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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养尸 作者:冷笑对刀锋李忘风

    第3节

    “师弟,你无需太过担忧,我们有控尸之术,又加上平日学的道法,对付普通鬼怪绰绰有余。”

    “要是这次遇到的不是普通鬼怪呢?”元四耷拉着脑袋,手里拎着包裹,身后跟着动作僵硬的阿呆。

    陆吟枫看了眼阿呆魁梧的身形,笑道:“你这次带下山去的僵尸也不是普通的僵尸呀,有阿呆在,你还怕什么?”

    “有他在我才更怕!你看他那死样子,一会儿下了山我还得找块布把他的头包起来,不然山下的老百姓迟早被他吓死,到时候官府说我纵尸吓人把我抓进衙门,那就更惨了!”

    “哈哈哈,小师弟你真会说笑。不过阿呆他这么安分,应该不会吓到别人的。”

    按理说活尸之所以称为活尸,就是他们比起灵魂已然离体的阴尸来说要多了一分自我的意识,既然有自我的意识,即便已是僵尸也应该会简单地表达自己的感情才是。只是这么久了,自从元四在他身上植入血符之后,这具活尸便一直这么安静顺从,和他们操控的阴尸看不出任何区别。

    陆吟枫好奇地看着这具安静异常的活尸,不知道对方那双血红色的眼里到底蕴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唉,总之这辈子被这个家伙缠上就是没好日子啦!”

    元四闷闷地哀叹了一声,回头刚好看到跟在自己师兄身后漂亮的兰卿,心道要是自己能带兰卿下山驱邪才是美事了。

    第10章 下山

    通往静世观山下这条路,元四已不知走过多少次,往日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随师兄们溜下山区到处走走看看,尝遍市集上的小吃。可这次他一想到下山很有可能要面对未知的妖魔鬼怪,心情自然郁郁,以至于连路都变得漫长了起来。没走多久,元四就开始嫌腿酸了。

    他回头看了眼蹦蹦跳跳着走在自己前面的阿呆,把手指放到嘴里吹了声哨子。

    正专心跳着梯子的阿呆在听到自己控主的哨音后乖乖地停了下来,他笨拙地转过了身,然后又开始费力地往回跳。

    元四看着跳到在自己面前,身形魁梧的阿呆,目带狡黠地拍了拍对方的肩,抬头看着那双半眯起的血红双眸,说道:“阿呆啊,好歹我们现在的关系也很亲密了,不如打个商量吧……这下山的路还有那么多梯,我已经腿酸了走不动了。可你不同,你是死人,你不会再累对不对?所以,我想请你把我背下山去,你说好不好?”

    面色铁青的阿呆,昂然站在元四身边,一动不动,那双暗红色的眼似乎越过了元四的身后,望向别的地方。元四摸了摸鼻子,瞥了眼神情严肃的阿呆,心道这家伙不是活尸吗,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不过也好,要是他真有了什么反应,自己倒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你不说话,可就算答应咯?”元四试探着扬了扬下巴,阿呆没有丝毫反应。

    看见对方这副样子,元四当即高兴地拍了拍巴掌,晃起了手指,“那就算你答应了!来,赶紧转过身,好好地背上我吧!”

    元四的手指间啪地一声响,阿呆果然乖乖地转了过去,微微弯下了腰。

    他一边跳到阿呆的背上,紧紧搂住对方的脖子,一边想这埋符之术还真是管用,让施术者用意念就能够自由引导活尸,不再似以前那般需要先念一堆咒语才能操控对方。

    待到元四在阿呆背上趴定之后,他拍了拍对方的冰冷的面颊,对方目中红光微显,随即便身形矫健地蹦蹦跳跳着继续往山下去了。

    从半山腰这么一路蹦下来,阿呆这具尸体倒是没事,可是却苦了元四,这样的颠簸比在乱石堆上坐马车让人难受得多了。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元四赶紧从阿呆背上滑了下来,他不停地抚着胸口,回头狠狠瞪了眼阿呆,咬牙切齿道:“不就让你背我一下吗?至于这样报复我啊!”

    他一心认定阿呆这个有灵性的活尸必然借机报复了自己,早知道就不让他背自己了!

    阿呆自然是不会理会元四的,他垂手站着,铁青的面容威仪森然,血色双眸又再次微微地阖了起来,唯余一抹宁静在其中。

    “心眼这么坏,活该以前死那么惨!”

    元四揉着自己被颠得酸痛的屁股,忍不住对这具已死多时的尸体口出恶语。

    刹那之间,元四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眼有了错觉,他竟看到阿呆那双红眸缓缓地睁开了,之前那抹宁静在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却是两道怀着极深怨恨的凶光。

    然而这凶光来得快去得也快,之前本还没什么反应的活尸阿呆随即便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闭起了眼,凶光顿敛。

    倒是元四被阿呆这瞬间的变化吓了一跳,这时他才彻底相信自己师父羽真人所说的话,活尸的思维虽然因为生前种种会显得混沌迷糊,但必要之时他们依旧会对外界做出反应。

    看来,自己是不能再随便说他的坏话了。

    下了山,离苍远府还有好一段路程。

    元四不再敢让阿呆背自己了,只是让他跟在自己身后。

    沿着官道向北走,一路上人烟稀少,头顶上的天空黑压压地沉着,山林之中不时传来鸟嘶兽鸣。

    元四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看一眼慢吞吞跟在自己身后的阿呆。

    唉,以后的日子还那么长,自己又被师父连哄带吓地植了血符在这尸体身体里,这家伙以后必定是会紧跟自己了!莫非日后自己成家了,和自己老婆亲热之时,便由着这么个恐怖的尸体站在一旁围观?!有这么个恐怖诡异的尸体随时跟在自己身边,那要自己以后如何能安心与人行床啊?

