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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节

    老板,我是真心的 作者:cris

    第34节

    喻承:“什么sign?”

    大象:“你丫口口声声要的‘sign’啊!”

    喻承没事儿人似的:“要什么sign!人对了,感觉对了,生活也对了,心里圆满呗!怎么,你没有?”

    大象赶紧瞄了眼老高,冲喻承:“你妹!”

    笑笑骂骂做完琐事,喻承扫一圈自己空荡荡的小房间,回头跟大象老高拥抱。

    喻承:“二位老板,以后这房租……”

    大象:“甭担心,以你姐姐我现在的身价,毛都不算!”

    喻承竖大拇指:“壕!”

    三人跟姑娘似的,相互叮嘱祝福,差点没流眼抹泪。一小时后,喻承在他新的栖身处,跟一个真正的小姑娘重逢。

    婷婷像是长变了一点,听说上学期的考试成绩,她文体双佳。见到喻承,婷婷先是高兴,接着用黑漆漆水汪汪的眼睛敏感盯着他,问:“uncle,以后不走了吧?”

    喻承心里五味杂陈,差点又没流眼抹泪。他使劲抱着她,亲昵蹭说:“不走了。囡囡什么时候来,uncle都在!”

    婷婷放心笑:“耶!”

    三人愉快过了半天。傍晚,喻承跟谷天骄一起送小丫头回她妈妈家,归程小闷。再之后,喻承首次以正式主人身份,入驻了他和谷天骄的新居主卧。

    主卧分三个部分,跟走道相连的,是铺着地毯的书房;中间是带卫浴的卧室;卧室外还有个小小的阳台,放着一茶几两藤椅。窗帘里层沿用了白纱,半开着,喻承抬眼能看到窗外深蓝天上的星光。

    但他没心思多看,全部意念集中在眼前人身上——喻承一反往常乖乖接受的姿态,把试图抱他的谷天骄推平。

    谷天骄惊讶,低声笑问:“小东西,你想干嘛?”

    喻承无耻答:“你~”

    他把自己蒙进被子往下探索。谷天骄显然会错了意,有点紧张,但他什么都没说,也没阻止。

    喻承窃笑。黑暗中,他的吻顺着一路往下,到中上部停住。他的举动刺激到平躺的男人,谷天骄从上往下节节失守。隔着被子,喻承满意听见他加重的呼吸。

    他擦擦嘴角爬出被窝,微弱的脚灯映照下,谷天骄眼色深沉。喻承笑嘻嘻说:“你准备好啦……”

    他被一股力量掀翻。

    说来奇怪,接下来谷天骄主导的,也是一场喻承从未经历过的飨宴。

    他就像是跟谷天骄第一次做。可明明他们之前有过很多很多次、次次都让喻承忘记身在何处的巅峰,不知为什么,唯独这次,酣畅淋漓和动心动情的程度成了喻承迄今为止的人生之最。

    不仅是激情。甚至谷天骄只跟他缠绵了一次——他自己禁不住挑逗,“擅自”登顶的一次除外——却长长久久完完全全。

    其中大部分时间,谷天骄就像一位美食家,喻承则是一道合他脾胃的菜。谷天骄饿,却不着急果腹,而是品色、闻香,不亦乐乎。他享用的每一个环节,都让喻承害怕、期待,激动忘我,从身到心,除了谷天骄,别的一切皆不存在。

    等美食家终于移驾至“尝味”环节,小菜喻承在他唇舌中颤抖呜咽。感受自己毫无保留的同时,也享受自身对谷天骄的全面接纳。

    到最后,美食家享用完了,喻承被吃干抹净没剩渣。他瘫在谷天骄怀里,快感仍在持续,如涛起浪涌荡气回肠,让他食髓知味不能平静。

    好像从什么时候起,他胸口的最后一丝缝隙也弥合了。两颗心脏一同跳动,给氧、供血,让暖意从胸口满溢,充盈全身。

    喻承趴到谷天骄身上,支起两肘笑望着他,失神说:“哥,你咋这么好看呢?”

    谷天骄:“……”

    这一夜,喻承睡得很酣爽。只有片刻,在半睡半醒之间,他发现自己摩挲着一柄竹骨光滑的折扇。折扇打开三档,能看到一个朱红小印。看不清印前的黑色字迹,但他知道小楷的内容,正是《惜约》,而印章的主人则是傅心。

    喻承奇怪,虽然他“约”的那一位很久没有正面出镜,但这些周边信息似乎在说,他的“前世”还没完?而且,这场景他像是见过很多次。等他在谷天骄怀里醒来,大亮晨光中细想半天,又觉得该是第一次梦到。

    甭管几次吧,假如前世记忆真的存在、梦也有真的暗示,那么这暗示的意思他是清楚的。喻承略微不安,可他翻身一眼看到谷天骄的侧脸,那种不安一下就消失了。

    他望着身边同时醒来的男人,接着前一夜继续花痴:“哥,你咋这么好看呢!……你以前也很好看,可我怎么感觉、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谷天骄无奈:“……因为我是女神。”

    喻承大笑,谷天骄:“起了啊,要迟到了!”

    喻承一下从蜜罐跌进现实的深渊,顿觉视界发灰生无可恋:“妈蛋,还要上班!不想去啊——”眼见谷天骄下床,喻承把自己摊平,伸懒腰说,“我要请假,休息一天!”

    谷天骄进衣帽间:“你确定?你前一阵不都离不开公司吗,跟各代运营商和你们部门那严绅,如胶似漆地?”

    喻承扭动:“内时候没你呀!现在要我再去直视闪永昌那一票红脸黑心的假人,我眼睛痛、我肾亏啊!”他滚起身,目光炯炯找认同,“哥,你不是说过,工作就是打猎,没必要自虐?”

    谷天骄:“那是跟你健康相冲的时候!否则你还得好好奋斗!”

