,那么那道视线会直接从石门内烧到里头‘阮寻’的身上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皇上要和玉龙煌为伍,除了忌惮爹以外,他们是想让整个楚家万劫不复。

    楚郢一直站在门外,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气息不要太强而被发现,可在听见玉龙煌这句话时,又惊又怒,气息不免加重了几分,这几分一重叠,怎能逃过玉龙煌的眼睛。

    当下便听到玉龙煌低喝一声,“谁!”

    紧接着便是一掌挥去,那道石门便如泡沫般立即粉碎了一边,楚郢立在门后,当听到玉龙煌的低喝时忙朝外退去,可仍旧被他的掌风以及碎裂弹开的石门所伤。

    石门大敞,屋内的光线一下子照亮了整个暗道,三人正面相对。

    玉龙煌仍旧一身血红长袍,雪白的长发因为方才的动作还在轻微的飘动,那张美的令人窒息的脸上挂着一抹讥笑,勾人的凤眼微微眯着,更是透出一股让人皮软骨酥的媚气与阴冷。

    但楚郢的视线只在玉龙煌身上轻轻的一扫而过便落在了站在玉龙煌身边的他身上。

    他仍旧穿着那件方才在梅园内的月白长袍,只是看着现在的他,楚郢再无之前的怜惜和心疼,有的只是从心中升出的波波怒火和眼中流出的鄙夷之色。

    楚郢的脸色和眼神被他悉数读懂,若不是他自幼就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此刻他定然会疼的站立不住。

    楚郢的眼神像一把雪白利刃,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身体,并在里头不停的翻搅,似要将他粉身碎骨。

    “哼,找死来了。”玉龙煌和他并排站在一起,看着楚郢清冽的说道,话音才一落便朝楚郢攻来。

    楚郢深深的剜了他一眼,一边接着玉龙煌的招一边朝外跃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我保证会he!

    ☆、意冷

    意外的,玉龙煌竟没有追出去,而是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盯着立在石门边还未反应过来的他道:“如今,不管是以前还是往后,楚郢怕都会对你恨之入骨了,怎样,这个结果你满意么?我可是很满意。”

    他的眼神从涣散到聚拢,最后形成了一道冰锥,直直的射向玉龙煌,口中带着万丈寒气,“不要动他!”

    玉龙煌倒是不恼,只是挑着那两道好看的浓眉,笑问道:“哪怕是要因为他绕诸多圈子也不杀他?”

    他的眼神没有一点温度,仍旧如之前那般重复道:“不要动他!你答应过的。”

    玉龙煌笑吟吟的看着他,将红袍一撩,朝他徐徐走来,待至他面前时,伸出自己那只纤长净白的手在他那张精致的脸上轻轻的抚摸,不过一瞬后,便是一个重重的耳光甩了过去。

    那‘啪’的一声响的在暗道里惊起了极大的回声。

    他的半边脸颊迅速肿起,嘴角一根血丝蜿蜒而落,但他却不觉痛一般,仍旧那么看着玉龙煌。

    玉龙煌缓步走进石室内,一脚踢开碎落的茶杯,重新坐回炕上,拿起矮桌上的茶壶一面给自己斟茶一面淡淡的说道:“阿寻,楚人同怀着什么心思,你我都清楚,若因为楚郢的缘故而功亏一篑,那么,你对你父皇的承诺和保证都不得实现,大周的江山必会易主,而且,如果,如果有朝一日楚郢回忆起了往事,你觉的他会帮谁,以楚郢那榆木脑袋和只相信自己眼睛耳朵的蠢性子,答案呼之欲出,不是么?”

