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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坐怀不乱 作者:明珠

    第7节

    他说得这样容易,傅玉声只好应了。又说了几句别的,苏奉昌便叹了口气,说:“这次是我要你回来,可要我说,以后你能留在上海,还是留在上海的好。孟老板也是共进会的吧?你又同孟老板有这样一层关系,还怕在上海站不住脚?”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傅玉声尴尬起来,也不知孟青听到不曾,只好应了几声。这个人极少同人说句好话,也不知今日里是怎么,突然同他说了这些。挂掉电话之后,又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笑着说:“别人都说你是共进会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呀。”

    孟青沉默了一下,却说:“打工人的事我不做的。”

    傅玉声一时接不上话来,孟青也觉着方才话说得太硬,也很是懊悔,便又放软了口气,说:“这些事情我其实不大懂,不过我当初就同杜老板说了,只抢土,不逼债,杜老板也都答应了。”

    傅玉声看了他好一阵子,心想,他倒还是江湖人的习气,只是心太软了。于是突然就有点心疼。

    孟青见他不说话,苦笑了一下,说:“三爷觉着我可笑吧?”

    傅玉声摇头,说:“不会,怎么会呢?我觉着你这样就很好。那些恃强凌弱的人,我也是最看不惯的。”

    孟青深深的看他,半晌才说,“三爷心底好,又会说话,怪不得谁都喜欢你。”又说,“不过我也知道,三爷这是哄我呢。”

    第66章

    傅玉声听他口气很有几分黯然,忍不住就笑了,故意问说:“我哄你做什么呢?”

    孟青一时窘迫,半天才小声的说:“三爷喜欢那种聪明伶俐,又生得好看的。”他似乎有点闷闷不乐,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说,“比如杜鑫,比如红花,……我这样的,三爷肯定嫌我闷。”

    傅玉声见他总是提起红花,心里痒痒的,便说,“谁说的?我不觉着你闷。你下午同我讲的那些就新鲜的很,以前没人同我讲过,我觉得有意思得很,”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件事来,说,“你肩上的伤,请大夫看过不曾?子弹可要取出来,不然以后还要受罪呢。”

    孟青不料他还记在心上,高兴起来,说:“看过了,都取出来了,早已经好了,没什么妨碍。”

    傅玉声还要问他,佣人就已经过来了,说是饭菜都好了,请他们下去。

    傅玉声请他一同下去用饭,孟青却想起他腿上的伤,忍不住问说:“三爷的腿疼么?”又说,“天都凉了,怕是又要下雨,明天回南京,三爷还是别穿洋服了,还是穿夹棉的长衫吧,暖和些。”

    傅玉声笑了起来,说:“好。”孟青还想说点什么,可看了他一眼,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用饭的时候,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傅玉声是习惯了,吃饭的时候不讲话,孟青是吃得很慢,似乎有些拘束,傅玉声替他搛了几样菜,说:“这都是我爱吃的,孟老板也尝尝,看喜不喜欢?”

    孟青的脸就有些红了,说:“三爷,你吃你的,不必理我。”

    傅玉声嗯了一声,又替他搛了些别的,这才把筷子放下,想,又不是头一次同他吃饭,怎么这样的不自在?

    吃完饭后,孟青又稍坐了坐,便同他道别。傅玉声送他出门,外面天色已暗,孟青就请他回去,说明早再来接他。又说他会让人先去买票,让傅玉声等他就是。

    傅玉声就笑了,说:“好,我就任凭孟老板安排了,明日一同回去南京。”

    孟青点了点头,便走了。可走了两步,却又站住了回头看他,眼底灼灼发亮,仿佛燃着火一般,傅玉声看得心口一热,竟然有些舍不得,想,不如留他住下来,明早一同走就是了。话已经涌到了唇边,到底还是觉着太过了些,便不曾说出口。

    他回到房里,坐在那里出了好一阵的神,才给叶瀚文挂了个电话,将苏奉昌的话大概的说了说,只是不曾说烟土公司的事,叶瀚文十分的狐疑,发牢骚说:“这船队眼看着就要到码头了,他倒是会挑日子来捡便宜!”又说:“你这一次回来,码头上的事没人看着,只怕不行。”

    傅玉声叫他放心,说:“我已经打点好了,应当不会有什么纰漏。”骆红花之前已经给他打过保票,说断不会少他的货。他连打点码头上小工头的银元都一一封好了请人给骆红花送了过去,,就连仓库的人都被他嘱咐了好几次,大约都听得烦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叶瀚文又同他说:“对了,我听人说陆老爷子把陆少棋放出来了,他如今也在司令部里。”

    傅玉声听了大吃一惊,心里有点发毛,问他,“那你见着他了?”

    叶瀚文说:“我哪里见他去?”又犹豫了片刻,说:“杜鑫通共一事,可大可小。你呀,若是见着他,应付着些,他若是非要同你好,你就先顺着他,说不准哪一天他就腻了,是不是?”

    傅玉声一时无语,叶瀚文犯起了嘀咕,又说:“男人嘛,想得不就是那回事?你又不是女人,睡他还怕什么?他长得也不错,你又不吃亏。”

    傅玉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恼道:“也亏你说得出口?等我到了南京再看吧,”想要挂,又有些不放心,说:“我这次带孟老板一起回去,就是我之前同你说过的那个孟青。码头的事也是多亏他牵线搭桥,你当着他的面可别信口开河,坏我的名声。”想了想,又说:“算了,你别来接我,我怕了你了。”

    叶瀚文却不依,说:“这可不行,你要是被掳走了,我怎么跟你大哥交代,怎么跟丽雯交代?她月底就要回国了!”

    傅玉声十分惊讶,说,“我怎么没听他说?”又觉得自己问得不对,便笑着问说:“丽雯这次肯回来,是终于要同我大哥成亲了么?”

