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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节

    坐怀不乱 作者:明珠

    第12节

    傅玉声却有些意外。两个人还在西服店里试衣裳,这里来往的熟人也不少,他可没料到陆少棋这么有兴致。傅玉声轻轻的将他推开,说:“想什么呢,别让人看了笑话。”

    陆少棋脸颊泛红的看着他,突然哼了一声,说:“怕什么,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你这些荒唐事?”又看他两眼,冷笑道:“你如今既然同我好了,以往那些男女朋友就不要再想了,免得大家都不痛快。”

    傅玉声静了片刻,突然说:“我同你要好又能怎样,两个男子,难道还能成亲么?说到底,也不过玩玩罢了。”

    第121章

    陆少棋的脸霎时间就沉了下来,问他道,“傅玉声,你什么意思?我为你连手都废了,你说你不过是跟我玩玩?”

    傅玉声已经有些后悔了,陆少棋在夜总会里都敢开枪打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一直顺着他不就好了?实在不该同这人在西服店里就起了争执。可话已经既然说出了口,就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他轻轻拨开陆少棋的手,反问道:“难道你是当真的?”

    陆少棋怔了一下,脸上突然显露出羞恼的神色来,傅玉声心里咯噔一声,也不再看他,说道:“陆公子,你也不过是玩玩罢了,何必又要我当真呢?”

    这时候老裁缝已经将其余几件试过的衣物叠好收了起来,傅玉声说,“我去将衣服换下来。”陆少棋突然拦住他,问他道:“如果是当真的话,又要怎么样?”

    傅玉声顿在那里,看了他一眼,开玩笑道:“怎么才算当真?私定终身吗?”说完笑了笑,径自去换衣裳了,进去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等他换好衣裳出来了,陆少棋仍旧坐在那里,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傅玉声走到他身边问他走不走,他才回过神来,脸色还是阴沉得可怕,一言不发的起身就走,坐到车里等他时,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凶狠。

    傅玉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和颜悦色的说道:“回去吧。”

    陆少棋却没有发动车子。

    他从怀里取出一支手枪,枪口抵着傅玉声的太阳穴,对他说道:“傅玉声,你少跟我玩花样。我要同你玩玩,你就得陪着我玩;我要同你当真,你就得给我当真,你懂了吗?”

    傅玉声这一生从未被人用枪抵着头,陆少棋说的话他每一个字都听见了,却因为太过震惊,又好像每一个字都没有听清似得。他浑身发冷,想要说话,却好像忘记了怎么开口。

    陆少棋见他不说话,顿时发起怒来,用枪口狠狠的顶了他一下,叫道,“傅玉声!”

    路的对边就有巡捕房的人走过,却根本没有人留意他们车里的动静。他的手就放在车窗处,冬天的上海还是有些阴冷,车身冰凉,让人心生寒意。

    傅玉声觉得再不开口,这人或许真的会开枪也不一定。

    傅玉声声音有些沙哑,问他:“你什么意思?”

    陆少棋冷笑了两声,说:“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已经够清楚的了,傅玉声,你自己想想明白吧。”

    傅玉声心跳得厉害,如同擂鼓一般,缓缓的转过脸去,小心的用手将枪口拨开,这才开口说道:“我明白了。”

    陆少棋嗤笑了一声,将手枪收了起来,说:“傅玉声,你总算是开窍了。”

    傅玉声半天没说话,心头被迟来的怒火烧灼着,让他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陆少棋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简直像是一种羞辱。

    黄包车夫从车边经过,车上坐着的人似乎格外的怕冷,将裘衣裹得极紧。傅玉声看在眼里,也觉得这天气似乎格外的冷起来了,便拢了拢领口。

    陆少棋看他一眼,说:“你把那件新做的大衣穿上吧,那件厚些。”

    傅玉声突然伸手去推车门,走下车去。

    陆少棋起初没说什么,可见他竟然走到路上去拦黄包车,勃然大怒,喊道:“傅玉声!你给我回来!”

    第122章

    傅玉声置若罔闻,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很快就有一个黄包车停在了他面前。

    陆少棋焦躁起来,推开车门下车追了上去,道:“傅玉声,你什么意思!”

    傅玉声笑了一下,说,“陆公子,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呀?”

    陆少棋脸色发青,带着怒意骂道,“我不明白,你把话说清楚!”

    傅玉声转过身去,面对着他,客客气气的同他说道,“陆公子,你要同我玩玩,或者要同我当真,我也不是不肯奉陪。”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举起手来,抵着自己的太阳穴,比了一个枪的手势,说道:“可你这样。”他笑出了声,才又说道,“陆公子,你也知道的,我胆子小。恕我不敢奉陪了。”

    陆少棋脸色很是难看,见他就要转身离去,突然说:“傅玉声!你敢走一步试试?你以为我舍不得开枪?”

    傅玉声还没开口,在一旁等候的车夫却被吓到了,拉起车就跑。

    傅玉声没料到会是这样,一时间气得不轻,陆少棋见他恼怒,脸色却和缓了些,放低了声音,说道:“玉声,跟我回去。”

    傅玉声不怒反笑,嘲讽道:“回去?回去做什么?穿好寿衣等你开枪?”

    陆少棋眯着眼睛看他片刻,突然笑了,说:“玉声,你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傅玉声心里焦躁,还不知要怎样脱身,就没做声。陆少棋却抬起手来摸他的脸,说,“怕什么?我顶多打断你的腿,怎么舍得真的打死你?”

    傅玉声后背发凉,只觉得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竟然看不到底。

    陆少棋看了他一眼,指腹蹭过他的唇,露出笑意,得意的说道:“上车吧!”

    傅玉声刚才的气还没消,又听到他这种命令般的口吻,气得几乎发晕,竟然笑出了声,冷淡的说道:“那你打断我的腿好了。”说完就又拦了一辆黄包车。

    陆少棋意外之极,眼看着傅玉声坐上车去,竟有些不知所措。

    傅玉声吩咐了黄包车夫一声,就不再理睬他了。黄包车夫拉起车就走,陆少棋眼底发红,咬牙切齿的喊道:“傅玉声,你给我下来!”

