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权奸复国的可行性报告 作者:生煎包大战小笼包
第20节
“什么蹊跷不蹊跷,这书信分明是假的!”蒋长运却恨声道,“乔帮主的父母双亲在堂,他的身世哪里用得着几个外人来说?”蒋长运口中说着外人,目光却并非落在少林玄难、玄寂两位禅师身上,而是落在了马大元与徐长老的身上。“更何况,乔帮主少年入得我帮,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方得了这帮主之位。若是汪帮主早知乔帮主是契丹人,还这么……这么……事后又写下这封书信,那未免也太……”
蒋长运语焉不详,堂上群丐却都在心中默默地帮他把话补全了。若是汪帮主早知乔帮主是契丹人,竟还把帮主之位传给他偏又留下害他性命的手令,那未免也太过糊涂、反复无常、过河拆桥、小家子气了。想到这,群丐登时大摇其头,齐声道:“汪帮主绝不是那样的人!”
不对!这书信却未必是假的!乔峰与段誉的心头同时浮现起这样一个念头。汪帮主虽已过世,少林玄慈方丈却尚在人世。这书信若是伪造,只需将这信给他一看,岂不就拆穿了?
难道我……我真是契丹胡虏?玄慈方丈信中所言父母血仇,又指的是什么?乔峰正是诸心纷乱,蒋长运却已大声道:“执法长老,徐长老与马副帮主伪造书信、构陷帮主、犯上作乱,该当何罪?”
白世镜脸如寒霜,沉声道:“执法弟子,请本帮法刀。”他一发话,属下九名执法弟子即刻齐声应是,很快便取出了九柄寒光凌冽锋锐异常的短刃。
徐长老与马大元皆非富有心计之人,他们一心只当只要拿出这书信坐实了乔峰是契丹人的身份便能顺利除了他丐帮帮主的位置。万万没想到乔峰在丐帮之中威望如此之高,而这被视为杀手锏的书信又被一个小姑娘轻轻巧巧地给指成了伪证。
只见白世镜叹了口气道:“徐长老误信人言、犯上作乱,危害本帮大业,罪当一刀处死。马副帮主伪造书信、鼓动内乱,罪当九刀处死。”
然而徐长老与马大元终究在丐帮时日已久,结下不少至交好友。他们虽不曾与这二人同声共气,此时听闻白世镜要处死这二人却忍不住出言为他们求情起来。
大伙皆知此事关键在还乔峰身上,不禁将其团团围住。有的道:“徐长老老迈年高,难免糊涂……”有的说:“马副帮主实心办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徐长老神情恍惚不知所措,却是马大元仍旧怒气填膺,只大声叫骂:“糊涂!你们都被乔峰这伪君子给骗了!糊涂啊!”
白世镜生性严谨,见了马大元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着实觉得碍眼,当即怒斥道:“马大元,死到临头,还在造谣生事!”
“呸!”马大元此时已被执法弟子紧紧扣住,可他却仍旧狠狠向白世镜吐了口唾沫,嘶声道:“你们以为乔峰是大英雄大豪杰?放屁!他是狼子野心的契丹胡虏!是勾引人妻的奸夫!乔峰,我夫人是怎么死的,你知我知!我夫人身边的老仆已经什么都招了!乔峰!”只见马大元恶狠狠地瞪着乔峰,目眦欲裂,面颊涨地血红,颈间青筋暴起,仿佛是要择人而噬,瞧着极之可怖。
原来自打一年前马夫人无故落水而亡,马大元认定了马夫人之死并非意外,一心追查真凶。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最终撬开了马夫人身边老仆之口,得知马夫人身亡当夜的确是与人幽会。而那与她幽会的奸夫,正是乔峰!如此奇耻大辱,马大元如何能忍?只可惜他虽衔恨却并无手段,拿乔峰无可奈何,直至徐长老传召他去郑州。
马大元此言一出,堂上更是一片扰攘,却并非怀疑乔峰人品而是确信马大元的确得了失心疯。就连刚被马大元吐了一脸口水的白世镜也忍不住劝道:“马副帮主,嫂嫂不幸亡故,大伙都对你十分同情。只是这件事实乃意外,大伙皆知乔帮主顶天立地不近女色,你何苦……”何苦给自己戴绿头巾啊?
要说乔峰勾引人妻,连徐长老都不信,不由叠声叫道:“马大元!我一世英名,给你害苦了!”又扭头向玄难与玄寂二人叫道,“少林派无故诬陷我帮乔帮主,究竟是何道理?”
丐帮如此倒打一耙,玄难与玄寂不禁瞠目结舌,忍不住高声嚷道:“你们明知乔峰是契丹胡虏竟仍颠倒黑白、一意维护他,哪里还是以前那个忠义双全的丐帮?”
“少林派居然还敢胡说!真当我们丐帮没人么?”吴长风一声怒吼,堂上群丐立时执起兵刃将几个大和尚团团围住。
“统统住手!”眼见两派争斗将起,乔峰立时一声高喝。他这一声隐含了他一身浑厚内力,只震地众人气血翻涌,即刻安静了下来。只见乔峰缓缓扫过堂上群丐,沉声道:“此事大有内幕,大伙不可妄动,以免中人奸计!”
乔峰在丐帮威望甚高,有他一言,群丐即刻齐声称是,同时将兵刃放下了。只是这目光仍旧在几个少林和尚的身上来回巡视,态度极其不善。
只见乔峰缓步走到一名执法弟子身前,朗声道:“徐长老对我帮忠心耿耿劳苦功高,今日受人误导方说了几句糊涂话,罪不及死。”说罢,他忽然执起法刀以迅雷之势插入了自己的肩头。“这一刀,我代他受了。”
“乔帮主!”群丐见乔峰代人受过,登时痛叫起来。
乔峰却若无其事地摆摆手,又将目光转向了马大元。乔峰心知这书信的真伪只怕没那么简单,但为稳定局面保住丐帮清誉也只得先默认它是假的。“马副帮主伤心夫人之死,以至疑神疑鬼胡言乱语。咱们既为帮中兄弟,便该体恤他的苦楚,还是先寻大夫为他诊治才是正经!”
白世镜亦道:“还是乔帮主说的是!咱们丐帮向来清白,纵然要处刑,也要马兄弟心服口服!”他此时称呼马大元为马兄弟而非马副帮主,那言下之意便是悄无声息地抹去了他副帮主的职责。
白世镜的处置大伙皆无异议,唯有马大元面如死灰不住哀叹“糊涂”。
乔峰定夺了帮中大事,又将目光转向玄难与玄寂二人。“至于我恩师玄苦大师之死,待乔某查明真相,定给少林一个交代!两位禅师,请!”
玄难、玄寂此行原是要拿乔峰上少林问罪,如今听闻乔峰下令逐客,丐帮群情汹涌,他们如何都提不起虽千万人而吾往矣的豪气。二人互视一眼,只得扔下一句:“乔峰,玄苦禅师的仇怨,少林派绝不会善罢甘休!”灰溜溜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慕容,你不是很爱说么?说话啊!现在倒是说啊!
慕容:导演,我重伤患,没台词!
乔峰:我有!
第102章 身世疑云(下)
一场丐帮大会,变故频发败兴收场,群丐心中皆是郁郁。散会后,丐帮诸位长老及分舵舵主都尾随着乔峰来到后堂,试图安抚乔峰几句。
哪知众人方才坐定,乔峰竟拿出打狗棒道:“这丐帮帮主,我是不做了。”
群丐闻言登时大惊失色,忙七嘴八舌地劝了起来。
乔峰摇摇头,抬手压了压满屋子的鼓噪声,缓缓道:“方才在堂上人多眼杂,有些话我不方便多说。眼下这里都是自家兄弟,乔某也无意隐瞒什么了。我只怕马副帮主拿出的这书信……是真的。大宋与大辽之间的争斗已有百余年,彼此仇深似海。若是教天下英雄知道丐帮出了个契丹人的帮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更何况,何况……”说到此处,乔峰不由再度低头看了汪剑通的手令一眼,看到那书信上清楚地写道“下毒行刺,均无不可,下手者有功无罪。”他的眼眶不禁微微一热,气馁地道。“我视汪帮主如师如父,想不到……想不到他在临终前仍对我有这样的怀疑……这帮主,我不做也罢!”
眼见乔峰伤心失望,群丐亦是痛心不已。大伙沉默良久,四大长老之一的宋长老终忍不住叫道:“乔帮主,此事定然是大大的误会!你可千万别灰心呀!”