    叶瀚文说漏了嘴,十分的懊悔,说:“说不好,都不敢同你大哥说呢,谁看得住她!你也千万别漏了口风,我爹说了,这次死活都要让他们两个拜堂成亲呢,说等她嫁过去就眼不见心为净了!这话可不敢说得太满,万一她又跑了,岂不是让我们两家都脸上难看?”

    傅玉声哦了一声,半晌才说:“放心好了,我不同他说。”

    叶瀚文松了口气,说:“明天去接你。”

    傅玉声挂了电话,这一天里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乱纷纷的在他脑海之中响起,犹如跑马灯一般,转个不停。

    他坐在那里,丽雯回来了,大哥是不是就要成亲了呢?他竟然有些想不出大哥成亲以后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闭起了眼。大哥若是成了亲,只怕不日便要轮到自己了,这样自在的日子怕是没有多少了,想想便有些厌烦。

    窗外愈发的暗沉下去,也不知怎得,突然想起孟青临走时看他的那一眼来。想起那个人微微的脸红,眼底却放着光的样子,心里便有些发慌,觉着好象做错了什么事,不自在极了。

    明明想着要同他慢慢疏远的,怎么反而适得其反了呢?

    第67章

    第二天他起得比平日略早些,怕临走前有些事务处理不及。给刘子民的电话才打到一半,佣人就上来看他。他讲完挂掉,佣人不安的同他说道:“三少爷,一大早就有车子停在外面,不知道是什么人。”

    他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朝外看去,瞧见一辆眼熟的道奇停在路边,疑心是孟青,吩咐了人下去看。不过片刻,果然佣人跑了上来同他说坐在车里等着的是孟老板。

    他怕孟青早就来了,又看时间也不早了,连忙让人提了箱子先下去。自己换好了衣裳,又对着镜子整了整头发,还想喷点香水,却又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算了,就只拿了顶帽子下去了。

    佣人将他的行李从客厅里提了出去,大大小小好几件都摆放在车旁,孟青瞧见着这一地的箱子,就有点惊讶,问说:“三爷,你这是要回去长住吗?”

    他就笑,说:“不是,有些是要带回去送人的。”

    孟青这才仿佛松了口气,亲自动手将他的行李都放在了车上。

    车站里仍是熙熙攘攘,一派喧闹,孟青早已经让人来买好了特等车厢的票,在栅栏外等着。见他们来了,便急忙的跑过来送票,孟青仔细的看过了票,这才让他的人都先回去了。

    孟青送他上车时,一直走在他身旁,侧着半个身子,有意无意的将他护着。傅玉声心想哪里至于这样,只是看他神情认真,便忍不住微笑。

    等到上了车时,便轻松了许多。孟青挑了靠前些的位置,先请他坐下,然后自己才坐了下来。

    特等车厢的座位宽大舒适,两个人的座位正好是斜对着的,他不抬眼也知道孟青在目不转晴的看他。等他抬起头来时,孟青就慌忙挪开了眼。

    “孟老板,”傅玉声忍不住就要逗他,一本正经的问说,“你坐得这么直做什么?”

    明明昨晚还想着不该同这人太过亲近,可是人在眼前,他的心思就不由得变了。

    孟青尴尬的解释道,“三爷,这里的座椅实在太软,我坐不大惯。”

    傅玉声想起他站也站得笔直,心里一动,想,他没去军校,倒真是可惜了。又看他两眼,想着这个人若是穿起军服来,不知会是何等的英气,心里就有些发痒。

    他忍着笑意,低声的说道:“我的孟老板,那你倒是往后靠靠呀。”

    孟青被他这样打量着看,脸红起来,不大自在的往后靠了靠。

    傅玉声见他坐得难受,想起昨晚留他吃饭时这人就很不自在,心里不解,开玩笑道:“是不是我前些日子同孟老板见得少,孟老板心里便同我生疏了?”又低声的说,“我在梅园头的时候,孟老板却不是这样的。”

    孟青急忙辩解道:“不是的,我怎么会同三爷生疏?我见着三爷心里就高兴。只是我不知道说什么,怕三爷觉着闷。”

    傅玉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你这样说话,我才觉着闷。”又问他:“孟老板不是常回南京么,难道不坐火车?”

    孟青也笑了,说:“坐,怎么不坐。只是我不坐这样的车厢,我往常都坐三等车厢,”他看了看四周,声音很低的说道,“这特等车厢里都是些太太小姐,达官贵人,我坐在这里,实在不大自在。”

    傅玉声这才明白,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我和他们一样,惹孟老板不自在了。”

    “怎么会?三爷同他们又不一样,”孟青着急起来,想也不想就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他听了,心里却是一片惭愧,想,我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两个人之间,便突地静了下来。

    孟青等了好一阵,不见他说话,便问他:“三爷,你是不是累了?”

    傅玉声说:“怎么会?我只是在想你昨日说的话。”

    孟青沉默了片刻,突然说:“我昨晚回去也仔细的想过了,三爷事情多,怕是顾不过来。我想过来帮三爷的忙,也想离三爷近些,不知道三爷怎么想?”

    他会这样说,傅玉声并不意外,只是不料他会这时提起,犹豫了一下,才道:“你的事情也多,还有路五爷那里,你哪里忙得过来?”

    孟青就笑了,说,“三爷别担心。等这次回去我就同路五爷说,他那边的事我就先不帮了。”

    傅玉声吃了一惊,想,这不好。岂不是弄得好像他同路五爷抢人一样。

    孟青大约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他道:“三爷,没事的。我当初就同路五爷说了,我攒够了钱就要回南京,他都知道。”又说,“若不是三爷也来了上海,我就回南京了。”

    傅玉声一时说不出话来,想了想,终究还是觉着不妥当,说:“孟老板,这件事先缓缓看,”又怕他不高兴,有意把话岔开,往前坐了坐,小声的问他说 :“对了,孟老板,上次我问骆姑娘码头上的事,你说你也要帮我问问,是不是她那里有什么不妥?”