    车夫回了一下头,傅玉声说:“你走你的,不必理他。”

    陆少棋顿时暴怒,人还站在路边,竟然掏出枪来就朝车夫的脚下开了一枪。

    枪声响起时,路上的人们受到惊吓,慌乱的四下逃窜。他这一枪是朝着路面射的,虽然不曾伤到人,车夫却已经被吓傻了,站在那里瑟瑟发抖,半天都动弹不得。

    陆少棋阴沉着脸走到他面前,说:“跟我回去。”

    傅玉声没有料到他竟然这样的肆意胡为,一颗心也在胸腔里砰砰的直跳,车夫吓得不敢开口说话,连黄包车也不要了,慌不择路的朝苦口跑去。

    巡逻的人大约也听到了枪声,急匆匆的正往这边赶。

    傅玉声毫不躲闪的盯着他,说道:“看守所我也被关过,再去一趟也没什么。”

    陆少棋听他提到看守所,脸色也变了,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没说。傅玉声坐在黄包车动也不动,也不再看他了,等着巡捕房的人过来。

    陆少棋收起了枪,悻悻的说,“我送你回你家,这下总成了吧?”

    傅玉声看了他一眼,陆少棋终于焦躁起来,伸手来扶他,难得的放软了声调,同他说道:“玉声,这事闹大了,对你对我都没什么好处!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第123章

    说实话傅玉声也不愿在看守所再住一晚,略想了想,客客气气的道了谢,这才同他上了车。

    陆少棋一路车开得快,傅玉声原本还想开口,到底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陆少棋把傅玉声送傅宅门前,却没有放他下车的意思。

    车停在那里,他有些烦躁的整理着手套,半天才说,“玉声,我怎么舍得当真冲你开枪?”

    傅玉声不做声,陆少棋见他不说话,愈发的心烦,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便不大高兴,说:“我不再逼你就是了,何必总是这样?跟个女人似得,那么难哄!”

    傅玉声听得生气,一句话都不想同他多说,推开车门就要下去,却被陆少棋拽住了不放。

    陆少棋扣紧他的手腕,亲他一下,才意犹未尽的说道:“我明天来接你。”

    傅玉声被他气得天旋地转,这可是在傅家门口,若是被他父亲看到,岂不是要被打断腿。

    傅玉声微微的冷笑,说:“我若是被打死了,自然也有人收尸。可不敢有劳陆公子。”

    陆少棋面色阴沉的看着他下了车,一脸的若所有思,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傅玉声回到家中,只觉得精疲力竭,脱了的大衣和帽子递给佣人,就胡乱的坐倒在了沙发上。叶翠雯今天有点不大舒服,所以没去打牌,下楼时见到他回到家里来,也吃了一惊。

    叶翠雯也听说了他这些日子和陆少棋的事,坐在他身边问了两句,又看到他脸色难看,便吩咐佣人煮了甜汤端来给他喝。

    傅玉声知道他和陆少棋的事也瞒不了多久,就同叶翠雯说了说,讲了一半,留了一半。

    叶翠雯听了也颇为犯愁,捏着手帕想了半晌,才说:“若是说别人呢,倒有个好法子,娶他一个姐妹也就罢了。倒是他,你要娶他们家的人呢,说起来还是我们太高攀了些。”

    傅玉声听得心里一动,叶翠雯说得的确也是个法子。换了别人,只怕落得同浦东电气的蒋先生一般的下场。若是陆家的人,难道陆少棋还会这样的横行霸道,肆意胡为么?

    叶翠雯点醒了他,傅玉声索性仔细的想了想陆家的那几位小姐。

    傅玉声其实只记得陆少棋的四姐陆少璃和二姐陆少瑜,其他的那几位姐妹,却不大有印象了。

    陆少璃生得貌美,人称金陵第一美女,他在南京时也曾见过几面,因为陆少棋的缘故,也话也不曾说过两句。

    倒是陆少棋的二姐陆少瑜,两人倒曾有过几次交谈。这位小姐相貌远不如陆家其他几个姐妹出众,却也是位奇人物。五四时,这位陆小姐打着校旗,领着女同学们示威游行,在南京也是轰动一时。

    后来听说在金陵女子大学授课,英文讲得极好,柯丽兰校长很是看重她。可惜这位陆小姐同陆少棋一样,总是叫陆正忻头痛。傅玉声听说她时常在报纸上写些文章,笔名叫做傲雪,言辞颇为激进,在文艺界也颇有些名声。

    陆少棋曾说她只不过效仿那个出走的娜拉罢了。陆少瑜便嘲讽说:“我倒宁愿中国多些出走的娜拉,少些只知道享父祖庇荫之福的人。”

    这句话惹得陆少棋恼羞成怒,拉着傅玉声转身就走,许久都不曾消气。

    陆少瑜对陆少棋不假辞色,待傅玉声却十分客气。陆少棋十分的不以为然,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从小我喜欢的她就喜欢跟我抢。”

    第124章

    傅玉声那时同他才认识不久,还不知他打着自己的主意,便笑着说道:“你们既是姐弟,眼光相近也不奇怪。”

    陆少棋哼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

    后来他才知道,陆少瑜和陆少棋虽为一母所出,却势同水火,怪不得一见面就针锋相对。

    那时他总是陪陆少棋去一些酒宴或者晚会,陆少瑜有时也会前去。她这个人性格活泼热情,也有许多朋友,她的文章虽然犀利,说话时却彬彬有礼,颇有教养,并不会令人难堪。她又在美利坚念过书,见识广,兴趣也颇丰,同人聊起天来丝毫不会冷场,很有意思。