    喻承欲哭无泪:“话都被你说完了……”

    他拿过手机乖乖从命,却一下愣住。按开的微信里,有一堆来自宋河的留言。时间是前一晚上的九点多,那时候他打定主意要全力跟谷天骄缠绵,手机免扰什么都不知道。

    谷天骄见他脸色不对,问:“怎么了?”

    喻承深吸一口气:“闪永昌那孙子,年度绩效给我打了65。”

    谷天骄像毫不意外,笑道:“这么巧,我也65。”

    喻承:“……也就是说,你那一头,根本一点都没压下去?”

    谷天骄反问:“你呢?怎么也这么惨?”

    喻承重看一遍微信内容,里面宋河说:我跟他聊了一下,他说hr定的,既然是“271”评分制,每个团队必须有一个“1”出局。我帮你说话了,但你也知道,我最大权限是给闪永昌口头建议。他目前还没被说动,你做好心理准备。

    喻承叹口气。

    周六晚上在萨营华面前,他还纠结过要不要“出卖”闪永昌的问题。现在来看,他真是出手太晚了。

    第六十五章 阿傍罗刹的招魂

    本该很郁闷的事,喻承就郁闷了一下下。

    毕竟他跟闪永昌打了那么久的交道,今天的结局是喻承做最坏打算时不止一次想过的。就像一个人小心翼翼走泥淖,心理预设会滑倒,等真的一个狗啃泥摔下去,除了“妹呀!”之类的一句咒骂外,并不会诧异惊怒,更不会过于受伤失落了。

    何况他身边的男人,谷天骄每次不管遇到多大的事儿都不郁闷,作为伴侣,他哪能不向着好的学呢?

    因此,他收起坏心情,淡定跟谷天骄一块儿吃早饭聊闲天。到后面连谷天骄都感到意外,问他:“要是咱俩就这么被放倒,你有什么打算吗?”

    喻承想了想,拿手机按:“如果被开,遣散费是入职年限加一,乘以上一年平均月薪,对吧?那我能拿到税前……五万。不错啊!本来我就计划五月份转岗前出去旅游,现在正好,咱俩背着小晶,先偷摸玩一趟!”

    谷天骄挑挑眉:“你一句话总是这么大信息量……好吧!首先,跟小晶有什么关系?”

    喻承讪讪,吞吞吐吐说:“内什么……你不是为了封口,房子都给他了嘛,我怕他还吃不饱……”

    谷天骄眼光一聚。

    喻承硬着头皮说:“哥,我想好了,如果小晶以后还要……不管要什么,咱都给!我把工资卡设个自动转账,钱全给他都行。只要咱俩有地儿住,基本生活能保障,别的,都给他吧!”

    谷天骄愣半天,缓缓吐出一个字:“啊?”

    喻承察言观色,动摇了一下,也含混回应一个字:“……啊?”

    谷天骄:“所以当初你是因为翻到了那个?”他皱眉,“怪不得你老提‘房子’……你跟我和好,心理建设还包括交出全部身家?”

    喻承不明就里点点头。

    谷天骄语塞,神情复杂,喻承看到他眼里闪过一线水汽,过了几秒才略淡定:“你想的太夸张了——房子不是封口费,小晶没管我要过更多东西。”

    喻承一振:“那是……?”

    谷天骄欲言又止:“说好的要‘彻底沟通’哈,不过这事儿特殊,暂时保密。”他朝他动容笑笑,“但我很感激你这么决定。”

    喻承:“……”

    谷天骄再静了一会儿:“好了。第二个问题:你对闪永昌的人品好像没抱希望——那为什么还要跟他干?”

    喻承:“刚开始我是侥幸,舍不得一年打下的成绩,觉得他不至于跟我个人过不去;后来发现他的确不是针对我,他针对的是整个行业的老班底。而那个时候,我无所谓了,就破罐儿破摔呗;现在开始有所谓,”他无奈,“可惜又来不及了。”

    谷天骄点点头:“不好说,看谁手更快吧!最后,你想去哪儿旅游?”

    喻承眼睛一亮:“手更快?哥!你有‘手’啊?!”

    谷天骄看看时间,起身收拾碗筷:“不早了,先出门吧!”可上车后,谷天骄还是更感兴趣喻承的“旅游”计划,盯着问,“你想去哪儿?”

    喻承瞒不住:“第一站西安,第二站洛阳,完了北京,最后苏州。”

    谷天骄:“是嘛,为什么?”

    喻承:“你还记得我家用过的内盘子吗,青花瓷,一级文物?”谷天骄大脑搜索半天,笑出来,点头,喻承接着说,“我当时看到很……感动……虽然电视上看也够震撼,但我想实地走走这些古城,可能有机会找到我……华夏民族,的记忆落点。”

    谷天骄:“哦,胸有社稷,看不出来呀!”他话锋一转,“你到底去干嘛?找到又想干嘛?”

    喻承:“如果真的找到,就跟他们说,‘对不起,你来晚了’。”

    谷天骄:“……”

    喻承回神冷汗笑:“咱还是聊聊公司的事儿吧……”

    湘湖门庭脱离寻宝村人们扎堆居住的区域,但离寻宝村也就十来公里,加上一路平直空旷,谷天骄的车十分钟内就飙到了。

    这么点时间,喻承只来得及把萨营华找他,以及他的判断简要说了一下,根本没机会问谷天骄究竟掌握了什么。谷天骄说:“晚上细聊。”两人用以前的套路,找远离七号楼的大门,分头进公司。

    女装垂直市场项目室一向没人准时到,宋河通常十点来,严绅十点半。空荡荡、办公用品散乱的项目室里,喻承一个人对着电脑,拿手机重看宋河的留言,越看越不是滋味,越想越气。闪永昌果真对他釜底抽薪磨刀霍霍,可他就算是砧板上的鱼,也不该就这么躺着被人宰了。

    他得跳两跳,为自己争取一个不堵心的结果。

    项目室对面楼是女装的地盘,闪永昌要么不来,来就一定准点。喻承琢磨出一个点子,起身直奔女装工位。运气不错,两栋楼之间的露天走廊上,他迎面撞见闪永昌出来抽烟。

    喻承跟着掏烟:“昌哥早!我有点事儿想找你聊聊。”

    闪永昌似笑非笑,气音热络,应对喻承的话却是:“我现在就关心一件事——上周严绅说,垂直市场要加二十个人工排行榜,你在设计算法权重?多久能出来?”