    不要啊,他元四可不想一辈子做道士,一辈子做童男啊!

    元四想到这些不着边际的以后,便连脑子也大了一圈,他忽然停下脚步来,使劲挠起了头,不住跺脚。

    阿呆默默地迈着步子,双臂垂在身边却仍是一动不动,他那张略带哀戚的铁青色脸庞之上,严肃而平静,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元四身边站住,等着自己的主人继续往前。

    这就是血符的效力所在了,受血符所制的僵尸,不管是阴尸抑或是活尸都必须时刻跟随在自己的饲主身边,不离不弃,直到飞灰湮灭或是转世轮回的那一刻。

    通往苍远府的路虽然算不上崎岖难行,但是元四这样的懒家伙走了两个时辰之后已是再不想抬腿了。

    他看了眼丝毫看不到疲态的阿呆,心中既是羡慕又是嫉妒:有时候做死人真是比活人划得来,至少不必像自己这样受这般的肉体之苦。

    天色渐渐已晚,元四估摸着到苍远府还有至少几个时辰的脚程,若要继续行路,只怕非得走死他不可。

    尝试了阿呆背人那痛不欲生的感受之后,元四再也不想借助对方的力量上路了。

    他左右张望着官道两侧,看见远处的田地之间零零落落地有几处人家,看来,今晚得厚着脸皮去借宿一夜。

    元四带着阿呆踩着田埂,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一户人家面前,轻轻叩响了对方的门。

    一个中年农妇从门后面探出头,疑惑地看着元四,不知这道士打扮的年轻人站在自己家门前干啥。

    元四装模作样地施了个礼,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贫道乃是静世观门下弟子,奉师命下山修行,今路过此地,天色已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那农妇一边听元四说话,一边转而往他身后那个魁梧的男人望去。

    那男人面色铁青,隐隐泛黑,而脖子之上更是有一串明显的缝补痕迹,委实阴森骇人。

    她又听元四自称静世观弟子,这便知晓后面这不人不鬼的东西必定是那帮养尸道人所携带的僵尸了,当即便吓得赶紧将门关了起来,在门后嚷道:“你带的东西不干净,我可不敢放你进来,你去别处讨饭吧!”

    这农妇的话让元四好不憋气,他们修道人何时不曾受人尊敬,可这婆娘居然这般不识好歹,竟还说自己是来讨饭!

    元四很恨地磨了磨牙,扭头看了眼被那农妇斥为“不干净”的阿呆,只好叹气寻找下一家敢收留他们过夜的好心人。

    然而大凡普通人如何会不畏惧死尸,元四带着阿呆在身边,翻田埂跳小河,接连敲了几家人的门,却到底没有进到别人家去。有些人本要答应,可一见阿呆这副死相便统统将门抵上,乃至还有被吓得哭起来哀求自己带阿呆赶紧离开的人家。

    最后,元四只好饿着肚子,带着阿呆在一棵大榕树下暂时歇了脚。

    摸出包袱里塞的馒头,元四就着冰冷的河水勉强吃了顿晚饭,愁眉苦脸地坐在树下长吁短叹。

    要是不带着那个活尸,那么想必自己这般俊俏聪明的道爷必是受大家欢迎的吧,说不定还会专门做好吃地来孝敬自己呢!

    只可惜……元四看了看面无表情站在树旁,像一根木头似的阿呆,又是一声叹息。

    夜星璀璨,硕大的天幕如盖,沉沉地压了下来。

    元四百无聊赖,清点了一下包裹里带出来的为数不多的盘缠,又拿起那块从阿呆身上收缴的玉佩看了看,不觉赞叹道:“真是好玉啊,不过这样的好玉必须配妙人才是。你这样子是配不上这块玉了,所以还是送给我这个有缘人吧。”

    这块玉佩此时已是元四唯一能得到的安慰,他用袖子小心地摩擦着玉佩的表面,随即将它放到了怀中,贴心放着。

    背后的大榕树树根虬结,硌得想要躺下休息的元四的后脑发痛。

    他做起来想了想,随即将阿呆召唤了过来,让对方横躺下来,自己则将头枕到对方的肚子上。

    “辛苦你了,可要不是你害我,我也不用这么凄惨的,所以你可别怨我。”

    元四瞥了瞥阿呆并没有变化的表情,心道对方必不会斤斤计较借他肚子做枕头的小事,当即便安心地睡了。如尸体一般横躺着的阿呆,在元四睡着之后,双目慢慢地睁开了,他直直地望着天幕,青灰色的唇轻轻动了动,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第11章 王府异像

    这一夜,元四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在梦中来到了一处极为豪华的宫殿,置身于一处幽暗的回廊之中。

    正在元四感到纳闷之时,幽暗的走廊忽然点起来了几盏油灯,一个看上去气度威仪的紫袍男人昂然从纱帘的那一边走了出来。

    梦中的一切都显得模模糊糊的,那男人的面容也是不甚清晰。

    元四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做梦。他如一个置身事外之人,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走过来。

