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为官记 作者:樵音迷觞
第6节
舒婕妤哆哆嗦嗦道:“有,有。臣妾一喊它旺财,它就会跑过来。”
宋美人跟着说道:“臣妾,臣妾也是。”
韩凌瞪了她们一眼,明察秋毫道:“这不叫证据!还有,你们为什么说话结结巴巴的,是心虚吗?是不是说了谎话,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臣妾不敢。”宋美人和舒婕妤忙道。
韩凌最不喜人勾心斗角,所以自然看不惯她俩。他问了几句,便心知肚明,她们定不会承认自己的过错,也会假借无证据来使这件事无法评判,使之一直胶着下去。韩凌也懒得再同她们废话,直接说道:“你们争得你死我活的那只狗根本就不属于你们中的任何一人,那不过是误入宫中的一只野狗罢了。去年我就见它在宫中溜达,刘宝齐还经常会带些剩菜剩饭喂它。你们定是见它无人照看,心生邪念,抓它回来,编谎骗人,以此接近陛下,真是胆大妄为,罪不可恕!”
闻言,舒婕妤和宋美人吓得一慌,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上一松,狗就跑了。只见那狗摇着尾巴,嘿哧嘿哧欢快地跑向站在一旁的刘宝齐,而后一个飞扑蹭了上去。刘宝齐下意识接住那只狗,他定睛一看,叫道:“咦?这还真是白白!”
舒婕妤眼珠一转,立马站起身,指着刘宝齐大声叫道:“大胆太监,休要胡言乱语!什么白白?它是臣妾的旺财!”说着,舒婕妤就要上前去抢狗。
韩凌实在看不下去,喝道:“够了!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倘若它是你的旺财,它怎会和刘公公亲近?同理,宋美人,你的狗怎么不喜欢你,反倒喜欢一个太监呢?”
宋美人坐在地上,心虚不已,“这,这是因为平日臣妾吩咐刘公公帮忙喂食,兴许是这样,福康才和刘公公熟悉。”
韩凌勾勾嘴角,“刘公公近年来身为陛下的贴身太监,你区区一介美人,竟敢使唤陛下的太监?”
宋美人自知说错了话,只能忙道:“臣妾知错,请王后责罚。”
韩凌目光一凛,盯着二人,半是威胁,半是警告道:“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老实交代你们的所作所为,若再敢有半句虚言,休怪我无情了!”
宋美人和舒婕妤登时安静下来,她们相互看着彼此,手足无措。过了许久,见二人迟迟不说话,韩凌又道:“你们可以讨论一下,是要错上加错,还是悬崖勒马,善恶只在一念之间,你们的生死,也是在一念之间。”
“臣妾知错!请王后降罪!”舒婕妤终是憋不住了,她立马跪了下来,首先求饶。宋美人见状,也是惶恐之极,她根本来不及多做思考,也跟着跪了下来,“臣妾有罪,请王后责罚!”
韩凌漫不经心,“你们何罪之有?”
她俩垂下脑袋,犹豫良久,见纸终是包不住火,只能坦言承认错误。而事实也确实如韩凌所言,她俩为引起黎烨注意,便抓了宫中的野狗,假装爱狗情深,上演了一出为狗而不顾姐妹情谊,大闹清和殿的戏码。
既然二人已经认罪,韩凌只需稍微处置一下,便算完事。军中哄抢馒头一般罚洗茅房一月,并加长训练时间,这宫中自然不可让妃嫔去刷茅房,韩凌稍加思索,想了个简单粗暴的法子,他道:“宋美人和舒婕妤犯欺君之罪,但念及情节不严重,且认罪态度良好,故从轻处置。来人,将她们拖出去,仗打五十大板,并扣一月俸禄。”
舒婕妤和宋美人登时脸色煞白,她们忙求饶道:“王后恕罪,臣妾知道错了,请王后手下留情。”
韩凌根本不予理会,他大手一挥,示意侍卫拖下去,侍卫脸上滑过一丝惊悚的神色,但他并未多言,老老实实将二人拖出了殿门。门外,宋美人和舒婕妤的哭喊声不绝于耳,她们大声呼喊着,请求原谅,然而却没半点用处。重重的板子落下,哭声化为了哀号,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剩下板子抽打肉体的闷响,她俩终究是扛不住这重刑,晕了过去。
☆、37当爹
黎烨得知韩凌竟打了她们二人五十大板,登时急得跳脚,他把韩凌召到清和殿,责问道:“你为何仗打她们五十大板?”
韩凌理所当然答道:“她俩欺君罔上,本是死罪,臣念及她们情节不重,方才减轻刑罚,只仗打了五十大板,难道陛下觉得这罪罚得不妥?”
黎烨气道:“很是不妥!她们是女子,身子弱,你仗打她们五十大板,无异于要了她们的命,这与定她们死罪有何异?你口说从轻处置,实则步步要人性命,这让朝中大臣如何看你?他们只会觉得你乃小人之心,以后定会想方设法将你除掉!”
韩凌不明所以,“女子就能得到特赦?宫中的律法本已宽容,若是按军法处置,岂是五十大板就能算?再者,错在她们,臣无需因为他人的看法而放下准则。”
黎烨一咬牙,他本来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让韩凌处理此事,谁知,韩凌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死木头,遇事不懂灵活应对,见了国色女子也不知怜香惜玉。本来,黎烨还想看韩凌面对他人诡辩时的措手不及,可殊不知韩凌早已看透真相,胜券在握,都不听人啰嗦,就直接断案,且没半点商量余地。黎烨知道韩凌的德性,他就是死守规条,永远不懂变通,黎烨叹了口气,只能好言解释道:“她俩身为嫔妃,要赏要罚自然得有别常人,因为她们的一言一行都关乎皇家的脸面。她们做得再错,当着外人的面,也要婉转地说她们是为本王着想,只是心太急,方法有失妥当。至于私下,要怎么罚,那便怎么罚,你将她们二人拉入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宫中百十名太监用刑,这让她们颜面何存?让本王的颜面又何存?再者,对女子而言,是当从轻,特别是在用刑上,她们的身子骨比不了你,你以为只是区区五十大板,但对她们而言,可是如千斤压身。”
韩凌想了想,说道:“陛下,臣赞同您的前半句话,至于后半句,臣不敢苟同。若因是女子,而对她们百般纵容,只会让她们无法无天。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规矩起到约束之用,只有以此为准则,才能警醒她们,以保下次不会再犯。”
黎烨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用规矩规范人的行为,或许能得到稳定的秩序,但永远得不到人心。就比如,今日你把宋美人和舒婕妤打了,日后她们定会对你心怀怨怼,而你,也只懂以暴制暴,这明面上,你们是一片祥和,这暗地里,或许她们早对你用尽手段。”
韩凌挺胸抬头,表情刚毅,“臣不怕。”
黎烨愣了愣,哑然失笑,韩凌这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会因为自己几句话而改了主意,那就不是韩凌了。韩凌这次惩罚深究下来,其实罚得很轻,只是因为声势太大,而造成不利的言论满天飞。黎烨不赞同韩凌仗打她们五十大板,因为那太没人情味,但要说错,这也不算错。所以,即便最终韩凌对自己的行为毫无悔意,黎烨也没拿他怎样,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和立场,只要不是伤天害理,都应得到尊重。
事后,黎烨以宋美人和舒婕妤扰乱宫中秩序为由,将二人赶出了王宫。群臣听闻此事,纷纷请求黎烨三思,然黎烨只说了一句话,“本王向来不喜处理政事,更厌宫中嫔妃明争暗斗,本王只想舒舒服服潇洒度日,她们好惹事,本王不想奉陪,也没那闲心,与其留在宫中戳本王眼睛,不如还她们自由,本王也眼不见心不烦。”
舒婕妤和宋美人被撵出王宫一事马上就传开了,本还蠢蠢欲动的那些妃嫔登时就老实了,不敢再造作。因为在宫中闹事,不但要遭受韩王后非人的处罚,说不准还会被贬为平民,赶出王宫。这代价实在太大,还不如不愁吃穿好好在自己宫中养老来得惬意。
经过这件事,黎烨算是见识到了韩凌做事的方法,他根本不会区别对待,或许,他就从没将宋美人和舒婕妤看成是女子。也因此,黎烨重新做了思量,后宫之事,必须有人来管,但这人,必不会是韩凌,若事事让韩凌来管,他定会招来更多怨恨之声,假如有一天韩凌不再得势,那他必会成为众矢之的。几经斟酌,黎烨决定,韩凌依旧为后,只是剥夺王后的所有权利与职责,后宫之事全交由夏晓负责。简单说来,韩凌有名无实,而夏晓则掌控了后宫大权。
韩凌本想连后位也不要,但终究无法说服黎烨,还是只能在坤阳宫苦哈哈地过日子。不过,卸去他的担子,韩凌倒也轻松不少,往日他因有脾气而对后宫之事不闻不问,实在失职,他心有自责,所以睡不安稳,现在可好,他也可以尝试逍遥度日的日子了。
然好景不长,韩凌才做了几日闲人,就被黎烨召回了清和殿,继续做太监。黎烨被聒噪的刘宝齐扰得烦不胜烦,忽然特别怀念成天闷声不响的韩凌,所以将他召回。况且,韩凌拿宫中俸禄,却无所事事,容易招人口舌,他做太监也有好几年了,做得顺手,不如继续让他做太监,反正他一人在坤阳宫怪寂寞的。
韩凌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还会回到清和殿,他不懂黎烨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按理说,对方应该很不待见自己,为何反而将自己召回?