    喻承心里一沉,脸色差点跟着沉下来。这个人临到要断他头了,还想着把他榨干。喻承劝自己冷静,耐着性子答:“初版上周五跟pd过了,可以实现。但整套方案和运营规划,还要再跟合规部过,说不好。”

    闪永昌漫不经心,低着头拿烟灰轻轻蹭烟灰桶:“你做你的页面,跟合规有什么关系?”

    喻承:“廉政要求的,是挺复杂。上次建‘美搭杂志’,排名规则跟他们扯了三个星期。这次的排行榜,点击链接跳转到店铺单品或者旗舰店首页,直接带动商家的净增成交,而且人为操作空间更大。合规认为这事儿容易出猫腻,不定得拖到什么时候才放行呢!”

    闪永昌:“月底前?”

    喻承摇头:“难。”他装不经意打量闪永昌的脸色,“当然,如果昌哥能发一封邮件,书面全权担保,可以走得快一点。”

    闪永昌冷笑一声,忽然说:“前段时间,严绅对你很有好感。”

    喻承一愣,没懂,没吭声。

    闪永昌抬头望天:“但他后来说,你工作很卖力——这大家可能也看到了,天天早出晚归,对吧?但跟人打交道呢,他说也一板一眼,不好接近。所以我想,‘团队合作’方面,你需要更加open!不然挺要命……”他顿了顿,回眼笑笑,“同事间沟通不够,你加班,别人未必这么看。还以为你工作低效,忙着干别的什么事儿呢!”

    喻承浑身一冷,笑说:“真没想到还有这种切入点!”他迎着闪永昌的目光,“我干的事儿,你……得,了解!”

    闪永昌显然没听明白他话里有话,挨近他亲热指点:“工作流程,公司‘九阴真经’怎么说的?化繁为简提高效率,以结果为导向。跟合规部那帮人缠,活儿还干不干了?”

    见喻承没话,闪永昌淡淡道:“榜单的事儿别耽误,好吧?”掐烟就要走。

    到这里,喻承算是明白闪永昌真没把他当人了,榨干用尽不提,现在竟然暗示他碾压公司高压线。望着那个男人飘忽的背影,喻承略略提高声音:“严绅那哥们儿,不守规矩啊!”闪永昌停住,愣了一秒转过来,喻承望着他冷笑,模棱两可带开重点,“他的‘好感’就是动手动脚,我能不离他远点儿嘛!”

    闪永昌眼神闪烁,忽而猜疑忽而复杂,扑克脸盯着喻承,没说话。

    喻承看看对面楼顶上的天际,深吸一口气:“昌哥,我八七年的,父母老师基本上都是六七零后,按理讲我一直在跟你们亲密接触啊——但我至今没闹明白,目前作为整个社会中流砥柱的你们,究竟经历过什么,把处世规则玩儿得这么深不可测——当然年代是年代,个人是个人,不该一概而论。”

    闪永昌眼中猜忌:“什么?”

    喻承没退让:“还是说,有些人一上年纪,就倾向把事儿往复杂里做?”

    闪永昌慢腾腾重复说:“所以,你想说什么。”

    喻承灭烟笑笑:“没什么,说真的,我不认为你是个糟糕的人;严绅也不是。我无所谓你们来这家公司到底什么目的——这两年很多在外界见过世面、空降来的人都一个样:新闻上听说了十二怒汉的名气,财报里看到了寻宝体系的实力,各种原因被这家公司吸引进来。可一看到这公司的真面目就幻灭了,觉得这家公司的人做人低俗粗鲁,做事没有专业素养,品位low,还盲目自大,认为这家公司能屁视宇宙,自己身为其中一员,貌似也成了‘王者’。”

    闪永昌像是暗爽中,没打断他。

    喻承:“我懂,也能理解。你们讨厌这家公司,但还是戴着‘职业笑容’挺下去,为什么?大家出来风吹日晒劳心劳力,几个人不是为了讨生活?”他顿了顿,“但区别是摆在这儿的。你们脱离了奔吃穿的阶段,很多事儿对你们来讲就是场游戏。游戏玩儿砸了,往后一退,哪儿不是高薪来求?比方说你吧,不出大意外,随便怎么混,肯定不操心房租水电费!”

    闪永昌没吭声,若有所思。喻承点上第二根烟:“但我不一样。没有穷到一身剐,但这点儿纸一样薄的基础比一身剐还禁不起搞。我们这种人,小钱拼着小命一分分挣,就为了小日子一年能比一年轻松一点,再轻松一点。这种追求,你不懂吧?”

    闪永昌没滋没味笑了一下:“都这么过来的。”

    喻承:“我不是抱怨。人难断好坏,但事情很清爽。昌哥你心里肯定清楚,你当初给我画的大饼我都不说了,你想怎么顶起严绅,我也无所谓。”

    闪永昌表情微妙。

    喻承:“但就一个点——你们玩儿的是游戏,我奔的是命。这种大公司,除了顶头上那些人是真关心它未来怎么样外,其他人都是凭着良心在做事儿。昌哥你进来之后,你的想要的结果,我没闪过半分劲儿。”他笑了笑,“四月之后我一定转岗,这行业不会再有老班底了。”

    闪永昌看向他。

    喻承迎着他的目光:“转岗唯一刚性标准是最近一季度绩效分至少7分,你达成你的愿望,也希望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闪永昌沉默了几秒,似乎终于弄懂了喻承的目的。他朝喻承不痛不痒笑笑,说:“榜单加紧!”

