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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坐怀不乱 作者:明珠

    第8节

    孟青看着他,半天才转开脸,不大自在的说:“那酒不好喝。”

    第75章

    傅玉声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陆少棋这次请客花费不菲,办这一桌,再加酒水,少说也要百来块钱,若要说酒不好喝,只怕是有意抬杠。

    他心里一动,想,难道是因为饭局上他与陆少棋亲近了些,这人便不高兴了?就问:“真的还想喝?”

    孟青勉强的笑了笑,说:“三爷不用管我,我出去走走就回来了,不会给三爷惹事的。”

    傅玉声下了一级台阶,离他近了些,低声的说:“出去做什么?瀚文这里藏着好酒,我同他说一声,请你喝就是了。”

    孟青愣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为难之色,不看他,只说:“三爷,我想一个人静静。”

    傅玉声也喝了点酒,见他这样,便觉着是自己方才猜错了。原本还有点期盼,这时就不高兴了。想,糊涂!这个人跟别的人不一样,怎么会吃这些莫名其妙的飞醋?又想起他白日里说的话,就说,“是了,是我糊涂了。孟老板说了,不想与我太亲近的。”说完了却又懊恼起来,他怎么会这样的沉不住气。

    只是这位孟老板实在让人捉摸不透。若是他有那个意思吧,偏偏又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若是说他没有那个意思吧,言语行动中却总是让人忍不住要多想。

    孟青没想到他说出这么重的话来,急忙解释道:“三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傅玉声微微一笑,说:“是我说错了话,孟老板不要放在心上。”又说:“孟老板也不必出去了,我等下叫人把酒给你送过去。你想喝什么呢?他这里洋酒多些。”

    孟青苦笑着看他,也不知转了什么念头,低声说道,“三爷,你若是方便,那就陪我坐一坐吧。”

    傅玉声答应得很痛快,孟青却仍是怏怏不乐。

    傅玉声上楼先挂了个电话。耿叔说上海那边贸易公司的人白天打来了电话,说是船都到了,货也卸在码头上,却不知为什么被码头上的人扣了下来,不准往出运。他有些惊讶,想要找人去跟骆红花讲一下,又觉得这个时辰了,似乎不大好,便吩咐耿叔明早提醒公司的人再打电话过来。

    他在心里琢磨了一阵,觉得这个事情怕是误会,还得明早找骆红花仔细的问问才好。

    事情都办完了,才去跟叶瀚文讲了一声,说要他的酒喝。叶瀚文知道他素来不是贪杯的人,也有点惊讶,半开玩笑的说:“这位孟老板来南京做什么的?你是带他回来喝我的酒吗?”

    傅玉声笑笑,说:“他是江湖上的人,好酒难道不是寻常?”

    叶瀚文不同他玩笑了,认真的说:“我听说你们交情匪浅,他是怕你出事,所以陪你回来的吧?我看他今天似乎不大高兴,是不是吃饭的时候,陆少棋又为难你了?”

    傅玉声的心漏掉了一下,看他一眼,就说:“算你厉害,都猜中了,还要问什么?”

    叶瀚文好奇的问他:“难不成陆公子对你还是旧情难忘?”

    傅玉声一想起明天还要去司令部,心里就烦闷不已,说:“哪里有什么旧情,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叶瀚文见他不高兴,便说:“明天在司令部里,他怕是不能太胡来,你放宽心吧。”

    傅玉声便同他又说了两句,这才回房去。

    他在房里来回的踱着步,耐心的等着。门半开着,等他听到佣人敲了隔壁孟青的门,就知道酒送过去了,这才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裳,又梳了梳头,这才过去找孟青。

    孟青怔怔的看着酒,也不知想着什么。傅玉声都已经走进来,站在了他的身旁,他才回过神来,歉然的笑笑,说:“三爷,失礼了。我一时忍不住,已经先喝了一杯。”说完一口气喝完手中的酒,才说:“三爷,让你看笑话了。我就是心里烦,想一个人喝点酒。三爷好心要陪我,别为了我弄得不高兴。”

    傅玉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心里已经软了些,就说:“这是什么话呢?之前都是孟老板陪我喝酒,也该容我陪孟老板喝一次。”

    孟青眼睛有点红,闷声的说道,“三爷,我白天同你说那些话,我后悔了。”他抬起眼,望着傅玉声,说,“白天的话,不怪三爷听了生气,我后来想想,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混账。”

    孟青喝醉了酒还要给他赔不是,他心里又酸又甜,简直都要醉了,有心想要听他多说几句,就没有说话,手里拿着那杯酒,轻轻的转了转。

    孟青苦笑了起来,说:“三爷若是当真同我客气了,同我疏远,我心里难过得很,再来一次,我可真受不了。”

    第76章

    傅玉声听得怦然心动,想,这样的话,平常万万听不到的。正要开口再问他,孟青已经又倒了一杯,然后饮尽了。傅玉声怕他又将酒杯倒满,便将他手中酒盅拿了过来,倒了小半,然后才递还给他。

    孟青将酒盅拿在手中,低声的笑了,说:“三爷这是怕我喝醉。”又抬起眼来凝神的看他,说:“三爷,我酒量好得很,从来都不曾醉过。”

    傅玉声突然心疼起来,便哄他道,“知道你酒量厉害。只是你光顾着喝酒,都不同我说话。”

    孟青闻言立刻放下了酒杯,急切的同他说道:“三爷,我有许多的话想要同你说。”

    傅玉声忍不住微微的笑,便柔声的说:“好,你讲。”

    两个人原本就坐得近,孟青还要朝他靠过来,带着酒意同他说道:“三爷!你的朋友这样多,我出身低,在南京没权没势,比他们不过,许多事情帮不了你。但我对三爷的心,”他说到这里,突然狼狈的顿住了,拼命的想了想,才又说道,“只要能帮得上三爷的地方,我绝没有半个不字。便是三爷日后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了,也只管对我放心。”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傅玉声刚要开口解释,便被孟青握住了手。

    孟青的手烫极了,烫得他连心口都热了起来。他屏住了呼吸,竟然舍不得抽走。孟青又喃喃的说道,“我只求一件事……,若是三爷日后不愿意结交我了,哪怕是应付也好,只要肯同我说句话就好。”

    傅玉声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又是心疼,又是欢喜,便说:“我若是同孟老板说断然不会如此,孟老板只怕又要不信。那我只问一句,我待孟老板如何?”