    孟青也朝前坐了坐,可听他说完,神情却有些尴尬,转开眼,说,“那倒不是。只是她一向管的事情多,我怕她不周全,耽误了三爷的事……”

    他话这样说,傅玉声心里便明白了,也放心了许多,却也觉着不安,小声的说:“我的事哪有这样要紧,你若是总这样操心,我怎么过意得去?”

    两人离得这样近,膝盖几乎碰到,他的声音又低,近乎于呢喃,孟青的脸上一热,几乎不敢看他,急急的说:“三爷的事怎么不要紧呢?孟青能为三爷做事,心里高兴得很。”

    这样的话孟青说过不止一次,可这一次又与之前都不同,仿佛两人之间的私语,听得他耳朵里痒痒的,心都仿佛要化了。

    第68章

    傅玉声看他脸颊泛红,也有些情不自禁,却还是忍住了,说:“我倒是也想替孟老板做点事,若是能帮上忙,我心里也是高兴的。只是孟老板厉害得很,在上海名头又响,我什么也帮不上,让人好生惭愧。”

    孟青离他近,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听他说话,听他这样讲,又高兴,又赧然,喃喃的说:“是杜老板和路五爷看得起我,我从前不过是个码头上的苦力,如今能帮上三爷的忙,怕是我前生修来的福气。”

    傅玉声终于忍不住,将手覆在孟青的手背上,说:“孟老板,休要再这样说,难道我就做不得你的朋友吗?”

    孟青僵了一下,呼吸就变得急促而又沉重,抬头看他,半晌才说:“三爷,是我不配同你做朋友,我……”他说得很是艰难,顿在这里,仿佛找不到合适的说辞,眼底都是焦灼。

    他的身上仿佛有着无穷的热意,烫得傅玉声口干舌燥,却又偏偏舍不得把手挪开,一双眼睛仿佛被他吸住了似得,眨也不眨一下。

    两人之间仿佛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谁也不肯动一下,谁也不敢开口,生怕打破了什么。

    车厢连接处有人走了过来,孟青听到脚步声就着了慌,飞快的将手抽走,朝窗外看去。就好像从迷梦中惊醒过来,傅玉声也回过神,心中暗暗的懊悔,后悔自己方才那样的唐突。可看他浑身绷得极紧,衣服如临大敌的样子,又想,不过是碰了碰他,其实也没什么要紧。只是转念一想,也觉着自己这念头太过混账。

    来人走到他身后,竟然住了,还娇滴滴的喊出了他的名字来。他回头一望,果然是相熟的人,在叶翠雯的牌局上认识的。若是他记得不错,应当是江苏省民政厅厅长魏东升的姨太太,叫做赵玉蘭的。

    傅玉声笑着同她说了几句,赵玉蘭便喊他去打牌,傅玉声笑了起来,说:“怎么这样大的瘾,车上也要打?”

    赵玉蘭就笑着推了他两把,说:“不打牌,难道就这样坐到晚上?那多没意思。”

    傅玉声就说:“这次就不了,我这里还有朋友呢。等我回了上海,再叫上我就是了。”

    赵玉蘭哎呀了一声,看了孟青一眼,便说:“那就请你这位朋友一起呀!”

    孟青一直沉默不语,这时也不能置身事外了,他是个旧式的人,对着这种陌生又洋气的女人,实在局促,也不看她,就同傅玉声说:“三爷去吧,不必陪着我。我一个人在这里坐一坐。”

    他都这样说了,赵玉蘭又站在身边看着,傅玉声也只好客气了两句,跟着赵玉蘭去那边打牌去了。

    等到孟青过来喊他去用餐的时候,他才借机离开了牌局。

    京沪铁路上只有西餐和冷盘,孟青大约吃不大惯,吃得很慢,傅玉声用餐的时候又一向不说话,两人之间便安静得厉害。

    孟青大约也察觉了,犹豫了一阵,索性不吃了,问他说,“三爷,我之前忘了问,你要卸在码头上的货,是……那个吧?”又轻声的说:“那东西得跟红花嘱咐一下,不然很容易被抢的。”

    傅玉声愣了一下,起初还没明白他说什么,但是想了想,便恍然大悟。大约是因为自己突然说要开烟土行,所以这人把前些日子的事情连起来一想,就误会了,以为要卸在码头上的货都是贩来的烟土。

    他连忙解释一番道:“不是的,孟老板想到哪里去了,若真是那个,我怎么能不提前跟你们打招呼?这次到的货只是些厂里要用的生料。”又怕他想多了,便说:“孟老板,你若是不信,等我们这次回去,劳烦你同我去码头,我们一同打开看看就是了。”

    孟青红了脸,连忙说:“不必不必,三爷说不是,那自然不是,我难道还信不过三爷吗?”

    傅玉声听他这样说,知道他心里未必当真信了,叹了一声,想要辩解,却又无从说起,想了想,又问他说:“孟老板,你这次陪我回南京,骆姑娘知道么?”

    孟青迟疑了一下,便说:“她知道的。”

    傅玉声只觉得手心里都是汗,小心翼翼又问道,“那……,你这次陪我回来是为了什么事,她也知道吗?”

    孟青很快就明白过来,连忙说道:“三爷,这个我没有同她说,我有分寸的。”

    傅玉声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听他这么说,才终于松了口气。孟青见他这样,知道他担忧,安抚他说:“三爷放心好了。这件事眼下还没人知道的。”

    傅玉声心里仍是忧虑。这些事情都凑在了一起,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他生怕哪里不周到,就弄出什么祸事来。却怕孟青不信他,就没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说:“真是难为孟老板了。”

    孟青大约是看了出来,知道他还是不放心,便放下汤勺,神情认真的说道:“三爷,你尽管放心好了。有我在,没人敢动你的货。”

    第69章

    傅玉声心里明白,这人早已经把那批货当做烟土一般看待了,心中无奈,却也不好再做辩解,便玩笑般的说道:“我要吃慢些,免得又被捉去打牌,孟老板也陪着我慢慢吃就是了。”

    孟青也知道自己吃得太慢,也有点不好意思,就问说:“三爷不是很喜欢打牌的吗?怎么不去了呢?”