“不错!乔帮主,此事定是少林的诡计,你不能中计啊!”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此时也出言劝说。全冠清外号“十方秀才”,为人足智多谋,乔峰向来倚重,丐帮上下也一向佩服他心计。听他一发话便将矛头指向了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派,大伙不由同时竖起了耳朵。“今日之事,一开始我就觉得奇怪。少林派玄苦禅师被杀,何等大事?为何少林僧人前来问罪却听由徐长老夹缠不清说什么顺风镖局?玄苦禅师遇害之日乔帮主明明就在边关,少林派却听而不闻,硬要把黑锅栽赃给咱们,这又是何道理?乔帮主你仔细想想,自从咱们丐帮成立了顺风镖局,赚了多少银钱,在武林中立了多少威势?少林派向来是武林魁首,眼见咱们丐帮如日中天,玄慈方丈能不着急么?这个时候若能指证乔帮主是契丹人,再逼咱们关了顺风镖局,丐帮不但颜面尽失,更加是人财两空,武林之中仍以少林为尊!”
全冠清这番阴谋论实在是有理有据,群丐顿觉醍醐灌顶,不由拍着大腿破口大骂:“好你个少林派!贼秃驴!竟然这般诬陷我乔帮主,害我丐帮!”
此时玄难与玄寂二位禅师若是在场,必定大呼冤枉。只可惜他们全不知情,也就无从为自己辩解,只得听凭丐帮上下将少林派骂了个狗血淋头。
“玄慈方丈德高望重……”唯有乔峰心地仁厚,犹疑着道。“岂会……”
他话未说完,蒋长运便忍不住抢白道:“乔帮主,你看咱们大宋的朝廷里哪一个不是饱读诗书的文人君子?他们斗起来,可比咱们狠多了!玄慈方丈能在少林当上住持,又哪是只凭慈眉善目就行的?”蒋长运与慕容复相识多年,不知见识了他多少手段,心中所得最大经验便是:这世上明争暗斗无处不在,愈是看起来俊俏正气的便也愈是心黑手狠!
这话乔峰也不得不叹服,只是他仍犹疑不决。“话虽如此,只是并非乔某自负,以我的武功要取人首级易如反掌。少林玄慈方丈自认与我有杀父杀母之仇,他就不怕我去寻他报仇么?”
全冠清嘿嘿一笑,阴声道:“所以这才是玄慈方丈高明的地方啊!乔帮主若是真被指为契丹人,你要去寻玄慈方丈报仇,中原武林谁能答应?纵然让你报了仇,玄慈方丈今年贵庚?乔帮主如今才多大年纪?帮主若杀了玄慈,决计不能在中原武林立足。少林少了玄慈再选个方丈,少林仍是少林;丐帮少了乔峰再挑个帮主,还能有如今的威势么?”
“着啊!”群丐闻言又齐声大骂,“少林派好生狠毒啊!”
吴长风见乔峰始终神色郁郁,便又道:“既然乔帮主耿耿于怀,何不回去见一见父母双亲?一切,自然水落石出!只是这‘不当帮主’的话可不能再提了,你若不当帮主,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汪帮主?”
丐帮上下这般拥戴他,乔峰自然十分感动,不由道:“你们就不怕么?万一我真是……”
乔峰此言一出,群丐登时沉默不语。大伙扪心自问,马大元在丐帮任副帮主多年,一向忠于丐帮,他的话又岂会毫无可信度?只是乔峰任丐帮帮主多年,立下多少功劳,丐帮如今为天下第一大帮多半靠他英明领导。若是乔峰实为契丹人,丐帮上百年的脸面都要丢尽了,大伙谁也不愿接受这个结果啊!
良久,蒋长运忽然道:“西军折家也是党项人,可他忠于大宋,便是咱们大宋的好汉!要我说,无论乔帮主是不是契丹人,只要你忠于大宋,你便是我蒋长运信服的帮主!可若是有朝一日你背叛大宋,那么哪怕你的确是个汉人,哪怕汪帮主的这封手令确然伪造,我蒋长运也与你不共戴天!”
蒋长运这番话干脆利落,群丐中年轻气盛的已忍不住齐声赞叹:“正是这个理!”老迈固执的碍于场面,也不得不附和了两声。
乔峰将众人的神色瞧在眼里,不由微微叹了口气。他心里明白,党项全族如今已尽数融入大宋,朝廷自然能信任折家。可契丹人自立为国与汉人仇深似海,又岂能相提并论?“看来我终究要走一趟少室山,见一见父母双亲、祭奠玄苦禅师,顺便拜会少林玄慈方丈。若乔某真与少林有什么误会,能够悄无声息地化解了,便再好不过。”说到这,乔峰又抬头巡视了堂上的群丐一遍,缓缓道。“我不在的时候,就由大义分舵舵主蒋长运代任丐帮帮主。”
蒋长运霎时一惊,忙推辞道:“乔帮主,不可,不可啊!”
全冠清却低下头去,掩饰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一丝恼恨。多年来,他与蒋长运向来是乔峰的左膀右臂,不知为丐帮立下多少功劳。全冠清自认才智远胜蒋长运,今日这番话也对乔峰表尽了忠心与诚意,想不到乔峰心中所认定的继任帮主人选居然仍是蒋长运。
乔峰的神色坚定,淡淡地道:“众兄弟待乔某的心意,乔某铭感五内。乔某既然身为丐帮之主,行事自当首先为丐帮考量。丐帮百年清誉,绝不能毁于我一人。乔某的身世,定要查个清楚明白,不能教天下英雄说嘴。在此之前,丐帮就托付给大伙了!”
群丐也知乔峰的安排进可攻退可守十分得宜,当下也无话说,只齐声称是。只是这一声是道来,未免有些垂头丧气忐忑不安了。大事议定,不一会堂上群丐便缓缓散去,唯有远自郑州而来的徐长老扭扭捏捏地留了下来。
乔峰见他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不由笑道:“徐长老,若是有话不妨直言。”
徐长老见乔峰至今仍待他尊重有礼,不禁更是羞愧,只喃喃道:“乔帮主,徐某老迈糊涂,这件事本该悄悄与你说也就不会闹出这许多风波,更危及丐帮声誉……”
乔峰赶忙摆摆手。“徐长老是关心则乱,我岂会不明白?”
徐长老脸上又是一热,只见他四下张望了一会,忽然压低声道:“事到如今,有一事我一定要让乔帮主知道,只是不知乔帮主能不能信我?”
“徐长老但说无妨!”乔峰自然信他。
“我还记得那莫约是三十年前,据说有契丹武士要去少林偷盗武功秘籍,却给咱们中原武林先收到了消息,大伙想着要先下手为强。徐某武功不济未曾参与此事,咱们丐帮去的便是汪帮主。然而不知为何,汪帮主回来之后对此事绝口不提。徐某只在一次汪帮主酒醉后,隐约听他提过一句,那恶人的武功十分了得,前去围剿他的好汉十不存一。”徐长老轻声言道,“据徐某所知,当年曾与汪帮主同行的除了这位少林玄慈方丈,还有赵钱孙与天台山智光大师。乔帮主若要查证自己的身世,你……唉!”只见他的目光在乔峰的面上来回巡睃了一番,千言万语最终只归于一叹。事实上,徐长老大事糊涂,小事却精细。今日之事若非少林派带来了玄慈方丈的口信令徐长老深信不疑,徐长老定然要寻赵钱孙与智光大师查证乔峰身世真相的。
乔峰听闻这等秘辛往事,只觉寒气上涌心头愈发沉重,许久才道:“徐长老眼明心亮,丐帮日后还要请徐长老多多看顾!”
徐长老走后,乔峰独自一人坐在后堂闭目沉思。此时此刻,他所想的不是自己的身世之谜,而是马大元最后的一项指控。乔峰与马夫人拢共只见过一面,当晚她便落水而亡。乔峰自认他在这件事上是绝对的清白无辜,可马大元却一口咬定他与马夫人有私更亲手害死了她。而在玄苦禅师的凶案中,少林派也同样坚称他是杀人凶手。若是马副帮主与少林派都不曾信口雌黄,那会不会害死马夫人与玄苦禅师的真凶原是同一人?想到此人必定武功高强并且对自己十分熟悉,才能易容地毫无破绽,乔峰的眉心不禁微微一抽。
却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几下敲门声,王语嫣在门外叫道:“乔大哥,我方便进来吗?”