    孟青摇头,苦笑着说:“三爷待我很好,可三爷待别人也好,”他捉紧了傅玉声的手,又认真的说道:“三爷,我原本想着要金盆洗手,去三爷的公司里帮三爷做事。只是如今要办烟土公司,我得替三爷顶着,我听杜老板说了,禁烟处得了总统的手谕,怕是要办一些人,以儆效尤。三爷千万不要出头,我并不是贪图三爷的钱,我是怕三爷坏了名声,又被人算计。三爷是新派的人,又要办工厂,还是不要同烟土扯上干系的好。”

    傅玉声不料他这样的为自己着想,也很是动容,说:“孟老板,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又不是铁石心肠,你待我如何,我都一一记在心上的。”

    孟青似乎有满腹的话要说,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又说:“我知道三爷做事小心,有些事情不告诉我,肯定有三爷的缘故。我不怪三爷,我说这些,只是想三爷知道,我断然没有害三爷的心。”他说到这里,突然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撩起衣袍,往地上一跪,指天发誓道:“黄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孟阿生今日里对天发誓,若是有对不住三爷的地方,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傅玉声不料他突然跪地起誓,阻拦不及,只好慌忙去扶。孟青站了起来,问他:“三爷信我吗?”

    傅玉声见他神情认真,只好说:“信,如何不信呢?”一颗心砰砰的跳,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惊讶,却又忍不住怪他,竟然起这样重的誓。

    孟青松了口气,笑着说:“那就好。”

    傅玉声看他从心而发的笑容,心里突然怦然而动,几乎想要将他搂过来亲上一亲,不过终究还是把这年头强压了下去。

    孟青又说:“今晚的事,我还有一件要说。”

    傅玉声觉着他醉了更是坦率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讲。”

    孟青却很不高兴,说,“我知道三爷喜欢那位陆公子。三爷今晚见着他,心里怕是欢喜得很。他只请了三爷,我却非要跟去,三爷只怕觉着我很扫兴吧。”

    他知道孟青心里误会了,只是这误会乃是他一手促成,如今解释不得,只好尴尬的说:“我同他,不过是一段旧事罢了。孟老板千万不要多想,等这次的事情办完了,我们仍旧回上海去。我与他,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的。”

    孟青笑了起来,苦涩的说道:“我知道三爷不是长性的人,可我看陆公子今天待三爷的情形,就知道他必然难忘旧情。明天去司令部,三爷不想让我陪着,我就多说几句。三爷明天见了他,千万不要为他所惑,动摇了心志。他一个高兴,就把人抓起来拷问,替三爷把丢失的钱款追回来。我是没有这个本事。可我也断然不会逼迫三爷,光天化日之下将三爷绑走,给三爷难堪,让三爷不高兴。”

    他当着孟青的面,实在拉不下脸来讲述这其中的实情,只好默不作声。还有孟青那一句笃定的“三爷不是长性的人”,这句话真是厉害之极,简直让他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慢慢的冷静了下来,想,他说得不错,我性情如此,的确不是什么长久的人,所以他待我好,却要我不必待他好。

    这样细细思量之后,心里愈发的不快,想,我原来没有他想得明白,是我错了,不该拿这样的心思待他。

    只是终究有点下不来台,想了想,才说:“我知道孟老板是为了我好。即便是他旧情难忘,他家里的人也不会容他与我胡来。我明天去司令部,将该办的事情都办了,我们便回上海吧。”

    第77章

    孟青没接他的话,只说:“三爷,我明日送你到司令部吧?”又说,“我不进去,只在外面等着。”

    傅玉声也不知明天究竟是个怎么情形,又被孟青那句话点醒,便索性说:“孟老板就不必去了,好好歇息一番吧。”

    孟青听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傅玉声见他神情黯然,心里也很是难过,虽然懊悔,却又想,他这样的人,须得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陪他伴他。我只会辜负他,又何必这样害他?便硬起心肠,说:“我还有些事情,先回房去了。孟老板也少喝些,早些休息了吧。”

    孟青吃了一惊,急忙站起来,明明不想他走,却又不知要如何挽留,无措的说道:“我同三爷这样说陆公子,三爷不高兴了吧。”

    傅玉声心里苦笑,想了想,才郑重的说道:“孟老板,你说的话我都明白。你实在不必把我当做恩人一样的看待。你待我十分好,我也该待你十分好才是。若是孟老板看得起,你我做兄弟,做朋友,遇着难处时,也肯来找我,那时我心里才高兴。”

    孟青怔在那里,眼底的光慢慢变得黯淡,勉强的笑了笑,半晌才说:“三爷说得是。三爷待人这样好,若是肯与孟青做兄弟,做朋友,孟青求之不得呢。”

    傅玉声见他脸色灰败,心里不忍,微微颔首,转身便要走。

    孟青却突然说:“三爷,等我老了,打不动拳了,能不能去跟三爷住?”他说着就又高兴起来,自言自语般的说道,“那时候三爷还跳舞吗?怕是也跳不动了。三爷怕冷清,孟青就陪着三爷,天天都去庙里给三爷上香祈福,让佛祖保佑三爷身体康健,多子多孙,家业兴盛。”

    傅玉声心里震动得厉害。

    大约是这房里的水晶灯太过明亮,竟照得他心慌起来。又或者是方才喝下不少洋酒的缘故,让他觉着浑身发烫,好像要烧起来一样,他想要碰一碰,摸一摸眼前的人,不然竟不能心安,觉着这仿佛是一个梦。

    这世上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这一生听到的情话也有无数,唯有这几句那么的特别,让他心动得厉害,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望着孟青,一颗心匆匆的跳着,几乎就要从胸中跃出。

    他不由得在心里描摹着那副场景,仍是在梅园头的院子里,这个人鬓发皆白,打起拳来却又精神矍铄的样子,那副画面是那么的生动,仿佛一伸手就可以碰到。他忍不住露出笑意,脱口而出道:“好,那我们一言为定。等真到了那时,孟老板来教我打拳,我请孟老板看戏喝酒,我们两个相依相伴,相互照顾。”

    孟青高兴极了,眼底也有了神采,连连的说道:“我教三爷打拳,学不会也不怕,我最有耐性的!”