    傅玉声看了他一眼,才说,“这里人少些,正好我同孟老板说说话。”

    孟青愣了一下,认真起来,望着他说道,“三爷要问什么?孟青若是知道的,绝不会隐瞒。”

    傅玉声忍不住微微的笑,同他说道:“也没什么,就想听听你从前的事。上一次还没听够呢。”

    孟青有点不解的看着他,说,“那有什么意思呢?”又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怪闷的,三爷别同我开玩笑了。”

    傅玉声觉得他的心绪似乎有些低沉,想了想,便说:“就当是我打牌打腻了。难道不肯讲给我听听吗?”

    孟青抬眼看着他,还是有点不信,“三爷真的要听?”

    “真的,”傅玉声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说,“等等我请孟老板喝咖啡,吃点心,索性不回去了。”

    孟青听他这么说,笑了起来,说:“看来三爷是当真不想同她们打牌了。”

    傅玉声也不由得笑了,只觉得同他说说话心里就很是高兴,却又不知道为了什么就这样的快活,却也不愿细想。

    他问道:“孟老板是多大开始习武的呢?”

    孟青没想到他问起这个,说:“多大?”又想了想,才说:“我从记事起,就跟着我爹练武了。”大约也是想起那时的事来,自己也感慨起来,说:“别的也记不得了,只记得我娘那时候总是给我做鞋,也不知做了多少双。”他看了傅玉声一眼,有点不好意思,轻叹了一声,说:“如今鞋子都在鞋帽庄买了,哪里还有人做呢?”

    傅玉声的娘亲过世得早,唯有见着相片时,才能想起这是他的母亲,可除却了相片上略显模糊的容貌,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其实也模糊得很。

    听他说起旧事,不免想起自己的母亲来,心里便有点惆怅,又怕他想起当年的事心中难过,便道,“说起来,在梅园头的时候,孟老板还说要教我打拳呢。只是我那时连双打拳穿的鞋子都没有,难怪被孟老板笑话了。”

    孟青连忙说:“我从来没有笑过三爷的。”又犹豫了一下,才说:“三爷,我不该提起这些,惹你伤心了。”

    傅玉声心里突然一软,想,他知道我打小就没了娘,所以怕我听了这个难过。却不知道我还怕他伤心呢。心里有点好笑,想,早知道就不同她们打牌了,倒不如我同他两个人坐在一起,说说话的有意思。

    孟青却不知他心底所想,有意的说起年少时习拳的糗事给他听。

    说他那时练拳常常手肿,有时肿得厉害了,便拿不起筷子,夏日里家里有时会煮新毛豆,他很爱吃,偏偏拿不住筷子,他爹又不许他用汤勺,他犯起混来,将脸埋在碗里,一口气吸起来吃。他爹看得目瞪口呆,等想起来要骂他,也已经迟了。

    傅玉声见惯了他如今一本正经的样子,简直想象不出他竟会做出那样的傻事来,一时绷不住,就笑了起来。孟青见他听得笑了,松了口气,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底都是光彩,仿佛心里很是欢喜。

    傅玉声半天才止住了笑,见他神情赧然,想,也不知他那时几岁,实在孩子气得可爱,又忍不住去看他的手,孟青知道他想看什么,便将一双手放在大理石的台面上给他看,片刻之后,又有点难为情,说:“我的手打拳打得久了,跟别的人不大一样,难看的很,别吓着三爷。”说完便将手收了回去,傅玉声还想捉住他的手,却已经迟了,心里就有些惋惜,悻悻的想着,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太不解风情!

    第70章

    孟青哪里知道他心中腹诽什么?只是见他听着高兴,就忍不住又给他讲了许多学拳时的事。尽管他说得平淡,却听得出这其中的辛苦,孟青又说道每日天亮前就要起床,都要练拳好几个钟头,不论风雨晴天,都不能有所间断。从来都不能早起的傅玉声,只觉得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一桩酷刑,又实在敬佩他的毅力,感叹道:“那样早,怎么起得来呢?若是在南京时,只怕我才刚睡下不久呢。”

    如今是在上海,父兄跟前,实在身不由己,再不能清早睡,午后起了,所以每日里都痛苦之极。

    孟青笑笑,说:“三爷是有福气的人,不用早起。”

    后来不知怎么又说到了在南京时的情形,孟青提到耿叔,傅玉声心里一动,便说:“若要我说,你该谢的是他,哪里是我呢。我不过说了句话,都是举手之劳。后来照顾你,安排你起居饮食的,都是耿叔。”

    孟青摇了摇头,才说:“耿叔我自然要谢的,可若不是三爷,我哪里有今日呢?三爷就是太自谦了,总是说这样的话。”大约是不愿同他争论这个,便说:“说起来,三爷,你那时候还住在汉中路呢,”又说,“后来我回去好几次,还想去见你,可惜你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傅玉声微微一笑,说:“我是许久不曾住在那里了,”又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如今住在哪里,孟老板是知道的。”

    孟青也笑了,说:“我总想着去见三爷的,就怕打扰。你总是忙得很。”看了看他,又说:“三爷,做生意要紧,可你也别太累着,我看你又瘦了呢。”

    傅玉声忍不住想笑,心道,这才几日不见呢,就能看出来我瘦了?却也不说破他,只是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孟青不敢看他,慌忙的说起别的事来打岔。大约是傅玉声方才问起的缘故,他就又说了许多码头上的事。