    陆少瑜起初也把他当做陆少瑜那班富家子弟的朋友一般,后来才待他与别人不同,有一次还同他聊起傅家在码头上的工人,拿了纸笔给他算了一下工人的开销,两个人光这件事就说了许久。有些书报,傅玉声也是从她那里才头一次听闻,渐渐的有所了解。陆少瑜对他另眼看待,大概也与这些有关系吧。

    后来他与陆少棋闹出大都会枪击案一事,到处躲着陆家人,也许久不曾见着她了。只是一想到陆少瑜,傅玉声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与陆少棋的事情闹得这样大,他不信陆家的人会不知道。

    傅玉声想来想去,到底还是觉着不大可行。若是他大哥,娶陆家的某位小姐,也未尝不可。傅家虽然没什么权势,但却颇有些财力。

    但若换做了是他,只怕就没有这样的乐观了。他在金陵的名声并不大好,即便没有他和陆少棋的事,陆正忻恐怕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傅玉声想到这里,终于灰了心。又觉着自己方才竟然生出这样的念头,不免惭愧。叶翠雯却说:“依照你说的,她是新派的人,又教书,又写文章,抛头露面的,怕是不够体面了,她父亲必然看她不惯。”

    傅玉声却不料她能说中这些。陆少瑜的确是同家里闹翻了,所以陆少棋才嘲笑她是出走的娜拉。叶翠雯微微一笑,说:“我打牌的时候,也听人说起过陆老先生,听说他原本还是江苏督军呢。”

    傅玉声也笑了,说:“他如今不做督军了,在南京当中央执行委员。”

    叶翠雯沉吟片刻,才说:“我倒觉着,你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若要我说,你这些日子也太累了些。该回去南京歇歇,见见你的老朋友。反正过些日子我们也都要回去的。你先走一步。”又说,“你回到了南京,这位陆小姐也同你有些交情,若是有什么难处,你便帮帮她。”

    傅玉声其实也心里隐约有这个念头,想要回去南京避避风头。可说到陆少棋,他还是摇了摇头:“她是新式的女子,只怕不愿被婚姻所束缚,况且我对她,也并没有……”

    还没等他说完,叶翠雯拿帕子掩着口,就连连的笑了起来,半天才说:“你想什么呢?我是说,她和陆公子毕竟是姐弟,性子又这样象,你不如同她好好结交结交,向她讨教有什么法子可以一劳永逸的,只怕还快些呢。”

    傅玉声被她笑得不好意思起来,只好点头称是。

    叶翠雯凝神看他,突然轻叹了口气,感慨的说道:“也不知将来哪家的小姐有这样好的福气,要嫁给你呢?”

    傅玉声苦笑两声,说:“单说眼下的情形,只怕是祸不是福。”

    傅景园和傅玉华都在外未归,傅玉声拿定了主意,也不等司机回来,直接拨了电话叫了一台车过来。

    买地的手续已经七七八八办得差不多了,他和罗汝城原本就定好了年后才动工,所以倒也没什么妨碍。倒是利华和新公司的事情一大堆,匆忙之间怕是处理不及,除了经理,又打电话把刘子民从工厂那边叫了回来。新工厂设备采买的事情,犹太人葛立芒出力不少,刘子民这段日子忙利华工厂的事,所以并不大清楚,因此傅玉声还要细细的交代一番。

    等到车来,傅玉声便穿上大衣,又急匆匆的赶去公司。

    他倒想着临走前要去见孟青一面,可是算了算这一来一回怕是赶不及,又怕去了惹孟青生疑,便打消了这念头。

    等到忙完已是半夜,杜鑫同司机到利华来接他,知道他明早还要回南京,也猜到他是要躲陆少棋,顿时愁眉苦脸起来,说:“少爷,你回南京,陆公子也跟着回去怎么办?”

    傅玉声也是十分无奈,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话时,连傅玉声也没有想到,他这一次去南京,再回来上海,已经是半年之后了。

    第125章

    傅玉声到了南京,便亲手写了封长信给孟青。大意是说家里要筹备傅玉华的婚礼,所以就先回了南京,又说年后便回来,教他好好养伤,苏先生的事情就先不要管了。又怕他多想,便说等回到了上海,自然再会派请柬,那时再请他来。

    傅玉声原本想着让杜鑫再去上海一趟,却又觉着太过,最后只是让杜鑫拿到邮局寄了出去。

    哪里想到他回去南京没几日,城里就出了大新闻。蒋介石再次就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报纸上好一场肆意宣扬。

    傅玉声也听说年底他与宋家三女已在上海成婚,如今已是大不相同。又听党内的朋友说起当下的局势,都说年后或早或晚,还要二次北伐。北伐成功与否,仍未可知,才刚平静了不到一年,又要打仗了。

    傅玉声想起北伐军攻打南京时的情形,张宗昌未曾撤退的残部,还有英美军舰炮轰南京时的一片乱象,便觉得心有余悸。

    等傅景园和傅玉华等都回到南京之后,父子三人商议一番,定下来他年后仍留在南京,暂时不回上海,免得南京这边有什么异动难以顾及。

    傅玉声对于政治其实并无大的兴趣,可他也知道北伐军中派系林立,如今又与苏共决裂至此,更有美利坚英吉利,日本等国虎视眈眈,也觉得局势迷乱,令人担忧。

    叶瀚文同他闲聊时,想起他之前被人诬陷同共党结交,便告诫他要多加小心,说南京如今对共产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已经抓捕了许多共党。又教他小心,免得在这关头上吃亏。

    傅玉声想起当初的事也觉得不安,叹了叹,说:“若只是钱的事,倒也罢了,怕就怕是为了别的。”

    叶瀚文知道他同陆少棋的事,南京也有许多小报,很是爱写明星舞女,富家公子少爷的风流韵事,大多都是空穴来风,却写得活灵活现,浓墨重笔。

    叶瀚文虽然不大看这些,却也知道些许,问起他在上海时的事,傅玉声到底好些面子,不想把陆少棋拿枪相逼的事说与人听。却不料报纸上早已写了出来,叶瀚文还特意找出来给他看,指着开头啧了一声,说:“这人实在可笑,还写什么四川北路的某西服店,谁不知便是王顺昌西服店呢?”又忍着笑问他和陆少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傅玉声脸面上便有些挂不住,只说:“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晓得,怎么只顾着取笑我。”叶瀚文见他不肯说,也不再追问,却还是忍不住要嘲笑他,说:“还以为你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原来也有今日。”又笑他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可惜陆公子投错了胎,不然才子美人,倒也是一段佳话。”说到这里,叶瀚文又想起一件新闻来,便问他说,“对了,你知不知道陆少棋有一个二姐,叫做陆少瑜?”