    傅玉声含笑回到房里,脱了衣衫,躺倒在床上,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热,心情也激荡得厉害。他想,这个人真是同别人不一样。若是我当真想要对他好,长久起来,应当也不是一件难事吧。

    只是他从来不曾和人长久过,每一段过往都是无疾而终。有时是一见钟情,有时是逢场作戏,有时是一时寂寞,仿佛每一次都不大相同,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在一起时,便十分的亲热,若是分开了,却也不会如何的思念,只是偶尔想起那一段过往,心里会略微有些怅然罢了。

    傅玉声心里烦恼起来,想,他若不是这样认真的性子,我便同他好一场试试,也未尝不可。只是到底舍不得这样对他,所以愈发的心烦意乱。

    第二天叶瀚文特意换休,同他去司令部,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安抚他说:“怕什么,司令部里还有别人呢,青天白日的,他总不至于那么胡来吧?”

    傅玉声也不好说自己在想孟青的事,便笑了笑,又说:“我想了想,你若是陪我进去,只怕又要惹恼了他。不如就我一个人去吧。”

    叶瀚文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说:“那我同你进去,在一旁等着,不让他瞧见就是了。你若是有什么事,唤我就是。”

    傅玉声失笑起来,万一当真有了甚么事,他在司令部里大声喧哗,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呢?他笑够了,又正色的警告他说:“这件事千万不要讲给丽雯听!免得日后被我大哥知道。”

    叶瀚文也笑了起来,说:“你跟陆公子的这桩趣闻,我可真是同谁都没有说过!”

    两人说笑起来,他皱紧的眉头,这才松动了许多。

    等到了司令部,见到陆少棋时,他的唇角仍旧带着一丝笑意。

    陆少棋扬起眉梢,也不起身,带着丝得意,说,“见着我这么高兴?”

    傅玉声笑而不语,陆少棋便将一纸文书推到他面前,邀功般的说道:“都替你办好了,你盖个章就行了。”

    傅玉声取过来仔细的看过了,文书写得十分规矩,并没有什么不对,就颇有些惊讶,取出自己的私章,小心的盖好,又想起来一件事,便说:“他们人呢?”

    陆少棋不解的看他:“谁?”

    傅玉声笑了,心里却有些不安,便问说:“你抓紧来的田经理,那几个打劫的流氓,还有杜鑫呢?”他其实主要是想问杜鑫,却又怕这人想太多,所以先拿那个副经理打打头阵。

    陆少棋看他一眼,“你纱厂里的那个内贼吗?你管他干嘛?”

    傅玉声就说:“总算也是我的人。”陆少棋满不在乎的从桌上拿起烟盒,取出一根烟点上了,慢慢的吸了一口,才说:“他死活不说钱在哪里,我审了他几次,后来好不容易才招了。昨晚就断气了,怎么,你要给他收尸?”

    第78章

    傅玉声听得后背发凉,勉强的笑笑,说:“厂子都不是我的了,我还收什么尸。”想问杜鑫,竟然不敢开口,只觉得手心都是冷汗。

    陆少棋微微冷笑,说:“你怕什么?连脸都白了。玉声,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他将烟抖了抖,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便愤愤的说:“风流债也太多!”

    傅玉声知道眼前这人得罪不起,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满,便笑了笑,说:“若是我胆子大,又痴情,你今日哪里还能见着我呢?”

    陆少棋眯着眼睛看他,想了半天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挑眉,将烟捻灭,恼怒的问说:“凭什么不是我?”

    傅玉声便笑了,说:“你又想到哪里去了,难道不是我想见你才会来?”

    陆少棋这才得意的点点头,说:“当然,正好,我就是来等你的,你先去把这件事办了,我们就出去吃饭。”

    傅玉声不经意般的问他:“我那个报案的随从呢?”

    陆少棋说:“这个可不归我管。”看了他一眼,就说,“他跟共 党有牵连,这是有真凭实据的,我可放不了他。”

    傅玉声轻轻皱眉,就说:“哪里有你管不了的事呢?你若是不肯管,直说就是了,我难道还会怪你?”

    陆少棋反倒笑了,玩味的看他,说:“那你求求我,我或许就有法子了。”

    傅玉声心里一动,就说:“你要我为了个随从求你?”

    陆少棋先是生气,说,“你怎么就不能求我?”片刻之后,却又似笑非笑的看他,说,“不过也是,他也不值得你为他低三下四的。”又说:“他对你倒是忠心,若不是他说,我倒不知道是你的纱厂有内鬼。”傅玉声哦了一声,陆少棋说:“不过放人我是真放不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共 党?让苏奉昌做这个好人吧。”

    事已至此,傅玉声明白多说无益,便不再多费唇舌了。

    陆少棋邀他同去喝茶,他也不再推脱,先给苏奉昌挂了电话,这才一道出去了。走廊上遇见叶瀚文时,装作意外遇着的样子,打了个招呼。

    陆少棋多看了他两眼,在车上的时候就同傅玉声说:“这个叶瀚文,倒是个美男子。”

    傅玉声害怕连累了好友,便捉着他的手说:“不要打他的主意,他是我的好兄弟。”

    陆少棋这才笑了,说:“我话还不曾说完,你怕什么?他虽然是个美男子,哪里及得上你的一半?”

    傅玉声这才明白这人是误会自己在吃醋,便微微的笑,也不做辩解。

    傅玉声陪了陆少棋一整日,等回到叶宅时,已是深夜。

    叶瀚文一直在书房等他,见他回来这才放下心来,说:“你家里那边打了电话过来,说杜鑫放回去了。”

    傅玉声大喜过望,浑身的疲累一扫而光,便要回去。叶瀚文连忙拦他,说,“这么晚了,明日不成么?”