黎烨对此倒也坦然,毕竟他心里是希望和韩凌恢复到从前的关系,所以他不断在争取。之前二人闹了矛盾,所以各自形同陌路,但等彼此的气消了,黎烨还是觉得,一直以来的情谊会成为联系二人的纽带,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所以,当韩凌木讷地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这木头觉得,朋友之间吵个架,就要永远老死不相往来吗?
韩凌摸不透黎烨的意思,也不敢自信地以为黎烨其实是喜欢自己的。当他再次有机会与黎烨朝夕相处时,他变得格外小心,不敢做任何越矩之事,每天都是默默守在黎烨身边,行太监之事,黎烨若想与他交谈,他也会阐明自己的意见,只是,当黎烨再提出交欢一事,他都会果断地拒绝。
那日,黎烨再次惨遭拒绝,终于忍不住了,小宇宙爆发,他大声斥责道:“韩凌!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碰都不让碰了,啊?你别忘了,你可是本王的王后!是本王的妻!”
韩凌心中一动,但面色凄然,他道:“陛下,你何必要为难臣?你与臣交欢,或许只是图一时欢愉,然臣只会泥足深陷,喜欢你到无法自拔。每次与你的碰触,都是对臣定力极大的考验。陛下与臣好不容易重修就好,臣不喜欢因为臣的欲望和贪婪让我俩的关系再度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还请陛下谅解。”
黎烨无话可说,他给不了韩凌想要的,为何要去剥夺他珍视的?算了算了。黎烨盖起被子,翻身睡去。
时光荏苒,转眼冬去春来,大地复苏。此时黎清已有两岁,他聪明伶俐,不但会跑会跳,还会说话了,且说得特别顺溜,叫黎烨父王叫得特别甜。黎烨心中喜欢得紧,成日抱着黎清像风一样四处玩耍。龙臻听闻此事,立马上奏,说黎清乃当朝太子,未来国之君主,不能从小贪图玩乐而误了正事,他已到识字的年纪,应找夫子教之四书五经,礼义廉耻。
黎烨自然舍不得宝贝儿子早早就接受文化的熏陶,可碍于众臣的一致提议,以及安柔的深情恳求,他不得不放手让黎清进了学堂,每天听夫子们摇头晃脑说书教字。因龙臻不放心黎烨教子,所以极力争取成为黎清的老师,负责培养黎清的一切事务。对此,黎烨倍感孤独,但他自知若是自己带孩子,必会养出一个小顽童,为了孩子的将来,他也只能妥协。
没了儿子作陪,黎烨只能恬不知耻地找黎莹和黎画玩耍,但时间长了,祁青青却不高兴了。祁青青乃寒门出身,能有今日之成就,完全是靠自己一步一步咬牙拼回来的,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长大以后一无是处,只有自己漂亮有才华,才能嫁到一个好人家。所以,当她每天看着黎莹傻乎乎跟在黎烨背后玩耍时,就特别焦躁,他也希望黎莹能像黎清那样,坐在学堂里听夫子传道授业。
祁青青心中有小心思,当然不会和黎烨明说,她想方设法地旁敲侧击,今日在黎烨耳边说几句小太子在学堂读书甚感无聊,希望有妹妹作陪,明日又说几句夫子夸小太子聪慧,果然是有黎氏血统的人都是读书的料。久而久之,就算祁青青从未提过要让黎莹进学堂,黎烨也会认为小孩应该少玩,还是读书好。所以,不久以后,黎莹被送去与黎清一起读书,而黎画因为夏晓不让,故一直像放养的娃,和黎烨成天玩得天昏地暗。
夏晓不让黎画进学堂,自然是有她的原因。学堂夫子有严重的重男轻女倾向,认为女子就该在家洗衣做饭刺绣,所以对女子的教导,自然会有所偏颇。夏晓不希望黎画自小承认男女不公的价值观,女子也当是有尊严和地位的,不该只是男子的附属品。也因此,夏晓选择不遗余力亲自教导,但爱玩是小孩的天性,夏晓自觉不能限制孩子的自由发展,所以每当黎烨拿着糖葫芦、草蚱蜢来逗黎画时,她都淡淡笑了笑,并未阻止黎烨父女游戏人间。
宫中其他妃嫔本是嫉妒夏晓用此方法与黎烨套近乎,但转念又想,黎烨早不近女色,就算夏晓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是无动于衷。正因如此,大家都坦然了,懒得再去后宫争宠,各过各的,爱怎样就怎样。
☆、38改变
龙臻悉心教导太子的同时,自然也不会忘了国事,如今黎国灾多,不同地方连年遭受旱灾水灾虫灾等自然灾害,各地收成大减,百姓苦不堪言。前年龙臻向黎烨提议选官,新派地方官员到各县主持大局,但因黎烨贪玩,不务正业,此事一直到现在都没得到落实,考试选出的候选人早在等候黎烨的选拔,只是黎烨对此根本不以为然。眼见灾情越发严重,部分百姓忍无可忍,开始发动暴/乱,龙臻连夜草拟文稿,请黎烨引起重视,振济灾民,镇压暴/乱。
此时,黎烨正和黎画玩得高兴,忽听太监禀报,龙臻求见。他本想不见,但龙臻执意,不见到黎烨就不走。没法,黎烨只能万分不舍地放开自己的宝贝女儿,交由夏晓,然后满不情愿地踱步到龙翊殿。
龙翊殿内,朝臣聚集,黎烨不禁一惊,暗想应是有大事发生,故收起了玩乐之心,正襟危坐,问道:“众卿有何事?一起觐见,可是少有之事。”
龙臻率先发言道:“启禀陛下,近年来黎国境内灾害不断,据统计,已有上万百姓受灾,生活困苦,民不聊生。上次怀州救灾,虽取显著成效,但毕竟杯水车薪,所以,老臣以为,有必要尽快选出新的地方官府,主持大局,助各地百姓度过难关。”
黎烨暗忖,听闻这灾害都引发了民众暴/乱,他本懒得理会百姓疾苦,但既然已经影响到自己的统治,看来不得不管了。于是,黎烨道:“再如上次那样,朝廷派官去地方振济不就行了?”
龙臻道:“如今不止一个地方受灾,朝廷恐怕没有那么多官员可派,再者,上次虽然大有成效,但是费时费力,劳民伤财,功过相抵,老臣以为,此法并不值得提倡,毕竟只能救一时之急。”
龙臻的意思很明显,他并不认可先前黎烨的做法,只是情况危及,暂且先缓住才是首要任务。黎烨瞬间觉得,自己真是瞎操心,这些大臣这也不可,那也不行,但又提不出有效意见,天天联名上书要让自己在这磨时间,听他们说一堆废话,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这便是他不喜理会朝局的原因,这帮大臣实在太难伺候,且没半点感恩之心。黎烨深吸一口气,尽量不与他们计较,一群迂腐之徒,说多了也只是浪费自己口舌,“既然如此,那便依你意见,先选出合适官员,即刻赴职。”
龙臻摇了摇头,张开牙齿几乎掉尽的嘴巴,说道:“选官固然要选,但新官上任,不知地方情况,经验不足,短时间内无法带领灾民走出困境,他们需要时间摸索锻炼。然而,灾民受难已久,根本等不及这些新官慢慢来。老臣以为,如今燃眉之急应是镇压地方暴/乱。”
黎烨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什么?不救反杀?他们本就是受害者啊!”
龙臻有条不紊继续道:“陛下,暴/乱不止,就会有越来越多的灾民加入暴徒行列,臣恐最终演化成地方起义,到时必会影响陛下统治根基的稳固。”
黎烨坚决道:“不行,不能滥杀无辜。”
龙臻又道:“陛下爱民如子,天下皆知,但事关朝纲稳定,小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请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众臣一致喊道。
黎烨大手一挥,道:“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龙臻低垂眉目,言语中充满刁难,他道:“既然陛下不同意臣等的建议,那不知陛下是否有更好的的打算?”