    玉龙煌难得如此好声好气的与他说话,在他的记忆中,从他认识玉龙煌的第一天起,便是无数的叱骂和鞭笞,要么就是无尽的嘲讽和讥笑,对他说话便更是如差遣奴役一般,极少有现在这样平心静气的时候。

    可,就是这样的平心静气,就是这样的几句话,刺的他再也无法维持着自己脸上的冰冷。

    “不能动他,他是我的阳光,没有人能离开阳光。”他的声音变的虚软无力,似乎楚郢方才那个眼神还在他的面前晃动,烫的他不知所措。

    玉龙煌抿了一口茶,瞅了一眼那背对着自己仍站在那道破碎的石门前的他,不知怎的,那个看了无数次的背影,竟在这一瞬让自己有一丝的心疼,但,只有一丝,很快就被忽略了。

    “就算有朝一日他记起了从前你也不怕么?虽然只有我的解药才能让他想起从前,只是,世事无绝对,难保不会出现个什么意外,一旦楚郢恢复记忆,想起从前,你必定会万劫不复!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将会功亏一篑,我决不允许那样的情况出现!”说到最后一句,玉龙煌的声音带着一丝阴狠。

    但他却是笑了,极轻的微笑,“没那个机会了,今夜这样一闹,我想楚人同就要动作了,一切都要如你所愿的拉开帷幕了,你做了那么多手脚,两年前杀了那么多人,让我亲自去向你招安,无非就是让楚人同怀疑,让楚人同有所动作,因为楚人同不动,你就没有动的时机,狗急跳墙说的就是你,你等不及了。”

    玉龙煌将手中茶杯轻轻搁在案上,捋了捋肩上搭着的雪白长发,竟没有生气,而是笑道:“阿寻,你不愧是我教大的,果然了解我,不错,我等的就是这么一天,再说,你不也想除掉这个大周的蛀虫么,我等不及了,只有殊死一搏。”言罢,玉龙煌的眼里燃起一丝仇恨的光芒。

    他转过身子,看着玉龙煌,面无表情的说道:“其实大周会不会改朝换代你并不关心,所以你才能不顾一切的狗急跳墙殊死搏斗,哪怕是两败俱伤都在所不惜。”

    玉龙煌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呵呵笑道:“我的阿寻果然最清楚我的目的,我只要楚人同要楚家万劫不复,其余的事我哪有那个闲心去管。”

    他冰冷一笑,道:“我要你起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伤害楚郢。”

    玉龙煌听了,怒气骤升,但片刻后却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说道:“好啊,拿每天五十鞭子来换,你不是最爱我的鞭子么,哈哈。”

    言罢,玉龙煌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冷冰冰的眼睛到:“阿寻,你真的要这么贱么,楚郢到底哪里值得你这样为他?”

    楚郢一路跑出皇宫才停了下来,此处已离皇宫很远,可楚郢还来不及喘一口气,这原本寂静的道路外却突地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四周也开始亮起了无数的火把。

    楚郢定睛一看,自己竟然被包围了!

    面前骑马而来的观服饰而言竟是羽卫军。

    楚郢一惊,这才明白过来玉龙煌为何没有对他穷追不舍,他武功就算再高,可也不能就那么堂而皇之地的出现在皇宫,所以才会来这一招。

    可是,羽卫军哪是玉龙煌能调动的,羽卫军从来只听命于皇上。

    “皇上有令,将这刺客就地处死!”那领头之人骑在一匹骏马上,粗气大喝。

    楚郢心头一震,脑中再次闪过方才玉龙煌和他的对话,心里生出了一波波的恨意。

    盔甲长矛,刀剑无情,无数人蜂拥而上,将楚郢堵了个水泄不通。

    楚郢犹如身在千军万马中,脸上和头发上都沾满了血污,不知是羽卫军的血还是他自己血。

    夜凉如水,冬风好似感受到了这条道路上充斥起来的肃杀与愤怒,不停的煽风点火,吹的众人杀气高涨,就连楚郢都杀红了眼。

    只是在楚郢的眼眸深处,不知怎的竟还漂浮着他在村庄小屋内为自己着衣时的模样,只是那个模样也被此刻无数的鲜血所淹没了。

    等楚郢凭着一口气冲出包围时已是气息奄奄,身上大小伤无数,他没有带银魂冷剑出来,手上的兵刃也不过是方才逃脱时在羽卫军手里抢夺过来的一把普通的腰刀。

    “弓箭手!”