    傅玉声想想也是,耿叔上了年纪,只怕也睡下了,便说:“既然如此,那明早便买了车票回上海了。”

    叶瀚文见他回来得这么迟,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便忍不住取笑他:“你就这么回去,也不同那位陆公子说一声?真是无情无义。”

    傅玉声想起陆少棋就头疼,说:“我给他挂电话就是了。你不知道,他同我说,他在司令部里呆得烦了,要去上海投奔他舅舅。”又把纱厂的那个田副经理的事给叶瀚文说了一遍。

    叶瀚文倒不怎么放在心上,只觉得有趣,说:“他倒是会假公济私,别人是审共党,他倒好,帮你审起内贼来了。”见他神情并不赞同,就说:“你呀,就是妇人之仁。”又说:“这种偷钱的贼,死也就死了,又没有脏你的手,你何必想太多?”

    傅玉声却心有余悸,说:“他不过偷钱罢了,哪里至于被人活活打死?”

    两人都沉默起来,叶瀚文叹了口气,说:“监狱里这种事多了去了,是你见得少罢了。”

    傅玉声也暗自叹气,没再说什么。

    原本以为第二日就能回上海了,却不料清早拨电话问耿叔时才知道,原来杜鑫身上有伤,坐不了火车,怕是不能跟他一道回南京。

    第79章

    傅玉声听得一肚子火,立刻就回去了。

    杜鑫趴在床上,见着他时,眼泪汪汪的叫了一声少爷,叫得傅玉声眼圈也有些发红,就问耿叔伤到了哪里。耿叔说背上的伤多,又说其实还好,并没有下狠手。

    傅玉声非要看他后背的伤,耿叔拦不住,只好让他看了。看完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晕,耿叔赶紧扶住他,让他缓缓坐下。

    傅玉声想着陆少棋的话,心里终究是不放心,沉吟片刻,就问他,“能坐吗?”杜鑫就笑,说:“少爷,我又没被打板子,屁股没事呀,能坐的!”傅玉声拿定了主意,就同杜鑫说,“你顶着这么一个罪名,还是躲远些的好。这次跟我一起回去,你忍一路,等到上海就不怕了。”说完就吩咐佣人去买三张特等车厢的票。

    杜鑫嘿嘿一笑,说:“托少爷的福,我还没坐过特等车厢呢,这次竟然可以坐上一坐。”

    傅玉声倍觉心酸。他不敢把杜鑫留在南京,所以才会这么着急要把人带回去,只是吃苦受罪,都是杜鑫一人担了。便哄他道:“等到了上海,你的伤养好后,想去哪里玩都可以。”然后让人替他收拾了一番,也不回叶家了,直接让人挂了电话过去。等电话接通,才知道孟青在那边已经等得着急起来,傅玉声把要带杜鑫回去的事说了,又说了已经要人去买票了,孟青松了口气,也很高兴,说:“三爷,这也好,我们今天就回去。”

    等到了上了车的时候,杜鑫忍不住惊叹,说:“乖乖,我从来不晓得特等车厢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呀,车票贵得很吧?”又说:“这次跟少爷来的是谁?他回去啊会跟老爷和大少爷告状啊?他坐三等车厢,我坐特等车厢,哎呦呦。”

    傅玉声忍不住就笑了,说:“就你话多,伤不疼呀?”

    这时孟青也走进他们这一节车厢,正在找他们,见他笑得高兴,不由得也笑了起来,急忙的走到他们身边,说:“三爷,你来得真早。”

    杜鑫没想到会见到他,一下子就正经起来,说:“孟老板,原来你也来南京了。”

    傅玉声就说:“我有些事情要办,孟老板回来帮我。”

    杜鑫似懂非懂,但他跟傅玉声久了,很懂得看眼色,岔开了话题,反问道:“孟老板没多留两天呀,怎么着急的回上海?”

    孟青就客气的同他说:“上海也有事,走不开。”

    杜鑫嘿嘿的笑了,说:“孟老板脾气真好,要是少爷,早就不理我,找人打牌说话去了。”

    孟青忍不住就笑,看了他一眼,说:“三爷喜欢热闹,不喜欢冷清,这是人之常情。”想了想,又问他:“三爷,那位陆公子今天没来送你吗?”

    傅玉声有点尴尬,便说:“我并没有同他讲说我要走。”

    孟青很是惊讶,却没说什么。

    傅玉声昨天一早出来,晚上回去的又太晚,一天都没有见着他。今天早上着急过来看杜鑫,也不曾见着他面。结果隔了一天,两人才在火车上见了面。傅玉声觉得他虽然带着笑意,看起来却有些郁郁,不知是不是想起那晚酒后之言,心中懊悔。

    杜鑫突然问他:“少爷,你们说的不是那个陆公子吧?”

    傅玉声看了他一眼,说:“就是他,怎么?”

    杜鑫小声的说:“少爷,不是我说唉,那个陆公子,真是二五郎当的。”

    傅玉声问他:“怎么?”

    杜鑫似乎有话想说,不过还是摇了摇头,只说:“少爷,他怎么会在司令部?谁想到会在那种地方见着他,简直吓死我了!”

    傅玉声说:“他爹是中央执行委员,把他送到司令部里,也不过是闲话一句的事。”

    杜鑫便难得的哑巴了,傅玉声看他两眼,就说:“你也别想太多,这件事原本也不怪你,他……”他想到孟青也在,就临时改口,低声的问他:“你同你那个表亲,没什么来往吧?”

    杜鑫吱唔了两声,看了孟青一眼,傅玉声就说:“这些事情孟老板都知道,你不用担心。”杜鑫这才小声的说:“在上海的时候,我见过他两面。”

    傅玉声吃惊不已,瞪着他看了好一阵子,杜鑫惴惴不安的解释说:“我那时候不知道他是为了这个才躲起来的呀。”

    傅玉声一时无语,想,幸好把他带回来了,又问他:“这件事你同别人讲了么?”

    杜鑫连忙摇头,说:“他们一问我,我就觉出不对了,什么也没说,就说一直跟着少爷,别的事情都不知道。”

    三个人都没说话,这无言的沉默简直压得人心里发慌,孟青见他心情沉重,就说:“我看他们不会顺着这条线再查下去的,陆公子总要给三爷一个面子的。要为了这个拖累了三爷,他又何苦呢?”