    喻承微微点了下头,两人分开。

    这天除了工作,一有空余时间,喻承就抱着电脑集中精力截图、另存、归类,完了打包。主题两个,一是萨营华要的“证据”,二是准备他自己应对可能压下来的65分需要的申诉材料。

    如喻承所说,人难定好坏,但事易定黑白。他是找了闪永昌给自己解套,但一码归一码。

    晋升,他不指望了。去年底闪永昌把他调到宋河部门,喻承就知道一定会有今天。通常员工跨部门外派的原因很多,但好的前提是老板信任该员工,确信这名员工到了别人手下依然能有好表现,不给老部门丢脸。外派员工相当于出塞的王昭君,将奠定两个部门未来紧密合作的基础。

    而坏的状况,则相当于流放。

    因为喻承明的组织架构在闪永昌这儿,而暗的效力对象却是宋河,这直接导致两个不利点:就算闪永昌是个公正的老板,也的确很难看到喻承的工作状态,却掌握着对喻承的生杀大权;宋河能直观了解喻承,但名义上喻承并不是他的人。他既不能为喻承评绩效,更没办法、也没必要抛开他真正的“自己人”,鼎力推荐喻承拿最高绩效分或者推荐喻承晋升。

    何况现在闪永昌并没有参演一个“公正”的角色,宋河当然无能为力。喻承谁也指望不上,只能寄望自己,别再不声不响当别人游戏盘上的炮灰。

    下午六点,喻承收到谷天骄的短信,说:“晚上有点事,你先回,我尽早回来。”

    喻承笑笑,正合他意。他把能反映闪永昌跟喜福汇有更深层关系的材料压缩好,发到了萨营华私人邮箱,再在宋河团队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中收活儿走人。

    湘湖门庭人丁不兴旺,但配套还不错。喻承带着梅干菜把小区荡了一圈,买了一堆东西回去打扫布置。晚上九点多,谷天骄回到家,进门就看到茶几上广口花瓶里一大捧红玫瑰,此外还有房间角角落落摆放的漂亮绿植。他给喻承点赞:“有你就是不一样啊!这房子一下像人住的地儿了!”

    喻承乐滋滋拉他到三楼玻璃花房坐下,茶几摆上一壶热茶,两只茶杯。两人背靠软软的垫子,放松望着星空。迎着徐徐晚风,惬意几秒就收回神来。

    喻承:“哥,虽然咱们活在当下,但未来还得看两眼,对吧?”

    谷天骄笑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说吧,你还知道些啥?”

    喻承原原本本把他跟闪永昌交出的条件说了一遍:“哥,我记得你说过,这公司味道变了,是指的这些人吧?集团传出要上市的风起,后来进来的一浪一浪的人——全冲着不管用什么手段,赚一票就走的心态来的?”

    谷天骄笑笑,没说是,却叹口气:“正常,有什么办法……”他回过视线,“你找闪永昌的事儿不先跟我商量,现在倒想来要我的点评?”

    喻承嘿嘿笑,腆脸说:“你生我气不?”

    谷天骄:“生什么气啊,你想自己打怪,老早就表达出这个意愿了不是吗?不想什么都听我的……”

    喻承摇头:“不是不想听,但什么事都找你,我有种丢了拐杖就不能走的感觉。我考虑过,就算这票玩儿砸了,我也输得起!”

    谷天骄赞赏笑着点了点头:“你站到萨营华那队的时候,还不知道闪永昌要过河拆桥吧?为什么当场就倒戈了呢?”

    喻承低着头不自在地踢了踢脚,总不能说“想救你”吧,他搪塞道:“萨营华是大老板嘛……何况我也清楚闪永昌不是什么善茬……”

    谷天骄宽容放过:“好,那你是怎么想的?”

    喻承理了理思路:“首先,闪永昌这人,我对他能好的都已经好过了,他还是不仁不义。所以今天找他,我根本没寄希望于他能良心发现。我相信他没有在干干净净做事,我也的确有一些小证据……”

    谷天骄:“证明他在当商业间谍?”

    喻承:“至少能看出他到这家公司动机不纯——那些东西我发给萨营华了,等会儿也转你一份儿。”

    谷天骄:“好,你接着说。”

    喻承:“我如果再好声好气对他动之以情,无非在重复过去,不但不奏效,还会自取其辱——退一步说,我不是也在‘暗算’他吗?万一‘动之以情’奏效了……”他苦笑,“那就是情义上的背叛。所以这次我跟他摊底牌,跟他纯讲道理,这样如果到最后他真有脏事儿被揪出来,那对他来说,我是个真小人,不是伪君子。”

    谷天骄讶异回头打量喻承几眼,喻承笑笑:“我是这么想,闷着等给他最后一击,我的输面更大,事儿也更复杂。现在给他一个君子……不,是‘小人协定’,会让他陷入一个跟我一样被动的局面。让他知道如果他不买账,非给我65,我一定反;他要买账,我‘有可能’不反。就这样,他不给我退路,我让他也没有。”

    谷天骄沉默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宽慰说:“你是为自己争取一个相对公平的结果,不算‘小人’——你刚刚说‘最后一击’,是指把你逼到绝路的情况吧?”

    喻承:“嗯。”

    谷天骄:“打算怎么做?”

    喻承:“公司的管理结构不是跨三层吗?员工、员工老板、老板的老板?”谷天骄点头,喻承接着说,“所以闪永昌给我打的绩效,要萨营华通过才行。”

    谷天骄:“你寄希望于萨营华保你?”

    喻承笑笑:“希望是有一点点,最好是萨营华能保我,但那就像闪永昌对我‘完全不反’的希望一样渺茫。我是站了萨营华的队,尽可能给了他他想要的,可我没法儿要求他必须为我做什么。”

    谷天骄:“所以?”

    喻承:“给我年度65,行啊!我不认,我会申诉!申诉的时候,闪永昌、hr和萨营华都必须在场,天知道我会说什么!”他冷笑一声,“还有内网,全公司第一消息通路!高管们没事儿就在里面秀亲和力,秀体恤民情,关注度可高了!闪永昌那些不干不净的事儿,我图文并茂还能直接艾特杨雨看呢!”