    “尊主,公子今日又不能好好吃药了。”一个仆从打扮的男人上前对那紫袍男人说道。

    那被唤作尊主的紫袍男人微微点了点头,便随对方又转入了一扇门后。

    另一个房间突兀地出现,四周依旧是一片阴暗,只见房屋正中的胡榻之上,一名长发披散的白衣男子斜坐在榻上,手中转着一个白玉酒杯。

    便在那紫袍男子走近之时,那白衣男子赫然转过脸来,虽然五官模糊难辨,但是在梦中元四却仍是从对方那修长的体态身形,隐隐感到了对方必是一名相貌气质非凡之人。

    紫袍男子上前便俯身低了下去,口中不知在说些什么,但是似乎是一些问候的话语。

    然而白衣男子却似是不领情,竟扬手便一巴掌打了过去。

    清脆的掌击声赫然惊醒了元四的梦境,在他梦境全然消散之前,他终于清楚地看到那个白衣男子的腰带上似乎挂了一枚温润的玉佩,那玉佩的形状莫名让他觉得眼熟。

    “哎!”

    元四猛然坐起,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好似代替梦中的紫袍男子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他捂着脸狐疑地喘起气来,昨晚那个梦不知为何让他心头感到一阵压抑难受。

    元四随即赶紧摸到自己怀中,还好,玉佩还在。

    松了口气之后,头脑也似是清醒了些许,元四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蹦蹦跳跳松活动了下筋骨。待他自己跳舒服之后,这才回头看了眼依旧躺在地上如死尸一般的阿呆,撇了撇嘴。

    这家伙明明就是个活尸,装死尸倒是装得这么像,平日里丝毫不搭理自己,简直无趣至极!

    不过回头元四就想明白了,到底这家伙还是不搭理自己的好。

    迎着初升的朝阳,元四和阿呆这一人一尸又继续跌跌撞撞地踏上了去苍远府的路上。

    就这样一路风餐露宿,元四带着阿呆终于来到了苍远府。

    在进城之前,他琢磨了下阿呆这副样子必然吓坏他人,说不定到时候还会给自己惹出一些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

    想到这里,元四转身看了一眼阿呆。

    经过药液的浸泡,阿呆腐败的身体虽然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原形,但是肤色却早已变作了如毒素沉积在体内一般的铁青色,委实骇人,况且阿呆的脖子上还有一圈密密麻麻的缝补痕迹,常人一眼便可看出此非常人。

    “你过来。”元四对阿呆招了招手。

    阿呆木讷地睁着泛着血色的眼,笨拙地走到了元四的身边,他的身形魁梧高大,站在元四面前比对方足足高出大半个头来。

    “你这样子吓到人总是不好的。反正你也死了,应当不介意头被包起来吧?”

    元四一边自顾地说着话,一边掀开道袍将自己破旧的中衣撕了一大块下来。

    他看阿呆没有丝毫反应,那双眼里也未如上次自己诋毁对方时那般露出凶光,这就放心地踮起脚,将手中的衣服布料包住了阿呆的整颗头,然后在脑后打上了结。

    “好,大功告成!”元四孩子气地拍了拍巴掌,又围着阿呆转了一圈,确定旁人不会再轻易看到阿呆那张恐怖的脸之后,这才哼着小调,唤上阿呆一同进入了苍远府中。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若事事都如意了,还能叫做人生吗?

    元四本以为自己包上阿呆的头后,便不会吓到旁人引来麻烦了,然而,头被包起来的阿呆依旧给他带来了麻烦。

    没有人走路时会将整个头包起来,但是要是一个人丑得像猪头似的,或许会这样干。

    街上的男女老少都看到了那个步履缓慢跟在一名小道长身后的魁梧男人,对方的头被包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为何步子还能迈得稳稳的。

    光凭这一点,便是一个怪字了,究竟什么样的人会在街上走路时将整颗头都包起来呢?

    元四的前后左右很快就多了一群围观百姓,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早就该明白,带上阿呆,走到哪里都不会安宁,这也是他的宿命。

    在野外风餐露宿了好几日,元四再也不想过那种清苦的日子了,虽然他是一个修道之人,但是没有谁规定修道之人就必须清苦度日,毕竟他也只是个毛头小子,尚未能彻悟享受人生与苦修得道的矛盾。

    顾不得一路尾随的围观者,元四只好硬着头皮将阿呆拉进了一间路边的酒店。

    当他的手触碰到阿呆的手时,对方身体的凉意和僵硬的触感让他稍微觉得有些不舒服,毕竟死人摸起来是没活人舒服。

    酒店门口的小二看见元四和阿呆一起过来,急忙笑着迎了上去。

    “道爷,里面请,几位啊?”他看了眼那些尾随在元四身后的人,也不知是不是都要进来的。

    元四白了他一眼,捏住阿呆的手紧了紧,旋即说道:“一位。”

    小二倒是不明白怎么这人分明还牵着一个却只说一位,不过看他身后这人脑袋被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只怕是有什么病不方便吃饭。

    “好嘞!您要些什么啊,本店最出名的乃是清蒸鲈鱼,八宝盖肉,香煎鸡丝……”

    “打住!我只要一盘馒头,一壶茶。”

    元四听着小二嘴里报的菜名都馋,他倒是想和身边的那些食客一样吃香的,喝辣的,可惜他兜里就那么一点钱,要知道羽真人可是出了名的抠门,跟在他门下当然也只有过苦哈哈的日子了。