乔峰急忙低头抹了抹脸,起身将王语嫣迎了进来。而与王语嫣一同来看望乔峰的,自然还少不了阿朱及一直粘着王语嫣的段誉。而令乔峰意外的是,阿紫竟也一同来了。
见到乔峰神色黯然,王语嫣不由笑道:“乔大哥,你自幼在大宋长大,入的是大宋的鱼鳞图册,自然正是宋人。怎么就因为一封伪造的书信而着相了呢?”
阿朱也忍不住劝道:“乔大爷,你别胡思乱想了。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慷慨仁义、四海闻名,契丹人却残忍歹毒如虎狼一般,跟你是天上地下,如何能够相比?”
听了阿朱这孩子气的话,乔峰不免苦笑,只道:“汉人之中有好人与坏人,契丹人之中想来也是如此。哪有好人便是汉人,恶人便是契丹人的理?”
“不对!不对!”阿朱却连连摇头,正色道。“若是契丹族中也能出如你这样的好人,咱们也不会切齿痛恨契丹人了。”
乔峰实无心与阿朱争辩,不由又是一叹,只正色向王语嫣言道:“王姑娘,我是个粗人,不懂文人的能耐。只是想来那位宋先生模仿旁人字迹的本领,并非人人都能学会的罢?”
王语嫣微微点头,言道:“虽说难了些,但语嫣也相信如宋先生这样的人才这世上绝非只有他一个。”
然而纵然王语嫣百般劝解,乔峰的面色却已然沉了下来。“可那书信上的确是我恩师汪帮主的字迹,我不会认不出来。”顿了顿,他又问道。“你表哥慕容呢?为何这几个月都不见他人影?”
“表哥奉了太皇太后之命巡缉东京诸路风气,小妹听闻这数月里他都在巡视各地的寺庙。”王语嫣忙道。
“你可知他如今身在何处?”乔峰又问。
“这……”乔峰有此一问,王语嫣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小妹曾听闻表哥将往少林一行,只是那也已是数月之前的事了。这几个月来,他却并无音讯……会不会,是公务繁忙的缘故?”
乔峰已无心再追究慕容复如今的动向,只语焉不详地叹了一句:“少林么?”
王语嫣见乔峰面露深思,不免有些摸不着头绪。
却是段誉与阿紫二人见了乔峰这般神色,忽然异口同声地道:“乔帮主/乔大哥是不是在怀疑慕容复?”
他二人此言一出,王语嫣即刻站了起来,怒道:“这是什么话?”
段誉一见王语嫣发怒,即知自己失言,登时不敢言声。反而是阿紫无所顾忌,理直气壮地道:“那少林和尚说得不错,这世上能如乔大哥这般武功高强之人能有几个?如果不是乔大哥杀人,那定然是慕容复易容成乔大哥的模样去杀人!”
“胡说八道!”王语嫣怒而拍案,“表哥与乔大哥八拜之交,无缘无故,他为何要杀乔大哥的授业恩师?”
是啊!无缘无故,他为何要杀马夫人?乔峰也在心中暗道。只是想到捞起马夫人尸首时慕容复那声近乎幸灾乐祸的冷笑叹息,他的心头便是一阵乱跳,总感觉似乎有一个大大阴谋已逐渐展开。想到这,乔峰霍然而起,只丢下一句:“我这就赶回少室山拜见双亲!王姑娘,待你联系上慕容,让他来少室山见我!”便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乔峰走地如此突然,王语嫣霎时一惊。只见她在堂上来回踱了几步,忽然道:“段公子,我求你一件事,请你万万答应我!”
有王语嫣一句话,段誉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王姑娘,你要我做什么?”
“我知道你的轻功很好,请你带着阿朱去追乔大哥。表哥说不定现在就在少室山,他性子烈,若是得知乔大哥这样怀疑他,一言不合……”究竟会发生什么,王语嫣实在不敢去想。
王语嫣有此要求,段誉的神色不由一黯。只见他依依不舍地望了王语嫣一眼,苦涩地道:“王姑娘既然有此要求,段某自然从命。”
阿朱却是正中下怀,忙道:“好!好!我一定劝住乔大爷与公子爷!”说罢,便急匆匆地拉着段誉追了出去。
段誉与阿朱二人只当乔峰武功高强,要追上他必得拼命不可。哪知二人才追到杭州郊外的一处杏子林中,便见到乔峰与一名身穿黑色僧袍以黑巾覆面的老僧对面而立。
只见那黑衣僧凝望着乔峰粗声道:“你明明是契丹人,却偏偏要冒充汉人,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肯认,还敢称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乔峰方才与这黑衣僧交过手,这黑衣僧的武功之高,世所罕见。此时听闻这黑衣僧也说他是契丹人,乔峰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失声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连你也说我是契丹人?”
那黑衣僧闻言不由哈哈大笑,缓缓扯下了自己的面巾,嘶声道:“你说我是谁?”
盈盈冷月下,段誉与阿朱二人只见那黑衣僧的容貌竟与乔峰一般无二!此人,正是乔峰生父,萧远山!他们正兀自惊诧,萧远山却忽而呻吟一声,一头栽了下去。
乔峰见状赶忙上前一步将萧远山接在怀中,手掌方触到他的身体,便在他的右肩处摸到了满手的鲜血。“你是谁?”乔峰见萧远山重伤昏迷,顿时大惊失色,只连声发问。“你到底是谁?而我,又是谁?我!是!谁!”乔峰今日叠逢变故,又见到了与自己形貌相似的萧远山,那父子之间的血脉联系已隐隐让他猜到了真相。他心中悲苦难抑,不禁放声痛呼。他内功深厚,这一声声“我是谁”喊来气势磅礴,直将整个杏子林都震地沙沙作响。
段誉与阿朱二人听了,只觉心中悲抑莫名,不由静默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的吐槽:一直瞧不上汪剑通,正是因为蒋长运对乔峰说的那番话。难道如果乔峰是汉人,但他背叛大宋,丐帮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让他当帮主了么?汪剑通写下的这封手令除了给丐帮埋下了动乱的隐患实则一无用处!乔峰跟他如师徒父子相处多年,他信不过乔峰;丐帮弟子一向以忠义著称,他身为帮主信不过丐帮;玄慈虽说私德有亏但的确精明,劝汪剑通不要让乔峰接任帮主是在根子上解决潜在问题,结果汪剑通也信不过自己这位好友。这样的人,除了他自己谁也不信,岂是一个“小家子气”能概括的?汪剑通居然能当上丐帮帮主,实在奇葩!世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啊!
乔峰:我是谁?
导演:这真是个好问题!富有哲理!
乔峰:……
第103章 武林未来格局
元祐七年五月中,原本远在大理查案的六扇门大统领诸葛正我接到了慕容复的飞鸽传书,请他速往杭州一见,说是有干系武林未来格局的要事相商。
诸葛正我与慕容复相识已久,深知他说话言必有据,即刻放下了手上的少林玄悲禅师被杀一案,自大理急急赶回大宋。哪知这一路回来,武林未来格局如何诸葛正我尚且摸不着头脑,却是听了两耳朵关于少林将于九九重阳召开武林大会的消息。
六扇门原是朝廷所设统领黑白两道的官方机构,召开武林大会正是六扇门的职责所在,哪里需要少林派这样一介江湖帮派代劳?是以,身为六扇门大统领的诸葛正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心头便怫然升起一股不快,暗道:少林派当真胆大妄为,不懂规矩!
正是因为带着这样的心情,诸葛正我赶去西子湖畔的锦林楼分店与慕容复相见时,他的的脸色不甚好看也就可以理解了。然而甫一踏入二楼包厢,注意到一早便已等候在厢房内的慕容复面色苍白呼吸短促,脸色看起来比他更加糟糕,诸葛正我不禁诧异地扬了扬眉。方一坐定,他的手便搭住了慕容复的右腕。“怎么回事?”
哪知慕容复的情况着实不妙,酒楼小二为诸葛正我开门时带起的一点凉风他都受不住,此时竟微微呛咳起来。“一点小伤,不碍的。”
“能将你伤成这样,可不是小伤那么简单。”诸葛正我于医术亦有涉猎,这一把脉便已发觉慕容复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至今未曾恢复。
“咳咳……真的不碍,”慕容复狼狈地用热茶将自己的咳嗽给了压了下去,喘息着道。“眼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请你来原是另有要事。”他咳了一阵面色逐渐发红,瞧起来却是稍微精神了些。
诸葛正我见慕容复无意多说也就不再多言,只道:“我一直以为你对江湖上的事绝无兴趣。”
“……至今也无兴趣,只可惜……身不由己!”慕容复苦笑着道,“你可知少林这段时日以来广发英雄帖准备召开武林大会?”