    傅玉声不知他怎么提起她来,颇有些意外,说:“记得,我同她还有数面之缘,怎么?”

    叶瀚文便微微冷笑,说,“陆家这阵子热闹得很呢。”见他不解,便又解释道,“听说她同金陵大学的黄阜平走得很近,这个人前一阵刚被抓,听说是共党在南京的市委书记呢。”又说,“这件事情闹的很大,她也被陆家人关了起来,不许露面。”

    傅玉声吃了一惊,许久说不出话来。

    叶瀚文见他这样惊讶,便说:“这又什么奇怪的,上海也是一样。”傅玉声没说话,半响才叹,“国父仙去才几年呢。”

    叶瀚文不以为然,说:“你呀,做生意我不如你,要论政事,你还是少开口的好。你还不知道呢,单是这次就抓了二十多个呢,听说是在鼓楼抓的,只怕过些日子就要送去雨花台了。”又看他震惊,便不以为然的说道:“去年抓的早都杀完推进秦淮河了,你不知道罢了。”

    傅玉声听得有些难受,又想到陆少瑜,愈发的心烦意乱。

    原本以为这样也就罢了,哪里想到却还有意料不到的事在后面。

    又过了两日,他同叶瀚文去教会学校回来,两人在路上散步,叶瀚文突然同他说道:“温迟良这次也被抓了。”温迟良是黄埔军校五期的学生,曾参加过北伐,同叶瀚文因为公事认识的,交情很好。叶瀚文站在那里,脸上的神情复杂,半天才说:“听说是黄阜平把他招认出来的。”傅玉声也很是意外,说:“他也是共党?”

    叶瀚文冷哼了一声,突然又说:“这个黄阜平,听说他咬着陆少瑜不放呢。”

    第126章

    傅玉声惊讶不已,反问他道:“陆少瑜也是共党?”叶瀚文怔了一下,也有些犹豫,说:“谁知道呢?”又说:“年轻人被共产主义迷惑的很多,想来她也不过一时误入歧途,谁还真能把她怎么样?倒是那个黄阜平,真是老奸巨猾。”叶瀚文对于温迟良被抓这件事很是耿耿于怀的,可傅玉声对这个消息,却丝毫不觉着惊讶。

    因为叶瀚文的关系,他同温迟良也有些交情,听说温迟良在黄埔的时候就反蒋,还被黄埔学校开除过。这个人枪法极好,北伐时身先士卒,立功不少,傅玉声虽然敬佩他,有时却也觉得这个人刚直太过,不太懂得迂回,总有一日要吃亏。

    年前的时候,傅玉声和叶瀚文聚得也少了。听说温迟良被抓,叶瀚文十分的痛心,不愿见他在歧途上越走越远,决意要说服他,又忙叶丽雯的事,还有许多的公事,简直连片刻歇息的时间都没有。

    年后党内要开二届四中全会,苏奉昌也忙,却还是请傅玉声出来吃了几次饭,又写支票给他,都被他推拒了,说给孟老板即可。苏奉昌笑了笑,说:“我给他的,只多不少呢!”傅玉声并不放在心上。他也曾同苏奉昌商量鸦片公司的事情。苏奉昌笑他胆小,坚决不肯放手,他说:“公司开一日,钞票就源源不断,只有你这样想不开的人,不想着将生意做大些,只想着要关门大吉!”傅玉声说起“江顺”号之事,苏奉昌便打断他,说:““江顺”号的老板是谁,你也不要问,总之与你我无关。孟先生这次受伤,怕还是为了这位老板的面子。他不同你说,自然又不同你说的道理,你呢,也不必太放在心上。”见他皱眉,终于叹了口气,便说:“我实话同你说吧,这钞票你不赚,还有别人去赚,你又何必断孟老板的财路?”又说:“你怕什么?天要塌了,压倒的也不是你。”一旦说起这件事,苏奉昌便是这样,一来二去的,就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傅玉声只好不再提起了。

    傅玉华和叶丽雯举办婚礼的前一日,孟青派人送了贺礼到南京家中来,礼单十分丰厚,随礼而来的还有一封信,写着身在常州,不能亲来,特此致歉云云,又恭祝两位喜结良缘等等,很是客气。

    礼都送来了,也不能不收,可傅玉华看到的时候也不免吃惊,说:“怎么送了这样重的礼?”傅玉声想了想,说:“过些日子他太太就要临盆了,再回礼就是了。”傅玉声信里其实并未写明是哪日,也不知孟青是从哪里打听到的。他不知道孟青的伤好得怎样了,收礼之后心里有些不安,便也备了厚礼,说是码头货物失而复得一事的谢礼,又回了一封信,婚礼之后,便让杜鑫送回上海去。