黎烨握紧拳头,他不喜欢取人性命,特别是游走生死边缘,拼命活下来的人。这事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不作为,导致灾民饱受苦难,唯有暴/乱,才可能得到重视,才能争取到生存的机会。若以暴制暴,只会遭来更多的动乱,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到时他们起义,将不再是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而是因为曾经战死的家人、朋友。黎烨扫了一眼朝堂里那些怡然的嘴脸,不禁心生厌恶,终于,他说道:“朝廷里的大臣,个个都是经验丰富之人,你们自年少为官至今,对黎国之情况一清二楚,且处事手腕老辣,依本王看,将你们发往地方,主持赈灾,再好不过。同时,本王对新官进行选拔,当新官上任之时,由你们与他们一同赈灾,教受经验,这样,也助于国之栋梁快速成长起来,能独当一面。”
龙臻道:“陛下,朝中大臣大多年事已高,禁不起舟车劳顿,此法恐怕不行。”
上次赈灾,这帮老臣也是用这理由搪塞过去,当时,黎烨还顾及他们的身子,酌情考量。但现在,国难当头,这帮老家伙居然还想着自身安逸,实在天理难容。黎烨沉着脸,问道:“正在受灾的百姓难道就没有年长之人?他们所处的环境不恶劣?你们是人,他们就不是人了?凭什么你们的身体金贵,他们的生命就是个屁?上次韩凌带兵赈灾时说了一句话,你们可还记得?‘生是黎国人,死是黎国魂’,他们都是抱着必死之心上路,你们怎么没有半点觉悟?!”
黎烨说话鲜少如此咄咄逼人,众臣面露怯色,忙道:“陛下息怒!”
“息个屁!”黎烨站起身,在龙椅前来回走了几步,又道:“杞国朝中颇具活力,你们也看到了。本王以为,杞王用官之法甚好,故决定效仿,以让朝廷中有新的、独到的声音。所以,此次赈灾,选用近两年来无突出贡献的朝臣,朝中掌管朝局的重臣留守朝堂,做好后援。新选官员到地方后,与朝臣共事,若受百姓认可度高,且功绩显著,则选来朝廷为官,之前下派的官员则留守地方,为地方官员。”
话一出,朝下登时一片静默,半秒以后,哗然声起,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说这根本就不是去赈灾,而是借赈灾之名贬官!或者借赈灾之名要了他们这帮老家伙的命!自然,黎烨的提议遭来了绝大部分人的反对,不过,也有一部分自认为是朝中重臣的人并未说话,因为这事并不影响他们现在的既得利益,他们没必要搅这趟浑水。
龙臻自然是此次事件的局外人,但他没有沉默,反倒在仔细思量后,竟赞同了黎烨的做法,他说:“老臣也以为,朝中需要注入新鲜活力,才能集思广益,探索出黎国的发展之道。此次赈灾,既是一次救援,也是一次选官,常年居朝堂不作为者,确实没必要占用名额,阻挡新晋有才华之人入朝为官。”
难得龙臻有一次能站在自己这边,黎烨不禁投去惊喜的目光。然后,他又继续说道:“方才,你们说要先镇压暴/乱,但本王以为,这万万不可,你们是否想过,他们发动暴/乱的原因是何?若这起因被我们解决了,那么,他们还会继续暴/乱吗?以暴制暴,只会积累民愤,缓一时急情,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所以,依本王之见,朝臣即刻动身前往灾区,探查民情民意,进行有针对性的救济。同时,考虑到地方存在暴/乱,所以前去赈灾的朝臣可带三百兵马,对无法控制的暴/乱进行镇压,但切记,先做劝说,劝说无效再进行镇压,但绝不能取人性命。朝臣和新官相互监督,若有人报有人死于黎兵之手,回朝后,本王定会重责。”
龙臻思考片刻,说道:“此法相比老臣的提议,确实更为人性化一些,不过也增加了实施难度。”
黎烨唇角勾起一抹笑,“那就要看办事者的能耐了。”顿了顿,他又说道:“龙丞相,由你整理出赈灾者名单,名单内的朝臣,若恐身子无法承受路途艰辛,或是有重疾缠身者,可提出申请,言明此命难为,本王同意可先告老还乡,安养晚年。”
话说到这里,黎烨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要裁除身在朝廷,却不做事,空拿俸禄的官员。朝臣们听闻,纷纷声泪俱下向黎烨表明自己对大黎的一片赤诚之心,即便身体动不了了,一颗心还是时时刻刻牵念国之社稷。黎烨坐在龙椅上,看着殿堂里那群泪眼婆娑的老臣,不觉好笑,龙臻尚未整理出名单,但就有这么多人开始表忠心,看来这朝中无作为的官员不在少数。不过,黎烨也是考虑到,这些人年轻时都为黎国做出过巨大贡献,其功远大于今日之错,他们大多都已到花甲之年,但因心中执念,久久不肯回乡,其实到了这年纪,已无需再操忧仕途,好好陪陪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但这道理,或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两天后,龙臻整理出了人员名单。
黎烨难得上了早朝,将名单告知群臣,后又强调可告老还乡一事,请各位大人仔细斟酌后将结果告知于他。那日早朝,大臣们的表情变化万千,有人欢喜有人忧,甚至有人大呼幸好在某年某月做了某件事,才得以留在朝中为陛下效命,多谢隆恩。而有些大臣,看着功绩排名时,不禁惨然一笑,曾经的辉煌终是抵不过岁月的蹉跎,他们确实是老了,该回家享享清福了,这未来,还是属于年轻人的。
之后几天,黎烨接连收到不同年龄不同职位的官员们提交的回乡申请,他们在信中情深意切地表达了心有大黎,但因身子日渐衰老,不能再效忠朝廷的壮志难酬。本来,老臣们还侥幸地认为,黎烨在收到诸多申请以后,会忽感朝中将再无良才,然后改变主意,将他们留下来。然而,黎烨没说半句挽留,只是诚心表达了谢意,感谢他们为大黎付出的一切,而后,亲自将他们送出关外。
黄沙漫天飞舞,一行车队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上。先王统治下的黎国宣告终结,迎来了属于黎烨的全新时代,然这是好是坏,无人知晓。
☆、39选官
选派官员名单确定后,被选派人员纷纷回家准备,在三日后也踏上了征程,他们这一走,或许将是永远地告别都城,或许,曾经在这里发生的种种,都将成为回忆,随风远去。
先行部队已经上路,黎烨立刻着手安排新官员的选拔。龙臻早已对全国各地的书生进行了统一考试,将成绩名列前茅的考生挑选出来,进行了一次简单面试,大约确定了候选人员,只等黎烨做最终定夺。
黎烨心里念着黎画,这国事缠身,让他不禁倍感焦躁,他希望尽快完事,然后痛痛快快去找闺女玩耍。所以,当他听闻新官的选拔早已过了初试和复试,只差终审,他就立马命龙臻通知各考生,即刻进殿,进行最终考核。
入选的考生自去年就一直守在都城,不敢离去,然苦哈哈等了一年,都不见朝中有风吹草动。身上的盘缠早已用完,但又不甘到了嘴边的肥肉被人夺去,只能在都城找了活计,暂且安定下来。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一朝就沦为酒馆客栈里跑腿的小二,更有甚者,已在街边乞讨了近一年。忽听闻朝廷要对候选考生进行最终考核,登时,他们眼中燃起希望,如破晓的黎明,生机盎然。
黎烨诏书下得特别急,要求考生即刻面圣,所以,很多人都来不及准备,穿着一身破衣烂衫就往宫里赶,侍卫见到他们,还以为是叫花子集体来宫里行乞了。
黎烨扫了一眼站在大殿里的那排落魄书生,不禁眉心一跳,怎么本是傲骨之人,今日竟会混成这样?难道秀才出了私塾之门,就一无是处吗?连基本的生存之道,也不能参透,真是枉为他们饱读诗书。黎烨对这批考生的印象并不算好,他认为,只会纸上谈兵之人,永远成不了大事。他轻咳一声,正襟危坐,朗声道:“今黎国有难,急需一批优秀人才奔赴前线,为国效命。你们是经过层层考核选拔出来的最顶尖的才子,本王希望,你们今日的表现也不要让本王失望。”
参与最终考核的考生一共十五名,他们整齐地站成一排,抬头挺胸,即便穿着落魄,但眼神里的那股骄傲,确实是书生所特有的。
黎烨随便点了一个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出列,气正腔圆道:“启禀陛下,小的姓曹,单名一个刚字,自浩之,清安柳化人。”
黎烨点点头,又问:“本王将最终考核拖了一年,这一年里,你做了什么?”