    谷天骄笑出来:“你这是要鱼死网破的节奏!”

    喻承叹气:“不被逼急了,哪条鱼高兴死,哪张网乐得破呢!”

    谷天骄不置可否捧杯喝茶,喻承用胳膊肘轻轻捅捅他:“好了,该你了哥!你见天往外跑,都跟什么人吃饭去啊?”

    谷天骄乐:“单身嘛!找老团队、同批们聚聚,打发时间喽!”

    喻承:“……就这?”

    他差点就信了,回眼看见谷天骄脸上应他的话闪过几分毫不掩饰的笑容,才反应过来:“讲真的啦!金花儿群天天说要‘变天’,变什么天?你是不是‘天’的一部分?”

    谷天骄嘴角上翘:“搞了个半天,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喻承讪讪:“单身嘛!老团队、同批们层级偏低,无头苍蝇喽!”

    谷天骄被逗笑,过了一会儿才望着他低声说:“武贺东,可能要出事。”

    喻承:“果然是指他!接着说啊哥!”

    谷天骄顿了顿:“这段时间你拎着自己长了不少,我还是先问你个问题:武贺东这种人,职业地位接近顶层,钱按中产阶级消费也多得花不完。如果他要出事儿,你觉得他会因为理由什么‘出事儿’?”

    喻承:“位不嫌高,钱谁愁多?”

    谷天骄噗了一声:“对了一半。”

    喻承:“那是……”

    谷天骄:“他‘接近顶层’——‘顶层’有很多种说法,但总而言之四个字:自我实现。”

    喻承僵尸脸:“请不要毁这么崇高的概念好吗?”

    谷天骄笑:“这就崇高?很多有魄力的人,没稳定温饱就在拼自我实现了。比如当年的大象,还有n多不计回报执著追梦的人——”他眼睛炯炯发亮望过来,“对了,你心里的自我实现是什么?在外面修炼好了,回家接你爸的衣钵?”

    喻承一呆:“怎么可能呢,想都没想过!他那块儿我不懂,也不感兴趣。何况他对玉帝好像也没有要传衣钵的意思……哎?”他回过神来,“哥你没事儿别提我,先说老武!他的自我实现跟你有啥关系?”

    谷天骄笑笑:“有句老话,叫‘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很多人都信这个。与其在名字响亮的大公司当高管,不如在一家小点儿的企业里,自己做独/裁老大。比方说,同样一年盈利一千万,是自己的公司还是别人的部门,成就感相差很大。而且如果是自家企业,除了成就感,还比为别人打工更有安全感。”

    喻承想了想,摇头:“我无所谓,你怎么想?”

    谷天骄回头看看他,欲言又止,却接着说:“怎么定义不重要,想拥有一家真正属于自己的公司,完全能理解。但实现方法,像你说的,都想要钱,可去偷去抢总不行吧?”

    喻承一愣,看来谷天骄的言下之意是,武贺东“在偷在抢”。

    谷天骄接着问:“他占着十二怒汉的高位,却同时在利用十二怒汉的公司资源暗暗开展自己的生意——这种人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喻承想了想:“浮躁。”

    谷天骄欣赏点头:“心态浮躁,就容易出错。武贺东的犯错概率更高,警惕性却更低——因为他着急赢,同时他在这家公司基层员工口碑里被传成了‘神’。不管大家这么叫有多少是真的,总之,他自我膨胀的场已经形成。他认为他了解这家公司的人,一般情况下没人敢反,还认为自己的防范密不透风。可事实上,他太大意了,如司马昭之心——很多丑事光明正大做,结果搞得人尽皆知。”

    喻承:“越讲越虚幻了……我怎么‘不知’?哎哟,哥你直接上答案吧!”

    谷天骄乐:“去年十一月,飞天和寻宝,各项有发展前景的业务,只要在武贺东手下的,他想尽办法换了一批人。这些人有的是外面新招的,有的是从内部一些犄角旮旯提拔的。资深经理往上到总监,大面积换血。原来占坑的人,境遇都跟我差不多。能走的,被挤兑走了;挤兑没道理、或者有背景的,他就如法炮制,架空。”

    喻承觉得不可思议:“他一手遮天?那么多人,都是他的?”

    谷天骄:“那不是。那就不是浮躁,是脑残了~”他笑笑,“新启用的人,他真正的心腹并不多。但这公司的领导班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把见不得人的事儿偷换概念戴上冠冕堂皇的帽子,人人都有一手。新人不了解情况,糊里糊涂让他当枪使了。”

    喻承:“所以他那群小王八羔子们到底是谁?”

    谷天骄:“据我所知,头一号,就是你老板,闪永昌。”

    喻承半梦半醒,醒的部分震惊说:“……卧!!靠!!!”

    第六十六章 复仇者联盟

    疑点当然在很早前就显露了。差不多从谷天骄察觉武贺东“既不职业,也不官僚”起。

    因为职场中人成事的最大向心力就是统一目标,只要目标能见光,武贺东作为老板,没什么好遮遮掩掩、让一个正常的属下去烧脑揣摩的。

    换句话说,当一个老板对一个兢兢业业的属下隐瞒需求时——除非该下属是威胁他职场地位的竞争对手,否则,就表示他的“需求”出了问题。

    只不过谷天骄从来不用臆测做判断,他需要更客观的线索。而武贺东努力营造的迷雾,正是被他自己亲手设计的一件接一件大大小小普通逻辑理不清的事儿,一点点吹散开来,最终完整暴露出他真正的意图。

    谷天骄说:“你还记得去年十月吗?我给他做助理,虽然都是些杂活儿,但他能用就用到底。可到十二月初,他忽然完全把我晾到了一边。”

    喻承回想:“为了秘密见他同伙儿?”

    谷天骄笑着点头:“浮躁吧?”