    傅玉声静静的听他说着,时不时的插句话,不说话时,便肆无忌惮的拿目光打量着他。

    孟青说得不急不缓,听得人很是舒服,他讲起江湖上那些打打杀杀,惊心动魄的事,却也很有几分波澜不兴的味道。其中的一些,傅玉声虽然也曾在报纸上见过,也从别人的口中听过,到底不如这人讲得真切有趣。

    孟青见他喜欢听,也很是高兴,两个人就这样说了一下午的话,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快要到下关车站了,查票员过来恭敬的提醒,他们这才意犹未尽的回到特等车厢里去。

    很快就要到站,傅玉声便有些坐不住了。他取出手杖来,又带上了帽子,在铺着地毯的车厢内走来走去,孟青便说:“三爷,放心吧,有我呢。”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他的心便定了许多,望着孟青歉然的笑了笑,说:“孟老板总是受我的牵累。”

    孟青只是摇了摇头,说:“三爷若是总说这些,就是同孟青见外了。”

    傅玉声就不再说什么了。

    火车到站后,叶瀚文果然依照约定前来接他,一路上并没什么意外,他的一颗心总算是稍稍的放下放了放。

    到了夜里,叶瀚文去他房里找他,头一句便开玩笑说:“我还以为这位孟老板与你有些什么,见着他面,才信了你的清白。”

    傅玉声原本还有些心烦,这时也忍不住好笑起来,道:“原来我还有些清白?”又一本正经的说道:“孟老板怎么了?你这样说他?把你那一等侍卫官的制服拿给孟老板,他穿起来只怕比你强多了。”

    叶瀚文嗤笑一声,也不和他废话,说:“我今天去了趟司令部,见着陆少棋了。”

    傅玉声心口就是一紧,坐直了身体,问说:“他怎么样了?”又问,“他说什么了?”

    叶瀚文没好气的说道:“我这样守法奉公的好青年,他哪里认得我?”又说:“只是走廊上见着了,我也不敢去攀扯他,装作不认得就走过去了。不过我看他气色还好,或许是想开了也未必。”

    傅玉声半晌没说话,叶瀚文也叹了口气,说:“我去司令部也是想再打听打听,也没问出什么来。苏奉昌怎么说?”

    傅玉声听了便觉着头皮发麻,说:“约好了明天中午一同吃饭。”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同他说道,“不如我打个电话,约他出来见见,把话说开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叶瀚文却觉着忧心,说:“我觉着不妥,他又不是守规矩的性子,”又说,“当初在大都会里闹成那样,谁想得到?你还是小心些好。”

    傅玉声也是默然,想起陆少棋独自一个跑去上海,打算把他绑到重庆的事,也有些后怕。

    叶瀚文说:“你在南京还是小心点,就别出门了。明天跟苏奉昌吃饭就开我的车,今晚就早点睡吧。”说完便起身走了。打开门后却吃了一惊,原来孟青正站在门外,一时躲闪不及,颇有些尴尬,唤道:“叶先生,”叶瀚文回过神来,知道他怕是要找傅玉声,便笑着说:“我这就走了,孟先生请。”傅玉声看见他站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也有点惊讶,站了起来,说:“孟老板,怎么不进来呢?”

    第71章

    孟青侧身等叶瀚文出去,这才走了进来。

    叶瀚文不过同他说两句话罢了,所以也没关门,傅玉声不知道孟青听见了什么不曾,便有些尴尬,笑着说道:“方才怎么不进来?”

    孟青也不大自在,解释道,“我想起明日的事,想同三爷商量一下,才刚过来,叶先生就出来了。”

    傅玉声请他坐下,孟青心里有事,不肯走进去,站着门口同他说:“三爷,我有些话想同你说,又怕你误会。”

    傅玉声见他神情郑重,便也认真起来,说:“孟老板有话就请讲,我并不是那样的人。”孟青仍是不安,轻声的说道:“三爷千万不要多心,孟青就是怕三爷吃亏。”

    傅玉声不知他要说些什么,竟然这样的踌躇,又觉着他看低了自己,便有点生气,笑着说道:“孟老板的家身都在我这里,我若是还要多心,那也太不知好歹了。”

    孟青懊悔之极,说:“三爷,我不是那个意思!”见他仍是笑着看向自己,便说:“明日相见,三爷毕竟有求于他,只怕是难以开口。三爷若是信得过我,便推说于此事不通,只管牵线搭桥,余下的事情,一概都不必管,只交给我来办就是了。”

    傅玉声见他这样为自己着想,一时情不自禁,开玩笑道:“孟老板,你这样待我,我何以为报呢?”又一本正经的说道,“若是你与骆姑娘换上一换,我真要八抬大轿娶你进门了。”

    孟青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吃了一惊,一张脸红了又白,难堪的说道:“三爷不要拿我取笑了。”半晌之后,又忍不住问道:“三爷,……想娶红花?”

    傅玉声又好气又好笑,故意说道:“除非她和孟老板换上一换,不然我不肯。”

    孟青不自在的笑笑,说,“三爷就别开我的玩笑了。”也不等他回话,又说:“这样晚了,三爷别再心烦了,还是早点睡下吧。明日有我,你在一旁看着便是。”

    傅玉声看他神色沉重,想同他说两句,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眼看着他走了出去,将门阖上,叹了一声。

    总是这样的客气,也不知这人心里是怎么想。可看他的眉眼形容,并不像是自己多心的样子。

    这样想来想去,胸口便隐隐发闷,觉着不快。

    他这一宿也不曾睡好,后来好不容易睡着,竟又梦到梅园头时的事。

    梦里孟青仿佛不曾去城里。他吃醉了酒,躺在那里沉沉睡着,孟青似乎未走,就坐在他身旁,一直守着他。他觉着心安,慢慢的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上午也是无事,他便把报纸翻过来翻过去的看了几遍。叶瀚文一早就出去了,他这个侍卫官清闲得很,却没有什么休息日,每日都要去点卯,头顶上都是些手眼通天的人,毕竟不好太马虎。