    外面围观的那些人看见元四带着阿呆进了酒店之后,这才一哄而散,而正忙着大快朵颐的食客们相较而言倒并不是十分留意元四身边那个包着头的人,这倒让元四身边总算清净了一些。

    “你也坐吧。”元四松了口气,曲起手指在桌上叩了叩,阿呆听到这响声缓步上前,乖乖地坐了下来。

    元四拿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在鼻下嗅了嗅,忍不住转眼看了看邻桌大叔吃的卤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馒头塞进了嘴里。

    没关系的,只要自己干好这一票,想必雇主怎么都会付一些银两,届时自己就用那钱再来好好吃一顿。

    元四心中这般盘算着,又想起自己包袱里还有那块玉佩。

    若雇主没给什么钱,那他把这玉佩当掉应该也能换不少银子才是。

    只不过那玉佩光泽温润,里面更是飘出丝绵般的絮来,确实是块好物,就这么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被当了也可惜,倒不如留着日后还俗娶媳妇再当掉。

    元四想到这里,嘴角总算多了一丝笑容。但是他脑海中忽然却出现了之前所做的怪梦中的场景。

    梦中那个看不清面目的白衣男子腰带上赫然也挂着一枚这般光泽温润的玉佩,莫非……这是玉佩在提示自己的来历?

    元四心疑地看了眼阿呆,对方这样子和梦中的白衣男子丝毫不像,光看这身形便是两个不同之人。

    不过……梦中另外一个器宇轩昂的紫衣人,确乎也是这般魁梧高大的。

    自从做了那个怪梦以来,元四便觉得心神有些不宁,如今细细思量前因后果更觉诧异。

    然而对他来说,这梦究竟如何的怪,又或是如何的巧合终究是个梦,怀里那块能卖个好价钱的玉佩,以及阿呆是个无趣得长毛的活尸,才是真实的。

    吃饱喝足之后,元四这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打着响指将一身怪异的阿呆从酒店里带走了。

    他掏出之前羽真人留给他的信函,仔细地读了一遍,喃喃念道:“麒麟街王府……”

    麒麟街,可算得上是苍远府最有名的地方,这条街上所住的都是本地的官绅巨贾,每一家的宅院都修得极为豪华庄严,尽显大户气派。

    元四在山上呆得久了,看见眼前这些豪宅忍不住轻轻咂舌,“这些家伙的银子只怕都可以堆出小山来了,你说是不,阿呆?”

    阿呆沉默地跟在元四身后,他头上所包着的布巾已被取了下来,此刻正铁青着一张脸乖乖站着。

    那双泛红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死寂而漠然。

    看见阿呆这副呆样,元四又感到自己自讨没趣了,他撇了撇嘴,抬头看了眼头顶那块金光闪闪的牌匾,叩响了大门上的铁环。

    伴随着沉重的嘎吱声,朱漆大门缓缓开启,一名老仆探出个头,目光警惕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元四与阿呆。不等对方问话,元四拱手一揖,笑着上前自我介绍道:“贫道这厢有礼了。日前家师羽真人收到王老爷的委托书信,特遣我下山为王老爷驱邪。”

    那老仆听见眼前这人一副道士打扮,眼中的怀疑之色总算稍稍淡去。

    他接过元四递来的帖子,确信对方的确是静世观羽真人门下弟子之后,这才推开了门,请元四进去。

    “太好了,老爷等您等了很久了,道长快请,道长快请!您来了,想必我们王家也就安生了!”

    元四微微一笑,心中竟有几分得意之感,他跟随羽真人学艺多年,还未曾受过这般的尊敬,如今被这老仆一番恭维,已是飘飘然起来。

    元四前脚刚迈进大门,后脚却听到那老仆一声惊叹。

    他回头去看,只见那老仆指着阿呆颤抖不已,“啊,鬼……鬼!”

    铁青的肤色,僵硬的神情,腥红的双眸,阿呆站在王府门口,就如一具站立的尸体一般充满了骇人的气息。

    元四倒是见惯了对方这吓死活人的模样,当下便打了一记响指,嘴里轻轻斥道:“阿呆,还不快过来。你吓到别人了。”

    感受到元四的呼唤,阿呆笔直的身躯终于慢慢动了起来,他的双手稳稳地垂在身边,只有脚一步一步地僵硬迈着步子,走进了王府大门。

    老仆看着这个恐怖得不似人的怪物渐渐接近,心中恐惧更甚,已是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老人家别怕,他是我养的活尸。虽然是个死鬼,但是他不会害人的。”

    元四一边解释,一边漫不经心地拍了拍阿呆的肩膀,示意老仆这具看上去恐怖的尸体不过是跟随自己修行的尸器而已。

    老仆惊魂甫定,他见阿呆这么听元四的话,叫过来果真就走了过来,又看元四一脸轻松的样子,这才点了点头,将他们引了进去。

    随着身后的大门缓慢而沉重关上,元四的心中这时才略略生出了一丝不安。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下山驱邪,到底会遇到怎样的妖魔鬼怪,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想到或许会面临的危险,元四戏谑的脸上也多了一分凝重之色,他转过头,只见阿呆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边,对方的身躯魁梧高大,此时站姿亦是威武昂扬,那双腥红的双眸直视着前方,铁青的脸上镇定如常。

    不知为什么,看见身边这个毫无生趣的活尸,元四竟觉得莫名的安心。

    “阿呆,结识你也是种缘分。切莫忘记保护好你主人我噢!”