曹刚答道:“启禀陛下,小人不分昼夜,寒窗苦读,只为通晓古今之学问。”
黎烨挑了挑没,眼中颇有几分敬佩,“可有收获?”
曹刚答:“收获颇丰。自古江山代有才人出,各朝各代,都有杰出之人带领国家走向巅峰,然创业易守成难,多少君王最终都荒废于物欲横流之中,将一手创建的国度拱手让人。在治国之中,小人以为,民心为重,得民心者得天下,君王不该贪图一时欢愉而将百姓置之不顾,百姓有难,当四方支援,尽心竭力,在所不辞。再者,任用贤才,奸佞之人定要避而远之,不可启用,以免奸臣作乱危及朝纲之稳定。三者,要施仁政,以怀柔之法笼络人心,又实施合理有效的土地制度,减少苛捐杂税……”
“停,别说了。”眼见这人张了嘴巴就不懂停下来,滔滔不绝,黎烨听得不耐烦,便打断了他,又问了一句,“这一年来,你靠什么糊口?”
曹刚一脸正气,答道:“精神食粮富足,何愁腹中之饥?”
黎烨忍不住白了曹刚一眼,看他这身打扮,应是要饭要了一年,头发都打结了!
黎烨心中有数,便又挑了另外一人,问道:“跟本王说说,这一年里你做了什么?”
这人眉目清秀,衣着虽朴素,但却很是干净,头发也一丝不苟地笼在发簪之内,其气质,显然与其他人有所不同。面对黎烨的提问,他也不慌,只轻描淡写道:“小人自知读书只是赚钱的捷径,既然小人已掌握知识,为何不用知识赚钱?到朝廷为官,于小人而言,无异于天上掉馅饼,难于上青天。故小人并不盼着终审,转而借都城优越的地理环境,开了一家私塾,传道授业,一来可赚足生活费,二来小人也可继续自学深造,一举两得。”
“哦?”黎烨来了兴致,问道:“你这盘缠,竟够开私塾?”
那人答道:“自然是不够的,早些时候,小人是以说书营生。”
黎烨面露喜色,他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答道:“小人名曰段子闵。”
“可以了,下一个。”黎烨扫了一眼,勾勾手指,“你来。”
那人长得很是矮小,佝偻着背,他迈步上前,谄笑道:“小的薛瑶,藏州人,承蒙陛下厚爱,让小的有机会为国效劳。”
才几句话,黎烨就听出,此人定是一人精,他巧妙地避开了一问一答这种受限的考核模式,率先开口,道出自己的出处,表明来此的目的,让被动的地位转为主动,且所说之话,均是讨好之词。黎烨脸上没太多表情,毕竟谄媚之人无所不在,若只懂讨好,却无才德,那也没用,于是,黎烨问道:“看你这模样,这一年过得挺滋润吧。”
薛瑶衣着打扮都很是讲究,与其佝偻的背脊很是不称,其他几名书生均是瘦得皮包骨,而他的面色,竟有些红润,方才黎烨没有发现,细看下来,他才惊觉这人定是生活条件优越,不愁吃穿。薛瑶敛起笑容,低垂眉目,毕恭毕敬道:“生活倒算富足,但也谈不上滋润。”
黎烨继续之前的话题,“这一年来,你都做了些什么?”
薛瑶答得简单:“帮富商之间促成合作,小的从中收取点小钱,按时按量缴纳赋税。”
黎烨笑,这人果然句句答重点,短短三句话,既说明他的钱来路清白,且拥护朝廷税制,又说明他为人处事能力极强,因为作为富商间的中介人,其中所要的手段,可是不简单。黎烨不禁觉得这人很有意思,急于表功,但又收放有度,遂他又问道:“平日里你都做些什么?”
想来薛瑶早已做过功课,他并无太多拘谨,反而挑挑眼皮,露出你知道的笑意,“身为男人,除了做那些胭脂之事,还能做什么?”
旁边的书生闻言,不禁露出鄙夷的神色,就连龙臻也微蹙眉梢,他想起当时对薛瑶进行复试,薛瑶可是一身正气,满腔热血豪言精忠报国,怎么现在会变成一个贼眉鼠目的好色之徒?
难得如此正式的场合能遇上这么一个人,黎烨笑道:“给你出个题,小花国色天香,小翠闭月羞花,二人均是绝色美人,但你只能选其中之一,你选谁?”
薛瑶眼珠一转,贱笑道:“谁的胸更大?”
黎烨一愣,差点笑场,他一本正经道:“都一样。”
薛瑶又想了想,答道:“小的任选其中之一,另一人留给小的兄弟,这样小的们便可共享两位美人。”
黎烨失笑,这小子果然深得他的心,明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却能不拘泥俗套,另辟蹊径,以达成目的,如此灵活善变之人,若将此才智用对了地方,那日后的发展,可是不可估量的啊。黎烨心中有数,又和他随意交谈了几句,便又继续对其他考生进行考核。考生们大多抱着考上仕途,从此成人中龙凤的心态来参考,真正有报国之心的,也仅有一两人,且他们的决心是多少,还不得而知。
一轮考核结束,黎烨摒退左右,独自在殿中思考斟酌。约莫一柱香的时间,黎烨召进受试的十五名考生和龙臻,向他们宣告了最终考核结果:“各位均是我大黎百里挑一的人才,且各具才华,忧国忧民,本王很是欣慰。然本王却不可任用你们所有人,因为你们之间也存在优劣之差,所谓优胜劣汰,更好的将被选出,为黎国之臣,辅佐本王,共筑黎国之繁荣。几经斟酌,本王决定,任命段子闵为豉县县官,乔天丰为殷县县官,薛瑶为龙城县县官,其余几人,本王已将你们的名次记录,排名由高至低,前六名分别为各县副官,辅佐朝中大臣赈灾一事,具体事宜由龙丞相安排。”
薛瑶、段子闵和乔天丰三人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他们纷纷上前,拱手道:“谢陛下隆恩!”
事后,龙臻找到黎烨,直言说薛瑶这人定不能用,他根本就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复试之时满腔豪情,终审却是狡黠低俗,根本判若两人!这样的墙头草,根本无忠诚可言,日后定会叛变!
黎烨摆摆手,不以为然道:“龙丞相,说句公道话,他各方面的能力是否优于其他考生?”
龙臻顿了顿,鼻孔喷出热气,撩动花白胡须,他一咬牙,道:“薛瑶确实有过人之处。”
黎烨笑道:“薛瑶为人处事很是灵活,他懂人心,且把这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他知道你是正派之人,所以当你是考官时,他言行都投你所好,而当面对本王时,他又知本王喜好女色,故言语间不免风趣粗俗。不过,他的消息可不算灵通,本王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另外,他能过初试,说明其才学定不简单,一个既博学,又知活学活用的人,怎么也比那些纸上谈兵之辈强百倍吧?”
龙臻僵硬地点点头,“等候终审的这一年里,每个考生都遭遇了考验,有些考生活成了乞丐,忍受饥寒交迫之苦,然薛瑶却能在这一年里大赚一笔,确实不简单。”
黎烨笑道:“但也正因如此,此人思绪缜密,为人狡猾,凡事首先考虑的必然是自己的利益,要为我们所用,恐怕不易。所以,本王先示好,任命他为县官,表明本王愿意信任他的意愿,他是聪明人,能明白本王的用意,之后如何抉择,就看他自己了。”
龙臻叹了一口气,又叮嘱道:“老臣以为,此人不可信赖,陛下小心为妙。”
黎烨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选官结束,赈灾一事也随之告一段落,之后就要看各位朝臣和新官该如何竭尽所能帮助灾民度过难关了。黎烨自觉后续事宜交由龙臻操办便可,自己终于可以高枕无忧,继续享天伦之乐了。
☆、40黎画
这天,黎烨命韩凌快马加鞭去城里买了只烤鸭,而后欢天喜地抱着烤鸭去讨好自己的宝贝闺女。
适时,黎画正专心修习琴艺,她的手指灵巧,拨动琴弦,琴音空灵,余音绕梁,甚是温软动听。黎烨面露陶醉之色,站在门外听了许久,方才提着鸭子走进房。
黎画鼻子灵,大老远就闻到了香味,她跳下椅子,挥舞着短手短脚跑过来,一脸天真烂漫的笑容,“鸭子!我要吃鸭子!”
黎烨顺势将黎画捞起来,抱进怀里,他贼笑道:“想吃鸭子,先亲父王一口。”说罢,黎烨便恬不知耻地将脸凑过去。
黎画对此根本不买账,小巴掌一掌扇了过去,把黎烨的头打得一偏。她撅起嘴唇,瞪圆了小眼睛,生气道:“滚开!我不要你,我要鸭子!鸭子!”