    喻承:“那人家也拖了一个多月嘛!”

    显然,武贺东考虑过打时间差;那一个多月的差距,也具备一定程度的迷惑性。但毕竟时间相差不远,他的每个动作动静也不小,肯花点儿闲心琢磨的人,并不难瞧出问题。

    喻承傻乎乎跟谷天骄分手后,武贺东的秘密“合作”紧锣密鼓上线。这时,很多看到谷天骄境遇的人,渐渐坐不住了。

    一月中旬的一天,天降细雨,寒风阵阵。早上九点,谷天骄跟往常一样,到自己工位上挂好外套,转身就进了武贺东办公室。

    公司所有工位都有清洁阿姨打扫,武贺东这种神秘老板的办公室除外。他的门禁除了刷工牌,还需要钥匙,几把钥匙分别由武贺东本人、武贺东秘书、七号楼前台、七号楼安全助理和谷天骄保管。在武贺东的默许下,小秘书九点二十到公司,整理他办公室的责任“自然而然”落到谷天骄身上。

    通常前一天下班,谷天骄把武贺东送到楼下后,会折回来先打扫一遍。但郊区四面都在盖新楼,灰重,武贺东又极其“洁癖”。只要他来,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的地盘上哪怕有一粒新落的灰尘,马上就会笑问谷天骄:“最近忙不忙?”

    谷天骄当然立刻摇着尾巴舔桌板儿去。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谷天骄一有机会就让武贺东的办公室回归“无菌”状态。

    本来这种工作也有附加值,谷天骄可以学习福尔摩斯留意蛛丝马迹,寻找他想要的东西。可事实上不行,凡是谷天骄能看到摸到的,书本纸张全是无效信息。时间一久,他也明白了,这条路走不通,只能老老实实当保姆。

    九点半,武贺东来了。开门先嗅到扑面而来的咖啡香气,他扫一眼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喷过水的花花草草,最后是办公桌上谷助理刚为他买来的热咖啡,转身朝门外规规矩矩站起来打招呼的谷天骄,笑盈盈客气回应说:“早!”

    谷天骄亦步亦趋跟进去,坐等武贺东慢条斯理吃早餐,找些闲话博他一笑,再适时汇报:“嫂子要的蟹酱和鱼干,已经托朋友收了最好的寄北京了;咱闺女要的小黑伞,找了代购到吉卜力美术馆提货,海关顺利的话,周五能拿到;你送合作伙伴的三百张新年贺卡买好了,文案内容已做好表格发到你邮箱,等你确认。卡片如果今天上午到,我下班前会全部誊好给你看……”

    事后得知这种“工作汇报”冰山一角的喻承,咂嘴说:“那种时候,你应该特想死吧?”

    谷天骄:“……是有点儿。”

    可在当时,谷天骄就觉得武贺东的分派很幽默。

    武贺东想弄走他,表面上还得维持自己公平公正的形象,所有指派要合情合理,从而施展空间并不大。本来早期还能虐虐身,侵占一把谷天骄的私人时间,谁让他后期的行程都见不得光呢?他要提防所有人,尤其是离他最近,人并不傻的这位助理。不让他碰正经活儿,只好给他发着高薪,让他做些鸡零狗碎的小事。而那些小事,武贺东其实也真关心它们的最终结果。

    时间久了,谷天骄的高情商悉心配合让他有点迷糊。几次在单独面对谷天骄的场合里“真情表露”,叹了些“心累”以及混世道的坎坷经历,甚至还有家庭矛盾。完了后怕,惊觉自己差点真信了谷天骄。

    所以这个早上,他边吃边听,一有机会就跳脱出来,抓一抓谷天骄的关键字,若有所思看看他,意味深长重复道:“‘咱闺女’?嗯……”

    谷天骄陪着微笑。暧昧的气氛四溢,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他俩关系好得很呢!

    武贺东扒几口早饭,沉吟片刻说:“等下我十一点要走,车自己开;味庄给我订七个人的位子,按人均三百点菜。”

    谷天骄:“好,马上安排。”

    武贺东:“就这些。”谷天骄应声却不着急走,武贺东戒备看看他,“还有什么事?”

    谷天骄:“前天老井的秘书发了个高层会议邀请,是今天下午三点到六点——我还没答复。”

    “老井”,全名叫“井思远”,是十二怒汉集团创始人之一。他一人兼任飞天、寻宝和付钱爽三个大分支业务下所有子公司的ceo,是武贺东除了杨雨之外唯一的大老板。谷天骄知道武贺东会尽可能不让他出席,但如果武贺东要拦,理由也得武贺东自己编。

    武贺东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浮夸一拍脑门说:“哦,对!”他顿了顿,“你不是要写贺卡,有空去吗?”

    谷天骄笑笑:“第四季度以来,我连续五次,没参与他点名发起的会了。”

    武贺东垂眼继续早餐,几秒钟的沉默里,他大概也意识到,持续这么搞的确太明显,便抬眼说:“那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去,旁听,嗯……主要做笔记,好好学习。”

    谷天骄藏住冷笑:“好。明天还有一个全天会议,是年底杨总……”

    武贺东咳了一声打断:“哎呀,最近都是这种东西!追忆过去、展望未来,务虚的!你不用去!”谷天骄不接话,武贺东忽然眼睛微亮,意味难明笑笑,“小谷,你,会熨衣服吧?”

    谷天骄笑说:“要我帮你熨衣服?”

    武贺东:“陈阿姨说明天要回家一趟,你明天十点钟之前到我那边,趁她没走给你开门。帮我熨几条领带……完了——我看你品位不错,你帮我把衣帽间的衣服搭一搭,再帮我把开着门的房间都收拾一下。好吧?”

    谷天骄忍不住笑出来:“当然好。”

    武贺东也在微笑,眼神却像是要洞穿他:“谢谢啊!”