    傅玉声看了他一眼,苦笑了一声,说:“希望如此吧。”心里却并不抱期望。

    因为有杜鑫在,两人不似来时的路上那样多话。若是杜鑫不开口,三人之间便几近沉默。傅玉声心想,我同他说了那些做朋友,做兄弟的话,他便不好待我太过亲热了,心中十分的失落,却又无可奈何。

    第80章

    等到了上海时,孟青一路送他回到傅公馆,因为时间已晚,连杯茶也不肯留下来喝,同他道别之后,就这样匆匆的走了。

    两人分别之后,傅玉声便有好一阵子不曾见他。

    傅玉声回到上海,手头有许多事情忙得他焦头烂额。先是码头仓库的库管跟他说,货物都被扣住了,无论如何不肯放出。傅玉声四处拜访,又去见了骆红花两次,骆红花笑吟吟的见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收他的礼,只说怕是有什么误会,请他放心回去等待,必定给他一个交代。

    正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他在上海又没什么势力,也不肯为了这种事情就去找孟青,只好依着骆红花的话,无可奈何的等她回信。

    还有利华公司的事。傅玉声其实不大愿意在利华里做事,他一直在南京,突然到利华来,虽说是帮大哥做事,但总是束手束脚,不如在南京自在。之前和刘子民说起糖厂的事情,他一直记挂在心,如今也想好好筹划一番。

    司令部的事,他也细细的盘问过杜鑫,才知道前后始末。原来陆少棋疑心丢钱一事是杜鑫与纱厂的那位田副经理两个人里应外合所为,所以才有搜查一事。哪里想到反倒搜出杜鑫通 共的证据来。

    陆少棋索性把他和田副经理都弄进了司令部,挨个拷问一番,也亏了杜鑫会说话,滴水不漏,只是哭,又说他跟了少爷很多年,少爷这样照顾他,如今钱从他手里丢了,他简直是死有余辜,只求陆公子快些把钱找回来,他九泉之下于心也安。陆少棋见他不像是说谎,后来便没再审他了。

    杜鑫想想便后怕不已,说:“乖乖,少爷啊不是我说,这个陆公子怪吓人的,简直得罪不起呀。”

    傅玉声想起陆少棋说要来上海的事,不免头痛不已。

    陆少棋原话是这么说的,“你也不必太想我。等我去了上海,我们两个来日方长,不愁不能在一起。”

    那时傅玉声身上的衣裳已经穿得差不多了,正在系衬衣的扣子,听他这么说,便回头看他,笑着说:“只怕我还没在上海见着你,你就已经先把我给忘了。”

    他那时并不信陆正忻肯放人,所以才有此一说。哪里想到陆少棋听他这么说,便愈发的得意,搂着他的腰,往他胯下摸去,声音就有些哑,低声的说:“这么舍不得我,那你夜里就别回去了,在这里陪着我。”

    傅玉声没想到他竟然还没够,也不知这人什么时候才会厌,便说:“眼下你说这话,只怕你明天爬不起来的时候,又要拿枪对着我了。”

    陆少棋恼羞成怒,说:“是你自己没用干不动,别什么都往我头上推!”

    傅玉声顿了顿,看他一眼,说:“你这样说,难道不怕我以后见着你都不举?”

    陆少棋眯起眼睛来,傅玉声见他神色不对,只好又哄他两句:“我也有正经事要做,哪里能够天天陪你?也是如今我身在南京,我们两个才有这半日悠闲。若是你真到了上海,我爹和我大哥两双眼睛在那里看着,你以为还同南京一般?”

    陆少棋的气这才消下去些,说,“管那些老古董做什么!”又抱着他狠命的亲了好半天,这才放他走。

    傅玉声如今已经想开了。陆少棋被他爹骄纵惯了,从来都说一不二,哪里有人违逆过他。说要同他好,也不过是图个一时新鲜罢了。他当初不情愿,左推右拒,惹恼了这个小霸王。若是早想明白,同他好一场,只怕这人腻烦之后,早就同他散了。

    这些事情倒也算了。叶瀚文在南京时听他说货物已经在码头上了,心里大喜,便通过人放出消息来,于是不时有人来找他买低价外棉,又要约时间看货,又要交付订金,忙得他团团转,夜里回家也不时的有人挂电话过来。他只好瞒里瞒外,心里觉得骆红花做事情实在是不地道,他包的红包不敢说多,但也绝对不少,也不知她这样卡着他的货,究竟是怎么个意思。若是有难处,索性说出来给他知道,他也不是死心眼的人,难道还会不讲道理不成?他有些疑心骆红花眼看着棉价高涨,想要吞他的货,心里便很是窝火,想着若是实在不成,再去见一下路五爷。

    有一晚上最是莫名其妙,王妈同他发牢骚,说有个人脑筋有问题,打了好几次电话,拿起来了问他他又不讲,仍旧挂掉,害她跑了好几趟。傅玉声知道她看不惯杜鑫躺在家里少爷一样,便安抚她,说:“我用不惯外面的人,等过些日子杜鑫好了,这些事情仍旧他做。这个月就先委屈你,杜鑫又没有做事,他的月钱就给你。”王妈这才面露喜色,嘴里却仍旧推脱,说并不是为了这个。

    这样忙忙碌碌的又过了几日,骆红花突然派人送口信过来,说是事情办妥了。码头的人还将信将疑,去了之后将货物都运出,才算是信了。

    傅玉声终于松了口气,这件事办完,才算是歇了几日。

    何应敏那时也从天津办完事回来了,之前叫了他几次,他都没有时间,这时才能放心出来,又因为还有些正事,两人便约在茶楼。原本是要问他信和和中兴股份购置一事,哪里想到竟然会从他这里听闻一件让人震惊不已的消息。

    何应敏许久不曾见他,正事不讲,先同他闲聊,见到了他腕上的新表,想起一件事来,便问他道:“你那位好朋友要成亲了,也不知你送什么礼呀?”

    傅玉声一时想不出他说的是谁,便开玩笑说:“你说谁呀?怎么我不知道?”

    何应敏瞪大了眼睛,问他说:“孟老板啊,你们不是交情不错的吗?怎么,难道他没有给你送喜帖吗?”

    第81章

    傅玉声头一个念头就是何应敏在胡说,他问说:“什么喜帖,你听谁说的?你见着了?”