诸葛正我冷笑着点点头,答道:“自然知道。”
“可知是何因由?”慕容复又问。
这一回,诸葛正我却只微微摇头。
慕容复叹了口气,缓缓道:“公审乔峰。”
诸葛正我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什么?”
慕容复又叹了一声,轻声道:“两个月前,少林玄苦禅师被杀,少林派一口咬定是乔峰下的手。玄慈方丈遣玄难、玄寂前往丐帮讨个说法,岂料丐帮上下一意维护乔峰,将玄难玄寂逐了出去。少林派咽不下这口气,这才广发英雄帖。”
诸葛正我把眉一挑,沉声道:“无凭无据,以乔兄的武功人望似乎不必过于紧张?”
慕容复垂眸盯着面前的茶杯许久也不发一言,仿佛那杯壁上的花纹蕴含着宇宙间的大奥妙令他沉迷不已。
诸葛正我见状却也并不心急,只沉默地望着慕容复。诸葛正我知道倘若只是江湖恩怨这点小事,慕容复决然不会这么心急火燎地来找他。能够让慕容复也坐不住了,乔峰惹上的麻烦必然不是区区一桩凶案这么简单。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复终于轻声道:“大哥是契丹人。”
“什么?!”诸葛正我万料不到慕容复居然会给他这样的一个答案,登时霍然而立直愣愣地望住了慕容复。
慕容复却好似要将这一辈子的叹气的份额在这一天内用完了,只一脸倦色地向诸葛正我招招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你先坐下,我从头与你说。”说着,他便将整件事自三十年前起向诸葛正我娓娓道来。当然,这诉说之中隐去了那告密人正是慕容博与他自己曾在少林亲眼见到萧远山杀害玄苦的两个细节。
诸葛正我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听完了有关乔峰身世的全部内幕,许久方沉吟着道:“既然时隔多年,少林派要指证乔峰为契丹人只怕并不容易。你是想我阻止这武林大会?”
慕容复低头摸着杯底轻声道:“少林派擅自召开武林大会实属僭越,纵然没有我发话,诸葛兄也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只是我要的,正是诸葛兄对此事的坐视不理!”
“这是何故?”诸葛正我奇道。若非确信慕容复与乔峰情同手足,他几乎要怀疑慕容复打算借江湖流言逼死乔峰。
慕容复沉默良久方无奈道:“只因大哥此时已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真相,以他的性情要他假做不知留在丐帮绝无可能。不若趁此良机将三十年前的仇怨揭开,还萧远山一个公道。”说到此处,慕容复不由失笑,低喃着补上一句。“我是不懂一个契丹人为何非要来大宋找公道……岂非缘木求鱼?”
“萧远山?”诸葛正我一脸疑惑地重复。
“大哥的亲生父亲,三十年前他跳崖后侥幸未死,这三十年来一直潜伏在少林偷学少林武功。”慕容复答道。
既然三十年前侥幸未死,为何要等到三十年后再来报仇雪恨?诸葛正我也着实不懂萧远山的逻辑,只摇头叹道:“说了半天,你要我做什么?”
“助少林一臂之力,让这场武林大会的声势越大越好!”慕容复缓缓道,“另外,设法确保‘四大恶人’以及少林派的一名法号‘虚竹’的小沙弥在武林大会的当天在场。”
“这又是何缘故?”诸葛正我已敏锐地意识到,或许整件事的真相没有人会比慕容复知道地更多。而他并无意将全部真相都暴露出来,只是在尽全力将整件事导向于他最有利的结局。但是这个结局会不会是乔峰也能接受的,诸葛正我不得而知。
“‘四大恶人’中排行第二的叶二娘与玄慈有私,虚竹正是他们的私生子。”慕容复语焉不详地道。
诸葛正我即刻明白了过来。一桩三十年前的旧案,哪里有武林之中公认的白道领袖少林玄慈方丈的旧情来得震撼人心?所谓谣言止于智者这句话在江湖中通常是行不通的,想要消灭一个谣言,唯有两个办法。将谣言坐实,或者,用另一个更大的谣言去掩盖。乔峰为人俯仰无愧,在武林大会上坐实他是契丹人对他并无损失。天下英雄反而会因为他的光明磊落,对他更生敬佩。反而是身为武林正道魁首的玄慈方丈,三十年前无故犯下血案累死不少中原豪杰;更加其身不正,竟与专杀婴孩的恶人叶二娘有私。如此丑闻,足以令少林派名声扫地。而与这样劲爆的丑闻相比,乔峰契丹人的身份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整件事中他本就是苦主!
“此事已被萧远山查知,武林大会上,他必定会说出此事。如玄慈方丈这种人,杀了他不如毁他名声来得痛快!而经此一役,少林派必然声势大跌,诸葛兄的六扇门便可趁势而起在江湖中树立威信。”慕容复沉声道。
“少林寺原是北方佛门领袖,而少林方丈居然犯下杀人、偷情、生子等诸多清规戒律,明石兄便可趁势清查少林。太皇太后交代下来的重任,就算打开了局面。”诸葛正我也了然道。
这一回,慕容复却只是苦笑不语。清查佛道两家,慕容复原本另有计划。少林派私收百姓投献、放高利贷逼死农户商户的证据他都收集了不少,要扳倒少林绝不需要这么麻烦。只是玄苦被杀当晚,他让萧远山跑了,自己又受了重伤。待他能够起身视事,已是大半个月后。原本还是有机会挽回的,只要能在萧远山见到乔峰之前先杀了萧远山,然而他却被马涓所阻拦。清查佛道两门之事千头万绪,慕容复决然不能分身。究竟是要保仕途还是保乔峰,慕容复只能二选其一。想到不久之前收到消息,乔峰已经见到了萧远山,慕容复的心绪愈发不能平静。萧远山在他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若能忍住不在乔峰面前搬弄是非,慕容复就把头拧下来给他当球踢!
“……听闻大哥已见到了萧远山,如今萧远山身受重伤,他们正赶去甘州寻薛慕华求治。”说到此处,慕容复不由又是苦笑,无奈道。“这位薛神医是江湖人士,对内伤中毒极有办法,萧远山所受的伤他却未必能治。我已去信给西军的郑渭郑大夫,让他赶去甘州。还请诸葛兄也跑一趟甘州,丐帮人多口杂,萧远山的行踪我能知道,旁人也能知道,只怕正道武林不愿放过这个扬名的机会。”慕容复知道,既然杀不了萧远山,也就只能尽力补救。若是现在让萧远山死了,他与乔峰之间将横亘下永恒的嫌隙。
诸葛正我自然明白慕容复的这项托付是请他帮忙对付武林中的无聊人士,只是他更加明白慕容复能铁口直断萧远山的伤那位“阎王敌”治不了,只怕这伤是与他脱不了干系了。“你不亲自去么?”既然要补救,总要亲自出面劳心劳力方显诚意啊!
慕容复摇摇头,答道:“我即将启程赶赴龙虎山,这里的事是顾不上了。”说到此处,他不由一声冷哂。“灵隐寺的佛印禅师果然名不虚传,不知比玄慈方丈懂事多少。但愿那位龙虎山的张掌教同样知情识趣,明白忠贞报国的道理才好!”
诸葛正我见慕容复一脸的焦灼不耐,言谈之间杀气腾腾,心下便默默地给龙虎山的张掌教点了一根蜡烛。“最后一个问题,”既已默认了慕容复的安排,诸葛正我便要将一切变数掌握在手中。“究竟是谁杀害了玄苦?”若是武林大会上少林拿玄苦的死说事,官府却也不好太过偏向两个契丹人。
哪知慕容复却正色道:“少林寺隶属登封县管辖,倘若寺内发生命案便该报官,但由始至终登封县令未曾接到少林寺的任何状纸。也就是说,玄苦是正常圆寂,少林之中从无命案发生。”
慕容复这般说法,诸葛正我即刻哑然。少林寺自恃武功,在登封县内犹如一方土皇帝。少林僧人被杀,少林派便大张旗鼓召开武林大会满天下地抓凶手。如此威风,如何想得到报官一事?如今时过境迁,怕是玄苦的尸身都已火化。再想报官,也是尸无对证!想到少林派在大宋治下横行霸道多年,终于遇上了煞星,诸葛正我在幸灾乐祸之余仍不免默默地翻出了仅存的良心也给他们点了支蜡。“好,我这就命人去打听乔峰的下落。”诸葛正我行事干脆,这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一切拜托诸葛兄了!”慕容复也不多留他,两人很快拱手作别。
诸葛正我走后不久,慕容博与包不同二人便自隔壁的厢房走了进来。听过慕容复与诸葛正我全场对话的慕容博沉着一张脸,寒声道:“这位诸葛先生见微知著当机立断,终有一日是我们大燕国的大敌!”