    谷天骄:“嗨,客气!举手之劳!”他收拾好武贺东用完早膳的狼藉,退出门去。

    一整天该干嘛干嘛,全部按照武贺东的心意来。井思远召开的高管总结会,在一号楼南面贴了“董事专用”牌的豪华大会议室进行。说是董事专用,事实上董事们却基本不在这儿聚——杨雨在西湖边景区深处有一间邀请制的私人会所,众人总是去那儿开心消遣——因此,这里就沦为了高管们笑说“带小的们沾点福气”,召开自家团队会议的地方。

    三点不到,会议室乌泱泱来了五六十个人,应邀资深副总裁两个,副总裁三个,资深总监十几位。剩下的就全乱套了,高管们人带人,级别不论,甚至还“混”进来几个被看好的经理。

    这些人中,近半数是谷天骄认识的怒汉老人,还有好几名老下属。众人相互招呼几句,按级别落座。

    谷天骄是资深总监,该坐圆桌,但武贺东却当着众人的面,光明正大笑眯眯说:“小谷你坐我后面,帮忙做会议记录!小闪,你坐过来!”

    众人皆知谷天骄是武贺东的助理,他这么安排,别人挑不出毛病。于是,谷天骄坐到了武贺东身后的旁听席,闪永昌则代替他坐到了桌边。

    三个小时的会议,井思远继往开来单喷半小时后,主持讨论。

    武贺东说过,总结会议基本上务虚,这没错。没有人谈细节问题,既往的事儿,谷天骄都知道;开来的方向,于谷天骄而言倒是有不少新闻,可那些决策,也许已经轮不到他去经历了。

    所以总而言之意义不大,纯粹是高层们耍嘴皮子玩花活儿的时候。资深总监往上,人人嬉嬉笑笑抛高度,把每个在外界大放异彩的项目说成是“玩儿法”,用语言秀什么叫“举重若轻”。旁听席自然没有资格发言——谷天骄有资格,却没有要忤逆武贺东的打算。但就在他埋头竖着耳朵听的时候,武贺东和另一个人时而严丝合缝,时而牵强附会的互动,吸引了有心人的注意。

    那个人就是闪永昌。

    武贺东见缝插针乐呵呵跟井思远说:“小闪这思路/这见地/这公司文化的适应能力/这吧啦吧啦,真不错啊?很优秀啊小闪!”

    到后来,井思远点头附和腻了,打趣道:“这么说,这个财年,飞天ka的hr功不可没,是吧?小闪你准备准备,四月马上升一级!老武,你喜得爱将,你来请客!”

    武贺东带头笑:“我看能行!”

    整场会议还真是可听可不听,到五点五十分,谷天骄提前离席帮武贺东调车到一号楼下。等他拿着武贺东的外套电脑包回到会议室,井思远已经走了,武贺东正站门边跟别人哈拉。谷天骄迎上前,跟其他同事寒暄的同时,还要伺候武贺东慢腾腾穿大衣,戴围巾,完了一副幸福走狗样,帮武贺东拎包再送他进电梯。

    武贺东前脚走,后脚就有人跟了过来,一拍谷天骄的肩:“骄儿!”

    谷天骄回头:“吓我这一跳!”他笑容亲热回敬道,“源儿!”两人互丢天雷,伤及点儿背经过的无辜路人一大片。

    被谷天骄称为“源儿”的男人,是个跟他同龄、很有气质的光头,任寻宝市场总监。本名诨名巧如其人,都叫“光源”。谷天骄进这家公司的第一年,他俩曾在一个大团队里相互竞争 1。当然光源输多赢少,但两人高手过招惺惺相惜。曾经谷天骄为维护自己生病的组员顶撞了主管,连续三年升职的事儿被打压,光源就是那个升上经理之后,绕过他主管直接顶他晋升的人。

    后来光源跳到寻宝,两人不常照面,却对彼此有喜闻乐见的革命情感。

    谷天骄和光源对视,各自的眼神内容丰富。光源笑嘻嘻说:“刚刚开会你一声不响,怎么,级别高了就惜字如金了是吧?”

    谷天骄笑说:“我那不是给贵人你机会嘛!”

    光源呸了一声:“少贫!走走走吃个饭!多久没见了——我算得上你的再生父母啊,也不来请个安孝敬孝敬!个白眼儿狼!我看你是有了相好忘了伯乐,下了班就不下床吧!”

    谷天骄:“去你的!”

    两人说说笑笑都没事儿人似的,可等到了星光大道上的“一线天”,小包门一关,气氛就变了。

    两人都开车,再愁也不敢碰酒。光源给谷天骄倒饮料,同时递来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马仔干得还爽吗?”

    谷天骄:“马仔?哪儿那么威风!明儿去给人家熨衣服,当阿姨呢!”

    光源手中瓶口正汩汩外流的液体一断:“明儿不是杨雨……真的假的?!他这么玩儿?”

    谷天骄不以为意扶住杯子:“你以为?”

    光源坐下快言快语:“谁让你贴他那么近呢?我听说十月你晋升,360评分95啊卧槽!那05还是老武扣的!我们一帮人都差不多七八分……让你能!你让老武骑虎难下,心胸小点儿的老板谁不给你穿小鞋!”

    谷天骄:“那我也得知道我是‘虎’嘛!再说就一个资深总监,升了也威胁不到他……好好你不高兴听——是我二,巴巴地贴上去找碾!你智慧,离远点儿,最多被他无视,累死累活白干几年!”

    光源眼睛圆了:“我什么情况,你也知道?”

    谷天骄笑眯眯跟他碰一杯:“他‘喜得爱将’,其他人能好过嘛?”

    光源把甜死人的果汁一饮而尽,长出一口气,摸两把自己的光头苦笑:“什么‘无视’啊!这一年来,老杨、老井有事没事喊‘创新’,我们底下人磨破脑袋,颠来倒去忙得脚底板磕后脑勺,好不容易想出些新业务,我们也是慎重筛选过觉得好的——可报到他那儿,报一个毙一个!妈的跟便秘似的脸臭,不说原因,我们又不敢越级!日子太难过了!”