    那领头之人又喝了一声,楚郢的身后迅速架起了密密麻麻的羽箭。

    楚郢回头,双眸如火,盯着那些持着羽箭的羽卫军,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眼中再无暖意,仿佛一直照耀在自己身上的那缕阳光已在今夜被黑暗永远的吞噬。

    楚郢想着自己从四年前那场意外中醒来后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厌恶过一个人,恨过一个人,可此时此刻,这种厌恶和恨意竟也让他觉的很是熟悉,仿佛曾经,他也有过同样的情绪。

    楚郢看着面前的弓箭手,忙凝神聚气,挥掌在自己周身筑起了一层气墙,使得那些羽箭在气墙外停了下来无法攻入。

    但这只是一时的办法,若他内力耗尽,若羽卫军不停的朝他射箭,这层气墙仍旧是无用的。

    “替我转告皇上,楚郢记下了!”此话一落,所有人都看见楚郢眼中燃烧着腾腾的杀气,连带着他周身原本一开始虚弱的气墙也随着这道杀气而强大起来。

    楚郢的眼神是一种蚀骨般的毒,仿佛自身已中了剧毒,所以才能使自己的眼神自己的气息都是那么的毒辣,毒辣到他只不过轻轻的抬头扫了一眼众人,便使他们不受控制的面面相觑,仿佛只要触碰到楚郢的眼神就会被毒淬死一般。

    “放箭!”

    首领一声令下,无数支羽箭如成群的蜜蜂朝楚郢射来,那道气墙已极为微弱,根本不堪一击,楚郢只得徒手挥臂抵挡,羽箭仍是一波波的不停的袭来,这轮弓箭手放完了便换下一轮,在这样交替轮番的攻击下,楚郢的手臂上,腿上都各自中了两箭。

    此刻,楚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中除了愤恨以外,在最深处的心底竟会疼痛,那种恨意和疼痛都让他觉的十分熟悉。

    而这样的疼痛,也使得楚郢脸上的表情突然变的狰狞起来,那张时刻被阳光浸染着的脸庞又一次出现了乌云蔽日,狂风怒号的感觉。

    “皇上,为了我你真是煞费苦心了!”

    言罢,楚郢已认为自己这一次在劫难逃,可是就在此刻,前方却赫然出现了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那男子骑在马上,看着楚郢,而后将腰间的绳索取下,喝道:“拉住绳子,上马!”

    一个陌生的声音,但楚郢已来不及细想,绳子夹着内力扔过来时,他将面前最近的几支羽箭劈断,继而速速后退,将那绳子稳稳的接住,继而两人一拉一扯,相辅相成,楚郢便顺利的坐在了那黑衣男子的马背上。

    马头急转,那黑衣男子看了一眼楚郢,手持缰绳纵马狂奔,消失在了夜色之间。

    羽卫军的首领见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救走了楚郢,眼中流露出惊恐之色,背脊一阵发凉,缓缓的将头转向路旁那颗百年黄葛树后,只见那树后缓缓走出一个带着斗笠披着黑色大氅之人。

    那首领见那人走出来,忙朝他单膝下跪,一脸惶恐道:“主子,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那人已有些花白的胡须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的撩动着,斗笠遮住了他的脸庞,看不清表情,只听其哑着嗓子说道:“去查那个黑衣人是谁。”

    “是。”那首领诚惶诚恐的回道。

    胡须还在撩动,好似一把杀人的利剑泛着渗人的白光,但那人仍旧哑着嗓子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清理现场,别留下一丝痕迹。”

    “属下明白。”

    那人点点头,黄葛树后便有一个车夫驾着一辆马车过来,车夫将那人扶上车后,同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连带着一地的狼藉都被迅速的清理,丝毫看不出方才殊死搏斗的痕迹。

    夜,仍是那么的寂静,枯叶被冬风吹的唰唰而落,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却已是平静的海面下掩藏了惊涛骇浪。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些,抱歉啊,不过具体没什么影响,只是一些小细节改了改