    杜鑫回来后,私下里同他说:“少爷,孟老板同我打听四川北路的事情呢。”又说:“他教我不要同你说。”傅玉声心口一跳,问他:“你怎么同他说的?”杜鑫狡黠的眨眼,说:“我老实同他说呀,我又不曾亲眼看见,哪里知道。我让他来问少爷,他就不说话了。”傅玉声在心里叹了口气,杜鑫便又说:“他还问我少爷你和陆公子在南京时究竟是怎样的,“傅玉声皱眉,问他:“你怎样讲的?”杜鑫就说:“我实话实说的,就说少爷在南京时总是陪陆公子出去玩,吃吃茶,跳跳舞,跳到天明才回来。”又说:“孟老板听了就不讲话了。”傅玉声不大高兴,说:“你同他说这些做什么?”杜鑫连忙辩解说:“他原本也知道的。南京上海的报纸上都有写的,到处都是,还有照片呢,他认字的呀。”杜鑫又说:“他又问我知不知道少爷什么时候会成亲,我哪里知道呀,便说这可说不准,若是慢慢来,只怕还不知哪一日呢,若要快,或许年后就成亲也未可知呢。”傅玉声越听越觉得他不像话,不快的说道:“你同他说这个做甚么?”杜鑫一时不解,就说:“少爷,这是句玩笑话呀。”傅玉声静了片刻,才说:“你以后不要同他提这些。”杜鑫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嘟囔着说:“是他自己说的,他不要名分,那三爷成不成亲,又关他甚么事?”傅玉声突然发了火,骂他道,“他怎么要名分?难道要我娶他进门吗?”杜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呆住了,看着他半天不敢开口回话。

    第127章

    傅玉声说完却又忍不住懊悔,他也觉得自己这通脾气发得毫无道理,便叹了口气,说:“我同他又不是寻常的朋友,你和他说这些,教他心里怎么想呢?”

    杜鑫小声的说了句什么,傅玉声知道他的性子,说:“你有话就讲。”

    杜鑫小心翼翼的说道:“少爷,你不要怪我多嘴。您总归是要成亲的呀。我这次去才知道,原来人家孟太太都快要生了,想想也怪可怜的……”

    傅玉声怔了一下,脸色隐隐发青,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想要开口辩驳,却又忍住了。当初也是他自己嘱咐王妈和秀山不要多嘴,杜鑫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是非曲折,会说出这些话来,也不奇怪。

    傅玉声烦躁的走来走去,突然站定了,问杜鑫道,“他还同你说什么?”

    杜鑫嘟囔说:“孟老板同我说的话太多了,我哪里记得住呀。总之他问的都是少爷您的事,有些我也不敢乱讲,就说不知道,那些不妨碍的,芝麻绿豆的事,我才敢说说呢。”

    傅玉声又好气又好笑,说:“什么是芝麻绿豆的事?”

    杜鑫就来了精神,说:“他问少爷你平日里都看什么书呀,电影呀,喜欢什么报纸,在家里都喜欢吃什么菜色,这些嘛都是无关紧要的,可以讲讲的。”他说着,又看了傅玉声一眼,才试探般的问道,“少爷,我看他实在是太把这个当真了,要是弄得跟陆公子一样可怎么好?您还不如早些同他一刀两断的好……”

    傅玉声起初没说话,沉默了许久,然后才说:“我自然有分寸的。”又说,“他和陆少棋不一样的,你下次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你知道什么呢?”

    杜鑫虽然不解,却还是悻悻的为自己辩解道:“我也没胡说什么呀。”

    傅玉声懒得再说他,只吩咐他明天去取戏票。

    杜鑫答应了,突然又感叹说:“少爷,孟老板要是个女儿身多好呀,您就可以把她娶进门,也不用这么为难。他呢,也不用这么牵肠挂肚的了。”

    傅玉声不料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突然有所感悟,想了一下,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说:“他要是女儿身,怕也只有我肯娶他了。”

    杜鑫先是不明所以,后来也绞尽脑汁的想了想,说:“我还真想不出孟老板若是女人,该是怎么个样子。”

    傅玉声突然起了兴致,说,“过两天我画给你看。”

    杜鑫好久不曾见他画画了,也是心痒难耐,说:“好呀,少爷我给你铺纸研墨!”

    他自己没什么本事,所以很羡慕自家少爷的本领,觉着少爷样样都会,懂得多,真是了不起。每次傅玉声画画的时候他都很高兴,站着看半天也不觉着累。

    杜鑫清早起来,将笔墨纸砚都备好,哪里想到傅玉声还不及动笔,就被陆正忻派人请了去。

    走的时候傅玉声同他说不要紧,是陆委员请他去说说话罢了,可他看少爷的脸色发白,心知不好,一颗心也吊在了嗓子眼里。车刚开走,他便心急火燎的跑去跟傅玉华那里报信,他还不敢先去找傅老爷,怕少爷回来为难。

    傅玉华一听说傅玉声被陆正忻的人带走了,也是吃了一惊。先问他是几时走的,问清之后,想了想,拨了好几通电话,打听了一番,并未听说最近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也没有听说陆少棋回了南京,只好先让司机开车载他们去陆家。

    到了陆家,只看到大门紧闭,无人出来。傅玉华只好教司机把车停在街角,坐在车里不住的抽烟。

    杜鑫急得团团转,同傅玉华说:“大少爷,少爷不会有事的吧?”

    第128章

    傅玉华哪里说得准?这件事他也是如坠云雾,一颗心忐忑不安,不知究竟是要出什么变故。

    两个人一直等到了午后,杜鑫等得饥肠辘辘,才看到陆家的大门打开。一辆别克开了出来,杜鑫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台车子不放,突然对傅玉华说:“大少爷,车上的人是少爷吗?”