    元四难得这般亲昵地和阿呆说着话,当然,阿呆回应他的,只有死寂与沉默。

    进了堂屋,元四见到了王老爷,对方的反应也和开门的老仆一样,看见阿呆的第一眼便吃惊不已。

    “呃,这……这是……”

    元四苦笑了一声,心道要是自己带着陆吟枫师兄那具漂漂亮亮的兰卿只怕便不会受人这般指点质疑了才是。

    “王老爷勿惊,这是我修炼时所养的活尸,此次随我一同下来替您驱邪的。”

    “原来如此,羽真人门下弟子果然了得。”

    王老爷又看了一眼阿呆,不由啧啧称奇,他年齿已老,见惯了生死,然而却是第一次见到修道之人所养的僵尸,这具僵尸虽然是死人的躯体,周身却仍似乎散发着在世时器宇轩昂的不凡气概,令人不得不为之侧目。

    王老爷与元四寒暄了几句,接下来便进入了正题。

    “唉……说来话长,也不知我是做了什么孽,竟会有如此遭遇!”

    想起家中所遭遇的异事,王老爷长叹一声,连连摇头。

    元四进屋之后便小心留意着这栋大宅的动向,虽然这栋宅院显得有些空寂,但并没有感受到特别明显的孤魂野鬼妖魔鬼怪之气。若真要说这栋宅子里有什么不对劲,倒不如说他带来的阿呆最不对劲。

    “王老爷别担心,有什么您直说便是。”

    “其实这次请道长下山,乃是为了我那独生儿子!”

    “愿闻其详。”

    听见马上就有活干了,元四也来了精神,他想了想事成后会得到的报酬,便将之前考虑过的危险都抛之脑后再不理。

    原来王老爷四十岁才得了这个独生儿子王元亮,自是宝贝得紧,打小便细心养着。

    这王少爷也是争气,虽然自幼长在大富之家,却也没有染上多少纨绔子弟的习气,他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更是谦逊温和。

    眼看着王少爷已及冠,王老爷也打算早些安排一桩上好的婚事,可以让自己早些抱上孙子。

    自古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王老爷挑选再三,总算是与城内另一富豪萧家看对了眼。

    据说那萧家大小姐亦是个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的女子,想来配上王少爷正好才是。

    可谁知道……那平日温文孝顺的王少爷却是一反常态,坚决不肯听从父母之言。

    看儿子坚持至此,王老爷也没想过要用强,只是问他为何看不上那百里挑一的萧家大小姐。

    而此时,王少爷却是缄口不言了。

    这下可是惹恼了王老爷,他一气之下叫人将王少爷缚在院中条凳上,以家规惩治了一番。

    想来父严子孝,王老爷也只是为了教训儿子,家奴们自然也不敢往死里下手,可谁知道那王少爷昏晕过去之后,便一直不曾醒来。

    这可急坏了王老爷,他请遍了名医诊治,众人都说王少爷伤势无碍,不当昏迷至此。

    然而却没有人能开一副良药让王少爷再度醒转。

    既然王少爷的昏迷并非伤病所致,又加上自他昏迷后,这独院内异象频生,王老爷与王夫人自然也觉得此事诡异蹊跷。

    只有这么个宝贝儿子,总不能眼见他就睡到死,两人合计了半晌,终于决定差人去请那据说能纵鬼御尸的羽真人前来。

    只不过大名鼎鼎的羽真人岂是这么容易请得动的?对方不来便罢了,却只是遣了眼前这个愣头青般的小子过来,若非看见那小子身后跟着一具颇见威仪的活尸,王老爷真是不信这嘻嘻哈哈的年轻人有什么真本事。

    跟随着王老爷一同走进王公子所住的独院之内,元四顿时便被眼前的景色一惊。

    一颗大樱树盘根错节地生长在庭院之中,微风一起,便是落英纷纷。

    看见这番景象,王老爷触景伤情,轻叹了一声,这才比出个请的手势要元四同自己一起进入到樱树下那间孤零零的小屋。

    “吾儿自昏迷后便一直在这里。”

    推开门,随着王老爷的指引,元四很快就看到了躺在罗汉床上的王元亮。

    对方面容俊秀,只不过脸色委实苍白,而那头披散在床上的发丝亦显得枯槁发黄。

    看见好好一个美男子竟无知无觉地躺在这里,元四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怜悯,连连摇头。

    他抬头看了看这间的布置,只见这间小屋的窗外,竟已是被那樱树的树干遮蔽了许多,光线委实不好得很。

    “这里这么阴暗,实在不适合居住,王老爷我看贵府有的是地方,怎么不把少爷腾去一个采光好的地方将息呢?”元四边说,边伸手悄悄地轻薄了王少爷那俊秀的脸蛋儿一把,他本是看这王少爷与大师兄那兰卿有几分相似,所以想吃个豆腐,哪知道这一摸不要紧,却是摸出他一身冷汗。

    不等王老爷回答,刚刚偷偷摸了把王少爷的元四已是惊叫了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依旧沉睡的王少爷,指尖那过于冰凉的触感尚未让他回过神来。

    虽然元四一向对羽真人那套道术没多大兴趣,可是,可是他怎么也不会忘记入门时师父是如何教他从触感来辨别死人、阴尸、活尸与活人的区别的。

    刚才那令自己寒毛直竖的冰凉之感,明显已并非活人所有。

    可是为何那王少爷的胸口又一直缓缓地起伏着,气息尤未断绝,然而,即便是阿呆这般可以行走动弹的活尸也绝不可能出现胸口起伏之状。

    王老爷看见儿子又憔悴了几分的容颜,不禁老泪纵横,满面悲伤,可他被元四这样一吓,自己也觉得屋中气氛有几分诡异,当即便左顾右盼地颤声问道:“小道长,你要问什么呢?”