    ☆、故人

    一路疾奔,直到跑到无人的城郊,马儿的蹄子才停了下来。

    楚郢已精疲力竭,但仍旧强撑着精神不让自己晕厥,且身后这救他的男子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感激之余,楚郢不免还是有些戒备。

    男子翻身下马,也将楚郢扶了下来,一路扶着楚郢走到前方不远处的溪涧旁的大树下坐下才松了口气,继而插着腰左右环视着周围,确定无人路过无人追来,这才用最快的速度捡来干柴,在溪涧边生起了一堆火。

    火光迎着冬风左右摇曳,打在楚郢流了一脸冷汗的脸上,将楚郢的难受一一照了出来。

    男子几步走到楚郢跟前儿蹲下,看了看他的胳膊和腿,淡漠的说道:“我要帮你拔箭。”

    楚郢看着他,感激一笑,“有劳兄台。”

    那男子撕开楚郢胳膊上的衣物和大腿上的裤子,便见那箭头已完全没入了肉里。

    “奇怪。”男子那粗气的声音里满是疑惑。

    “怎么?”楚郢望着男子的视线,见他眼中满是疑云。

    那男子抬头仔细观察着楚郢的脸色,而后又低头看着楚郢胳膊和腿上插着的箭,继而用手在那中箭周围的皮肤上按了按,继续疑惑道:“按照方才那些人要将你千刀万剐的姿势来看,绝对是要杀你的,既然是要杀你,为什么用的羽箭的箭头比寻常箭头短三寸不说,且箭头并不是尖利的,如果是尖利的,这两只箭就该穿透你的骨头了,但只是些皮外伤。”

    言罢,那男子双手并用将那两支羽箭拔了出来,接着火光一看,果然如他所料。

    楚郢拿过一支细细端详,见那箭头却是不够尖利,甚至带了些圆滑,且比寻常羽箭短三寸,这样的箭,除非是内力极深的人,否则,若是寻常官兵,哪怕是射中他的胸口,也不会毙命。”

    “我还以为那些人是要杀你而后快呐,搞半天不是。”男子边说边将楚郢的衣袍扯下一块,给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羽卫军用的羽箭是最好的,怎么会这样?”楚郢一时也不明白,倒是那男子不忍看他纠结,哼道:“兴许是你运气好,赶上了两支劣质的箭射在你身上。”

    楚郢凝视着这支羽箭,可能真的是自己运气太好。

    “今夜多谢兄台出手相助,敢问兄台姓甚名谁,楚郢他日定当相报。”楚郢放下羽箭,对男子抱了一拳,诚恳的说道。

    那男子哼了一声,一手扯下了脸上的面巾。

    楚郢一看,惊了一跳:“南宫太子?”

    南宫翼那张平淡无奇却又有些犀利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个‘好久不见’的表情,因着这表情,连带着他左脸颊上那块指甲大小的伤疤都变的有些好看起来。

    “怎么样,没想到是我吧,今日出宫,我让凤云先回来,自己去酒楼喝了几盅,哪知就碰上你了,如果不是看到被围攻的人是你,我也不会出手。”

    楚郢有些发愣,对南宫翼这样娴熟的语气和表情非常不适应,如果他没记错,他只不过是那日楚国使团刚进宫时在朝阳殿外看了南宫翼一眼而已,他们似乎并没交集。

    “你怎么离开了恒山郡,来京城了,那日我在街上人群中看到你,你知道我多惊讶么,那时候你一直驻扎在恒山郡,我便以为你是本地人,哪知不是。”南宫翼看着楚郢自顾自的说道,却发现楚郢正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当下就垮下了脸。

    “怎么,才不到四年,你就不认识我了?”南宫翼问道,脸上表情不再犀利,平和起来的样子虽然使得那张脸平凡了些,倒也十分平易近人。

    楚郢脑子有些蒙,片刻后才道:“抱歉太子,我四年前出了意外,有些事都不记得了。”

    “失忆?”南宫翼像听到了什么极新鲜的事一样,又惊又奇的叫了出来。

    “早知道你失忆,我也不必还你这个人情,谁要杀你,我可不感半分兴趣。”说着,南宫翼便站起了身,活动活动了蹲麻的双脚。

    楚郢抚着胳膊也站了起来,个子竟比这个大他几岁的南宫翼还略高些,此时,楚郢一张阳光般的脸庞已被乌云遮的严严实实,连语气里都夹着些阴霾,“太子的意思是,四年前您来过大周?”