慕容复跟这种脑浆不够使的杀人狂魔着实没有共同语言,随手放下茶杯起身道:“包三哥,去通知马涓,我们今日便启程赶往龙虎山!”
“遵命,公子爷!”包不同自从一个多月前被召来照顾重伤的慕容复后便一直在这对父子之间和稀泥,此时这和泥技术已是炉火纯青。方一目送着慕容复离开,他便端起一副笑脸向慕容博解释道。“主人,这位诸葛统领的官位还是公子爷力保的,原是公子爷的盟友。”
慕容博闻言立时一窒,隔了一会方道:“气闷!我想去少林看看。”慕容博的眼界早被圈死在了江湖的一亩三分地,之后又在少林当了近三十年的宅男,对于儿子混的朝廷、官场是两眼一抹黑。纵然包不同几番与他分说慕容复“积功上进、黄袍加身”的复国大计,他也始终云里雾里。然而慕容博奔波劳碌了大半辈子复国大计毫无进展,反而是自己的儿子年纪轻轻已是四品高官大权在握。出于这个时代官本位的思想,慕容博其实已本能地对慕容复有了几分畏惧与信服,只是他本人并不自知。
包不同一听慕容博说要去少林,心底便对慕容复的料事如神又佩服了几分,忙劝道:“主人,这个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在江湖上露面啊!若是教玄慈知晓您其实未死,这三十年前的血案就该推到您头上来了。这样一来,这少林派不就脱身了么?”慕容博诈死二十多年,慕容复甚至假借他的死给自己编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婚约。倘若此时让慕容博在人前现身,那便是欺君大罪,更遑论让他去少林自承一心谋反!
慕容博一听包不同说得倒也在理,不由点头道:“亏你思虑周全!”
包不同冷眼旁观,深知慕容博慕容复这对父子不甚和睦,自然要抓紧机会为慕容复美言几句。“主人,这原是公子爷的意思啊!公子爷虽说少言,但对主人向来尊敬有加。”
提起慕容复,慕容博的心头却是一阵不快,当下冷哼着道:“尊敬?他对我的尊敬可有对他老师的一成?那日若非我重伤了他,只怕他那一声‘爹爹’是如何都叫不出口罢?”
这一回,包不同是再答不上话来,只得躬身赔笑。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博:他对我的尊敬可有对他老师的一成?
导演:慕容老先生,还记得你跟你儿子见面时他说过的话么?
慕容博:我想想……“阁下与这位前辈素不相识,依我看,你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导演:后面一句。
慕容博:……
导演:节哀!
第104章 正版义结金兰
乔峰果然惹上了大麻烦。
那日,丐帮弟子见乔峰将身受重伤的萧远山带回丐帮皆群情汹涌。丐帮弟子话虽说得漂亮,可一旦事到临头,亲眼见到萧远山这个契丹人,他们仍难以接受。眼见丐帮分裂在即,乔峰只得交出打狗棒又指定蒋长运接任丐帮帮主,这才带着萧远山随王语嫣一同赶去了杭州太守府暂时落脚。
然而鉴于此时的科技水平,慕容复花重金研发的隧发枪子弹由于力道不足并不能造成贯穿伤,而是将大部分的子弹碎片留在了萧远山体内,形成了更加难以处理同时也更为可怕的贯通伤。萧远山是契丹人,哪里懂得如何处置枪伤?至于王语嫣连夜请来的十数名杭州名医也是束手无策,更有数名胆大的大夫见萧远山流血不止,向乔峰直言还是早早准备丧事方是正经。
乔峰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萧远山就这样死去?他久在江湖见闻广博,当即表示要带萧远山去甘州求“阎王敌”薛慕华医治。王语嫣对这医药之道一无所知,既然乔峰有要求,她便急急安排了马车,又令人快马赶去甘州将薛慕华接来杭州以节约时间。考虑到现在的时代没有输血设备、没有呼吸器、没有强心针,这赶去甘州的一路上全仗着乔峰深厚的内力和王语嫣连夜收集来的人参、麝香等名贵药材为萧远山续命,王语嫣、段誉、阿朱阿紫也陪着乔峰一同上路了。
一夜之间,乔峰失去了丐帮帮主之位,得到了契丹人的身份和一个命悬一线的亲爹。可这仍只是麻烦的开始,只因丐帮有人将乔峰带萧远山去求医的消息放了出去。
武林震动!
大辽自唐末立国与汉人争斗数百年,又割去了燕云十六州,与天下汉人可谓是仇深似海不死不休。如今听闻在中原武林呼风唤雨不可一世多年的丐帮帮主乔峰竟然是个契丹人,这无疑是在血性冲动又自恃甚高的中原武林人士的脸上抽了一个脆响,中原武林豪杰在震惊之余更感到了深深的羞耻。
不过数日功夫,不知有多少乔峰曾经的至交好友放话与他恩断义绝,更不知有多少武林豪杰振臂一呼号召武林英豪剿灭乔峰为中原武林一雪前耻。有此缘故,乔峰这赶往甘州的一路上当真是精彩绝伦又险恶无比,连带着段誉的武功都提高了不少。
就在慕容复与诸葛正我商谈后的第十日,一路赶往甘州的乔峰一行终于在许昌与被王语嫣绑来的薛慕华汇合。乔峰虽久闻“阎王敌”薛慕华的大名,却也是与他头回相见。只见这位薛神医莫约四十来岁,长得高高瘦瘦,颚下留着三缕长须,瞧着很是高傲。
见到乔峰等一行人,薛慕华立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只见他连正眼都不看乔峰一眼,只向王语嫣正色言道:“王姑娘,薛某虽是大夫,可向来只会治人,不会治那蛮夷畜生!”薛慕华虽为名医却也仍是江湖人士,这一路行来不知听了多少乔峰的消息,对他契丹人的身份更是了如指掌。
薛慕华此言一出,乔峰立时面色一沉。若是他自己受伤,这薛慕华这样出言不逊,他是宁死也不会求他医治的。
王语嫣也不痛快,只是眼下有求于人,不得不温言软语地道:“薛先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薛先生看在王家和苏家的面上施展妙手,我等必定铭记于心图谋报答。”
薛慕华的侄儿薛之言做的是马车生意,这些年来日进金斗不知仰仗了王家与苏家多少。此时听闻王语嫣提起王家和苏家,他也不得不换了个脸色好言劝道:“王姑娘,苏、王两家皆是书香门第,当知忠君爱国之道。你又何苦与这两个契丹胡虏混在一起,毁了名声?”
这一回,不等王语嫣发话,阿朱便已按捺不住,抢白道:“乔大哥虽是契丹人,可他自幼在咱们大宋长大,为大宋出生入死,从未做过半件对不起大宋的事。薛先生,你见死不救却算不得仁义!”
薛慕华闻言却只嘿嘿一笑,冷冷地道:“这乔峰本是契丹人却偏要假冒咱们汉人,窃据丐帮帮主之位。小丫头,你年纪轻轻不知这世道险恶,更加不懂何谓‘欺世盗名、图谋不轨’!”
阿朱被薛慕华堵地一窒,隔了一会方恨恨地道:“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薛慕华一脸不屑地摇头,对王语嫣言道:“王姑娘,给不给人治病救命,全凭我自己的喜怒好恶,岂是旁人强求得了的?王姑娘若是别无余事,还是让薛某返回甘州罢!”
薛慕华把话说得这样绝,王语嫣立时面色一冷,只轻声问道:“如此说来,薛先生是定然不愿出手救人了?”
“只要是契丹胡虏,薛某绝然不救!”薛慕华斩钉截铁地道。
“好!”王语嫣话音一冷,扭头对阿朱道。“阿朱,给我吩咐下去,自今日起王、苏两家再不与他薛家有半点往来!这大宋地界,谁若敢与薛家做买卖,便是与我王、苏两家为敌!”
阿朱闻言即刻精神一振,当即狠狠瞪了薛慕华一眼,大声道:“是!王姑娘!”