    谷天骄乐。

    光源痛定思痛望回来:“你小子不要这么幸灾乐祸!问你,那个姓闪的到底什么来头?为毛什么贡献没有,武贺东只要有机会,就说他好!”

    谷天骄:“什么来头不都知道吗?人家原来是合资公司副总裁,没准儿思想高度跟老武一致,老武惜才,心甘情愿也‘伯乐’一把呗!”

    光源:“屁!快快快说真的!你特么别对我还虚实不分地搞!”

    谷天骄这才敛下笑意,静了静:“我怀疑,老武有小动作。”

    他把他的观察说了一遍,光源频频点头又不齿摇头:“我就说嘛……他奶奶的,丫太不厚道了!”他再细细打听谷天骄“晋升”资深总监之后的状况,各种惊讶好奇义愤填膺,末了问,“这么下去,搞个毛啊搞!你不会认栽吧?”

    谷天骄:“你说呢?”

    光源:“哎,有没有可能,你跟他表表忠心,让他玩儿他的,甭搭理你?”

    谷天骄摇摇头:“他现在就想尽快推他的爱将上台,好大刀阔斧开展他的‘事业’,留我这么个被他玩儿残的‘阿姨’在身边游手好闲,不危险吗?你要是他,整天想招儿帮我打发时间,愿意跟我耗多久?只剩爱将多轻松!”

    光源察言观色:“你有什么牌?”

    谷天骄:“我原来带的老团队,几个经理还挺靠谱,业务上只要有的东西都定期发给我;上面嘛,以前道听途说探得累,我的情况自己也不好随便捅出去,”他笑眼望向光源,“但现在有你了呀!”

    光源愣了一下,嘎嘎笑起来:“你个老狐狸!行,我回头就给你放风跑腿去!”

    说是“给你跑腿”,其实谁都明白,这是被打压的一群人捅破那层纸后的平等结盟。幸亏武贺东对光源之类盯得不紧,不多久,一个接一个跟光源处境类似的人在谷天骄眼前现身,二月底的时候,来了一个重量级的人。

    谷天骄望着喻承听得恍恍惚惚的脸,微微一笑:“你猜是谁?”

    喻承:“谁?”

    谷天骄:“你大老板,萨营华。”

    喻承:“哈?!”他顿了顿,三两下想通萨营华找他的原因——那个他猜测的“萨营华的大/麻烦”,当然就是武贺东,可是他还不置信,“哥,再怎么样的革命情谊,你这么轻易就把实话跟你同批说啦?”

    谷天骄:“疑则不用——再说了,”他摊开双手,“你看我手里还有什么?等那么久,不就是在等这些人嘛!”

    喻承烧脑摇头。

    谷天骄:“虽然这公司什么人都有,但大都是期待用‘传统’手段多谋点生活费的。老武弄的事儿不传统,势必就跟大部分人站成了对立面。而且他位置高,导致他的对立面也就都不弱。”他笑笑,“这种情况下,我还愁自己没援兵?”

    喻承想了想,举壶给谷天骄把茶满上:“我还没捋清楚……萨营华跟杨雨那么铁,武贺东难道不知道,还让他难过?”

    谷天骄:“他当然尽可能不让他难过,但关键是,他也没办法真正让他好过。萨营华你了解,是个乐意干实事儿的人;武贺东呢,十一月招了——你也在场。”

    喻承:“……什么?内几个,总监天团?”

    谷天骄点头。

    喻承觉得不可思议:“那次不是大面积改架构吗……哦,怪不得那会儿闪永昌那么怕‘被老板’呢!心里有鬼啊……对了哥,那些总监不全是老武的人吧?你说过,有些人刚来摸不清状况,容易被他带着走……”

    谷天骄:“你们行业里不也一样?新人都围着老板打转,你分得出这些人谁是什么目的来的?”

    喻承摇摇头:“分不清。外面招的还是公司转的,好像个个都很‘干净’……进来以后,同事间相处有拉帮结派也有派内互撕,感觉正常又不正常。反正除了严绅是明的,其他人……”他伸手揉自己太阳穴,觉得脑仁儿发烧,快累死了。

    谷天骄乐,起身要走:“这种事儿还不太不适合你,咱洗洗睡吧!”

    喻承拦住他:“别别,都说到这一步了!接回去!老萨到底被老武怎么着?”

    谷天骄:“没怎么着,能瞒就瞒,能藏就藏呗!萨营华说,老武和闪永昌对他都挺客气,什么事儿有问有答,还动不动请客示好。本来这种招对付这公司那些巴不得多拿钱少干事的人足够了,但萨营华呢,有追求,也有从业多年的直觉。他想知道事情是不是闪永昌他们跟他说的那样,可惜你们团队人的底细都不清不楚……”

    喻承心里微微一动:“然后?”

    谷天骄:“然后他就想到了你。”

    喻承狐疑:“还有呢?”

    谷天骄笑出来:“我向他担保了你的悟性和人品。”

    喻承这才从迷雾里出来,气恨道:“我就说嘛!”

    谷天骄假惺惺安抚状搔搔他的头,喻承避开,刨根问底:“哥,萨营华都出面了,你们复仇者联盟能操翻老武了吧?……不对,萨营华才找到我,你也拿了65的年度绩效……”

    谷天骄:“纠正一点,杨雨虽然很欣赏信任萨营华,但他们就是非常正向的合作关系,还不到靠几句话就把谁拉黑的地步。”

    喻承皱眉:“所以你就别绕弯子了!快问快答!你们怀疑他图谋不轨,有证据吗?”

    谷天骄:“还没。”

    喻承:“你不是给他当阿姨吗?深入虎穴没得虎子?”

    谷天骄:“既然是他让我去的,你觉得他能把我想找的东西留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撬门开锁又不是我的专长!”

    喻承:“……那这个月底,如果你们还没拿下他,他有权力以年度绩效来开你吗?”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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