    元四手指飞快地掐算着,此时已然无暇理会王老爷。

    奇怪的是,虽然他也察觉到了异象,但是若要真论这附近怨气最大的妖魔鬼怪,莫过于一直死气沉沉站在自己身后的阿呆。

    “我说你这阿呆干嘛站在我背后,想吓死我啊?!”

    元四一转身,差点就与阿呆那张铁青的脸撞在了一起,虽然在净灵水里泡过多时的阿呆已然不再是刚出土时那副森然模样,但是依旧没有一个活人愿意和一具尸体面对面地亲上。

    他急急念了几声咒语,这才见阿呆抬起脚从元四的身后走到了床尾,乖乖站定。

    又是一阵微风吹过,窗外的樱花花瓣唰唰地落了下来,还有几瓣随风飘到了床上,落在王元亮的身旁。

    一个苍白俊秀的男子,几瓣柔弱妖媚的樱花花瓣,此情此景,让元四感到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劲。

    而被罚站在床尾的阿呆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他垂在腿边的手指轻轻弯了弯,僵硬的骨节发出一声脆响。

    第12章 玉佩所牵起的梦境

    说时迟,那时快,一根樱花的树枝不知为何从窗外飞了进来,那速度与力度是那样的可怕,眼看就要刺穿元四的咽喉。

    饶是元四也算修道之人,见了这般异象一时也被吓得不知所措。

    然而一直沉默不动的阿呆在树枝就要刺到元四面前时,忽然伸出了手,稳稳抓住那根树枝。

    一阵狂风又起,本来打开着的窗户也被吹得猛然关上。

    “啊,果然,果然有妖孽!”王老爷见了这情景,更是对自己心中的猜测坚信不移。

    要不是有妖孽,他那儿子好好地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要不是有妖孽,那树枝为何会突然袭向自己请来的道长?

    元四的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但是为了能顺利赚到除妖的钱,也为了不丢了师父的面子,他还得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只见他一边掰开阿呆的手取出那截树枝,一边大大咧咧地说道:“王老爷别怕,我们修道之人呢,向来是被妖魔鬼怪十分忌讳的。所以,他们一见我们出现就想趁机作怪。咳咳,既然这不知何方来的妖孽想要为祸一方,我自不会袖手旁观的!呃,对了,我远道而来,还没吃晚饭,不知可否……”

    “那是自然,自然!”王老爷会意,当即大声呼唤起了管家,叫对方赶紧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

    而元四则仔细地观察起了手中那截尖锐的枯枝,他微微皱起了眉,扭头望向了门外那颗森然独立的樱树,在那漫天飞舞的落英之中,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令他感到一阵不安。

    “对了,王老爷,刚才我问为何不将令郎搬去一个采光更好的地方休养,您还没回答我呢。”

    元四丢下那截枯枝,又使咒让阿呆将猛然伸出的手放了回去。

    他这还是第一次见识活尸的玄妙,原来埋下血符之后,当真不需要自己多做指令,与自己以血相连的活尸也会主动挺身保护自己。

    想到这里,元四看着阿呆的眼里不禁多了一分感激与感叹。

    方才那突发的状况让王老爷完全没有机会说明为何要将儿子留在这个阴森可怖之处,再听元四这般一问,他才叹息着摇头说道:“不是我想让元亮留在此处的,道爷您也看见了此处实在是异象频生啊!这里本是吾儿昔日读书写字的地方,他喜欢这里清静,又喜欢院中那棵樱树,故而才选了此地做书斋。自他忽然病倒之后,我便有想过让人将他抬离此地,只是一旦有人要将他抬走,他便会浑身颤抖,乃至抽搐吐白沫,模样委实可怕得很,我不想儿子再有什么差池,也只好将他留在这里了。”

    “竟会如此吗?”

    元四似是不信床上那个温文俊秀的男子居然会有那么可怖的一面,看对方此时神态祥和宁静,宛如在美梦之中一般,绝不像一个身患怪症之人。

    不过想来王老爷不也至于要骗自己,元四当即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去动王元亮的身体,只是念了几句咒语之后,从怀中摸了一道灵符出来,轻轻贴在床头,对王老爷说道:“我先置一道符在这里,明日再来看看动静。”

    说完话,元四摸了摸已在咕噜叫的肚子,随手打了个响指,身后的阿呆便乖乖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吃完晚饭,元四被安排在西厢休息。

    王老爷不愧是苍远府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给他安排的屋子却是比在静世观中羽真人住的那间大屋都要好上许多。

    元四乐得享受,又在王府的天然温泉浴池中泡舒服了之后,这才慢吞吞地回到了屋中休息。

    点上油灯,元四将站在门边的阿呆唤了过来。

    阿呆与他一路风尘仆仆来到此地,看上去比出发时已是灰败了一些。

    元四虽然好吃贪玩,但是也没有忘记师父交给自己的养活尸之法,他取了书册出来,借着油灯细细研读了一会儿,这才按照书中所教的法子去打了一大盆水回来,将包裹里用以维持阿呆身躯不腐的药粉倒了进去。

    虽然阿呆如今已是魂灵寄体的活尸,不过因为尸身刚被掘出不久,若不经由特殊的法子好生保养,也终究会和普通的尸身一样落个腐败殆尽的下场,然而若是间或几日便给他涂抹上静世观中特制的养尸水,久而久之,对方尸身不仅不腐,还会变得坚硬如铁,抗火耐腐。

    元四按比例配好了养尸水,拿起柔软的麻布在水中浸润了一番,这才笑着对阿呆说道:“今日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便伺候你好好洗洗澡吧,可不要太感谢我这个主人哦!”