薛慕华这些年来深受侄儿照拂,自然知道这王家与苏家在商场的势力。有王语嫣一言,只怕他们薛氏全族沿街要饭的日子便不远了。他登时惊道:“王姑娘,你这是何意?”
王语嫣轻描淡写地睨了薛慕华一眼,冷冷道:“薛先生,与不与薛家做买卖,全凭我自己的喜怒好恶,岂是旁人强求得了的?”
薛慕华想不到自己的话这么快便被还了回来,立时怔立当场,不能言语。
却是王语嫣见薛慕华六神无主不由嫣然一笑,柔声道:“薛先生,所谓医者父母心。只要你悄悄地把人治了,我担保此事绝无人知晓,于你的侠义英名没有半分损害。”
薛慕华一对上王语嫣那张似笑非笑的美丽脸孔眉间便是微微一抽,即刻便明白到王语嫣既能担保他出手医治之事无人得知,自然也能宣扬地人尽皆知。再一望沉默地立在一旁对他虎视眈眈的乔峰,薛慕华心中不禁微微一叹,何苦白担了这风险与骂名?
眼见薛慕华神色松动,王语嫣忙命人送上了诊具。待薛慕华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坐在床边为始终昏迷不醒的萧远山在搭脉了。
神医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薛慕华诊脉之后,很快便开了一济汤药给萧远山灌下。萧远山服药之后虽说仍旧未醒,可气息却逐渐有力显然不需要乔峰再耗费内力为他护持了。然而再一看萧远山右后肩上的伤处,医术高妙如薛慕华也不禁拧着胡须惊道:“世间竟有如此可怖的暗器?”
乔峰与萧远山相处多时,早不知将他的伤处瞧了多少回。只见萧远山的肩处烙着数个大大小小的血洞,每个血洞的表皮都隐隐泛出黑紫好似被灼伤。翻开的皮肉一片模糊,至于那白森森肩胛骨更已碎裂,锋利的碎骨边缘呈齿锯状孤零零地暴露在空气之中。
薛慕华试探着伸手一摁萧远山的伤处边缘,那血洞中立时涌出鲜血来,连原本昏迷不醒的萧远山也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薛慕华见状急忙缩回手,蹙眉摇头。“要治此处伤患,病人非吃大苦头不可。在下有言在先,关云长刮骨疗伤的故事想必大家都听过。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是关云长,一会若是病人受不住疼……”
不等薛慕华把话说完,乔峰便打断他道:“薛先生尽管施为,只是若先生以医道杀人……乔某绝不与你干休!”
乔峰的话音不高不低却是沉冷无比,薛慕华身上激灵灵地一颤,瞬时收了旁的心思,专心为萧远山诊治。
待薛慕华为萧远山清洗过伤处敷上自制的“养骨生肌膏”使伤处不再流血,时间已近深夜。王语嫣等几个丫头都已疲累不堪,早早便被乔峰劝回房去歇息了。却是乔峰看护了萧远山大半夜早过了这个累劲,眼见处于昏睡状态的萧远山呼吸渐匀,他不由来到庭院之中仰望着天边悬着的一轮明月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薛慕华与段誉未有见识,王语嫣等三个姑娘久在深闺未经风雨,一见萧远山那可怖的伤处便躲成一团。唯有乔峰早年见过宗泽试练新式火器,一见萧远山的伤便已心知肚明,这伤处定然是火器造成的!这天下间,除了宗泽、除了慕容复,还有谁能拥有如此厉害的火器?乔峰始终无法回答自己。
想到马夫人的死、恩师玄苦禅师的死,萧远山的身份、他自己的身份,乔峰不由又是沉沉一叹。只觉眼前面对的一切好似被蒙上了一层迷雾,教他看不明白更分不清善恶。那晚在杭州郊外的杏子林中与萧远山照面之后,萧远山始终昏迷不醒,或许唯有等他醒来,自己心中的所有疑团方能有所解答。
乔峰正兀自沉思,原本安静的庭院中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乔峰循声望去,却是段誉自走廊的另一端走了出来,对着廊下的花草重重地叹了口气。乔峰一见段誉这郁郁不乐的神色便知他莫约是又在王语嫣的面前吃了瘪,饶是他心事重重,可见了段誉这副抓耳搔腮无可奈何的模样也不禁暗笑着微微摇头。
此时段誉也已瞧见了乔峰,忙赶上前来。“乔大哥,老伯可好些了?”萧远山一见乔峰便昏迷至今,乔峰等人始终不知他名姓来历。是以,纵然只看萧远山的样貌便可猜度出他与乔峰的真实关系,在当事人未曾确认之前,段誉仍只以“老伯”相称。
乔峰微微点头,轻声道:“这段时日多谢段公子援手,大恩大德,决不敢忘。”
段誉心性赤诚,与乔峰相处这段时日以来又十分佩服他的武功气概,是以一听乔峰谢他便双手乱摇,急道:“乔大哥,那些武林中人颠倒黑白乘人之危,如此行径实不配侠义之名。此事既然给我赶上了,又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更何况,我武功低微,这一路上多得乔大哥指点。乔大哥不嫌我累赘已是不错了,哪里还当得乔大哥一谢?”
段誉虽习得北冥神功与六脉神剑两门惊世骇俗的绝顶武学,却都是误打误撞机缘巧合。他未得名师指点,始终不能将两门武功融会贯通,与人对敌难免吃亏。然而在这陪乔峰前往甘州的一路上,段誉屡次与那些试图打败乔峰江湖扬名的武林人士交手,从中得了乔峰的不少指点,对武学的领悟已更上一层楼。
乔峰见段誉语出挚诚,不由微微一笑,隔了一会方低声劝道:“王姑娘与她未婚夫本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段公子……缘分天定,不可强求。”
段誉沉默了一阵,忽然道:“小弟明知王姑娘有婚约在身却始终对她纠缠不休,乔大哥是否也瞧我不起?”
乔峰闻言却只轻轻摇头,缓缓道:“段公子心如赤子无所畏惧,可又能发乎情止乎礼,行事正气凛然不挟恩图报。如此品性可谓君子有节,乔某又岂会瞧不起你?纵然是王姑娘,又何曾瞧不起段公子?”
想起与王语嫣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段誉的眼底便浮现起一股难以自拔的迷恋痴狂来。“……我也知道我这么缠着王姑娘大大的不妥……曼陀山庄初见,我以为她便是我心中的‘神仙姐姐’,可她是那样的冷静、果决、城府。我以为我会失望,她这副模样哪里会是那个美玉无瑕的‘神仙姐姐’呢?……可是,可是……”
段誉没有再说下去,然而乔峰一见他的那双眼便已心知肚明:他是情根深种,此生此世都不可能再忘了王语嫣了!乔峰无声一叹,轻轻地拍了拍段誉的肩头,转口问道:“乔某与段公子相识已久却是一直不曾得空问过,段公子既是大理段氏的子弟,来大宋有何贵干?”
段誉闻言登时面露尴尬,小声道:“说来惭愧,小弟是为人所擒而至。”当下将他如何被鸠摩智所擒一路抓去了燕子坞,又辗转被王语嫣带出了曼陀山庄的往事向乔峰一一道来。他虽是长话短说却也并无隐瞒,对自己种种倒霉的丑事也不文饰遮掩。
段誉这般磊落,饶是乔峰心中愁苦,听了他这一路的种种奇遇也不禁哈哈大笑,只道:“段公子,你这人十分直爽,我生平从所未遇。你我一见如故患难与共,咱俩结为……”乔峰本要说“咱俩结为金兰兄弟如何?”,然而他话说半截又忽而怔愣地住了口。此时此刻,他是想起了他的另一位金兰兄弟,那个人不磊落、不赤诚,可却同样冷静、果决、城府。
然而段誉也不需要乔峰把话说完,他与乔峰相处多日早已是气味相投心有灵犀,当下笑着把乔峰未曾说完的话补全。“你我一见如故患难与共,咱俩结为金兰兄弟如何?”说着,又自问自答。“小弟求之不得!”