    何应敏没想到他居然不信,就信誓旦旦的说,“我收到了呀!”

    傅玉声愣住了,却仍是不信,何应敏看他这样,便说:“你真的不知道?”又说:“他让人送来的,我身上不曾带着,你真要看,等等去我家里就是了。”

    傅玉声没想到这竟不是玩笑,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涌起无数的念头,想,他要成亲娶妻,也不奇怪。又想,他这是要躲着我?早不成亲晚不成亲,偏偏是从南京回来以后就要成亲了?只是不信这人居然连请柬也不肯送他,便问何应敏,“你几时收到请柬的?”

    何应敏看他认真起来,也不逗他了,连忙说道:“我收到也没几天。”

    傅玉声没想到这人居然连请帖也不给他送,顿时生起气来,胸口一阵阵的闷痛,青着脸不说话。

    何应敏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生气,就取笑他道,“你这个奸商,到底是哪里把人家得罪了?都不给你送请帖?”

    傅玉声心里憋闷的厉害,又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就骂他,“我怎么奸了?难道我奸了你?”

    何应敏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吃了一惊之后,却又哈哈大笑,说:“快说快说,你到底怎么得罪了他?”又说:“还是他又怎么得罪了你?”想想,便觉得是自己有理,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说得必然不错,他同我又不熟,平白无故的,也犯不着请我,怕是得罪了你,所以请我做和事老。”

    傅玉声同自己说,无论孟青对他如何的好,也终究是要成亲娶妻的。

    只是前些日子才在南京同他说了那些话,如今转头回到了上海,便要与人成亲,四处送喜帖了,简直就好像是做给他看的一般。

    何应敏还在那里猜,说:“他又哪里得罪了你?上一次不就是?他还特意的来见我,又送了厚礼,说怕你不肯见他,央我在中间牵个线,搭个桥。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又问他:“说起来,你们两个上一次到底为了什么事情闹翻了?”

    傅玉声也不知怎么说,便道:“为了骆红花。”

    何应敏一听到“骆红花”这三个字,便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傅玉声看他一眼,说:“你怎么笑成这样?”

    何应敏神情古怪,挤眉弄眼的看他半晌,才说:“这位密斯骆呀?怪不得,她倒真是上海滩数得着的美人,就是呀……”他欲言又止,傅玉声听他话里有话,问说:“就是什么?”

    何应敏含蓄的说道:“孟老板娶她,可惜了。”

    傅玉声愣住了,他万万不料孟青要娶的人竟然就是骆红花。他原本只是生气,这时已经气得有些发晕了。他忍了忍,半天才说:“英雄美人,没什么可惜的。”

    何应敏没料到他气成这样,竟然只有这么一句话,顿时大失所望,火上浇油的说道:“这位密斯骆的名声不好的,你来上海的时日短,所以不知道。”想了想,又说:“我跟你说,我觉得她是被马敬宗逼不过了,所以拿孟老板当挡箭牌呢,不过孟老板娶她也不吃亏,路五爷出手大方着呢,陪嫁少不了的。”

    看他皱眉,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又把马敬宗和骆红花的事,骆红花和某甲某乙的风流韵事都添油加醋的又说给他听了一遍。

    傅玉声听完,只问了一句,“还有没有了?”

    何应敏悻悻的说道:“她的名声都这样了,孟老板还真敢娶她。”

    傅玉声本来是要与他商量正事的,听他说了这些,心里已经气得不轻了,哪里还有心思再谈正事。越坐越心烦,更不想听他说那些不知真假的事,便索性起身告辞。

    何应敏见他心情这样差,就啧啧的说道:“你不是真的为了个女人就跟孟老板闹翻了吧?”又说:“你要留在上海,还是不要得罪孟老板的好,这些人呀,我们可一个都得罪不起的。”

    傅玉声看他一眼,突然问说:“他都不请我,我难道还要厚着脸皮去吃他的喜酒?”

    何应敏连忙说:“不会不会,我看孟老板不是那样的人,怕是忙中出错,漏了忘了也不一定,前些天他见着我还问起你呢,”又说:“倒是你嘛,密斯骆是美人不错,你也不要太惦记了。”

    傅玉声只听到前一句,心里微微一动,说:“他问我什么?”

    何应敏想了想,说:“问我最近见没见着你,问你都忙些什么,并不像是场面话。”

    傅玉声心中十分不解,想,他既不是要与我翻脸,又怎么不送喜帖来给我?

    当初两个人险些为骆红花闹翻,孟青亲口同他说过,骆红花是路五爷的女人,还同他赌咒发誓,说自己对骆红花没有半点意思,怎么会一转身就要娶她呢?还瞒着他不告诉,连喜帖也不发?

    他有心想要去问一问,只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何必自讨没趣?

    他自己亲口说的,想同孟老板做兄弟,做朋友。如今孟青要成亲,做兄弟的自然该替他高兴才是。

    只是胸口始终憋着一股气,也不知道是气孟青,还是气他自己。

    第82章

    傅玉声在茶楼外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到家里,几度想要挂电话给孟青,可是一想到自己连喜帖也没有收到,若是孟青的确不想请他,拨了电话过去,又该说些什么?

    他在房中走来走去,突然想起下人里有个叫秀山的,平日里还算机灵,便吩咐他出去打听这件事。

    哪里想到秀山还没有回来,何应敏又挂了电话过来,请他晚上在昌明酒楼吃饭。

    昌明酒楼是何先璧名下的,风雅讲究,何应敏除非是谈正事,绝不去昌明的,傅玉声不免觉着奇怪,说:“改日吧,我今天不想出去了。”

    何应敏却出奇的坚持起来,非让他去不可。傅玉声虽然心烦意乱,可无奈之下,还是又穿戴整齐,坐着车出去了。

    到了昌明之后,侍者领他走进一处小花厅,何应敏笑吟吟的站在那里等着他,眼神里透着些古怪,等两人坐定了,酒菜都摆好,傅玉声也顾不上和他寒暄,就说:“出了什么事?这样着急的叫我出来。”他与何应敏相识多年,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