    阿呆沉默地站着,身上朴素的衣服很快就被元四扒了个精光,露出了强壮却伤痕累累的身体。

    似乎是被阿呆那腥红色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太舒服,元四正式替阿呆擦拭身体之前,随手将对方的双目合了起来,甚至他还牵起阿呆的嘴角想看看对方笑起来的模样。

    “唉,阿呆啊,其实你这人,噢,不对,你这活尸笑起来还蛮好看的嘛。要是你能像活人一样陪我说笑就好了。”元四兀自抱怨了一句,往日他在静世观上整蛊捉弄师兄们,不知道多么开心,又有多么自在。

    可现在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个完全不搭理自己的活尸跟着,他简直就要无聊得发霉了,谁都知道他元四可天生就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啊。

    元四若真心想做点事情,倒也算是像模像样。

    他一遍遍仔细地擦拭着阿呆的身体,连对方的指缝也不放过,生怕有什么地方少擦到,导致对方的身体腐败变坏,那时可就麻烦了。他只是想到了臭味熏天的咸鱼,他可不想阿呆又变成最初那副臭烘烘的咸鱼模样。

    忙了小半天,阿呆身体大部分地方都被擦过了,元四这才站起来了松动了一下酸软的腰,他又看了看对方那张闭了双眼显得尤其平静的铁青色面容,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声。

    人死了不能转世轮回,还要麻木不仁地留在人间受他人驱使,其实也是一种不幸。

    他又拧了拧麻布,轻柔地擦拭起了阿呆的面部,一边擦一边低声对阿呆说道:“要把你做成活尸并非我的想法,可我师父非说你是一具极品活尸。你若心头真有不满,可别怪我。唉,我知道你大概也不想和我在一起,就像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一样,可是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彼此摊上了,又埋了血符结咒,你离不开我,我也脱不了你。认命吧!咱俩多抓点鬼多积点善缘,总有一天,我成仙来你入地,各得所愿!”

    说完这一大通话,元四得意地翘了翘嘴角,他知道阿呆的魂魄就在这具尸体之内,并没有远去,想必是能够听到自己这般赤诚心声的,虽说养尸与养狗养猫大有不同,然而对他们好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擦完了阿呆的脸,元四正要取衣服来替阿呆穿上,虽然活尸不穿衣服也不会冷,但是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赤身裸体地站在自己屋中,万一被人看到只怕会误会自己呢,这却是不好了。

    就在元四替阿呆穿衣之时,他这才想起阿呆身上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擦拭。

    他低头看着对方胯间软软垂着那一坨,脸上蹭地便红了。

    阿呆身体的其他地方都上涂抹了养尸所用的生阳水,只有这一处没有涂抹。日后阿呆其他地方都不会再继续腐败,甚至还会滋生新的肌肉,但是那一处却会因为没有受到滋养而逐渐腐坏。

    这样一来,阿呆真是死无全尸了,而对一个男人来说,缺胳膊少腿不算大事,若少了子孙根的话……

    元四相信阿呆这个呆子到时候只怕会直接变成恶尸一具和自己拼个玉石俱焚。

    想起那恐怖的一幕,元四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事先说好啊,我只是替你保全尸身,并非对你有不敬之意,当然,也没对你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你,你自己不要多想就是了!”将手中的麻木再次浸润上养尸水之后,元四小心翼翼地隔着麻布握住了阿呆那根已不算十分完整的男根。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铃口处竟有一小块残缺,恐是有人曾以什么东西弄穿了阿呆的铃口后再恶意扯出的结果。

    那可是男人最为脆弱的地方居然被如此对待!

    元四光是用想就觉得自己下面好痛。他不忍地抬头看着阿呆平静的面容,又想起了对方刚被挖出时的满面痛苦与怒容,心中对这个呆子活尸也多了几分同情。

    “阿呆,虽然我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我,我可是个大好人,以后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你也不要太过难过,只要你专心陪我修行,总有一天,你能脱离这具尸身,重获轮回之机的。”元四轻轻地叹了一声,缓缓松开了手,这才替阿呆把衣衫全然穿好。