乔峰这才回神,缓缓道:“乔某十有八九是契丹人……”
“小弟亦是大理人士,岂不正巧?”段誉笑道。
段誉这般热诚,乔峰还能有什么话说,只连呼痛快!两人叙了年岁,乔峰比段誉大了十一岁,自是兄长。两人便在这庭院之中撮土为香,向天拜了八拜,一个口称“贤弟”,一个连叫“大哥”,均是不胜之喜。
乔峰与段誉二人既结为兄弟,自然要饮酒庆祝。可当这宅邸的仆从摆上大碗,斟满乔峰极为熟悉的“东坡酒”,乔峰的手不知为何竟微微一颤。此时冷月依然,那盈盈月光犹如一道白练无声无息地落在他的身上、倒映在那清澈的碗底,便好似慕容复那双深邃冷凝的双眸沉沉地望住了他,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好酒!”坐在乔峰身旁的段誉嗅到酒香已忍不住出声赞叹,忙捧起酒碗向乔峰言道。“大哥,请!”
“请!”乔峰摇摇头甩去那莫名的心绪,也跟着端起了酒碗。
作者有话要说:
乔峰:贤弟!
段誉:大哥!
慕容:呵呵!
导演:慕容公子,还有虚竹呢!
第105章 父子相认(上)
第二日傍晚,萧远山迷蒙着清醒了过来。见到乔峰守在他的床头一脸关切地望着他,他的双眸即刻一亮。
“前辈,小心!”乔峰见萧远山挣扎着要起身,急忙助他一臂之力。“前辈的形貌与在下极为相似,难道前辈是……”
萧远山闻言不由朗然一笑,说道:“我叫萧远山,你叫萧峰。咱爷俩一般的身形相貌,我是你老子,你自然是我儿子!”说着,便艰难地扯开胸口衣襟,露出一个刺青狼头。
萧远山昏迷时萧峰早见过了萧远山胸口的刺青狼头,此时他也扯开自己衣襟,众人只见他的胸口上竟也刺着一只张口露牙、青郁郁的狼头。到了这个时候,大伙皆知萧峰的身世是再无存疑了。
只见萧峰惊喜交加,忙拜伏在地,颤声叫道:“你……你……爹爹!爹爹!孩儿萧峰,拜见爹爹!”
“好!好!”萧远山与萧峰分别三十载终于相认,饶是萧远山向来粗豪此时也不禁老泪纵横。“好孩儿,快起来!”
“谢爹爹!”萧峰又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来。
萧远山凝望了萧峰一眼,缓缓道:“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惑未解……三十年前,我和你妈怀抱着你,到你外婆家去。不料路经雁门关外,数十名中原武士跃将出来,将你妈和我的随从杀死……”
萧峰虽早从玄慈方丈的书信中得知了自己与中原武林有仇,此时听闻萧远山提及往事却也仍不免惊诧万状,只道:“宋辽之间本有血海深仇,彼此互相斫杀原非奇事。只是爹爹既非侵略宋土而是归宁省亲,为何……”
萧峰如此见微知著,萧远山更是开怀,即刻赞道:“好孩子,你果然灵醒!那些中原武士埋伏山后,显有预谋。他们是冤枉我要来少林寺夺取武学典籍,为他日夺取大宋江山谋划,是以暗施偷袭害死了你妈妈。”说到此处,萧远山不由冷哼一声,轻蔑地道。“以爹爹的武功足以傲视群雄,哪里需要夺取少林寺的武功典籍?他们既然冤枉我,我便做给他们瞧瞧。这三十年来,我躲在少林寺中将他们的武学典藉瞧了个饱……哈哈哈!”萧远山潜伏少林偷师绝顶武功正是他平生得意之事,此时与儿子提及更是掩不住欢欣之意,不由放声大笑,原本苍白的面上也泛起了一抹病态的潮红。
萧峰正不知如何回应,薛慕华却忽然一胳膊将萧峰推开了去。“情况不对!”他沉着脸低喃了一句,手指便摁在的萧远山的左腕上。萧远山脉象虚浮急促,浑身滚烫,竟是起了高热。“内有郁气,外感风寒。”薛慕华随口说道,便忙不迭地吩咐仆役去熬药。
哪知不等这汤药熬好,萧远山竟又陷入了昏迷。此后数日,萧远山的情况始终未曾好转,身体滚烫昏睡不醒,偶尔清醒一会又说着胡话。薛慕华数番更改药方,怎料这灌下的汤药便如泥牛入海再不见半点效果。到了第三日,若非萧峰以自己的内力为萧远山延续性命,只怕他便要撒手西去了。
眼见招牌要砸,薛慕华几乎拧断了胡须翻烂了医书,却始终一筹莫展。却是段誉见萧峰耗费真力太剧,忙上前道:“大哥,你且歇一歇,让小弟来!”
乔峰亦知段誉内功深厚,此时人命关天却也勿需客气,只道:“再等等,待我撑不住了你再接手。”
大伙正不知如何是好,王语嫣的仆役又慌慌张张地扑了进来,惊恐地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外面来了几十个江湖人,喊打喊杀要我们交出萧大爷!”
王语嫣立时站了起来,扭头向萧峰言道:“萧大哥,照顾萧伯伯要紧。外面的事,自有小妹应付。”说着,她便携阿朱一同走了出去。
王语嫣携一众仆役来到门外,果然见到她的这间私宅外已围上了不少江湖人士,一个个提刀拿剑面色不善。王语嫣不懂武功更加从不涉足江湖,对这些江湖人士是一个都不认得,也不知他们究竟有多少能耐。但为首的两人,王语嫣却曾见过一面,他们正是聚贤庄游氏双雄。游氏双雄游骥、游驹二人的武功如何,王语嫣不得而知,但游家家财豪富与王语嫣却颇有一些买卖上的惠顾。见到熟人,王语嫣即刻心下一松,浅笑道:“原来是聚贤庄的两位叔叔!去年上海一别,两位叔叔风采依然,当真可喜可贺!侄女,这厢有礼了。”
游骥、游驹二人一见这大宅中住着的竟是大宋地界的商业霸主王语嫣,当下也是一惊,忙快步上前见礼。“王姑娘如何竟来了许昌?也不知会愚叔一声,愚叔也好安排人手招呼王姑娘。”
王语嫣摇头笑道:“侄女来此散心,本不欲扰了两位叔叔的清净。未知二位叔叔来此有何贵干?”
王语嫣有此一问,游骥、游驹二人即刻面露尴尬。他二人虽说日子富贵却向来心慕快意恩仇的武林豪杰,认为大丈夫当仗义行侠方不负此生。近日听闻丐帮帮主乔峰原来竟是个契丹人,又害了自己恩师图谋不轨,兄弟二人皆破口大骂誓与乔峰不共戴天!莫约是半个月前,他们查知乔峰竟来了许昌,兄弟俩便广发英雄帖,邀请武林豪杰一同来剪除乔峰。但这兄弟二人名头虽响,可在武林中却无什么了不起的势力,也算不上如何德高望重,是以英雄帖发了那许多,最终与他们兄弟一同来寻乔峰晦气的却只有那在江湖中名不见经传的二三十人。
触到王语嫣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眸,游骥低咳了两声方轻声道:“好侄女,你王家原是清白人家书香门第,怎会与那契丹胡虏混在一起?你年轻识浅,定是给人哄了!听叔叔一句劝,快将那两个恶贼绑了给叔叔带走,别让他们害了你!”
王语嫣闻言却是惊异地睁大了眼睛,笑道:“游大叔,你这说的是什么啊?什么契丹恶贼?侄女儿在此小住,除了家中仆役,身边并无旁人啊!”
“这……这……”王语嫣睁着眼睛说瞎话,游骥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却是游骥的弟弟游驹的性子急躁,当下道:“王姑娘,咱们早已查清楚了,这恶贼乔峰正在这间大宅之中!王姑娘,这是江湖恩怨,你就不要插手了!”
游驹这般不客气,王语嫣的面色也冷了下来,答道:“那定然是两位叔叔弄错了!”
王语嫣语毕,游氏兄弟尚未如何,同行的不少江湖人却已大声鼓噪起来。有的道:“你说没有便没有?总要搜了才知道!”有的道:“小丫头掩护乔峰,定然也不是什么好人!”还有的道:“多说无益!杀进去,活捉乔峰!”
这些江湖人群情涌动,稍有不慎便要闹出大乱来。王语嫣却无所畏惧,只似笑非笑地望住了游骥。
游骥管着家中产业,自然知道王语嫣不可得罪;游驹却是不管不顾,只粗声大气地道:“王姑娘,形势比人强,你若识相……”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看谁敢妄动!” 游驹话说半截,阿朱竟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人群之中,一声厉喝。“苏、王两家的家徽在此,你们若不识得,便来请教这游氏双雄!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游侠儿,也敢来此闹事,真当我们好欺负么?”