黎烨被打得一懵,这孩子怎么能打人呢!真是越来越不像个姑娘了,这都跟谁学的?黎烨倒也不气,他把烤鸭放下,自己则抱着黎画到离烤鸭很远的地方,让假装不悦道:“父王都不想要了,你还想要烤鸭?父王没了,烤鸭也就没了。”
黎画挥打着软绵绵的两只小手,气愤道:“不要父王!父王是坏人,都不陪我!你走,我不想见到父王,父王最讨厌了!”
黎烨脑子一动,算是明白了,最近他日夜操劳赈灾选官一事,都没有时间来陪黎画。平日他一天要找黎画三四次,突然少了自己的陪伴,黎画定会感到孤独,以为自己被抛弃了,所以才闹脾气。黎烨心下一软,将黎画举过自己头顶,让她坐在自己肩上,黎画惊呼一声,咯咯地笑了起来,双手搂着黎烨的脖颈,欢快道:“驾!驾!马儿快跑!”
小孩果然好哄,只要稍微给她一点点快乐,她便能忘记所有的烦恼,活蹦乱跳,又恢复往日的生机。
黎画玩累了,揪着黎烨的耳朵,大声道:“马儿,本姑娘累了,要吃鸭子!”
黎烨耳朵都被揪红了,却还乐在其中,他忙不迭道:“父王带你去吃鸭子~”
黎烨一路飞奔,黎画一路尖叫,两人其乐融融好生快活。
黎烨打开包着烤鸭的草纸,而后又将鸭子骨头剃去,把鸭肉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蘸了酱汁,放在盘中,供黎画享用。黎画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抓起一块鸭肉就往嘴里噻,吃得满嘴是酱,还乐不思蜀,满意到了极致,“好吃!”
黎烨一挑眉,“当然好吃,父王当年经常私下出宫,就是为了吃一口这家的烤鸭啊。”话说至此,黎烨不禁陷入回忆之中,那会儿,他和韩凌的关系可好着呢,那木头对自己有求必应,百依百顺,到底是怎么闹到今天这步的呢?哎,真是可惜。
想着想着,黎画已自顾自吃了很多,见盘中没食了,她不满地用油乎乎地手指戳了一下黎烨,大声道:“没了!再来!别发呆!”
黎烨一个晃神,忙抓起鸭子,继续服侍自己的小公主。
黎画吃得心满意足,脸上、手上、身上全敷满了油,即便如此,她也毫不在乎,将整个身子扑在桌上,发号施令,“不能浪费,来人啊,把剩下的鸭子送去韩叔那里。”
黎烨不禁一愣,他忙问道:“画儿,方才你说什么?谁是韩叔?”
黎画在桌上一个翻滚,肚皮朝上,望着黎烨,理所当然道:“就是韩公公啊,跟在你后边的太监,你的媳妇。”
黎烨面色一僵,他说道:“为何要将自己吃剩的东西送给他?”这种行为是对人极其不尊重的,韩凌自尊心极强,黎画怎能这样做?
黎画天真道:“好东西自然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分享啊。”
黎烨诧异道:“你喜欢韩凌?”记忆中黎画并没有和韩凌说过半句话啊。
黎画点点头,直言道:“喜欢啊,特别喜欢。”
黎烨狐疑,又问,“你为何喜欢韩凌?”
黎画没半点儿心思,开开心心地答道:“最近父王都不理我,全是韩叔带我出去玩,我当然喜欢他了!”
黎烨心有讶异,仔细询问后,方才得知,原来近几日自己忙得天昏地暗,黎画找不到人玩,就被夏晓抓去读书习字作画,生活过得好生无聊。恰时韩凌出宫办事,顺便买了些糖葫芦,带回来给黎画吃,黎画正愁无人陪伴,就死皮赖脸赖着韩凌,要他陪自己玩耍。韩凌天生一木头人,不懂为人处事,更不懂哄小孩,被黎画赖得手足无措时,只能表演剑术,谁知黎画竟很是喜欢,觉得新奇,欢天喜地拍手叫好。韩凌登时兴致大涨,将剑递到黎画手里,把着她的小手,教她舞剑。就这样,黎画彻底喜欢上了韩凌,他阳刚富有魅力,在自己最孤单的时候,是他帮自己解闷,陪着自己。而韩凌同样也喜欢黎画,毕竟他一介武夫,很少能得人认同,黎画毫无保留地与他交往,让他心里莫名涌着一股暖流。加上黎烨也很是疼爱黎画,韩凌爱屋及乌,自然也和黎画有亲昵感,每当见到黎画和黎烨玩耍之时,他都恨不得能加入其中,但又因身份问题,他始终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围观。
黎烨心下了然,这事并非意外,而是韩凌刻意而为之,其结果,或许也超出了韩凌的预料。韩凌作为黎烨贴身太监,就算现在有了王后的头衔,但若非黎烨差使,他怎会外出办事?恐怕外出办事只是他告诉黎画或者夏晓的说辞,实则他就是专门出去为黎画买糖葫芦。韩凌之所以会有此举动,大概是因为他考虑到黎烨最近无暇顾及黎画,担心黎画一人会有孤独,故想了个法子去看看黎画,虽然借口很是拙劣,但骗骗小孩,也不成问题。
黎烨不由得有些感激韩凌,若不是他,黎画这次可得要伤透了心,这无疑会给她的童年蒙上一层阴影,从而影响将来的父女感情。
黎烨摸着黎画的脑袋,耐心教导道:“画儿,你喜欢韩凌,想与他分享自己的喜爱之物,这点很好,说明你并非自私之人。但你所使用的方法不对,所谓分享,当是平等的,而非施舍。你将自己吃剩的烤鸭送给韩凌,他会怎么想?他会觉得你看不起他,你将他视为下人,而不是朋友。虽然你现在还小,他会理解你的意思,不与你计较,但你这做法总归是不好的,需要改正,切记,下次定不可这样。”
黎画躺在桌上,睁着大眼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这鸭子怎么办?我吃不下了。”
黎烨笑了笑,抓起剩下的鸭子,喂进了自己嘴里。父女之间,自然无需在意其中细节。这天下的父母,无不是将最好的给孩子,但凡还有一口饭,即便自己早已饥肠辘辘,也要喂给孩子,不让他们饿着。
吃完烤鸭,黎烨问黎画想不想见韩凌,黎画笑着拍手,一个劲说要见要见。于是,黎烨下令,宣韩凌。
韩凌走进殿门时的心情是忐忑的,黎烨已经有很久没有找他了,为何会突然要求觐见?偏偏此时韩凌还做贼心虚,暗想黎烨是否已经得知自己背着他,悄悄探望黎画,并教她剑术。
跨进房门,韩凌就见黎烨正趴在地上,任由黎画骑在他的背上,“驾哧哧”叫个不停。韩凌略有尴尬,等了一会儿,方才小心问道:“陛下召见,不知所谓何事?”
黎烨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伸手往后一捞,将黎画从背上抱了下来,而后用袖子擦了擦额头,说道:“本王要谢你。”
“啊?”韩凌不明所以,“陛下为何要谢臣?”
黎烨将黎画放在地上,黎画脚刚一着地,就迈着小碎步,朝韩凌狂奔而去,“韩叔!抱我!”
韩凌登时大惊失色,他连退几步,不敢给黎画碰到自己,他垂着脑袋,连忙道:“公主身为金枝玉叶,臣一下人,怎敢抱公主?还请公主莫要为难。”
黎画见抱不着韩凌,便撅着嘴,不开心道:“你不抱我,我就告父王,你昨晚带着我出宫逛庙会!”
韩凌表情一僵,他万万没料到黎画竟会这般没心没肺,毫无心机,这事怎能随便说?自己拗不过黎画,冒着生命危险,将她带出宫,给了她一个难忘的生辰夜。不求她感恩戴德,但也不能一转眼就把自己出卖了啊!韩凌连忙跪地,道:“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黎烨挑了挑眉,“私自将公主掳出王宫,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韩凌自知理亏,只能绝望道:“臣愿意接受处罚。”
此时,黎画终于抱住了韩凌的手臂,她心满意足地用脸颊反复蹭韩凌的大臂,大声说:“韩叔,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黎烨看在眼里,又道:“你这掳得还挺彻底,非但把人掳走了,就连心,也跟着跑了。”
韩凌有苦难言,只能垂着脑袋连连认错,但奈何黎烨不言喜怒,也不知他对这事是什么态度,韩凌无法,为保险起见,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黎烨对此倒是也不恼,毕竟他和韩凌私自出宫的次数也多不胜数,而韩凌身手了得,他信得过韩凌,定会保黎画周全。只是,他不明白,韩凌一向恪守成规,怎会做出如此荒诞之事?黎烨看着眉开眼笑的黎画,她抱着韩凌,眼睛里全是幸福,黎烨不禁叹了口气,问道:“说吧,你为什么要带她出宫?”