    何应敏哈哈一笑,将花厅角落的门拉开,门后竟走出一个出乎意料的人来,正是许久不见的那位孟老板。

    傅玉声吃惊不已,便也站起了身来,心里十分不解,想,他要见我,怎么不去我哪里?却拐弯抹角的把人约在这里。

    还不曾开口,便听何应敏说:“你们两位慢谈,我就在隔壁吃茶,你们谈完了,敲敲门,我再回来就是了。”孟青很不好意思的说道:“多谢何先生,实在是让你费心了。”

    何应敏笑着摆摆手,将小门一拉,人也消失不见。

    傅玉声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孟青往前走了一步,有些局促,说:“三爷,原本想给你挂电话的,又怕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才出此下策。”

    傅玉声请他坐下,心里想,难道他以为我不肯见他?却又怕是有别的事情,心便慢慢沉了下去,说:“若是孟老板说句话,傅某便登门拜访了。只是孟老板如今这样……,我实在不太明白。”

    孟青很是不安,说:“三爷,这些日子的事情多,我怕你听说了什么,有所误会,所以才请何先生邀你过来,好放心的同三爷说几句话。”

    傅玉声看着他,想,你要娶骆红花了,却连请柬都不送与我,如今要与我说什么话呢?你要成亲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要与我撇干净吗?他心里生着闷气,言语里也有些忍不住,便微微一笑,说:“我还以为孟老板再也不想同我说话了。”

    孟青着急的辩解道,“三爷,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当初同你发誓赌咒,说我对红花绝没有那种念头,可一从南京回来,便要与她成亲。三爷喜欢她,觉得我不够意思,不地道,生我的气,这些我都知道。”

    傅玉声心里其实有许多的话想要问他,可听他这样讲,反倒什么也说不出了。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孟青又不亏欠他一丝一毫,他凭什么生气,凭什么开口问他呢?

    他沉默片刻,才叹了口气,说:“难得我与孟老板相交这一场,怎么连张喜帖也不给我呢?”

    孟青着急起来,连忙的解释说:“三爷,你听我说,我不请你是有缘故的。”

    原来路五爷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他要做烟土生意的事,把他叫过去问话。孟青不好说这件事同傅玉声有干系,便只说是自己的主意。

    路五爷知道他同傅玉声回了南京,又听说码头上有许多外国轮船上卸下来的货物,都是傅玉声贸易公司名下的,便疑心他有了外心,伙同外人贩卖烟土。孟青只好撇清,说:“三爷虽是我的恩人,却也是个新派人,这些事情上实在是一窍不通。再说他们傅家二少爷因为鸦片烟没了的,他又怎么肯做这个生意?”路五爷大约还是有些不信,后来还是骆红花从中说了许多的好话,又开了几箱货物查验,并没有一包是烟土,这才有些信了。

    这是一件事,另外却还有一件。

    骆红花之前同刘英民,也就是民政厅长的儿子好过一段日子,后来骆红花厌烦了他,便从他那里搬出来,在赌场里做摇缸女。马敬宗也就是那时认得了她,想打她的主意,天天往荣生那里跑。

    刘英民舍不得骆红花,仍对她纠缠不休,马敬宗为了献殷勤,找人把刘英民毒打了一顿,这件事在上海简直轰动一时,还上过许多小报的头条。于是骆红花名声大噪,许多不大赌钱的人也都跑去荣生赌场,只为看她一眼。马敬宗愈发得意,天天都来捧骆红花的场,又砸了许多的钱,仿佛牛皮糖一般,甩也甩不脱。

    马敬宗和文质彬彬的刘英民可不一样,他出身低贱,一步步往上爬,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他平日里专门替人讨债的,路五爷很有些地方要用他,再者他这个人做事狠毒,六亲不认,也不大情愿开罪他。骆红花没了法子,就去求孟青,孟青答应了她,于是同路五爷说过之后,定下了日子,这就要成亲了。

    孟青大致的给他解释了一番,才说:“也是太巧,偏偏三爷这时候有许多洋货到码头。路五爷就有些疑心三爷,怕你插手烟土生意。那时他让我做我不肯,如今我又肯了,他就不大高兴,觉着我怕是为了三爷的缘故。我想我与三爷疏远些,等过些日子再说,别牵累了三爷。这些话,电话里却说不大明白。”

    傅玉声觉得这人还有许多别的事情瞒着他,只是却不知如何开口。

    这人眼看就要成亲,难道要他去问,你那时同我说过的话,原来都是作假?他又想起那几次为了码头的货物去见骆姑娘时,她笑吟吟的同他打着保票,说怕是误会一场,却原来做得一场好戏。

    在去南京的火车上,他说那批货物并不是烟土,孟青分明不信,却不再追问,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如今货物已出了码头,他若再多做辩解,倒更显得他惺惺作态,不可结交,还不如索性认了。

    只是这件事实在认得窝囊,他心里痛恨,却仍要笑着问道,“你与骆姑娘真成了亲,就算是夫妻了。我那时还同你说,若是骆姑娘觅得一位乘龙快婿,我要送一份大礼才好,结果你又不请我。”又问他,“酒席在哪里办呢?”

    孟青答道:“就在这里。何先生的昌明酒楼里。”

    傅玉声哦了一声,想,怪不得他请了何应敏。

    两人静坐了片刻,谁都不说话。

    傅玉声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心里却已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想,他那时喝醉了说的那些话,都不算数了。他要成亲了,骆红花心里喜欢他,必然为他开枝散叶,生儿育女。我那时说要同他做兄弟,做朋友,原来倒是他要同我做兄弟,做朋友。

    第83章

    傅玉声将两人的酒杯都倒满,递给孟青一杯,笑了笑,说:“日子定在什么时候了?”

    孟青双手接过,有点不自在的说道:“定在了十月初八。”

    傅玉声吃了一惊,说:“这不就快了么?”