    中午约在了绿柳居吃饭,苏奉昌也十分的爽快,酒过三巡,便问说:“律师请了么?记者找了么?你先闹一闹,我才好帮你把人弄出来。”傅玉声听他这么一说,便松了口气。这些事情他来之前已经找了人,连稿子都写好了,只等苏奉昌松口,不然不好在报纸上登。

    苏奉昌又同孟青说了许久烟土行的事。傅玉声于此事本来就是不通,这两人又净说些烟土成色来路的事,他在一旁听着,一时无聊就问了两句,反倒被苏奉昌笑话了,说:“要不要叫个唱曲的上来,别把你闷坏了。”

    傅玉声很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说:“还是你们谈正事要紧。”苏奉昌年纪大他一轮,有时候说起话来就象傅景园,有时又同他亲热得很,仿佛兄弟一般,让他很是吃不消。

    孟青看他一眼,安抚道:“三爷再稍等等,也就差不多了。”

    苏奉昌就笑了,说:“也是,有些事情办起来再说吧,现在商量还嫌太早。”又同傅玉声说:“对了,我前些日子见着陆少棋了,他不是在司令部吗?我还问他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他怎么说?”

    傅玉声误会了他的意思,惊讶非常,便硬着头皮问说:“是吗?他怎么说?”

    苏奉昌倒是兴致勃勃,说,“他说了,这个杜鑫不只通 共,还意图卷款潜逃,这样的事情如何了得?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更要查查清楚才是。他还问我呢,问你何时回来?”

    “你同他说了?”傅玉声心中顿时觉着不妙。

    苏奉昌说:“说了,怎么瞒着他?”又说:“我同他定好了,晚上一起吃饭。你也同他好好说说,不要为了个舞女就闹得这么难看。他们陆家同谷正伦什么交情?等他同司令说几句话,你那个佣人也就放出来了。”

    傅玉声听他说了这些,只好笑笑,说:“也是,我原本还想着既然回来了,也该请他吃顿便饭。倒正好借了你的光,大家一起聚聚更好。”心中却叫苦,想,怎么绕了半天还是绕回到陆少棋身上了呢?

    孟青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静了静,就十分客气的问说:“这位陆公子这样的有名,不知道孟青是否有幸结识?”

    苏奉昌很是理所当然,说:“自然,孟老板不说,我也要请孟老板晚上一同前去的。他们两个叙旧,我们两个谈正事,两不耽误。”

    第72章

    傅玉声到底不放心,索性直说道,“说实话,我从前到底得罪过他。若是能同他坐下来把话说开,我倒是求之不得。可要是为了私事求他,我肯低头,只怕人家也未必有兴致多管这闲事……”

    苏奉昌笑起来,说:“当然不能指望你了。你若是把事情都办成了,又怎么会来找我?”又说:“自然也不是让你去求他,他就是个混世魔王,不过这件案子他插了手,只要他松松口,放人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足矣!”

    傅玉声一颗心这才终于落回了原处,松了口气。

    中午这顿便饭吃得太久,若再回去也嫌麻烦,傅玉声就问他晚上约在何处,索性又请苏奉昌在香影阁吃茶听曲,以消磨时光。

    苏奉昌每日都要吃烟的,时辰一到就不能自已,傅玉声替他独自开了一间,请他自去休憩。孟青与傅玉声都没有这芙蓉癖,便拣了一间靠窗的僻静所在,也歇息片刻。

    傅玉声怕他方才光顾着与苏奉昌说话,不曾饱腹,便请堂倌过来,先冲了茶,再问他有什么点心,又问孟青想吃些什么。

    孟青方才的确不曾吃饱,又同他熟了,也不再客气,笑着说:“别的在上海倒也吃得着,就想吃南京的鸭油烧饼和烧干丝。”

    傅玉声也笑了,说:“我也爱吃这个,”便同堂倌说:“都来这个。”堂倌见他打扮体面,便露出为难之色,说:“两位先生,烧饼只有清早才有,要不来一笼包饺吧?”

    傅玉声也不为难他,又要了两碗牛肉汤,这才觉着差不多了。

    等点心汤水都上齐,孟青吃了两个包饺,见他不动筷子,才知道他是专为自己点的,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三爷怎么不吃?”

    傅玉声微微一笑,柔声的说:“我怕烫,凉一凉再吃。孟老板慢慢吃,别着急。”

    孟青看他一眼,脸庞微微发红,不由得露出笑意,低下头去,拿筷子挑起了碗里的干丝吃。

    旁边的茶馆大约有女先生在说书,这里虽然僻静,却也隐约听得到悄然的琵琶,犹如一场迷蒙如雾的小雨,别有一番清闲的滋味。

    这里的茶馆都邻着水,木窗半开着,湿润的水汽透过深深浅浅的绿洇了过来,隐隐带着一股甜香,不知底下是什么人在卖花。

    这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傅玉声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种隐秘而又满足的快乐,那么的不可告人,只在这水汽中弥漫着,让人心醉神迷。

    只可惜眼前的这个人实在是块木头。若是换了别人,哪里还要费什么功夫?只消一个眼神,便能够心领神会,无须多言。

    因为只一个人吃,孟青就吃得慢了,傅玉声怕他不自在,也稍微吃了点。又见他的茶快吃完了,也不喊人来冲,将他的茶盅端过来,自己替他倒满了。孟青拦他不住,看着他半晌,神情十分难解,傅玉声将他茶盅轻轻推到他面前,说:“孟老板慢些吃。他吃烟要吃好一阵子呢,我们就在这里闲闲的坐着。”又开玩笑的说道,“若是孟老板嫌闷,我们便请个女先生上来。”

    孟青放下筷子,闷声说道,“三爷其实不必待我这么好。”

    傅玉声愣了一下,不大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想要问他,话到了口边却又咽下,想了想才说:“孟老板把整付家身都交在了我手里,我若是不待你好些,岂不是太不像话。”

    孟青刚要开口,傅玉声怕他又说些那些表心迹的话,便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还不曾请孟老板看过戏,就连请吃饭也是谈正事,孟老板请我的次数还多些呢。说起来,倒是孟老板待我太好了些!”