韩凌还在犹豫该如何作答,黎画倒先开口了,“因为我过生日啊!你们一个都记不住我的生辰,只有韩叔记得,他说要帮我过生日,就带我出去了。”
黎烨一愣,“你过生日?”仔细一想,昨日确实是黎画的生辰,黎画已满两周岁。黎烨懊恼地一拍脑门,自己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黎画因是女子,其母夏晓又无积极进取之心,所以她并不得朝臣的喜爱,于他们而言,黎画不过是一名放养的野孩子罢了,她的生日是何时,谁会在乎?夏晓在宫中虽掌后宫之事,但究其根本,不过是在收拾韩凌丢下的一团烂摊,她的身份仅是贵人,根本无权在宫中兴师动众为自己的女儿庆生,所以,只能私底下低调地过个生日。想必韩凌能带黎画出宫逛庙会,也是夏晓授意的吧。
黎画白了黎烨一眼,“哼,你真的把我忘了!父王最坏了!”
黎烨脸上登时没了责备之意,他忙抱起黎画,说道:“是父王不好,最近父王实在太忙。这样好不好,父王帮你补过一个生日,最盛大,最壮观的生日!让全国的百姓都知道本王有一个好女儿!”
黎画顺势搂着黎烨的脖颈,脸上写满不悦,“不要,我只要父王,不要盛大的生日宴会,他们都不喜欢我,我不想见到他们。”
黎烨自然知道黎画口中的他们是谁,龙臻等一干朝臣确实不喜欢黎画,因为她成天只懂瞎闹,几次把龙臻气得吹鼻子瞪眼,但偏偏又没任何办法。相比起来,同为女子,黎莹就深得龙臻的喜爱,在龙臻看来,黎莹乖巧懂事,又有礼貌,在自己的教导下,其学识一点也不输黎清。黎烨无奈地笑了笑,自己若要执意帮黎画庆生,谁也拦不了他,只是事后黎画定会遭人白眼,这加诸于一个小女孩身上,无疑是莫大的伤害。所以,黎烨也不勉强,又哄着黎画道:“好好好,不庆生,父王带你出去玩。”
闻言,黎画立马笑了,她道:“带着韩叔,我们三个一起去!”
☆、41玩闹
于是,黎烨和韩凌带着黎画,悄悄跑出了宫。听闻城中某个富商正比武招亲,他们便顺着人群,前去凑热闹。
比武台上,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黎画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个劲拍手叫好,还抓着韩凌大声说:“韩叔,这招你交过我!”一边说着,她还在空中比划了几下,眼神锋利,有模有样的。
黎烨失笑,这姑娘莫非几日就成了一武夫?!
一人倒地,胜者高举双手,气势汹汹,高吼一声,静待下一名挑战者。
黎画瞄准时机,抓着韩凌的袖子,大声说:“韩叔,你上!打他们!”
韩凌一脸尴尬,解释道:“这是比武招亲,我又不找姑娘,是不能上去掺和的。”
黎画不高兴了,撅着嘴,“不管,我要看你打败他们!”
韩凌甚感无辜,他看向黎烨,投去求助的目光。若是一成人这么要求韩凌,韩凌定会板着脸,严肃拒绝此事,并告知自己的原则底线,但偏偏对方是一个两岁娃儿,你和她说再多,她也不会明白,甚至会因此大哭大闹,反正,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应付小孩的要求。
黎烨看那壮汉确实厉害,一连赢了几场,也不见有半点乏力,相反,还越战越勇。黎烨又看了一眼站在二楼的富商小姐,长得娇艳动人,若真被这壮汉取回了家,那才是糟蹋。于是,黎烨扬扬下巴,对韩凌说:“上台,打他。”
韩凌万没想到黎烨竟然不帮他,遂道:“陛下,臣的心意你是知道的,臣不会娶其他姑娘的。”
黎烨道:“你这人怎么就不懂变通?画儿要看你打,你便上去打,打赢了这壮汉,下一局再故意输了,不就行了?谁会让你娶那姑娘?”
韩凌恍然,自己怎么那么笨。于是,他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便跃上擂台,对那壮汉一拱手,双方便展开了架势,大战一触即发。
黎画在擂台下拍手鼓劲,韩凌在台上一招一式打得谨慎有力,两人胶着五招后,韩凌便逐渐占据了上风,最后重拳出击,彻底卸去了对手的防备。壮汉鼻孔喷血,身体往后倾,“轰”一声,重重倒地。登时,台下掌声四起,吆喝不断,黎画更是兴奋地乱吼乱叫,坐在黎烨肩上也不安生,扰得黎烨都无法专心看比赛。
黎画用小手指指着韩凌,大声道:“韩叔,你最棒!”
黎烨看着黎画涨红的脸蛋,忽然问道:“画儿,想不想和韩叔永远在一起?”
“想!”黎画想也不想,直接答道:“永远在一起,我喜欢他,让他教我武功,我也上去打大汉!”
此时,欢呼声又起,下一名挑战者走上了擂台,双方互相鞠了个躬,便拉开阵仗。这次,韩凌左躲右闪,尽显狼狈之态,想是他想借机战败,然后全身而退。谁知,黎画看出端倪,她觉得韩凌要败了,登时就不开心了,她大叫道:“韩叔!进攻进攻!打他的脑袋!你输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偏偏此刻大家都屏息观战,黎画的声音就尤显突兀,韩凌想不听见都难。电光火花间,韩凌脑中闪过千万种念头,最后,他心一横,一个飞腿将对手踢下擂台。战局瞬间出现一百八十度逆转,不但对手懵了,就连台下的观众也懵了,他们一度以为韩凌这次必败。见韩凌赢了,黎画高兴地摇摆身体,甚至对着观众骄傲道:“他是我的师父!”
黎烨不禁蹙眉,视线正好瞥见站在楼上的女子,此刻,她嘴角噙着笑意,眼中满是幸福与眷恋,她望着韩凌,情深意切。黎烨暗道不妙,这女子定是看上了韩凌,也难怪,韩凌长得一表人才,又武艺高强,谁家姑娘会不动心?若韩凌再赢下去,这乘龙快婿恐怕就要非他莫属了。
下一名挑战者又走上了擂台,黎画的情绪再次达到了制高点,她左摇右摆,助威道:“韩叔!加油!韩叔!加油!”
黎烨自知再不能比下去,否则自己真要为别人做嫁裳了。黎烨本来根本不打算掺和,现在也提高了音量,大声喊道:“回来!”
韩凌蓦地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黎烨,他竟然会喊自己回去?!他一直以为,黎烨巴不得自己赶快走,走得越远越好。既然黎烨发话,韩凌当然不打算再恋战,他故意被对手击中几拳,然后浑身无力地倒在擂台上,久久爬不起来。
黎画看得心急,她吼道:“韩叔!站起来!别输!输了就不理你了!”
一旁,黎烨沉着脸,说道:“下来!”
黎画瞪了一眼黎烨,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奔涌而出,她胡乱地拍打着黎烨的脑袋,哭喊道:“不要!不要下来!要赢,要赢!哇唔!”
黎烨被黎画打得眼冒金星,但他根本来不及理会,他的眼睛死死地盯在看台上,他又一次提高了音量,“下来!”