阿朱话音一落,便有仆役将两面黑底金线的旗帜高高悬起。其中一面绣着一朵盛极楚放的山茶花,另一面则绣着一个指南针。人群中识得这两个标记的江湖人已忍不住暗暗惊呼,这两个标记便代表着大宋境内最为庞大的两股商界力量。若是得罪了他们,余生便唯有沿街要饭一途了。
见到阿朱回到自己身边,王语嫣不由赞许地点了点头。
哪知,阿朱却在她耳边小声道:“表小姐,许昌知县胆小怕事,推三阻四不肯派人来呢。”
王语嫣面色一沉,也低声道:“派人去后院放令箭,再烧了几间大屋。我倒要看看许昌知县到底来是不来!”
“是!”阿朱小声应了一句,又匆匆跑回后院去安排了。
王语嫣见镇住了场面,只一脸冷傲地向游骥言道:“游大叔,侄女另有要事在身,少陪了!”说罢,便扭头返回大宅,“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游骥知道利害,实不愿失了富贵日子,当下叹着气道:“走罢!”
所谓穷文富武,这些豪杰中颇有几个懂事的,眼见游骥打退堂鼓便已举步要走。然而,这有懂事的,就必然有不懂事的。比如“没本钱”鲍千灵,他日走千家夜闯百户,飞檐走壁取人钱财,干的是没本钱的买卖,自然不把苏、王两家瞧在眼里。此时听闻游骥要走,他即刻阴阳怪气地道:“游大侠,弟兄们接了你的帖子方千里迢迢来此。如今人影都没见着半个,你就要走?莫不是闲来无事,故意消遣兄弟们?”
“不错!”鲍千灵一发话,人群便又鼓噪起来,大伙皆七嘴八舌地叫道。“什么苏家、王家,老子闯荡多年怎不曾听过?闯进去,拿下乔峰!拿下乔峰!”
游骥面色发苦,沉默不语。游驹却被众人鼓起了豪气,当下振臂一呼:“闯进去!”
“二弟,不要冲动!”游骥闻言,登时失声大叫。
然而有游驹一声令下,这些江湖客即刻哄然一声,竟是谁也不肯听他的,只如狼似虎地向那宅邸扑去。哪知大伙才冲上前来,大宅的围墙上便泼下一轮箭雨。这弓箭原属军械又来地突然,不少毫无防备的江湖客竟都伤在箭下,忍不住惊变大叫:“他们有弓箭!他们怎么会有弓箭?”
原来王语嫣方一退回宅邸,便已令宅中仆役拿出兵器守住了大门与围墙。
这些江湖客在武林之中也只能算得是二三流的人物,于兵法之道更是一无所知。此时被王语嫣的数轮箭雨先声夺人,不少高手都伤在羽箭下。场上只闻呼痛怒骂声此起彼伏,可究竟该如何应对,他们却都一头雾水。
而赶去后院的阿朱却已命人连发十数支烟花响箭,又纵火烧了两间大屋,冲天的火光便是在十里之外都能教人看地清楚明白。
鲍千灵干的是没本钱的买卖自然与官府交情密切,一见这动静便失声叫道:“不好!她们要报官!点子扎手,风紧扯呼!”
数名底子不甚清白的江湖客听了鲍千灵这句招呼便急忙要跑,可与此同时,又有不少江湖客被那密集的箭雨激出了真怒,放声大吼:“跟他们拼了!”场面登时乱做一团。
然则,此时再跑终究晚了一步。
众人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忙循声望去,只见有数十骑快马齐头并进而来。有人在马上大声叫道:“六扇门办案,闲人回避!闲人回避!”原来是诸葛正我带着六扇门的官差赶到了。
这些乌合之众哪里是由诸葛正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六扇门官差的对手?不一会,这所谓的游氏双雄连同鲍千灵等一众豪杰便被官差一顿痛打,押在了宅前。
诸葛正我这才下得马来正要叫门,这大门竟忽然被人一脚踹开,有五男一女自门内摔了出来,“哎哟哎哟”地滚成了一团。这六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形貌怪异,众人正疑惑他们何时竟入了大宅,那名女子却指着大门放声叫骂:“乔峰!快快放了我六哥!”
片刻后,众人只见萧峰一手拎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一手拿着一罐火药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纵然萧某罪该万死,这宅子里却还有不少无辜!函谷八友,你们不分善恶以机关火药害人,枉称好汉!”说罢,他将手一送,被他拎在手中的冯阿三便如断线风筝一般摔了出去。
宅前众人见那“函谷八友”之一的巧匠冯阿三犹如一个婴孩般被萧峰摔地老远,登时一阵骇然,各个扪心自问:这恶贼这般武功,我可能抵挡?
“函谷八友”武功平平,师兄弟之间的情谊却是极深,六人见冯阿三半天也爬不起身来忙赶上前去将他扶了起来。七妹石清露惦念师兄薛慕华的安危,又叫道:“乔峰,你这恶贼!快快将我五师兄放了!”
萧峰充耳不闻,只缓缓地扫视了一番围在宅前的一众豪杰,朗声道:“萧某一身是非清白,他日终会给各位一个交代!今日萧某另有要事在身,少陪了!诸位请!”他这几句话本是轻描淡写却蕴含了一身绝顶内力,声若狂风怒号,只震地众人气血翻涌、耳鸣目眩,尽感不寒而栗。
有萧峰一言,诸葛正我即刻向属下一打手势,示意他们将这一众生事的江湖客给放了。游氏双雄等一见萧峰这等威势顿知所谓的“拿下乔峰,扬名立万”是痴心妄想,忙不迭地四散了去。
一俟这些江湖客离开,与诸葛正我同行的郑渭即刻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冲向萧峰急道:“快!快!让我见见老爷子,只有我能救他!”
萧峰与郑渭早已相识,深知他本事。此刻听郑渭说能救萧远山,他也不及细问,急忙一扯郑渭的手腕将人拉了进去。
卧房内,薛慕华以金针扎入萧远山身上数处要穴,总算使萧远山暂时清醒了过来。见到萧峰回来,他即刻起身惭愧道:“在下无能,你们父子还有什么话赶紧说罢!”
“爹爹!”萧峰惊呼一声,忙扑了过去。
萧远山微微一笑,气若游丝地道:“生死有命……孩儿,你记着,害死你妈妈的凶手尚有少林派玄慈、天台山智光及赵钱孙三人还活着;害死你爹爹的,是,是……慕容复!”
“慕容复”这三个字便好似一个惊雷在萧峰的耳边响起,萧峰立时怔立当场,许久方难以置信地道:“……怎么会?……怎么可能?!”自从萧峰的身世被揭,这一路上他已受尽了众叛亲离之苦。只是这世上任谁都能背叛他,唯有慕容复,唯有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做?怎么可以?!“不可能,爹爹!爹爹,这不可能……我不信……我与慕容八拜为交,誓同生死……”萧峰痛彻心扉,语无伦次地试图辩白,然而萧远山却早已力竭昏迷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萧峰:慕!容!复!
慕容:大哥,我冤!
第106章 父子相认(下)
萧远山却并没有死。
薛慕华翻遍了医书也不曾寻到记载的无名热毒,在郑渭眼中只是因子弹碎片进入血管引发感染所造成的局部肢体坏死。然而以如今的医学技术,要郑渭将子弹碎片取出来也绝无可能。最终,为保萧远山性命,他只能将萧远山的整条已呈黑紫色的右臂截肢。
萧远山右臂被截后果然逐渐退烧,只是他年纪老迈,经此大难体力难支,是以手术后数日仍兀自昏睡不醒。
萧峰始终在萧远山身旁服侍照料,直至郑渭担保性命无碍,方松下心神。他一连数日不眠不休,纵然内力雄厚此时也已到了强弩之末。阿朱这几日来一直陪着萧峰,帮他一同照料萧远山。见他熬地双目赤红两颊凹陷,阿朱心疼不已,只不住地劝他早早歇息休养身体。然而,萧峰只要一想到萧远山昏迷前与他说的那几句话,他又哪里合得上眼?
眼见阿朱急地要哭,萧峰反而笑了起来,只安抚她道:“别怕,萧大哥没事的。到是阿朱该去好好睡一觉,再吃点东西,看你瘦地风都能吹跑了。”
阿朱也知萧峰心事重重苦闷地很,只是千头万绪的她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哽咽良久只能轻声而坚定地道:“萧大哥,萧大哥……无论发生何事,阿朱总是陪着你!”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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