    傅玉华哪里看得真切,却又不好贸然的追上去,便吩咐杜鑫下车去跟着。

    杜鑫跑在后面跟着,那辆别克一路开到鼓楼医院,好几个人下了车,有一个老者,还有一男一女,那男子的衣着行动看起来就是傅玉声。杜鑫不由得松了口气,正想着怎么告诉傅玉华才好,看到路边正在叫卖号外的报童,就拽了过来,让他去给傅玉华报信。小孩起初还不肯去,杜鑫哄他说那个人是大老板,肯定赏他好几块大洋。小报童才将信将疑的去了。

    等到傅玉华赶来,两个又等了几个钟头才等到傅玉声几个人出来,那辆别克开到汉中路那里停了下来,又等了半天,才等到傅玉声下车。

    别克开走之后,傅玉华阴沉着脸,直接将车开了进去。停了车,就直接进门上楼了,杜鑫不敢走到他前面,心里着急,却还是在他后面跟着。

    傅玉华上楼的时候看了他一眼,说:“你也跟了我一天了,去歇歇吧。”就把他打发了。

    杜鑫哪里还敢再跟着,却又不死心,就小声的说道:“我给少爷放水洗澡。”傅玉华笑出了声,说:“你倒是贴心。”即便如此,还是把他赶下了楼去。

    傅家兄弟两人关起门来也不知说些什么,杜鑫隔着门听他们的声音时高时低,时而沉默,心里就紧紧的绷了一根弦。

    家里的厨子知道大少爷过来,也不敢怠慢,特意比平常还多烧了好几道菜,还特意吩咐杜鑫去酒行买了大少爷爱喝的洋酒回来。

    晚上吃饭时杜鑫看傅玉声脸色不大好看,觉得怕是有事了,心里却琢磨不透到底是什么事。

    两人吃完晚饭,竟然又上了楼。傅玉华当晚就住在了汉中路这里,两人在书房里关着门不出来,一直说到半夜才算罢休。

    杜鑫心急如焚,怕大少爷为了陆少棋的事怪少爷,又怕少爷是当真遇到了难缠的事,竟然也是一宿无眠。

    傅玉华转天清早就离开了。

    杜鑫眼看着车子开走,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憋不住了,跑到傅玉声身边,说:“少爷,陆家这是要干什么呀?”又说:“少爷,大少爷是不是训你了?”

    傅玉声送了大哥出去,刚走回来,看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知道他也是急坏了,就叹了口气,说:“也没什么,你怕什么?我这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又吩咐他说:“我等等要出门,你给我挂车行,叫一辆车来。”

    杜鑫睁大了眼睛,不解的问说:“去哪里呀?”夜里熬到那样晚,一大早的起来送大少爷出门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出去?这才刚过完年,还没出正月呢,哪里就这样忙了?

    傅玉声一脸的疲惫,说:“去鼓楼医院,看一个朋友。”

    杜鑫只好收起牢骚,替他准备。

    可等到后来,杜鑫终于觉出不对了。

    都到正月十五了,傅玉声还每天都去鼓楼医院,雷打不动。他跟了少爷这些年,还没见过少爷待哪个朋友这样殷勤呢。

    第129章

    南京的小报上也开始不时的拿傅玉声的事做起文章来,说傅玉声在追求陆家二小姐陆少瑜。杜鑫不识字,原本都不知道。是他去戏院拿票的时候路过医院门口,正好看到少爷出来,一群小叫花围着他转圈,又跳又唱。”俊郎官,病娇娘,不知何日配成双!”

    傅玉声被他们围着不放,却似乎并不以为意,笑了笑,掏出钱来,散给他们。

    杜鑫吃了一惊,跑过去,帮他掸身上的土,抱怨道:“少爷,这是怎么回事呀?”

    傅玉声没料到他会过来,也吃了一惊,就笑了笑,说:“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怎么还问?”又说:“谁让你过来的?”

    杜鑫听得糊里糊涂,可他看到傅玉声给他使了个眼色,便应了一声,说:“大少爷叫我过来找你。”

    等两人上了车。傅玉声才露出倦色,见他一脸的不解,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来,说:“你小心一点,最近到处在抓共党。你那个上海表哥,要是没事,不要同他联系。”

    杜鑫去年被警察局抓起来关过一次,自那之后,胆子变得比老鼠还小。听了他的话,吓了一跳,说:“少爷,我好久都没见过他了呀!”

    傅玉声安抚他道:“总之小心点的好,你这些日子也不要出去了,有什么事就叫他们去办吧。”

    杜鑫亦喜亦忧,心下也有些惶惶。

    等过了正月,陆少瑜出了院,傅玉声便时常陪伴她出席些酒会宴席等。两人出双入对,报纸上越发肆意飞扬的将他们两人的事情写了起来,杜鑫虽然不看报,却也有所耳闻。有张小报又将大都会和四川北路的旧事翻了出来,添油加醋的写了一出波折起伏的恋爱故事,简直可以当做一部来读。

    写道陆少瑜曾追求傅玉声被拒,陆少棋也因此同好友闹翻,所以才有大都会枪击一事。之后陆少瑜代弟赔罪,两人渐渐相熟,傅玉声也对她萌生爱意。可惜他向来风流成性,名声不好,陆家对他很是看不上,不许两人私下来往。傅玉声情场失意,避走上海。陆少瑜因此饱受相思之苦,渐渐一病不起。陆少棋因此赴沪,以枪相逼。又说傅玉声这次回到金陵,便是要向这位陆小姐求婚的,只是不知故事结局如何。

    杜鑫听得简直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跑回去同他家少爷一说,傅玉声却说:“快了。”

    杜鑫不明白,问他:“少爷,什么快了?”

    傅玉声在心里叹了口气,同他说:“不是你说的吗?说若是快的话,我年后就成亲。这不是被你说中了吗?我与陆小姐,就快要成亲了。”

    杜鑫结巴了起来,说:“少爷,你同她,她,真的要成亲吗?”

    他想,这报纸上都在胡说八道,怎么还被他们说中了,难道少爷当真向这位陆小姐求婚吗?

    陆家的这位小姐,他其实也没见过几次,可他一想起那位飞扬跋扈的陆公子,就忍不住要打哆嗦,想,少爷这是着魔了,娶谁不好呢?偏偏要去陆家的人。

    其实傅玉声心中苦恼之极。

    陆正忻派人来接他,其实只同他说了几句话而已。

    先是告诉他:你们傅家在码头的货柜,已经被戴胜荣的人查封了。里面俱是烟土,码头的伙计也已经招供了,这件事不大好,我已经替你们压下来了。

    第130章

    傅家码头上的货柜清楚明白,怎么会与烟土有丝毫干系?傅玉声没料到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颗心霎时间沉到了底。

    陆正忻又说:“听说你以前同少瑜很要好。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必瞒着我。如今是新社会了,讲究自由的恋爱。若是你们两个情投意合,难道我们老人家还会拦着你们不成?少棋也是,还不大懂事,总是太胡来,为难了你罢?”