    天色已晚,明日还要再去看看那王公子到底遇到了什么妖孽夺魂,这还是元四第一次真资格地对上或许有几分厉害的妖孽,虽然有阿呆这么个强大的活尸帮手,他仍不免有一些担忧。

    摸出一直带在身上的云纹玉佩,元四瞧见这温润通透,价格不菲的玉佩便喜欢不已,这时候也只有此物能够给他一些安慰了。

    未免被人偷走这宝贝,元四将玉佩放到了枕头下,又打了个响指让阿呆站到门口去替自己守门之后,这才盖上被子舒舒服服地进入了梦乡。

    夜寂风寒,阿呆站在门口,那双腥红的眼又缓缓地睁了开。

    他转头看了一眼正睡得很香的元四,沉默的面容上竟浮现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

    红色的眼眸投向了天际那轮明月,阿呆微微地仰起了头,似乎是在无声地发问。

    为何他这短暂的一生要经历如此多的坎坷?到死也不得自由……

    模糊的画面又开始出现在了元四的梦境里。

    元四一下就认出了上一次做梦时所见到的紫衣人,对方此时正坐在院中独饮闷酒,而那个打了他一巴掌的白袍男子却是不知所踪。

    自己这真的是在做梦吗?!元四迷迷糊糊地自问,手却沉重地抬不起来,只能目光迷离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一点点流转。

    没一会儿,那紫衣人便站了起来,魁梧的身躯依旧是那么眼熟。

    对方拂袖离开了院子,径直又进入了一处大殿,这一次,元四总算看清楚了那大殿牌匾上所书的三个大字——隐神殿。

    紫袍男人缓步进入了大殿之内,殿内的侍从和婢女们见他来了纷纷多退了出去,大殿正中的罗汉床上躺着的赫然是那个之前甩过对方一巴掌的白衣人。

    依旧是看不太清楚对方的模样,但是元四却又看到了对方腰间挂得那块云纹玉佩,真的和自己从阿呆身上得到那块简直一模一样。

    忽然那白衣男人坐了起来,开始捂嘴轻咳,紫袍男人随后趋步上前温柔地抱住了对方。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抱在了一起……元四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的嘴角有些抽搐。

    紧接着,更让他嘴角抽搐的是,他居然看到那紫袍男人猛然俯身吻住了白衣人,而对方大概因为体虚之故挣扎不得,只得任由紫袍男人亲吻。

    原本安静的画面渐渐变得清晰,一袭紫袍的魁梧男子已是放开了面容俊美异常的白衣人,却随手在对方身上点了几下,接着便缓缓跪了下去。

    元四从未见过那白衣人一般的俊美的男子,饶是自己大师兄那具已经让他觉得惊艳的兰卿亦无此等绝色之颜。他也慢慢有些明白为何那紫袍男人会表现得对白衣人如此珍爱了。若是换了自己,只怕也会被这等绝色之人迷得神魂颠倒才是。

    略带屈辱的面容上满是高傲与不屈,容颜俊美冷漠的白衣人侧躺在罗汉床上,身子却已是无法动弹,双臂弱弱地搭了下来,腰间那块云纹玉佩亦随着身体的颤抖而轻轻晃动。

    那紫袍男人径自掀开白衣人的衣袍,又褪了对方的亵裤之后,竟将对方的男根握了起来,继而张嘴便含入了口中。

    眼前安静的一幕渐渐有了声音,那声音还真是淫靡非常。

    “唔……”那俊美无俦的白衣男子很快已是面露难忍的欲望撩拨之色,虽然神情之中依然夹杂着屈辱与不甘,却是颇为无奈与无助。

    这一幕,委实看得元四心惊。

    虽然元四从小便深有色心,可他却从未真正地尝过鱼水之欢,便连自己下身那根东西也没胆多去触碰。即便一月只摸上一次,元四内心里却也悄悄觉得这是罪过,毕竟,他好歹还算是个修道之人呐。

    耳濡目染着梦境中的两个男人竟行如此淫乱之事,元四只觉胸如火焚,呼吸不畅。

    他本想看清那两人到底是如何如春宫图上所描绘那般翻云覆雨的,却因为自己体内如焚的欲火而活活憋醒了过来。

    周遭一片冷清,元四猛然从床上坐起,满头都是热汗,他想起方才梦境中所见的那一幕,竟是觉得自己下身那根东西居然有了些许感觉!

    “这都什么怪梦?!”

    元四自顾自地低骂了一声,忽然觉得自己鼻下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抬手去擦却又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一边擦拭着鼻血,一边急忙翻身下床。

    点燃油灯,坐到了桌边,元四倒了一杯冷水洗了洗鼻腔,又撕下一小块布料堵住了因为热上心头而喷涌流血的鼻腔。

    做完这一切之后,元四才稍稍冷静了下来。

    他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低声骂道:“元四啊,元四,想不到你竟是如此一个没有定力之人!都说出家人六根清净,区区一个梦境居然让你竟入戏甚深,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从小把你送来修道求仙的爹娘 ?!”

    他骂完自己,转念一想,却也觉得这个梦境委实并不简单,那块云纹玉佩反复出现在梦中,连接起前后的梦境,而梦中那紫袍男人又是怎么看怎么眼熟,要是自己没有被热醒过来,或许已是能看到对方真面目了吧!

    然而这一切,都是在自己遇到阿呆之后才遭遇的。

    种种异象表明阿呆肯定与自己这奇怪的梦境脱不了干系,可是元四却一时无法从这么具破破烂烂的活尸身上找到与那梦境相关的具体的联系。

    升龙山上,一行人正在趁着夜色忙碌。

    一袭白衣的问月孤刃站在林振道身旁,死死地盯着那个正在被挖开的土丘。

    林振道轻轻握了握问月孤刃的冰冷的手,叹道:“他是你亲自看着被封棺入殓的,怎么还可能有活路呢?且不说之前他就身中剧毒……”

    “不行!我这几日总是梦到魏临风向我索命,我非得看着他烂成一堆骨头才能放心!”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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