    孟青勉强的笑笑,并没说话,傅玉声没料到竟是这样的着急,心中烦乱,也没有心思开他的玩笑,半天才说:“虽然孟老板这样说,喜帖就算了,可是礼我却不能不送。”

    孟青没想到他说这个,愣了一下,才说:“这算不得什么,三爷不必费心。”又笑着说:“我不能老躲着三爷,等过了这阵子,我还要来给三爷赔罪呢。”

    傅玉声想了想,也笑了,就说:“那我等孟老板纳妾的时候再送礼吧,只是那时候却不能让尊夫人知道了。”顿了顿,笑着说:“孟老板这是给我出难题呢,知道我不敢得罪骆姑娘。”

    孟青犹豫了一下,才说:“她不会为难三爷的,三爷放心好了。”他想了想,又说:“三爷,孟青说句话,三爷不要生气。”

    傅玉声见他这么郑重,心口一跳,竟然有些发慌,说:“你讲就是了,我哪有这样的小气。”

    孟青沉默片刻,才说:“烟土公司的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好了。烟土打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三爷都不必过问。”他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递到他面前,说,“我已经拟好了一份字据,摁好了我的手印,正好也交给三爷,请三爷过目。”

    傅玉声要办这个烟土公司,原本就是权宜之计。孟青这样说,摆明了要和他划清界限。若是换了别人,他巴不得赶紧撇清了,一分也不沾。只是同他说这话是孟青,就格外的让他伤心。

    孟青说那句“烟土打哪里来,又到哪里去”的话,听在他耳中,分明就是在怪他了,怪他私贩烟土却不知会他。骆红花这样精细的人,难道不曾验过他的货,若是验过,就该知道仓库里只有洋棉,并无烟土。孟青这样疑心他,怕是与骆红花脱不了干系。

    他胸中憋着一口闷气,拆开信封,将里面的字据取出来一看。原来孟青写的是烟土公司分成的事,其中写明所得的净利各家的抽头除去,剩下的都算在傅玉声名下。

    傅玉声看了大吃一惊,说:“怎么能这么写,”他生了气,坚决不肯收,说:“烟土公司的钱,我是万万不能要的。孟老板办烟土公司也是为我出头,我怎么能收这份钱?”

    孟青就笑了,说:“我的就是三爷的,这个钱我留着也没有用处。”

    傅玉声半晌说不出话来,深深的看他,孟青被他看得有些狼狈,掩饰般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低声的说道:“三爷收着吧,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傅玉声胸口突然涌起一阵热意,想追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意,孟青却已经站起了身来,同他道别道:“三爷,我还要去路五爷那里,就先走一步了。过几日我再给三爷挂电话,说说烟土公司的事,三爷只管放心就是。”

    傅玉声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同他说,却不料他这就要走了,许多的话都哽在喉中说不出,只好道:“那你先去吧,有事回头再说就是了。”

    孟青走到小门前,敲了敲,不过片刻,何应敏便将门打开,孟青走时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笑意,这才转身离开。

    何应敏将门掩上,走到他身边,笑嘻嘻的说道:“做烟土买卖怎么了,你就为了这个同他闹翻了?”

    傅玉声哪里听他说些什么,满心都是孟青临走时看他的那一眼,心里起伏不定,并不做声。

    何应敏又说:“他还说呢,怕你知道了看他不起。我还劝他呢,这举国上下说什么禁烟,都是些笑话,吃烟的人这样多,哪里禁绝得了?我认得的人里,除了你,不吃烟的人也少得很。”又道,“做生意的,哪个不想去贩烟土?这样一本万利的事,若是人人能做,岂不是抢破了头?可惜都没有门路。你看你辛辛苦苦办个纱厂,结果还不是抵押给银行?”说到这里,灵机一动,劝他道:“孟老板同你这样要好,你不如跟他说说,入股他的烟土公司如何?若是他肯,也算我一份,这样坐等着数钱的好事,万万不能错过。”

    傅玉声看他说得兴起,叹了口气,才说:“他那里正忙得焦头烂额呢,你可不要添乱了。”

    何应敏听他这么说,也只好作罢。傅玉声心里烦闷,也不想回去,两个人又去舞厅,直到半夜才散。

    回到家中,秀山已经在了,一直未睡,等他回来,便把在码头上打听到的话都同他说了。与孟青所说的相差无几,路五爷的人来过码头,傅玉声的那批洋货也被查验过。码头的工人还抱怨,说挪东挪西的,净是白做工。

    傅玉声想,怕是骆红花做给别人看的,心里便很不痛快。

    秀山又说起孟青要娶骆红花的事,说:“听说孟老板原本跟着路五爷的时候,路五爷就有意思让他娶骆红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成。”又把打听到的事情都同他细细的说了一遍。原来那时竟然是骆红花先不肯。

    傅玉声听完愈发觉着奇怪,想来想去,只觉得成亲这件事十分的蹊跷。依着骆红花的性子,若只是应付一番,随便同谁成亲也好,怎么偏偏就要嫁孟青?

    傅玉声了他十块银元,说:“难得你打问得这样细,记得这样全,井井有条,丝毫不乱。”秀山就说:“三少爷若是还想知道什么,秀山明天再去打问。”

    傅玉声见他这样机灵,就有心提拔他到公司来做事,又多问了他一些事情,结果一不小心就拖得晚了,等到睡下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亮了。

    转天醒来,王妈过来同他说,他才知道昨夜孟青挂了好几次电话过来,可惜他都不在。

    傅玉声洗漱完毕,让秀山挂电话过去,孟青接起来之后,无非是同他说些烟土公司的事,说完之后,便出奇的安静了下来。

    傅玉声见他只是无话,终于还是忍不住,笑着开口问他,“孟老板,昨天忘记问你了,骆姑娘不是替我在路五爷面前说了许多好话么,我倒要好好的谢她一谢,只是不知送些什么好,孟老板倒是帮我想想?”

    孟青认真听他说完,似乎有些不以为然,说:“三爷其实不用这样费心,这都是她应该的。”

    傅玉声听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心里就有些难受,想,怎么这样见外。便说:“这如何能一样呢,我还是该亲自谢她才是。”

    孟青便沉默了,傅玉声手里握着话筒,只觉得手心里都是一层薄汗,想要说话,却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孟青终于开了口,说:“三爷,不如再等等。过些日子我请三爷吃饭,也把路五爷请来,等路五爷这里过去了,再说别的吧。”

    傅玉声没想到他会这样讲。他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其中的缘故,只是不肯相信。孟青以为自己瞒着他运烟土到码头,他不提这件事倒也罢了,他一提要谢骆红花,这个人就生气了。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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