    傅玉声听得糊涂,不明白为什么会牵扯到了陆少瑜。

    陆正忻又说:“少瑜这个孩子,性子执拗得很,读书读得多了,反倒糊涂,丝毫听不进去人劝。如今又病了,只知道生闷气不理人。你若是方便,也去看看她,替我劝劝她,你同她要好,说的话她听得进去。”

    他说得和声悦色,也不像是要撕破脸的样子,傅玉声只好也应下了,同他一起去了医院探望陆少瑜。

    等傅玉声去得多了,心里也大约有了眉目,才知道原来陆家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大约是因为那个黄阜平把陆少瑜供出来的缘故,就连医院里也有人盯着她,傅玉声问过她,才知道并不是陆家的人。

    只怕是黄阜平所说不假,不然只凭着他的一条口供,如何要把陆家的二小姐看得这样紧?

    他后来也问过叶瀚文,才知道陆少瑜共党的身份果然是坐实了,陆家想必十分的头痛,只是不知为何要出此下策?

    陆少瑜脸色有些苍白,精神却很好。她在医院里说是养病,实际是坐牢一般,连正经些的报纸都不给她看。她保得住性命,却失去了自由。

    陆少瑜只盼着他他天天前去探望,好带份报纸给她瞧瞧。陆少瑜有时也拿小报上的消息取笑他,傅玉声同她熟识起来后,知道她是个落落大方,不拘小节的人,关于成亲的事,两个人还正正经经的商量了一番。

    若是两人成亲,陆少瑜便可以随他前去上海,陆家也会稍微放心些。陆家的人将她关在医院里,就仿佛笼子里关着一只金丝雀。虽然衣食不缺,可陆少瑜却总想要逃脱,傅玉声对于成亲这件事虽然也有自己的考虑,却也十分的君子,许诺她两人只做名义上的夫妻,还答应她,不干涉她同朋友的交往,这些都让她十分的感激。她说:“过一两年,我就登报同你离婚,那时你便自由了!”

    傅玉声觉着她这想法太过理想了,却又不好打击她的期望,便笑着点头。

    她也听说了他和陆少棋的事,虽然不大明白,却还是劝他说:“说句实话,他的脾气都是小时候被大太太惯坏了,从来都没什么真心的朋友。有些事情也不要太当真,要慢慢的教他才好。”

    两人既然坦诚相待,傅玉声也不好瞒她,便说:“他那个脾气,我是消受不了的。说实话,我肯答应这件事,一来是令尊的意思,二来也是我藉此想断了他的念头,免得将来生出什么事来。”

    陆少瑜沉默了半天,最后只是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气。

    至于她共党的身份,还有他与陆少棋的事,两人都颇有默契的不再提起。

    有了两人的默许,两人的婚事便提上了日程,只是两家还未见面,这桩亲事便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了。

    傅玉声原本以为陆少棋一直在上海,后来才知道他早已经回到了南京。陆少棋在上海已有公职,原本年后就该回沪,可却偏偏留了下来。他听说这桩亲事的时候怒气冲冲的去了医院,可几个钟头之后再出来,却怒气全消,笑吟吟的模样,与之前判若两人。

    再见到傅玉声,比之前正经了许多,口气也软了许多,不再同他动手动脚,反而说要送他和少瑜一份大礼,说话时趁着陆家人不留意,还转过身来同他挤眼睛。

    傅玉声已是骑虎难下,只好装作不曾看到,一派客气的同陆家人攀谈。

    傅家这边只有傅玉华知道其中的曲折,陆家虽然许诺了好处,可傅玉华还是觉着他太过委屈。傅玉声只好反过来安慰他,说:其实也没什么,我也不曾吃什么亏。

    傅玉华反倒笑了,想了想,说:“那倒是,你要娶姨太太,他们陆家也不敢拦着你。”只是心里憋闷,忍不住发牢骚说:“什么世道!”

    这桩婚事已成定局,傅玉声想来想去,也不知要如何下笔,写了一叠信纸,却都尽数揉掉了。孟青若是知道他在南京成了亲,也不知心里会怎样想。

    他每每想起孟青在梅园头同他说过的那番话,心里便极不是滋味。孟青的话说得坦荡,仿佛毫不在意的一般,他有时想,孟青待他,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孟青娶了骆红花之后,两人统共也不曾见过几面。两个人如今又隔得远了,他就有些看不清了。

    傅玉声想得心烦意乱,最后索性搁下了笔,不再写了。

    傅玉声万万没有料到的事,成亲的那日,孟青竟然会独自前来。

    第131章

    傅玉声要在南京成亲,却未送喜帖给孟青。他算着骆红花临盆在即,就吩咐杜鑫再去一趟上海。

    杜鑫心里泛起了嘀咕,问他说:“少爷,你娶亲难道不请孟老板?”

    傅玉声心里烦乱,说:“他身上还带着伤,夫人又要生产,我这个时候送喜帖过去,你说他来还是不来?等我回了上海再请他就是了。”

    杜鑫就不敢多嘴了。

    这次的礼单傅玉声也想了许久。骆红花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孟青的骨肉,也不知帮会里的人究竟知不知道。若是礼送得太重,倒好象打他的脸,若是送得轻了,却又教人看不起。最后费尽心思,才挑好了礼物。

    杜鑫是在他成亲前回去的,结果到了上海第二天就拨了电话过来,讪讪的说:“少爷,孟老板知道你要成亲,备下了厚礼要去南京呢。”

    傅玉声吃了一惊,以为是杜鑫说漏了嘴,杜鑫哭丧着脸说:“哪里怪我?少爷,你去报馆看看,哪张报纸不写你同陆家二小姐的婚事呢?”顿了顿,不见他说话,愈发的心虚,就小声的说道:“少爷,我看孟老板怪怪的,不像平日的样子,你说他不会跟陆少爷似的……”

    傅玉声骂他道:“胡说什么!”