黎烨说不上当时是怎样的心情,他让韩凌上台,只是想哄黎画开心,然当韩凌一步步走得更远时,他忽然开始忧虑,如果韩凌一直赢下去,那最后他将成为别人的丈夫,而自己将再也见不到韩凌。虽然他并不打算和韩凌长相厮守,但心中总有一股自私,想永远占有这人,他潜意识里已将韩凌认定为自己的财产,神圣而不可侵犯。所以,当他见到那位富家小姐憧憬的神色时,他便觉得领地受到了侵害,他要立刻终止一切侵犯行为。
韩凌看着在台下闹得不可开交的两父女,一时手足无措,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反正无论如何,他都要得罪一个人。他又和那人周旋了几招,方才下定决心,故意在脸上挨了一下,然后夸张地倒下,再也爬不起来了,裁判宣布,对手胜。韩凌不禁长舒一口气,而后缓步走下擂台。
楼上的小姐见到这一幕,气得跺脚,一张娇艳的小脸因此变了形。她走到富商身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富商的目光立马扫在了韩凌身上,而后,他招了招手,朝身后的一排彪形大汉吩咐了几句,那些人便大步朝韩凌走了过来。
黎烨眼见这事大概没完,于是吼了一声“跑!”,便带着黎画夺路而逃。韩凌反应快,见黎烨跑了,他也撒腿就跑,三两步就赶上了黎烨。黎烨跑得气息不稳,他一边跑,一边解释道:“那个姑娘喜欢上了你,他爹打算将你强行留下。”
韩凌不禁眉心一跳,幸好跑得快,否则就要出大事了。
黎画本还闷闷不乐,现在突然跑得飞快,她坐在黎烨肩头,如乘风归去,好生放荡不羁,遂又咯咯笑了起来。见到黎画的模样,韩凌算放了心,看来黎画已经不在意自己弃甲而逃,所以也无需担忧她在日后会不理自己了。
这一路,他们跑得飞快,穿越人群,绕过集市,一路熙攘,而他们,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一道风景。
回到宫中,三人均是筋疲力竭,黎画更是眼睛一闭,睡得不省人事。黎烨将她送回夏晓宫中,而后又命御厨炒了几盘小菜,送到清和殿内,他难得没有让韩凌待在一旁,而是邀请他坐下,与自己一同小酌酒肴。
韩凌不敢违命,恭恭敬敬坐下,径自夹了饭菜,低着头,闷声不响往嘴里送。他不明白黎烨的用意,在他看来,黎烨拒绝了他,却又三番四次撩拨他,让他燃起无谓的希望,最后又硬生生将希望碾碎。他受够了这样的折磨,所以他不想再与黎烨有过多的纠缠,最好是各司其职,形同陌路。
黎烨知道韩凌的性子,木头一个,不知开口,也不懂如何开口。没法,黎烨只能先说道:“你的心思本王明白,你不愿让步,固守自己的信条,这也是导致我们二人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的根本原因。只是,你觉得值得吗?如果你不那么固执,或许我们依旧可以谈笑风生,依旧可以将彼此视为知己,至少不用像现在,你做你的臣子,我做我的君王,我们各自安好。”
韩凌放下碗筷,神色平静,他早已放弃了奢望,所以,他坦然道:“我们本来就该是这样,你是君,我是臣。成为知己,不过是当初我们越了界限,现在纠正了过去的错误,不是很好吗?”
黎烨不可置信地看着韩凌,“你认为那是错误?”
韩凌沉默不语,反正他是猜不透黎烨的用心,他天生就不是会和人打交道的主。见黎烨目光灼灼,韩凌如坐针毡,他别过脑袋,说道:“于臣而言,做知己太难,臣会控制不住想要掌控您的一切,这对您来说无疑是种束缚。摆正你我二人的关系,做回君臣,于公于私,对我们的相处都有好处。”
黎烨知道韩凌心里的想法,这根本就是一条直直的道,完全没有半点转弯。黎烨很想问韩凌,你平时追姑娘也是这般模样吗?根本不懂委屈求全,更不懂曲线救国,先做知己,然后借机献尽殷勤,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感情培养到一定阶段了,想不在一起都难。韩凌现在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么做爱人,要么就做同僚,没半点商量的余地,更没有半点可供发展感情的空间,黎烨简直不懂,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固执得像头牛!
黎烨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究竟,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都要像韩凌妥协了,你不是想要和本王在一起吗?那好,本王就和你在一起,你脱光了过来侍寝!
之后,他们又有的没的聊了几句,黎烨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不过这次交流虽然没半点进展,但他们二人的关系却出现了转机,而这契机,正好就来自黎画。黎画原来只和黎烨玩,后来发现韩凌也甚是有趣,所以有黎画的地方,就一定要有韩凌和黎烨。而作为黎画的生母,夏晓,反倒受了女儿的冷落,因为她总是让黎画读书写字,好生严苛,黎画不喜欢她。
黎画经常缠着韩凌,要他教自己舞刀弄枪,但她尚且幼小,力气有限,就连一把宝剑,她也拿不动,谈何练剑?对此,黎烨专门想了个办法,差人用竹子做了一把很薄的木剑,拿起来轻快省力,黎画刚把剑拿在手里,就彻底爱上了,晚上睡觉都要抱着木剑,没木剑就睡不着。
韩凌教黎画练剑,黎烨站在一旁没事做,闲极无聊下,黎烨也拿了一把剑,模仿着韩凌的模样练了起来。韩凌见黎烨有兴致,自然愿意教他,故一招一式,比的极为标准,而解说,更是细到了极处。然而,黎烨虽脑袋聪明,要诀样样明白,但使出来的剑,却是不伦不类,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没有天分。
韩凌心中奇怪,问道:“陛下,您小时在军营里待过,难道就没修习剑术吗?”
黎烨咧嘴一笑,“那些士兵嫌我太小,手上没力,剑使得软绵绵的,故差我烧水洗衣做饭去了。”
韩凌不禁感慨,原来黎烨小时的生活状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这也真是难为黎烨了。不过先王确实苛刻,凡事追求完美,黎烨是他唯一的儿子,自然对他抱有很高的期许,只是如今黎烨根本不理朝政,完全当了一甩手掌柜,不知先王在九泉下知道了这事,会不会气得还阳?
生活平淡而又琐碎,黎烨和黎画玩玩闹闹,再跟韩凌修习一下武功,一天也就过去了。黎烨无比享受现下的生活状态,他觉得,这才是人生,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42变故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过去了半年多,之前派去赈灾的朝臣先后传来喜讯,灾区百姓的房屋得到重建,而损失的庄稼也重新栽上了,虽然过了最佳播种时间,但预计今年还是能有所收成的,至少填饱肚子是不成问题的。眼见即将入冬,黎烨又拨了一些银两,为灾区百姓购置防寒保暖的衣物。灾民的生活暂时得到了保障,各自都开始为第二年的生计打算,那些发起□□的百姓,在吃饱穿暖以后,也没了造反的心,各地组织纷纷解散,暴民们回家娶妻生娃,幸好黎烨当初没有使用武力镇压,所以百姓与官府并未产生深仇大恨,朝臣们好言劝几句,而百姓也确实感受到了朝廷的重视与关怀,所以都愿放下手中的武器,选择归顺。就这样,黎国的内忧得以解除,黎烨长舒一口气,自觉可以高枕无忧,继续享天伦之乐了。
昨天和黎画怎么商量的?哦,对了,今日要带她去逛世外桃源!
黎烨喊来韩凌,说道:“你觉得,今日本王穿什么好看?上次带画儿出门,她竟嫌弃本王穿得太丑!真是胆大包天。”
韩凌知道黎烨说的是哪一次,那次杞亚命人送了些杞国的特产过来,当然也包括杞国花枝招展的衣物,黎烨心想平日千篇一律,想换个新花样讨好黎画,故穿得像一只花孔雀一般,出了门。他以为,黎画是姑娘家,定会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谁知,黎画刚一见到黎烨,就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不高兴道:“你好丑,我不想见你!”黎烨因此深受打击,从此以后,他出门前定要精挑细选,穿得风流倜傥,方才会去找黎画。
今日,不无例外的,黎烨又在纠结该穿哪一套衣服,虽是伪装成平民百姓出游,但衣着也定要讲究,要气宇不凡,这样才能撑起门面,才不会让自家的小公主丢脸。
韩凌想了想道:“现在已是冬日,天气寒冷,不如穿貂裘吧,画儿喜欢毛绒绒的东西。”
黎烨忍不住白了韩凌一眼,“谁家百姓穿得起貂裘,你这不是自暴身份吗?万一遇上劫匪怎么办?你打算以一敌百吗?”
说罢,黎烨又去衣服里翻找,然找了几遍,也未找到合适的衣服,他面露不悦,道:“来人,让裁缝为本王缝制一件衣服,现在,立刻,马上!”
韩凌在旁边提醒,“陛下,再过一柱香的时间咱们就要出发了,恐怕来不及重新缝制。”
黎烨不耐烦道:“本王当然知道,但是你别说出来行吗?”
黎烨正心烦意乱,忽见刘宝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他一个不小心,一头撞在了大开的柜门上,他吃痛地闷哼一声,也来不及看看伤势,便急忙道:“参加陛下。”
黎烨道:“慌什么慌!没见本王正忙着吗!”
刘宝齐哭丧着脸,他说:“陛下,奴才有要事要报。”
黎烨瞥了一眼刘宝齐,挥挥手,“找韩凌去,他是你的负责人,你直接找本王汇报,是越级上报,是大罪,知道吗?”
刘宝齐没法,心中暗自琢磨今天的黎烨怎么那么难说话,框框条条出奇得多。刘宝齐转身看向韩凌,知道是对牛弹琴,但也硬着头皮说道:“启禀韩公公,有信使传来口信,说邶王安衡兴因重病不治,身体越发衰弱,就在三天前驾崩了!”