    南宫翼的脸色一旦沉下来便让人看着十分犀利和危险,此时,他沉着脸,转头看着楚郢,冷声道:“你要是告诉你的皇上,我也会告诉他你救过我,不过你没那个机会。”

    楚郢无语一笑,“太子误会了,并没有谁规定不让咱们的友邦常来大周走动的,楚郢只是想知道,莫非四年前我与太子有过交集?”

    “何止你,还有一个人,多亏你们我才活了下来,救命之恩,我说过定会铭记。”南宫翼收起戒备之态,语气略含不满。

    楚郢却在听到这话时,更是疑惑,“还有一个人?”

    南宫翼看着他,点了点头,“嗯,不过那个人一直用很厚的纱帽挡着脸,我看不清模样。”

    楚郢扶着一旁的树干,闭着眼努力的回想,可是脑子里除了一片空白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他把能记起的都记起了,但是南宫翼所说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端端的你居然会失忆?我记得我离开恒山郡回楚国的时候你们都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他呢?”南宫翼偏着头看着楚郢极力回想的模样,也觉的很是奇怪。

    楚郢的喘息不由的加重,紧接着又缓慢的坐到地上。

    南宫翼见他出了一头的热汗,这才蹲下来看着他道:“当时我被北流蛮子刺杀,是你们路过出手相助,我和你们待了七日,七日后我便启程离开了恒山郡回楚国了。”

    “他叫什么名字?”楚郢看着南宫翼问道,他脑子里虽然仍旧没有任何印象,可是心里却有些难受。

    南宫翼却在楚郢期待的目光下摇了摇头,“不知道,那时候问你们,你们也没说,不过我记得你叫他‘阿离’。”

    “阿离~~”楚郢轻声的呢喃,随着这两个字的呼出,心口也跟着疼了起来。

    南宫翼神色有些无奈,“就算是失忆,他也不该离开你啊,你们那时候可是亲热的很,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又都是男子,还玩儿起了情爱的游戏。”

    楚郢双目一睁,惊住,看着南宫翼,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亲热?”

    南宫翼皱着眉把楚郢从上往下的打量了一眼,缩回头道:“对,很亲热,同榻而眠不说,还鸳鸯共浴,你,真忘了?”

    楚郢觉的自己的脑子一下子混乱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虽然有些事情还是不记得,但都是些小细节小插曲,可照南宫翼的说法,那些没想起的事哪里是小事,只是现下,那些过往与现下迫在眉睫的事情相比,也有些不足一提了。

    “或许他葬身火海了吧。”楚郢说着,心里竟猛地一恸。

    南宫翼摆摆头,表示自己不感兴趣,他记得自己当时也是很不喜欢那人,因为他总觉得那人的眼神透着一股精明的算计之感。

    “你没事了,我也就告辞了,你好自为之吧,今夜许是你运气好,否则你早死在箭下了,只是我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穿羽卫军的衣服。”南宫翼不解的说道,心想,这大周,真是让人奇怪,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定下世代联姻的规矩,凤云也是,对那个古里古怪的皇上一根筋。

    “你说什么?什么叫穿羽卫军的衣服?那些人不就是羽卫军么。”楚郢吃惊的问道。

    南宫翼嘴角一抽,没忍住笑道:“那些人的衣服确实穿的羽卫军的衣服,但是他们腰间没有系红巾,我和凤云每次出去都有羽卫军的保护,我曾好奇问过他们的头儿,那头儿说这是羽卫军中的规矩,只要穿上盔甲,腰间必系红巾,这是羽卫军的标志。”

    楚郢快速的理着思绪,那些人不是羽卫军,也就是说不是皇上派来的人?那么会是谁,难道是幻月教,玉龙煌的人?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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