    杜鑫被他喝止,也不敢再说,只道:“少爷,我拦不住他,只好跟他一起回去了。”

    傅玉声想来想去,也只好吩咐他,“不要同他乱讲,你只说我同陆家二小姐也只见过两面罢了。”

    杜鑫嘟囔道:“那他岂不是更要多想了?”

    傅玉声怔了一下,却说:“有什么可多想的?他自然明白的。”

    傅玉声挂了电话,在书桌前默然的坐了半响,最后站起身来,吩咐下人收拾出一间客房来。

    成亲当日,宾客如云,纷纷扰扰,应酬来去,哪里还有片刻的清闲?傅玉声吩咐秀山留意,想着若是孟青来了,怕他同谁都不相识,教他坐在叶瀚文身边,免得尴尬。

    哪里想到秀山这样机灵,也不曾见到孟青的面,倒是翻看礼簿时,竟然看到孟青早已签了名字,这才十分惊讶的跑过来说给他知道。

    傅玉声心里一沉,想,怕是孟青还记得他之前说过的话,所以不曾在宴席上露面。他避开人,打发秀山去找孟青,说:“他怕是昨天就到了,今天这个时候,他也走不了,你去各家旅店问。问到了,请他在家里等我,我有要紧的话要同他说。”

    秀山连忙答应了。

    傅玉声懊悔之极,杜鑫之前在电话同他说是今天到,他竟然信了。孟青大约是前一晚就到了,只是不曾知会他。

    因为办的是新式婚礼,所以并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宴席结束之后,天色已晚,傅玉声便同陆少瑜坐着汽车回家。

    两人都穿着西式的礼服,到家的时候傅玉声先下车,打开车门,扶她下车。陆少瑜还披着婚纱,也不好太过随意,便握住了他的手。

    傅公馆已然装饰一新,傅玉声看到秀山已经在家里了,心里便有些着急,要送陆少瑜上楼休息。陆少瑜迟疑了一下,还问他说:“你晚上怎么办?”

    傅玉声忍不住笑了,打开了门,指了指房间里的那道小门,说:“你若是不想见我,关起门来就是。”陆少瑜走过去将小门打开,才发现里面是一间小会客室,还有卧床和书柜,眼睛一亮,便跑过来同他说道:“玉声,我真不知要怎样的感激你!”

    傅玉声笑了笑,劝她早点歇息,两人道别之后,这才替她关上了门。

    他急急忙忙的走下楼去,问秀山道:“孟老板人呢?”

    秀山为难的说:“孟老板来是来了,可他不肯进来,一直在外面等着呢。”

    傅玉声吃了一惊,也不再多问,匆忙的去拿大衣帽子,秀山连忙跟着他出去,在他身边小声的说道:“少爷,孟老板好像喝了不少酒,您是不是先劝他进来喝点醒酒汤?”

    第132章

    傅玉声顿了一下,却问他说:“杜鑫呢?”

    秀山说:“孟老板说杜鑫是今天的票。”

    傅玉声生起气来,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的朝外走去,秀山连忙跑上前去替他推门。傅玉声走得急,秀山只好一路小跑的跟着他走出院外。

    佣人见他要出去,早就将雕花的大铁门打开了,傅玉声走了出去,却并不曾见到孟青的身影,不由得着急起来,他生怕孟青走了,便问秀山:“他在哪里等着的?”

    秀山也没了主意,说:“他原说只在门外等着您的。”

    两人说着话,孟青却突然从西墙外走了过来,他摘下帽子,客气的唤道:“三爷。”

    傅玉声屏着气,望着他,见他的神情并不似平日那样的欢喜,声音也比寻常低哑,心底便隐隐作痛,一时突然拿不准该怎么叫他,轻声的问道:“孟老板,我请您来做客,您怎么只在外面,不肯进来呢?”

    孟青犹豫了一下,说:“今天是三爷大喜的日子,孟青原本不该来打搅的。”他看了秀山一眼,说,“这位小兄弟说三爷有事吩咐,也不知三爷有什么要紧事?”

    傅玉声听他说了这许多,心里便有些生气,走上前去,捉住他手腕,说:“你同我进来。”两人离得近了,傅玉声站定了看他,果然闻到孟青身上的酒气,心里就是一沉,想,也不知他喝了多少。

    孟青被他一攥,吃了一惊,连忙摇头,说:“这可不成,这多没规矩。我不能坏了三爷的事。”

    傅玉声看他神智尚且清明,又恼又气,却又无可奈何,便哄他说:“是有要紧的事同你说,也不能在这里说,你同我进来吧。”又说:“如今成亲不比旧时了,没有那许多的讲究,你今日若是去了就知道,只是新式的婚礼罢了。”

    孟青脸色一阵儿青一阵儿白,半响才跟着他走了进来,却一个字也不曾说。

    傅玉声将他请到小楼西侧的会客室,孟青不大自在,说:“三爷,有甚么要紧事?今天毕竟是您大喜的日子,若是不大着急,过两日再说也一样的。”

    傅玉声看他一眼,反问他道,“你的伤好了么?”

    孟青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看,突然说,“三爷,您成亲的事不告诉我,是不是怕我同您为难?”他说完却不等傅玉声答话,便又自顾自的说道:“三爷,我不是那样的人。”

    傅玉声最不喜他这句话,见他又这样说,心里不大痛快,便说:“是么?这样说来,我要同人成亲,孟老板很是替我欢喜的?”

    孟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眼珠也有些发红,半晌才说:“是的,我替三爷欢喜。”

    傅玉声这时才觉出他的酒意了,原本有些恼怒的,见他这样,怒意却又如烟云一般的散尽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递了解酒汤给他,哄他喝下,才问他:“你当真不生气?”

    孟青脸色不大好看,却挤出一丝笑,勉强的说道:“三爷成亲,我替三爷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生气呢。”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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