    孟青不想他会这样说,脸涨得通红,竟是无言以对。半天才说:“是三爷待我太好了。我这样的粗人,能陪你吃吃饭,看看戏,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其余的,我也不敢想。”

    傅玉声很是惊讶,觉着他话里有话,忍不住抬眼看他。孟青又道:“我识的字也少,又不会说话,若是三爷不明白我的意思,就当我没讲过这番话。”

    傅玉声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心里十分不解。又想起他这些日子不大自在的样子,便想,疏远也不成,亲近也不成,这算什么意思呢。

    心里就有些生气,静了静,才开玩笑道:“话虽是这样说,可孟老板只肯陪我吃饭,也没有请我看过戏呀?日后可一定要补上。”

    第73章

    他这样轻描淡写,孟青只好苦笑,自嘲道:“我是怕我去得勤了,惹得三爷心烦。”

    傅玉声心口就是一跳,想,难道他知道我那时在躲他?却又实在不好问出口,便笑着说:“若是这样说,我回去倒要常常的拜访孟老板了。”又道,“学拳嘛,我实在是天资驽钝,学不了的。若是孟老板不嫌弃,我倒是想跟着孟老板去庙里上上香,拜拜佛。”

    孟青有些窘迫,小声说:“三爷若是有兴致,我就陪三爷走走。”顿了顿,才又说:“三爷,既然晚上定好了要见那位陆公子。我有句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玉声便请他讲。

    孟青说:“上次他假冒傅家之名,将三爷从我眼前劫走,我心里一直很懊悔。今晚容我坐在三爷的身旁,若是有了什么事,我也好替三爷顶着些。”

    傅玉声便笑了两声,说:“好。只是他脾气暴烈,便是说了什么,孟老板也不必当真。”

    孟青点头应了,也不知有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傅玉声想到晚上要见陆少棋,心里很是不安。

    却不料晚上当真见到了陆少棋,却与他料想的大不相同。

    陆少棋如今在司令部任职,前来赴宴,也不曾更换便服,穿着军官服就来了。他到得早,傅玉声等人到了酒楼,听侍者说陆少棋已经等了他们半晌,倒吃了一惊。

    等到了二楼,推门一看,陆少棋果然已经坐在八仙桌旁,百无聊赖的等着他们了。

    见他们进来,陆少棋勉为其难的站了起来,同苏奉昌点了点头,问了好,这才对傅玉声说:“许久不见了。”

    他原本就相貌出众,如今身着军服,又带着手套,这样懒洋洋的一笑,竟是别有风情,看得傅玉声怔了一下。若不是熟知他的性情,还真忍不住有些心动。

    陆少棋自他进来,便一直瞧着他,见他不动,便问道:“怎么不坐?”又将一旁的那把座椅拉到了身边,意思是让他坐在这里。可若是就这么坐下去,两人之间未免离得太近。

    可傅玉声也不好就这么避开他,索性在他身旁坐了下去。陆少棋唇角一弯,露出笑意,也不再理睬别人,只顾着同他说话,低声的问道:“我给你写的那些信,你都看了吗?”

    傅玉声见他似乎并不是很生气的样子,便装作不知,也低声的说:“怎么,你还写了信给我?什么时候寄出去的?”陆少棋顿时不高兴了,说:“我一回南京就天天写信给你,难道你一封也不曾收着?”

    傅玉声不敢和他纠缠这个,便说:“人都齐了,就上菜了吧?”

    陆少棋就冷笑了一声,说:“今晚又不是你做东,你招待得这么殷勤做什么?”

    孟青就坐在傅玉声身旁,苏奉昌同陆少棋和孟青都挨着,见他这么说,便道:“可不是么?陆公子一定要做东,就是为了要和你好好叙叙旧。我正好也同孟老板有事要谈,借着陆公子的饭局,两不耽误。”说完,便哈哈的笑了起来。他下午吃足了烟,此刻精神头正好,便兴致勃勃的张罗了起来。

    陆少棋哦了一声,看了孟青一眼,才同傅玉声说:“我说呢,看着也不像是你身边的人。”

    孟青的脸色就有点变了,这时候冷盘一一端了上来。傅玉声看了一眼,就笑了,说:“怎么全点的是你爱吃的?”他们两个人坐得近,又压低了声音说话,几近耳语,也不知旁人听到不曾。

    陆少棋不以为然,小声的说:“也点了你爱吃的,等等就上了。”又有些得意的同苏奉昌说:“我早同你说了,我和玉声没什么过节,这下你可算信了吧?”

    苏奉昌似笑非笑,说:“这个么,我可就不知道喽。”

    陆少棋便转过来悄声的问他说:“我的信,你当真一封都不曾收着?”

    傅玉声哪里敢说收着了,便摇头说:“当真不曾。”又问他:“我也是这次回来,才听人说你的手伤着了,如今伤可好些了?”

    陆少棋斜眼看他,说:“你是听谁说的?”

    傅玉声一阵子尴尬,便说:“是我问的,你还管是谁说的呢?”

    陆少棋这才笑了,说:“是不是不出这些事,你就不回南京了?”

    傅玉声没想到他会先提起这个来,便笑了笑,轻声的说:“蝼蚁尚且偷生,难道我就不惜命?”

    陆少棋一下就变了脸色,低声的说道:“那时候我是不知道。回来以后我打听过了,那件事并不是我爹的意思。你也别问是谁,总之我已经替你出气了,你还为这个生我的气?”