“什么?!”黎烨扭过脑袋,不可置信道:“死了?”
刘宝齐忙看向黎烨,郑重地点点头。
黎烨又问,“还有其他消息吗?安宇文有没有继位?”
刘宝齐摇摇头,“没有,就是信使口头转述,就连一封书信也没有。”
黎烨连忙扔掉手里的几件衣服,套起龙袍就往外走,他大声吩咐了一句,“韩凌你去接画儿,今天你陪她出去,本王就不去了。刘公公,你去通知各位朝臣,让他们立马到龙翊殿来!对了,喊裁缝快些缝制新衣,现在他们时间足够,定要缝制出上等货!”
刘宝齐和韩凌不约而同地嘴角抽搐,都什么时候了,他竟还想着他的衣服!
龙翊殿内,众大臣面色冷峻,愁眉不展。在来的路上,他们就已听到了风声,说安衡兴死了,当时他们还抱有侥幸的心理,然见到黎烨的模样,他们的心都沉了下来。
龙臻来回踱步,唉声叹气,“这下真完了!”
黎烨当然知道事态的严重。难得赈灾一事刚落下帷幕,黎烨还未舒坦一天,这另一事又来了,到底还有完没完!黎烨道:“无论如何,这事定不能让安柔知道,否则,这宫中,怕要鸡犬不宁了。”
众大臣点点头。秦尚书说道:“这邶王驾崩,于我们而言,影响最严重的莫不于结盟一事,不知安宇文登基以后,是否会延续他父王的遗志,与我大黎百年为盟。”
龙臻若有所思,说:“大黎地大物博,周围邻国觊觎许久,若不是有杞国和邶国撑腰,他们恐怕早就攻过来了。现在安衡兴死了,若安宇文放弃援助,那我大黎恐怕会凶多吉少。”
瞿大人捋了捋胡须,说道:“依老臣之间,当务之急是尽快联系邶国,一来是为悼念安衡兴,二来是拉拢安宇文,让邶王继续作为我大黎强有力的后盾。”
黎烨眉头紧锁,他沉声道:“没用的,安宇文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定是与我们反目。”
龙臻扬起眉稍,不解道:“为何?”
黎烨道:“你们可还记得,上次本王封韩凌为后,对此,安柔甚是不满,状告到了安衡兴那里。之后,安衡兴便领着安宇文一起来兴师问罪,那晚,安宇文觉得安柔在黎国受尽委屈,心中甚感不平,于是,他和本王大吵了一架,还动了手脚,他看本王的眼神,全是恨意。若他登基,他定不会与我大黎结盟。”
瞿大人一惊,“那可怎么办啊?失了邶国的支援,单凭一杞国,不知是否能够震慑住那帮蠢蠢欲动的家伙。”
黎烨扯了扯嘴角:“本王现在并不奢望邶国能继续与我大黎结盟,他只要不联合其他国家,进攻黎国,就该谢天谢地了。”
龙臻稍作斟酌,扫了一眼四周,说道:“那事老臣是有耳闻,但黎国与邶国历来都是世交,若因这点小事而毁了交情,邶国的大臣们恐怕不会同意。群臣反对,安宇文定不能乱来。”
黎烨无奈一笑,“安宇文这人自视甚高,脾气火爆,听不得半点箴言,连他父王都管不下他来,更别提大臣了。不要指望安宇文会念及旧情,他对安柔的疼爱程度,本王亲眼所见,他定会为了安柔与我们反目。”
龙臻咂咂嘴,暗想这确实难办。他说:“若以最坏的来打算,安宇文联合其他国家,一起进攻黎国,以报往日之仇。那后果,定是不堪设想的。且自季将军死后,我国一直未出现像季将军一样杰出的统领,将士们散漫无纪律,个个心想朝纲稳定,何必勤于练兵,所以,若以我方此时的战斗力,去抵抗多国侵扰,恐怕难以完成。”
黎烨奇道:“难道现在军中的士兵全是吃闲饭的?”
龙臻稍一犹豫,还是实话说道:“正是。”
黎烨杵在腮帮凝眉思考,他从没想过,在他统治的时候竟会遭遇如此变数,高枕无忧,享乐生活的理想真是离他越来越远。他其实根本不在乎是否会亡国,他在乎的,只是是否有足够的钱财,供他逍遥快活,他现在会有危机感,不因国家有难,全是因他担心今后黎国灭亡,没人再供养他,那他也就没法再潇洒了。所以,他必须妥善处理此事,这关乎到他的理想。几经斟酌,黎烨道:“不如先派人去邶国探探风声,待情况明晰以后,我们再想应对之策。”
龙臻道:“此话怎说?”
黎烨道:“安衡兴死了,作为世交,定是要表达悼念之意。不久后,安宇文定会为安衡兴举办葬礼,到时,我们便派使者前去参加,正好,也可借此机会,了解安宇文的想法。”
龙臻说:“正因邶国和黎国百年交好,其中情义,非普通人能比,若安衡兴的葬礼只派一名小小的使者前去,恐怕不妥。依老臣看,您必须亲自前往。”
“这不等于让本王羊入虎口吗?”黎烨脱口而出,“让本王亲自前往是万万不可,没准情报没拿到,这命就没了。”
龙臻想了想,说道:“陛下,老臣有一法,现在邶王刚刚驾崩,为表哀悼之情,我们可先派一使节前去拜访,趁机摸清状况,若安宇文对你的恨意颇深,甚至想找你寻仇,那我们便可提前防范,至于葬礼,你自然也无需参加。安宇文是个暴躁鲁莽之人,他定不会有很深的心机,所以无需担心此次他会在使节面前刻意伪装,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会露出马脚。我们不能等到葬礼时再行动,必须先下手为强。还有,安宇文对安柔疼爱有加,于他而言,安柔就是捧在掌心里的明珠,我们可以借他这根软肋,来牵制他。在情况明朗以前,定不可将安柔送回邶国。”
黎烨微微蹙眉,他脸上显出几分排斥,“你的意思是用安柔当人质?”说实话,黎烨并不愿让安柔卷入到这场纷争之中,她本就没了父亲,是受害者,如今居然还要把她作为人质,于她而言,无非雪上加霜。
龙臻倒显坦然,他说:“正是。老臣知道,陛下定会有所顾虑,但为保一时安稳,我们只有拿安柔作为人质,若此次使者造访邶国,并未发现任何端倪,我们便可让安柔回去,祭悼自己的父亲。说是作为人质,不过是暂时观察几日,若无大事,我们也没必要继续这样做。”
黎烨沉着脸,“若是使节来报,安宇文再无结盟之意,那该怎么办?继续押着安柔,不给她回国见安衡兴最后一面?”
☆、43反目
龙臻稍作沉默,实在无计可施,只能道;“安柔本就嫁来我大黎,岂有随便回去的道理?不让她回去,任何人都不会想到我们实为将她作为人质,况且这宫里好吃好喝的,我们也并未亏待她。若安宇文放弃结盟,那我们更要留着安柔,有安柔在手,才能稳住安宇文,避免他做鲁莽之事,比如,联合他国,攻打我大黎。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不可有半点怠慢,安柔毕竟不是一颗永久有效的棋子,在此期间,我们定要抓紧操练兵士,以备不时之需。”
黎烨满脸纠结,这办法,看似真是如今的最佳之计,但他与安柔好歹夫妻一场,虽平时感情不和,且他亏待安柔的太多,对女人而言,并不是吃好穿好就够了,黎烨无法给安柔更好,但也不能对她不义啊。
见黎烨迟迟不肯定夺,龙臻又催促道:“陛下,这事可耽误不得,方才你不是也说了,不能让安柔知道安衡兴过世的消息。安柔不知此事,那必然会如往常那样待在宫中,从她的角度来看,她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人质啊。”
黎烨摇头,“性质不一样。本王想瞒着安柔,是怕她跟本王闹,等直接到葬礼之时,告诉她实情,她定没时间闹,只会连忙赶去参加葬礼,本王也能省心。但若将她视为人质,则是依据现实情况,来判断是否让她得知真相。且对安宇文那边,是板上钉钉,安柔就是人质。”
龙臻又劝,“陛下,倘若事情并非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使节去到邶国,一切如常,风平浪静,那我们也再没必要抓着安柔,把她当为人质。一切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会知道的。”
黎烨仍旧举棋不定。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哀号,紧接着,脚步声四起,侍卫们的吆喝声不断,他们的声音低沉而又慌乱,“你要干什么?贵妃娘娘,你不能进去!”
“快,快,快拉住她!”
“贵妃娘娘,陛下和众朝臣正在商量政事,您不可以进去。”
“娘娘,若再这般执意,休怪奴才不客气了!”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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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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