    傅玉声也不与他争这个,便说:“我原本也想回来的。只是前些日子在上海被警察捉进去,关了一宿,罪名也是通 共。我怎能不怕?谁知道这一次回来会怎样,会不会也被按上通共的罪名关起来。”

    陆少棋脸色难看之极,怒声说道:“傅玉声,他串通外人,把你的钱卷跑了,我辛辛苦苦帮你抓人追款,你不来谢我就算了,怎么还这样不识好人心!”

    傅玉声见他动了怒,只好在饭桌底下按住了他的手,微微笑着说道:“那倒是我误会了你?”

    陆少棋的脸色才稍有舒缓,瞥他一眼,任由他捉着自己的手,便问说:“你那几万银元还想不想要了?”

    傅玉声听他的口气,倒好象知道那笔钱款的下落一般,心里一动,就悄声的说:“怎么,你果然查着了?”

    陆少棋得意洋洋的同他说道:“我把你那个纱厂的副经理也抓进来了,审了他两次,他就招了。至于你丢失的钱款嘛,自然都替你找回来了。”

    杜鑫被关押一事把傅玉声弄得焦头烂额,听说又被转到司令部,因为有陆少棋,他哪里还敢再多追问?却没想到柳暗花明,以为打了水漂的钱款竟然被陆少棋找了回来。

    他低声的说:“这倒真要谢谢你了。”

    陆少棋扬起眉,眼角微微发红,问他说:“怎么谢?”

    第74章

    傅玉声心里咯噔一声,笑着说道:“等这件事完了,你来上海,我好好的招待你。”

    陆少棋瞪他一眼,说:“你让我等那么久?”又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我就住在这边,你晚上跟我回去吧。”

    傅玉声没料到他这么直白,不过这分明是有去无回的鸿门宴,他哪里敢应?

    他就松开了手,正经的说道:“那可不好。我可不想转天又被人送几粒子弹做见面礼。”

    陆少棋的脸色一沉,说:“都说了,没人再敢对你怎么样!”

    他沉吟一下,就说,“我住在瀚文那里,晚上不回去,不大好。他每日当值,你白日里来见我,如何?”

    陆少棋眯起眼睛,问说:“瀚文?哪个瀚文?你叫得这么亲热?你晚上回不回去,关他什么事?”

    傅玉声不免笑出了声,说:“他?你想多了。叶瀚文你不认得。不过他留洋的那个妹妹和我大哥定了亲的。”

    陆少棋这才露出笑意,审视般的看他,又将手覆在他腿上,慢慢的抚摸着。傅玉声被他摸得有点忍不住,只好摁住了他,皱着眉说:“这还吃着饭呢。”

    陆少棋看他片刻,这才悻悻的收回了手,扫了孟青和苏奉昌一眼,才对他说:“那明天你来司令部吧,顺便签个字,把你的钱款取走。弄完了你再好好谢我。”

    他说完这番话,竟然正经起来,只是带着手套的左手一直放在他的腿上,不肯拿开。

    傅玉声也不好再问杜鑫的事,备受煎熬的吃完了这顿饭,竟然无暇顾及其他,也不知苏奉昌和孟青到底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陆少棋到底听见不曾。

    后来傅玉声才想到,或许这就是他那只受了伤又做过手术的手,所以出奇的收敛,竟然只是摸着他而已,并没有什么别的举动。

    这顿饭吃得他累极了,等到饭局结束,四人一同走下楼去,陆少棋和苏奉昌也各自坐了车子离去,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孟青看他一眼,说:“三爷看着不大好。”

    傅玉声不好同他抱怨什么,只是笑了笑。

    叶瀚文派了车来接他,两人一同坐在车里,傅玉声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很是惊讶,问说:“孟老板喝了多少?”孟青只是看着他,好一阵都没开口说话,傅玉声有点担心,问说:“你是不是觉着难受?”又对汽车夫说:“慢些开。”

    孟青就笑了,说,“三爷,你放心好了,我还没喝醉过呢。”又皱着眉头说:“三爷不是问我喝了多少?我刚才在想呢。”

    傅玉声觉着他其实已经有些醉了,心里很是意外。不过同一个醉酒的人,实在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就哄他道:“没醉就好。回去喝点汤,早些睡好了。”

    汽车夫听了他的吩咐,也不敢把车开快,孟青察觉了,便说:“我没事,你开快些吧,早些回去。”说完又转过来紧紧的看着他,问说:“三爷这顿饭吃得高兴吗?”

    傅玉声从没见过他这么烦恼的样子,忍不住想要逗他,就反问他道:“你看我高兴吗?”

    孟青却出奇的沉默了,半天才郑重其事的说:“我回去再跟三爷说吧。”

    傅玉声被他弄的有点忐忑,觉着倒好像看守所的警长在审犯人,莫名的心虚起来,就没再说话。

    车没开多久就停了,原来叶瀚文的车在路边等着,见他完好无缺,总算是松了口气,两人坐到同一辆车上,还没到家,就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打听了个清楚。最后才说:“我起初不知道你是同谁吃饭,后来拨电话过去一问,听说是有他,简直吓我一跳。”

    傅玉声说:“他说连被抢走的钱都替我追回来了,要我明天去司令部签字领款。”

    叶瀚文看了他好一阵子,才说:“这是好事呀。”

    傅玉声当着孟青的面,实在说不出自己不大敢去,想找人陪自己一起的话,便哼了两声。

    叶瀚文和他多年好友,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想什么,便道:“你又没去过,我明天换休,陪你一起去吧。”傅玉声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等到了叶家,叶瀚文有事,先去书房挂电话。傅玉声上楼去休息,孟青走在他身旁,突然站住了,扶着扶手说:“三爷,你先去睡吧。我出去一下。”

    傅玉声不料他还要外出,就很是意外,问说:“要不要用车?”

    孟青摇了摇头,说:“我认得路,就是突然想喝点酒。”

    傅玉声很是惊讶,“刚才还没喝够?”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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